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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搭救 婚禮 情思 · 5

  常鈺青不說話,只靜靜地看著阿麥。

  阿麥和他對視半晌,忽地咧開嘴嘲弄地笑了笑,坦蕩蕩地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活到現在,已經喜歡過兩個男人,第一個以國仇家恨為借口殺了我的父母,第二個以家國大義為名給了我一刀。從那時起,我就告訴自己,再不能念著任何人。」

  常鈺青直挺挺地坐著,他自然明白這第二個說的就是自己,心中一時說不出是悲是喜,只覺得胸口憋悶,喘不過氣來。呆坐片刻,他猛地起身疾步向外走去。阿麥看著常鈺青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這才閉了眼仰倒在床上,輕輕地吐了一口長氣出來,剎那間,只覺得心神俱疲,竟似再無力氣與常鈺青周旋下去。

  早春三月,晚風習習,遊廊裡的燈籠被風吹得左右搖擺,晃得燭火也跟著時明時暗。常鈺青靠著遊廊柱子獨自坐了好一會兒,才覺得胸口那股子憋悶消散了些,自言自語道:「常七啊,常七,沒想到你……」話說到一半卻沒再說下去,只搖著頭自嘲地笑。

  有個親衛從院外快步進來,走到常鈺青身邊低聲稟道:「剛才元帥府過來人打聽您的傷勢。」

  常鈺青聞言揚了揚眉,問道:「都說什麼了?」

  親衛細細答道:「只說是大元帥聽聞您昨夜裡與刺客交手時傷到了,本想親自過來探病的,只是寧國長公主那裡受了驚嚇,大元帥一時離不開,所以便遣了身邊的人過來問一聲將軍傷勢如何。我照您吩咐的,答他說將軍只是挨了那刺客一掌,昨夜裡氣血有些翻滾,今早就沒事了,還出城去大營裡溜了一圈。」

  常鈺青聽得唇角微挑,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他昨夜曾是追上了林敏慎的,兩人還交上了手,後面追到的姜成翼等人看得分明,定然會把消息傳給陳起,陳起卻現在才叫人過來探視,分明是聽說了他今天帶了女人回城。

  「可有打聽我今天往回帶人的事情?」常鈺青問道。

  親衛小心地瞥了常鈺青一眼,答道:「提了兩句,我說是將軍在路上救的農家女子,看著順眼就帶回來了,他沒再問,只說將軍身邊早該有個貼身伺候的人了……」

  常鈺青冷笑出聲,他早料到陳起就算確定阿麥在他府中,也是不敢過來要人的。這樣的過往,陳起想藏還怕藏不住,怎麼會自己過來揭疤呢!

  那親衛見常鈺青再無吩咐,悄悄地退了下去。常鈺青又獨自坐了半晌,直到夜深了這才轉身回房,可等到了房門外卻又遲疑了,只在門前默默地站了片刻,轉身去了書房。

  阿麥在門內聽得清楚,心中不禁也有些惘然,常鈺青無疑是喜歡她的,但是就算再喜歡又能怎樣?可跨得過南夏北漠之間的國仇、擋得住戰場上千軍萬馬血淋淋的廝殺?他是北漠殺將常鈺青,而她已是江北軍的元帥麥穗……他們兩人,早已走得太遠太遠。

  阿麥笑著搖了搖頭,自己這個時候竟然會想這些有的沒的著實可笑,有這個工夫不如去想一想怎樣才能避過外面的守衛逃出去,常鈺青府邸的西側便是林敏慎買的宅子,只要能逃過去,出豫州便也有了希望。哪怕現在想不到可行的辦法,睡一覺養足體力也是好的。

  阿麥這裡倒頭就睡,常鈺青卻是幾乎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去了軍營,足足忙了整日,天黑了才回來。連軍衣還沒來得及換下,常修安卻尋了來,見面劈頭就問道:「老七,你要納妾?」

  聽常修安這樣問,常鈺青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地問道:「您這是哪兒聽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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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修安答道:「今日裡去元帥府的時候聽人提的,還有問我你什麼時候請酒的,我哪裡知道你要納什麼妾,搞得我一頭霧水,還被人取笑了幾句。」

