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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節

  那天晚上我們四個最終都喝大了。那真不像是和解,而更像是不得已的妥協。我徹底爆發地哭了一場,哭的原因太多了,這些天積壓的委屈、被顛覆的戀情、對楊澄的沮喪、對秦川無以為繼的依賴……我哭得歇斯底里,哭得狼狽不堪。

  秦川還是把楊澄打了,在我痛哭的時候,秦川一把揪住楊澄的領子把他拎了起來,他紅著眼睛,咬牙切齒:「謝喬有多好你丫到底懂不懂?你根本不配她你知不知道?」

  「秦川,我一直看在謝喬的分上不跟你計較,你別把我惹急了。謝喬和我的事,不用你管!」楊澄攥住秦川的手。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他媽管一輩子你管得著嗎!」秦川一拳打過去。

  王瑩撲過去死死攔住秦川:「你幹什麼!你瘋了吧!」

  「謝喬是你什麼人啊!你憑什麼!」楊澄砸了一個杯子。

  「謝喬……謝喬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的……朋友,」秦川一字一句地說,「你對她好點,你對不起她,我弄死你。」

  已經癱軟在桌上的我聽到這裡哭得更凶了,我嗆著氣,吐得一塌糊塗。那場一片狼藉的飯局就此終結,我們踉蹌地四散在北京初夏的黑夜裡,每個人都有不能言說的苦悶,每個人都隱藏著疼痛,每個人都顯得落魄,每個人都那麼迷茫。

  凌晨時我醒了酒,躺在不知名酒店的大床上,楊澄就在我身旁。他剛剛洗了澡,穿著酒店的浴衣,靠在床邊。我暈暈地爬起來,楊澄遞給我一瓶水,「還好嗎?想不想吐?」

  「沒事,就是頭暈。」我按著太陽穴,酒精激發它突突地疼。

  「去沖個澡吧,浴室還有一件浴衣。」

  「嗯……」

  我走進浴室才鬆了口氣,我還沒選擇好和楊澄說話的方式,發生了這樣的事,終歸我們與從前不同了。沖好澡我猶豫了一下,因為嫌棄充滿酒味的T恤,還是穿上了酒店的浴衣,對著鏡子仔細繫好了腰帶。

  楊澄依然靠在床上,我沒走過去,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楊澄輕輕歎了口氣,他走到我身邊,伸手把我攬在了懷裡。而就像冰雪來襲,我的身體又僵硬了起來。楊澄拍著我的後背,在我耳邊低聲叫我的名字:「喬喬,喬喬。」

  他的聲音很溫柔,我慢慢閉上了眼睛,忍不住靠向了他。這兩天真的太疲憊了,以至於我格外貪戀那一點點的溫暖。楊澄開始吻我,細細密密地吻我,從沙發一直吻到了床上,迷濛中我感覺到了他這一次的吻和之前有些微妙的不同。楊澄順著我的脖子吻下去,我的肌膚被他像彈琴一樣碰觸著,酥癢而又慌張。我突然意識到,也許我們要發生什麼了,然後就一下子緊張起來。

  我那時候根本不懂男女之事,我們宿舍曾經聊過這個神秘的話題,但因為誰也沒有切實的經驗而全是胡亂的猜測。當時有一種傳說,說如果女孩子走路大腿並不攏就不是處女。因此我們班有男生猜徐林不是處女,把她氣得跳著腳罵,她說自己天生胯大,生下來就並不攏,那鑒定方法完全狗屁不通。還有另一種說法,就是男生左手手肘那裡有隱隱的紅線就是處男,而我曾抱著秦川的胳膊觀摩了半天,也沒看出有什麼紅線,他也因此莫名其妙被我罵了好幾天流氓。

  最終還是神通廣大的娜娜啟蒙了我們,不知她從哪裡找來了一個隔壁島國的武籐蘭系列「愛情動作片」,我們以認真學習的態度圍坐在王瑩的筆記本電腦旁看了20分鐘,先是驚歎女優顏美胸大,接著又感歎男優慘不忍睹,而看到他的××的時候,我們誰也說不出話來了,我之前對於男生關鍵部位的概念還停留在《哆啦A夢》裡大雄脫掉小褲衩的樣子,看見實物多少還是超出了我的想像。

  「後面……那個球是什麼?」我指著屏幕上晃動的物體。

  「是睪丸吧。」千喜認真地答。

  片子裡兩人十分賣力地嘗試各種體位,女優高昂的聲音讓我們不停調低音量,娜娜說:「據說叫床的聲音有秘訣,就是room。」

  「為什麼是room?」王瑩也一竅不通。

  「只要發r、o、o、m這四個音就夠了啊,不就是room嗎?」娜娜教學似的指導發音。

  我們幾個面面相覷,繼而笑了起來,沒人想再看那單一的活塞運動,徐林反應最大,她當晚都沒吃飯,說想想就噁心。

  我倒沒覺得噁心,但也沒幻想過有一天自己將會和誰去做那樣的事。

  楊澄的手扯住了我系得緊緊的浴衣帶子,我感覺到某個硬硬的東西頂住了我的大腿,我緊張而又膽怯,抗拒地叫著楊澄的名字,可他根本不應我,我只好用力按住了他的手。

  「怎麼了?」他輕輕喘著氣。

  「等……等一下。」我微微掙扎。

  「喬喬,我喜歡你。」楊澄撐起手,又俯下身子吻我。

  「我……我還沒做好準備……」我吞吞吐吐地閃躲著。

  「交給我。」楊澄輕撫我的頭髮。

  「我有點害怕……」

  「沒事的。」

  「我沒有過……」

  「我知道。」

  「那你呢?」

  「什麼?」

  「你是第一次麼?」

  楊澄終於停了下來,我睜大眼睛望著他,他慢慢別過了臉。那個一直讓我感到堅硬的壓力漸漸消失了,他翻身躺倒在了我身邊,我們兩個人都安靜著,氤氳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我知道了答案,他不是第一次。但我不想詢問他和誰做過,也不想知道在我之前有多少女孩跟他這樣親暱過,我的心裡涼涼的,不怒也不驚,反倒有些莫名的尷尬,只是想立刻離開這裡。

  「我……我還是回宿舍吧,已經兩天都沒換衣服了。」我結結巴巴的。

  「好,」楊澄語氣平淡,「我送你。」

  「不用了!你再睡會兒吧!」我一邊說著一邊抱著衣服衝進浴室,趕緊反鎖了門。

  我換好衣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楊澄已經躺在床上蓋好了被子,他背衝著我,我怯弱地說:「那……我先走了。」

  「嗯。」他輕輕地答。

  我鬆了口氣,毫不猶豫地走出了房間,坐上電梯時,心還「咚咚」地跳得很快。

  就像逃離了一場劫難,我發現自己竟然一點都不想跟楊澄做那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