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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節

  成幾個格子間,綠色的盆栽和卡通玩偶點綴其間。這大約就是整個編輯部的全貌了。

  男人沖了一杯速溶奶茶給顧憶笙,自己泡了一杯三合一咖啡。她坐在一張藍色的旋轉椅上,他靠在桌邊。

  窗外的雨下得真大,打在玻璃上發出啪啪的聲音。

  「你離家出走嗎?」他抬起眼問。

  顧憶笙喝了一口奶茶,溫暖芬芳的水蒸氣撲在臉上,從皮膚表層一直溫暖到心裡去。一直焦躁不安,暴走如受傷小獸的心也漸漸平穩下來。

  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他也沒有再開口,離開桌子,坐到會客的軟沙發上,把整個人都舒服地埋進去。

  「能把燈關了嗎?」她覺得晃眼。

  他微挑眉毛,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顧憶笙捧著奶茶杯起身,走過去將所有日光燈關掉。黑暗重新降臨的那一刻,心裡突然覺得很安定。她摸黑走回來的時候撞歪了一下桌腳,在安靜的空間裡發出巨大的聲音。遲疑了一下,她就近坐在了地上,背靠著他躺著的沙發。她又喝了一口奶茶,突然說:「不是離家出走。」

  男人愣了一下,明白過來她是在回答他剛才的問題。他斜躺在沙發上,頭枕著手臂,望著黑暗中的天花板說:「其實能離家出走也不錯,那至少說明有個地方,能讓你稱之為『家』的。」不像他一直孤苦伶仃的長大,有一天終於知道自己的身世,卻是這樣的故事。這個真相揭曉的夜晚讓他覺得異常孤獨,這種孤獨感比之前任何他獨自成長的時日都要來得強烈。他不想一個人待著,哪怕是個不認識的小女孩,有個人在身邊就好。

  「……他們把我媽媽說的很不堪……」顧憶笙低著頭,更像是在自言自語,「最難過的是,我竟然有點相信……其實無論媽媽是活著,還是死了,我只是希望她過得好、過得幸福就好。」

  男人一開始並沒有認真在聽顧憶笙的述說,他們只是偶然相逢的陌生人,剛好一樣孤獨和悲傷,所以坐在一起沒頭沒尾的說一些話,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裡。聽到這裡的時候他的心裡突然動了一動,像是在冰冷漆黑的海底深處,突然看到頭頂傳來一絲絲溫暖的陽光。「為什麼不恨你的媽媽呢?她不是很小就拋下你,不要你了?」

  「人,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父母。」顧憶笙一字一句地說,「他們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人生就是我自己的。他們對我好,我應該對他們更好,他們離開我,我也希望他們在沒有我的地方過得好。」

  男人瞪大眼睛,他覺得這個小女孩天真的不可思議,像是之前一期雜誌上調侃過的「聖母」。他突然笑了笑,在黑暗中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說:「小孩,你爸媽如果知道你這麼懂事,應該要羞愧。」他站起身去休息室拿毯子,披在顧憶笙身上:「小心著涼。」

  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顧憶笙和那個陌生的趙姓年輕男人時斷時續的聊天,說著各自成長中的經歷和故事。後來女生挨著沙發斜斜地倒下來,沉沉睡去。她蜷縮在沙發邊,小小的一坨,睡顏像孩子一樣純真。

  男人把顧憶笙抱到沙發上,然後獨自斜靠著桌邊望著窗外,心中思緒萬千。

  第二清早,他從辦公桌上醒來時沙發上已不見了女生的蹤影。

  「趙一芒你昨天在辦公室通宵了?」早到的同事打開辦公室的燈,看到他睡眼惺忪的樣子有些驚訝。

  名叫趙一芒的年輕男人揉了揉臉:「嗯……昨天沒事打了會兒遊戲,沒想到就打了一夜。」他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同事,抬頭的時候看到的電腦屏幕上貼了張字條:「我回家了。謝謝你的奶茶和毯子。祝你幸福。GYS。」

