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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搭救 婚禮 情思 · 2

  魏鈞聞言瞭然地點了點頭,語氣有些沉重,「城中大牢中並不曾進過唐二當家那樣的人,守衛也同以前一般,未見增多,我昨個兒夜裡還專門去探過了,沒有唐二當家。石將軍的家眷倒是都在牢中,不過卻未看到有四五歲的幼童,我怕驚動守衛打草驚蛇,所以沒敢上前細看。」

  林敏慎聽了便也說道:「我也去過了元帥府、城外軍營,俱都不見人。」

  息榮娘心中更是焦急,忍不住急道:「這兒也沒有那兒也不見,難不成他們還能把唐大哥給變沒了?」

  林敏慎與魏鈞俱都看向阿麥,阿麥卻是微微皺眉,抿唇不語。息榮娘見他三人都不說話,乾脆氣道:「反正韃子公主就要到了,實在找不到唐大哥,咱們乾脆就直接去劫了公主算了,逼著陳起自己把唐大哥交出來!反正事先也是這樣說好的。」

  阿麥聞言苦笑,就算是要劫公主以換唐紹義,也須事前知道關押唐紹義的確切之處才好。再說之前雖預定的是劫持公主,可來豫州之後她才發覺此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極難,如果能不動公主而直接救走唐紹義才是最好!阿麥說道:「韃子公主不比別人,身邊必然會有很多高手護衛,我們沒有內應相助,很難近那公主的身。」

  息榮娘聽了瞠目,不信道:「不是說陳起並未給韃子公主建公主府,只在元帥府內成親嗎?那元帥府魏鈞也曾探過,守衛雖然比豫州大牢森嚴了些,卻也不是進不去。到時候咱們這些人分頭行動,韃子顧此失彼,定能讓咱們有機可乘。」

  對於息榮娘這種不看形勢只拼著蠻勁的作風,阿麥很是無語,暗道如果這樣,即便挾持了公主,咱們自己人也已是被陳起滅了個七七八八,還拿什麼來救唐紹義?更何況唐紹義被俘,絕不可能還身體健康活蹦亂跳的,萬一換出來的是個身負重傷昏迷不醒的,誰還有體力將他帶出豫州城?息榮娘見阿麥久不應聲,只道她是膽怯,很是不屑地瞟了她一眼,出言相激道:「怎的?怕了?」

  阿麥平靜地看著息榮娘,淡然地點了點頭,「不錯,怕死,而且還怕就是死了,也救不出你的唐大哥。」

  此言一出,息榮娘柳眉一擰,頓時就要發火。一旁的魏鈞忙伸手按住了她,轉頭沖阿麥說道:「您可有什麼別的法子?」

  阿麥不語,反而若有所思地看著息榮娘,目光甚是專注。見她如此,林敏慎與魏鈞兩人不覺心中詫異,息榮娘卻是被她看得又羞又怒,啪地一拍桌子,猛地從桌邊站了起來,罵道:「麥——」

  話未出口,坐在息榮娘身側的林敏慎忽然出手拂向她的穴道,手到半路,遇到了對面魏鈞探過來阻攔的手掌,一探一擋,一翻一粘,兩人俱都是用上了極上乘的小擒拿手法。林敏慎的招式迅疾飄忽,而魏鈞卻是沉穩有力,電光石火間兩人便已是過了數招。

  息榮娘乍逢突變一時驚得呆住了,也忘了再罵阿麥,只傻愣愣地站在那裡看著他二人過招。倒是阿麥出聲喝止了魏鈞與林敏慎,然後抬眼看向息榮娘,淡然問道:「息大當家,為了救唐紹義,你可能豁出去性命?」

  息榮娘回過神來,眉梢一揚,朗聲答道:「我既然來了這豫州,就沒想過生死之事!」

  阿麥默默打量息榮娘片刻,淡淡笑了,說道:「那好,我有一法可劫持韃子公主,換回唐紹義,你可願意聽我的?」

  息榮娘與魏鈞交換了一個眼色,狐疑地問道:「你有什麼法子?」

  阿麥沉聲答道:「咱們四個在陳起成親那天潛入他府中,我與你設法引開韃子公主身邊暗衛的注意,穆白與魏教頭伺機劫持韃子公主。」阿麥說著看向魏鈞,「你寨中的趙四等人,則俱都在城外等待,以作接應,一旦我們救了人,則須立即逃走。」