  常鈺青微微瞇了眼,眼中殺氣忽隱忽現,待常修安說完,臉上卻是笑了,說道:「我沒打算納妾。」

  常修安聽了老懷寬慰,不禁伸手拍了拍常鈺青的肩膀,笑道:「這樣就好,你還沒娶妻呢,弄個妾室回去太不像樣,更別說還是個南夏女子,大嫂那裡又要著急。」

  常鈺青輕輕地挑了挑唇角,似笑非笑地看了常修安一眼,說道:「三叔,我是想要娶妻的。」

  常修安臉上的笑容一滯,頓時愣在了那裡。常鈺青卻是爽朗地笑了起來,他從昨夜起就矛盾該如何處置阿麥,一面是家國大義,一面卻是兒女私情,直把他煎熬得輾轉難眠,殺,捨不得,放,卻又放不得。現如今聽常修安說的在元帥府的見聞,想定又是陳起的設計,心中不齒的同時,卻又是豁然開朗。陳起敢如此行事,無非是篤定了他無法娶阿麥,而阿麥也絕不會與他委身作妾,既然如此,他就偏要做一次給陳起看一看,隔了國仇又怎樣?娶了回來一樣做媳婦!

  既定了主意,常鈺青也不與叔父多說,衝著常修安笑了笑,趁他還在愣怔的工夫轉身出了書房。待常修安醒過神來,常鈺青已是走遠,只急得常修安在後面大叫:「老七,老七,你可別做傻事!」

  再說阿麥這裡,一日休息之後,身上的麻痺之症已是全去,只是一時拿不準常鈺青是何心思,不管是殺是放,總得有個說法,但心中又有些嘀咕,那日常鈺青就那樣明目張膽地把她帶回了城,陳起那裡為何無所反應?

  阿麥心裡疑惑著,束好頭髮做好了出逃的準備,誰知好容易熬到夜深,突然聽聞院子裡有侍衛低聲叫了聲「將軍」,阿麥嚇得忙散開了頭髮,躺回到床上裝睡。

  片刻之後,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那敲門聲響了幾下後便停了下來,門外靜默了片刻,就聽見常鈺青略有些懶散的聲音響了起來,「阿麥,過來開門,我知道你沒睡。」

  阿麥慢騰騰地從床上起身,小心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著並無破綻,這才走到門口開了門。常鈺青倚在門外的廊柱上,抬眼看向阿麥,默默打量了片刻後忽地笑了,問道:「你又想著跑呢?」

  阿麥心中一突,話語卻是極冷淡,「你在院子裡安排了這麼多人手,我就是想跑又能怎樣?」

  常鈺青笑了笑不予理會,只是定定地看著阿麥。阿麥被他瞧得心煩意亂,又見他一直不肯說話,乾脆轉身就向屋裡走去,卻被常鈺青一把從後面拉住了。

  「阿麥,」常鈺青叫道,頓了頓才又繼續說道,「你嫁給我吧。」

  阿麥身體一僵,遲了片刻才回過身來,一臉愕然地看向常鈺青,「你喝醉酒了?」

  她這樣的反應讓常鈺青心中一冷,不禁鬆開了手,卻是正色說道:「阿麥,你嫁給我吧。」

  阿麥看了常鈺青片刻,突然譏誚地笑了笑,問道:「你要娶我?怎麼個娶法?」

  「明媒正娶。」常鈺青答道。

  「哦——」阿麥長長地「哦」了一聲,又問道,「那你明媒正娶的是韓懷誠的女兒,還是江北軍的元帥?還是不知哪個北漠世家憑空冒出來的女兒、侄女?」

  常鈺青如何不知阿麥的意思,聞言抿了抿嘴角,沉默片刻後一字一句地答道:「我要娶的只是那個叫阿麥的女子,不論她是姓韓還是姓麥,不論她是世家千金還是流浪孤女,我都不在乎。」

  阿麥輕輕地笑了笑,問道:「你家族若是知道這阿麥的身份,豈能容你娶她?」

  「是我娶妻,不是家族娶妻,家中不同意,我在外開府單過便是。」常鈺青淡淡答道。

  阿麥心中雖是感動,卻未失了理智,張嘴正欲說話,卻忽被常鈺青用手擋住了。常鈺青用手指輕輕壓著她的唇瓣,鄭重說道:「你父母之仇,我定會幫你報了。」

  阿麥眸光漸漸清冷下來,伸手拉開了常鈺青的手掌,默默注視了他片刻,突然嗤笑道:「我若只圖殺了陳起,何必要費盡心機走到今天這步?」

  常鈺青歎了口氣,低聲道:「阿麥,你再怎樣也是個女子。」

  「不錯,我是女子,那又怎樣?」阿麥揚眉,反問道,「就因我是個女子,所以我就可以拋家棄國地跟著你,然後只依仗著你的情愛過一輩子?常鈺青,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聽她這樣說,常鈺青心中怒氣不由得也上來了,他已是步步退讓,可她非但不領情卻這樣步步緊逼,到底要他如何做她才會滿意?常鈺青沉了臉,冷聲問道:「那你要如何?」