  祝你幸福。他瞪著那四個漂亮的細明體字破天荒地發了一陣呆。

  【二】他們並排站在一塊,像兩棵春天的小樹,沉默也如樹一般

  顧憶笙買了豆漿、油條回家。換了衣服、背上書包走出房門的時候看到顧天一正坐在桌邊吃油條,這樣的場景和以前每一個平靜的早晨都一樣,好像昨晚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開了門出去,沒有像往常那樣道別。顧天一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發出任何聲音。

  顧憶笙坐在公交車上看到一個年輕的爸爸拉著年幼的女兒坐公車,他溫柔小心的樣子讓她突然哭了出來。

  爸爸好像老了很多,坐在那裡吃油條時,背都彎了,鬢角的頭髮都白了。

  林朗和顧憶笙的一起蹺課逃學成為景美高中的頭條新聞。一直以來像隱形人一樣存在的顧憶笙突然間像被推到舞台中間的追燈下,走到哪都是關注的焦點,上個廁所都有人指指點點。

  「誒,你看,昨天和林朗一起逃課的那個女的!穿淺藍色襯衫那個。」

  「啊,就她啊?也不怎麼樣嘛。還以為林朗的眼光會很好呢!」不屑的語氣。

  「早知道林朗喜歡的就是這樣的,我也去倒追他了。真是白白浪費了之前的大好機會啊!」言下之意是如果她先「出手」,就沒顧憶笙什麼事了。

  顧憶笙像是沒聽見一般,鎮定自若地洗手,穿越過長長的、人來人往的走廊,在眾多注視的目光中安靜地走回自己的位置。

  第四節體育課的時候班主任也終於有了行動,把她和林朗都叫到辦公室,交代昨天逃學的原因。

  他們並排站在一塊,像兩棵春天的小樹,沉默也如樹一般。

  班主任循循善誘:「逃學這個事情,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但是在同學中的影響是極其惡劣的。特別是像你們這樣的好學生,如果你們都這樣,其他同學是不是也可以學樣?今天老師瞭解了情況,才能更好地解決這個事情嘛。」

  顧憶笙始終不願開口,望著窗外玉蘭花樹上的一隻蹦上蹦下的小鳥發呆。

  「張老師,昨天我心情不好,路上剛好遇到顧憶笙,就拉她一起在外面轉了轉。沒請假就不上課是我們不對,請你原諒。」林朗果然是好學生,即使是那麼扯的理由,也能說出讓人信服的效果。

  班主任看他的眼神可以說是「慈愛」。她看看林朗,又看看顧憶笙:「你們現在這個年紀,是最容易出事的年紀……男女同學之間做做朋友當然是很正常的,但是如果有超過友誼的成分就不太好了。畢竟你們的當務之急還是學習。能進我們景美的都是聰明孩子,前途一片光明。特別是你林朗,一直都是老師的驕傲、同學的楷模,從沒讓**過什麼心。這次的事學校說要嚴查、嚴處,我就跟他們說沒有必要。我自己的學生我自己清楚。你是個好孩子。當然有些話張老師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交朋友要謹慎。你們現在都處在關鍵時期,如果因為什麼人、什麼事情把學習拉下了,人生有什麼污點,那真的是後悔莫及……顧憶笙,你說是吧?」雖然林朗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可是她還是把矛頭指向了一直沉默的顧憶笙。一番話綿裡藏針,看似溫和,實則處處是尖銳。

  顧憶笙突然扯動臉皮微笑了一下,林朗有些緊張地注視著她。女生看著她的班主任老師,說:「張老師,您說的極是。」話是沒有說錯,但是那語氣像是在念電視劇裡的台詞,諷刺多過認同。

  她成功激怒了班主任,對方像被踩了尾巴一樣一拍桌子:「顧憶笙,你什麼態度!」

  「老師,我都贊同你的話也有錯嗎?你說的都對,林朗不應該交我這樣的壞朋友拉低他的檔次,讓他的人生出現污點,影響他的學習。昨天也確實是因為我,他才會逃學。這事和他沒關係,所以你就嚴查、嚴處我好了。」