  魏鈞略一遲疑,向阿麥說道:「若只是我和穆白兩人,趁亂潛入元帥府行事反而更方便些,可若是帶上您和息大當家,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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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鈞沒把話說完,不過意思也顯而易見,就阿麥和息榮娘的那個身手,帶著是個累贅,一旁的林敏慎也點了點頭。

  阿麥尚不覺如何,息榮娘卻俏臉漲得微紅,正又要發狠表決心時,便聽阿麥淡淡問魏鈞道:「若是只你二人,誰人去引韃子暗衛的注意?」

  魏鈞想了想,說道:「不如我帶著趙四他們幾個入元帥府,按照您的交代行事,您與息大當家在城外接應。」

  魏鈞有他的考慮,進元帥府劫持公主那是九死一生的事情,阿麥與息榮娘身份不比尋常,又是這些人中武功最差的兩個,不論哪個出事,他們就算救了唐紹義回青州,也無法向眾人交代。

  阿麥明白魏鈞的好意,說道:「你們貿然出手只會叫韃子的防備更加嚴密,一旦有刺客出現,韃子保護的重點必然是公主,所以,只有你們,不行。」她輕笑著瞥了息榮娘一眼,接著說道,「而有個女人突然出來鬧事,反而會降低韃子的警戒之心。」

  魏鈞等人俱還是不太明白,可阿麥卻不願意說得太透,只說道:「到時我自會告訴息大當家如何行事,一旦穆白挾持到韃子公主,咱們便可以安然無恙地出了豫州。」

  息榮娘將信將疑地看著阿麥。

  阿麥揚眉問道:「怎麼?怕了?」

  息榮娘立刻一抬下巴,傲然道:「咱們清風寨出來的,就不知道那個『怕』字如何寫!」

  阿麥笑了笑,溫聲道:「一個『豎心』,一個『白』而已。」

  息榮娘杏眼微瞠,尚未反應過來,一旁的林敏慎已是失聲而笑。

  二月二十四,北漠寧國長公主千里遠嫁豫州,北漠小皇帝為表對陳起的恩寵,特意下了旨意,命婚禮一切遵從民間例。

  寧國長公主暫住豫州驛館,等待征南大元帥陳起的迎娶。

  三月初二,這個由北漠欽天監選定的黃道吉日,陳起一身嶄新的黑色征袍,將寧國長公主迎娶到元帥府。北漠的婚嫁習俗與南夏差了許多,婚禮是在天色擦黑時才正式開始,所以待寧國長公主的花轎到了元帥府時,府中內外已是燈火通明。

  阿麥與息榮娘躲在偏僻側院的茅廁內,脫掉了外面喬裝用的北漠軍裝,露出內裡的深色錦衣來。阿麥一邊將一把小巧精緻的北漠彎刀掛在腰側,一邊低聲道:「沒想到進來得這樣容易,也虧得他們是以黑為貴,否則等跑時怕也麻煩。」

  她的五官俱已修飾過,眼角眉梢俱都用林敏慎給的膠水拉得稍高,給她原本就有些冷清的神情平添了幾分冷峻。

  息榮娘指尖卻有點顫,幾次都沒能將頭上束髮的發笄插好。阿麥伸了手將她頭頂的髮冠扶正,輕聲安慰道:「莫怕,不會有事。」

  息榮娘勉強地扯了扯嘴角,低聲掩飾道:「我是怕弄得太結實了,到時候扯不開。」

  阿麥聞言笑了笑,沒有說話。

  息榮娘抬眼看了看阿麥,見阿麥一臉的淡定,心中終也漸漸地鎮定下來。直到此刻,她也不知道阿麥與她說的那些是真還是假,不知那樣做是否就真的能引開眾人的注意……到了眼下,她除了無條件地相信阿麥之外別無選擇。

  她二人再從茅廁內出來時,已俱都是北漠貴公子的打扮。阿麥又低聲囑咐道:「且放開了膽,不管見了誰,只管下巴抬高了不理便是。」

  息榮娘緩緩地點了點頭。

  阿麥挺直了脊背,率先邁著不急不緩的步子向前走去。

  元帥府的正院裡恰是熱鬧時候,新娘由人扶著跨過了馬鞍,緩緩往正堂而來。阿麥瞥見常鈺青、常修安等就立在賓客之中,不敢太過湊前,只躲在人後靜靜地看著。陳起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唇角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從容地望向裊娜走向他的妻子,北漠的寧國長公主。