  阿麥問道:「常鈺青,我若讓你獨身一人隨我回江北軍,你可願意?」

  常鈺青抿了唇沉默不言,好半晌才壓下了怒火,問阿麥道:「你不後悔?」

  阿麥表情卻有些愣怔,怔怔地看了地上斑駁的樹影片刻,突然抬頭問常鈺青道:「你可還記得那年我在陳起府後巷中問你的那句話?」

  常鈺青微微一怔,阿麥不等他回答已經逕自接了下去,「我問你是哪國人,你告訴我說你是北漠人,當時,我還問你我是哪國人——你還記不記得?」

  常鈺青點了點頭,阿麥的確問過他這樣的問題,他那時還疑惑,怎麼還會有人不知道自己是哪國人,而且那時的她,看起來迷茫而又脆弱,和現在的她仿若兩人。

  阿麥輕聲卻又堅定地說道:「我現在終於可以肯定地告訴自己,我是南夏人,南夏人!」

  常鈺青默默地看了阿麥半晌,一腔熱血終於漸漸冰冷了下來,伸出手摸了摸阿麥散落在肩頭的頭髮,輕聲喚道:「阿麥,阿麥……我真希望你能再狡猾些,哪怕是騙騙我也好……」

  阿麥表情一滯,突然間上前一步貼近了常鈺青,扯著他衣領將他拉低下來,抬起臉把唇貼到了他的唇上。常鈺青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阿麥,阿麥輕輕地合上了眼,低聲呢喃道:「只求下一世,你不再是常鈺青,我也不是麥穗。」

  常鈺青心中一痛,伸出雙臂將阿麥牢牢嵌入懷裡,用力地吻了下去。阿麥拼盡全力地摟住他的脖頸,用著從未有過的熱情迎合著他。常鈺青卻似仍覺得不夠一般,手掌從阿麥背後滑了上去,按住她的後腦貼向自己。

  他正吻得忘情,忽覺得背後一陣疾風襲來,常鈺青心中一驚,欲鬆開阿麥轉身迎敵,可阿麥的手臂卻收得更緊,只這一個耽擱間,常鈺青背後幾處大穴已是被人連連點中,頓時絲毫動彈不得。

  阿麥這才鬆開了手,對著常鈺青低聲嗤笑道:「誰說我沒想著再騙你?」

  常鈺青額頭青筋暴起,齒關緊咬,眼中的怒火似能噴薄而出。

  林敏慎從廊簷上輕飄飄地翻落下來,將常鈺青挾持到屋裡,回頭對阿麥低聲說道:「快些關門,院外還有不少侍衛巡邏。」

  阿麥在後面跟了進去,小心地關上了門,一邊束著頭髮,一邊問林敏慎道:「怎麼出去?」

  林敏慎剛把常鈺青放倒在床上,聞言不禁回身看了一眼阿麥,見她面色自然鎮定,彷彿剛才和常鈺青熱吻的是旁人一般。林敏慎臉上神色不覺有些古怪,嘿嘿乾笑了笑,答道:「那些侍衛巡完這一遍還得有一盞茶的工夫,咱們先等一等,等他們巡過去了再從後院出去。」

  阿麥點了點頭,走到床邊打量常鈺青。常鈺青已不像剛才那般憤怒,一雙瞳人幽暗深遠,透不出一絲光亮,只靜靜地看著阿麥。阿麥眼神閃爍了下,側臉避過了常鈺青的視線,從他的身側解了令牌下來。

  林敏慎在門後側耳傾聽著屋外的動靜,過了片刻,突然轉頭低聲對阿麥說道:「過去了,我們快走。」

  阿麥又看了常鈺青一眼,突然蹲下身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我那句話卻不是騙你。」

  常鈺青身體微微僵了一僵,阿麥已是毫不留戀,起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