  「你胡說什麼!」林朗有些生氣地扯了一下顧憶笙的袖子,又著急想替她辯解,「張老師……」

  班主任一抬手,示意他不用說話。她扶了扶眼鏡,像是重新認識了眼前這個女生。「林朗你出去,這裡沒你什麼事了。回頭交一份三千字的檢查給我。」

  「張老師……」

  「你走吧。」「你出去。」

  他還想再說什麼,被兩個女人同時打斷。他看看班主任,又看看身旁倔強地抿緊嘴角的女生,皺了皺眉,終於轉身離開。

  第四堂課下課鈴響,班主任拿了鑰匙、飯盒去食堂吃飯。「你站在這裡反省,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我們再好好說說這個事。」然後關門走人,擺明了是想餓著顧憶笙,挫一挫她的銳氣。

  她靠著牆角站在一棵盆栽的發財樹旁,翠綠的枝葉,大紅色的綢帶。窗外的天空藍得發綠,一隻孤獨的鳥雀飛過。

  空空的胃袋裡像有一隻小貓爪在輕輕地撓,顧憶笙早上沒有吃早飯,現在已過了午飯時間,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聽到門打開的聲音,她抬起頭,又看到林朗。

  「餓了吧?」他晃了晃手裡的包子和牛奶,「給你帶的。」

  兩人席地而坐,顧憶笙狼吞虎嚥地埋頭吃包子,林朗坐在她的身旁:「你下午好好和張老師說,沒必要為了這樣的小事情和自己過不去。」

  她沉默地喝牛奶,並不說話。

  「她說得確實不對,有些話不好聽,但是她有她的立場。反正你只要一口咬定是我讓你逃課的,是我唆使你的就行了。我不會有事。」

  她吃完了包子喝完了牛奶,他很自然地接過,把所有垃圾放進一個袋子裡,然後丟進垃圾桶。「我先走了,被人看到等下會更麻煩。」

  顧憶笙一直望著林朗,看他走到門口又回過身,手放在門把上側著臉看她:「你能跟我說句話嗎?從剛才到現在你還沒出聲。」

  她想了想,說:「再見。」

  林朗低著頭笑,笑容有點無力。

  旁人眼裡的顧憶笙是個內向靦腆的女生,性子偏軟弱,很多時候並不懂怎麼拒絕人,卻不知道她柔弱的外表下有一個倔強的靈魂,在特定的時候她會爆發出讓人驚訝的強脾氣。

  林朗不知道他的話她聽進去多少。

  下午班主任回來,又開始漫長的思想教育。無論她說什麼,顧憶笙始終不吭聲,像靈魂出竅般站在她的面前,她想發火又發不出來。下午還有課,她揮揮手說:「你放學後再來。」不能耽誤上課,最後顧憶笙考不好,影響的還不是她的考核獎金。

  【三】林朗那一刻的眼神,像月亮一樣明亮而皎潔,又像水果糖一樣甜蜜而芬芳

  出門時鋪天蓋地的陽光讓顧憶笙有一瞬間的恍神,明亮的光線透過指縫落在她的眼睛裡,直直地扎進心裡。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今天會和班主任當面衝撞,像一隻渾身是刺的刺蝟。

  那並不像她。

  從教師辦公室到教學樓要穿過一個圓形的讀書園,高大的綠色樹木和各色的紛繁花朵競相開放。花壇邊或者亭子裡,不時能看到在看書或自習的同學。顧憶笙經過一叢開得正盛的薔薇花叢時,突然有人在她身後叫她的名字。

  「顧憶笙,你是故意裝看不到我的吧?」夏茹直到今天,才真正記住她的名字。她不信以她和林朗的關係,顧憶笙會看不到她。

  陽光有點刺眼,顧憶笙瞇著眼睛回過頭,看到夏茹穿著一襲白色裙衫站在她的身後。裙擺被風吹得像一朵向下綻放的馬蹄蓮,她週身沐浴在陽光裡,閃閃發光,如同童話故事裡的小仙女——可是表情卻帶著微微的不屑和挑釁。

  「不好意思,我真的沒看見你。」顧憶笙確實沒看到她,就算看到了,以她們生疏的關係,似乎也沒有打招呼的必要。

  夏茹氣結:「你算什麼東西,拽什麼拽?」

  顧憶笙微微睜大眼睛,仔細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