  震耳欲聾的炮竹聲、喧鬧的鑼鼓聲、儐相的禮讚聲,每一聲都是極近的,聽入阿麥的耳中卻是有些虛渺,竟還不如那時常迴盪在她耳邊的那夜的尖叫聲、廝殺聲清晰,還有那年他曾說過的話,他說:「阿麥,你等著我,等著我回來娶你。」

  她以為她都能忘了的,她以為她早已是不在意,她以為她已經堅強到無可畏懼……阿麥的眼睛忽有些發熱,她不敢眨眼,唯有將眼睛努力睜得更大,等待著眼中的那陣酸澀過去。

  那邊陳起與新娘在香案前站定,四周漸漸靜了下來。一旁儐相朗聲叫道:「一拜天地!」陳起一撩袍角,正欲拜倒時,就聽人群中突然發出來一聲女子略顯尖厲的喝止聲,「慢著!」

  陳起與那新娘的動作一滯,圍觀的眾賓客也都是一愣,齊齊看向聲音傳出來的方向,只見一個玄色人影從觀禮的人群中衝了出來,邊跑邊扯落自己頭上束髮的華冠,任滿頭青絲傾瀉而下,一眼看去竟是個極年輕的女子!

  賓客之中大多為北漠軍中的將領,見突然有人發難,忙上前阻攔,兩人手臂一伸已將那女子擋在香案之前。那女子此刻已是衝到了大廳正中,卻仍向陳起處掙扎著,嘶聲質問道:「陳起,你怎麼可以娶別人!你忘了你答應過我爹的嗎?你不是說要娶我,照顧我一生一世嗎?」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皆不禁細細打量那女子的面容,見她雖披頭散髮,卻難掩五官秀美,一雙美目之中更是噙著淚,悲憤至極地望著陳起。眾人心中頓時有些瞭然,要知這八卦之心世人皆有,陳起一個寒門之子,一無出身,二無資歷,卻突然深獲聖寵被任命為征南大元帥,並就此成為一代名將,最終榮娶長公主的事跡,這在北漠都是已被說書人編了評書來講的,其身世之悲慘、經歷之曲折,精彩程度不下於任何一部傳奇。可誰也料不到大婚這天竟然會冒出個和長公主奪夫的來!怎麼著?這一部英雄傳奇,眼瞅著就要變成陳世美拋妻了?

  陳起沉默不語,目光卻有些焦躁地在人群之中穿梭,似在找著什麼人。他身旁的寧國長公主姿態倒算鎮定,只稍稍挺了挺脊背,由喜娘扶著默默地向後退了一步。

  原本立在賓客中觀禮的常鈺青見此不禁心中一動,也順著陳起的視線找了下去,只見對面人群中一個瘦削身影一閃而沒,竟是熟悉無比。

  陳起心腹姜成翼眼見突然鬧了這樣一出,忙出聲喝道:「哪裡來的瘋女!還不拉下去!」攔著那女子的兩個將領便立即扯了她的胳膊向後拖去。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與阿麥同來的息榮娘,她此時並未用上半點武功,只似普通女子般拚命掙扎著,不斷地嘶聲叫道:「陳起!陳起!你今日負我,可對得起天地良心?你四歲便父母皆亡,孤身一人在外乞討為生;十三歲時得遇我父,是他憐你身世,將你帶回家中悉心教養,足足八年!」

  姜成翼聽了大急,慌亂中瞥了一眼陳起,卻見他目光還在直直地落在人群中一處,神情竟是有些恍惚。姜成翼一時顧不上許多,只得厲聲喝道:「拖下去!拖下去!」

  旁邊的幾個侍衛忙一擁而上去拖息榮娘,可息榮娘卻暗中使了巧勁,叫那上前的幾個侍衛一時拿她不住,口中繼續叫道:「足足八年啊,他待你如若親子,將獨女許配與你,沒想到你卻恩將仇報,殺我父母,屠我村人……」

  有侍衛上前去堵息榮娘的嘴,息榮娘聲音有些含混,卻越發地淒厲起來,「陳起,你良心何在?良心何在?」

  眾人聽得都是目瞪口呆,一時都愣在了原地,陳起確是二十歲之後才突然出現在上京的,只知他出身寒門,早年便成孤兒,而他二十歲之前的經歷,在世人眼中一直是個謎。現如今聽這女子哭喊出來,竟是條條都對上了。

  各種目光均落到了陳起身上,陳起的視線已經從人群中收回,微微垂了頭,靜寂片刻後突然出聲說道:「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