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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節

  我又回到了原來的生活,安靜地上學,安靜地做功課,安靜地放學,安靜地走過校門口喧囂著的秦川身邊,然後像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

  也有些不一樣,比如秦川身邊多了劉雯雯,而我身邊少了嘲笑聲。秦川還是把孫泰打了,打得很嚴重,鼻青臉腫到老師都要過問的地步,不過據說他堅持說是騎車摔的,可想而知秦川有多麼可怕的威懾力。也因此,這回徹底沒人敢招惹我了。但我也不感謝他,孫泰也好,劉雯雯也好,他們傷的是我的面子,而秦川,傷的是我的心。

  也許是過於安靜,於是我多了許多時間思考,而思考得越多,曾經的快樂就越遙遠。

  繁華也許只是孤獨者的錯覺。

  期末考我從第二名又掉到了第六名,之後起起伏伏,始終徘徊在第三到第十之間,我最高傲的名次隨著我最高興的時間一起到達頂峰,然後再一起一蹶不振。那半年我仍然努力,只不過在努力的空當有些發呆。

  臨近中考的時候小船哥特意給我寫了一封信,信的內容如他一樣乾淨整齊,最後重重的「加油」二字被我小心地剪裁下來,做成了一個小小的護身符掛在身上。那是我僅剩的所有期望和夢想,是讓我能仍然仰起頭的勇氣。

  那年正趕上1998年的法國世界盃,當時北京國安的外援岡波斯所在的巴拉圭隊入了決賽圈,一時間北京大人小孩全圍坐在一塊兒看球,想想也挺心酸的,自己國家出不了線,只能靠看外援過過乾癮。我第一次看球是1994年,那年夏天秦叔叔鼓搗了個大彩電回來,半夜全院的人都圍在一起看意大利和巴西踢決賽,看到半截我就在我媽懷裡睡著了,後來被罰點球時他們一驚一乍的聲音弄醒,只模模糊糊看了個背影,長大之後才知道那就是巴喬,那一刻是悲傷透頂的遺憾。後來國內甲A火了,在北京你要不是國安球迷,人都得說你有毛病。我跟著秦川一起看球,當時高峰、高洪波、謝峰、曹限東、謝朝陽、韓旭……所有國安球員的名字都叫得上來,偶爾還能跟他議論議論442、532的排兵佈陣,越位這種考驗真偽球迷的終極問題早就難不倒我了。

  要不是和秦川鬧翻了,我們肯定會聚在一起天天聊世界盃。我就能跟他說,我覺得日本的守門員川口能活特別帥,但是後來又喜歡上了克羅地亞的金左腳蘇克,貝克漢姆當然帥得驚天地泣鬼神,但是喜歡他的人太多了我就不愛湊熱鬧,最終還是為英阿大戰中少年歐文千里走單騎的一記絕殺傾倒,徹底成了歐文的粉絲,但是現在這些都只是屬於我一個人的開心了。

  那時候我就明白了,能分享的快樂,才是真快樂。

  我因此想念秦川,但是又更加生他的氣。如果一輩子沒吃過糖,不知道它有多甜,那麼也不會遺憾。難受的是,讓你嘗到了糖的甜味,卻不再給你吃一口。

  秦川就是我的糖,他把自己留給了劉雯雯,我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