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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風雲 設計 奇襲 · 3

  陳起猜得不錯,江北軍不僅阿麥帶著騎兵很快地向東撤退,就連賀言昭所帶之軍也因提前得到了清風寨的消息,半路上就轉了回去,連肅陽的邊都沒挨。就這樣,賀言昭反而比阿麥的騎兵還要早到青州。

  阿麥帶著騎兵人城,見前來迎接的人群之中並無唐紹義的身影,心中不禁一沉,果然便聽賀言昭稟報說是在半路上遇到了清風寨的魏鈞,得知唐紹義中計被俘,魏鈞仗著武藝高強從韃子大軍中逃出,奉唐紹義之命來與江北軍報信,肅陽之圍乃是陳起奸計,石達春根本就不在城中!

  阿麥面容沉寂,只輕輕點頭道:「我知道了。」

  一旁的徐靜看了心中卻有些不安起來,他知道阿麥是個情緒內斂之人,除了作假給人看的外,她很少會在人前透露出心中真實情感,只有上次剛看到唐紹義信時,一時情急之下才會失控地發了頓脾氣。而這次,已經確定唐紹義被俘,生死難料,她卻反而這樣地平靜……

  待到眾將散去,徐靜抬眼看了看阿麥,說道:「如今看來,石達春不是叛變便是已遭了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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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麥想了想,說道:「應不是叛變,否則杜再興去尋唐紹義時不會隻字不提劉銘的事情,那才是唐紹義的命門所在。」

  徐靜知阿麥所說的劉銘乃是原漢堡城守劉競托孤給唐紹義的孩子,徐靜認同地點了點頭,又問阿麥道:「你要如何?」

  阿麥卻是淡淡地笑了笑,答道:「不管如何,先好好睡一覺再說。」

  說著便辭了徐靜,轉身回了自己院子。

  徐靜一時有些傻眼,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竟然連說的機會都沒有!徐靜思來想去還是有些不放心,第二天又去尋阿麥,阿麥卻不在。問院中的親兵,說是元帥一早便出城去給王七將軍掃墓了。徐靜聞言愣了一愣,又問元帥帶著誰去的,親兵答道:「只帶了穆白一個。」

  徐靜沒再說話,只默默轉身往回走,待走到無人處,這才猛地一拍大腿,痛心疾首地叫道:「哎呀!這個林敏慎!又要被阿麥忽悠了!」

  直到午後,阿麥才帶著林敏慎從城外掃墓回來。徐靜得了信,派人將林敏慎尋了來,見了面開門見山地問道:「她叫你做什麼?」

  林敏慎語氣平淡地答道:「去救唐紹義。」

  徐靜眨了眨小眼睛,「你答應了?」

  林敏慎心道:「我能不答應嗎?她手裡抓著我一把的小辮子,都明白地威脅我了,然後又用江湖人最在意的『義氣』來給我搭台階下,我能怎麼辦?」林敏慎無奈地笑笑,答道:「元帥對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我只能答應。」

  徐靜恨鐵不成鋼般地搖著頭,歎道:「胡鬧,胡鬧!你就是功夫再高,又怎能從千軍萬馬之中救唐紹義出來!」

  「沒讓我去救人。」林敏慎說道。

  徐靜有些意外,問道:「不去救人?」

  林敏慎笑了笑,答道:「元帥說了,陳起既抓了唐紹義不殺,就是還有著別的想頭,看管上也定會十分嚴密,救人是不易救的,不如乾脆就去韃子軍中劫一個位高權重的來,將唐紹義換回來好了!」

  徐靜拈著鬍鬚沉吟不語,心中只琢磨著林敏慎的話,過了片刻後才又問道:「可說了要去劫誰?」

  「傅悅!」屋外突傳來阿麥的聲音,簾子一掀,阿麥從外面進來,看著徐靜說道,「傅悅就在武安,離咱們最近,此是其一。其二,陳起正欲聯合傅家打壓常、崔等將門,傅悅於陳起來說十分重要,他不得不救!」

  徐靜盯著阿麥,一對小眼睛中似有精光閃爍,問道:「你是鐵了心要救唐紹義?」

  阿麥低頭沉默片刻,說道:「自我進入江北軍,從一名小兵一路到現在的江北軍元帥,身邊的人不知死了多少,伍長、陸剛、楊墨……再後來是張副將、老黃、王七,我身邊能稱得上兄弟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很久以前,我只覺得軍人不過是把刀罷了,殺與不殺皆是身不由己,所以我不恨韃子。那時唐紹義就對我說過,我之所以還不恨韃子,是因為我從軍時日尚短,我的兄弟們都還在我身邊活蹦亂跳著,自然不覺如何,可當這些人漸漸地離我而去,一個個都死在韃子的手上時,我就不會認為我們軍人只是把刀了。」

  阿麥抬眼迎向徐靜的視線,聲音平緩地說道,「先生,這些年過去,我才真的明白他說的話,我也不過是個平常人,有捨不開,有放不下!我不想到最後只剩下了我一個,坐在他們的墳頭上喝著酒,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醉話。」

  徐靜聽了沉默不語,林敏慎更是聽得動容,立刻表態道:「不過就是劫個傅悅過來,容易得很,我去便是!」

  徐靜淡淡地瞥了林敏慎一眼,卻是慢悠悠地說道:「劫傅悅來容易,就怕是你把他劫了來也換不回唐紹義。」

  阿麥與林敏慎二人均是詫異,阿麥不禁問道:「先生此話怎講?」

  徐靜答道:「傅悅雖然重要,卻比不過唐紹義去,比不過青、冀兩州,比不過陳起的野心,所以,你們劫他也無用。陳起必能想出既不得罪傅家,同時又不放唐紹義的法子來!」

  這也正是阿麥心中所憂慮的,她看一眼徐靜,見他又習慣性地捋著自己的鬍子,心頭不禁一鬆,笑著沖徐靜一揖到底,說道:「還請先生教我!」

  徐靜一見阿麥臉上看似誠懇實則奸詐的笑容,先是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這才又繼續說道:「上京傳來消息,韃子小皇帝要將公主送到豫州與陳起成親,那送親隊伍怕是都已經出了上京了,你們去劫那傅悅,還不如去劫這個公主,陳起捨了誰也不會捨了這個公主!而且,陳起不管是要將唐紹義殺了祭旗,還是剮了洩恨,想也不會是在肅陽,只能是著姜成翼帶回豫州。」

  徐靜的眼睛是那種窄而細的形狀,可不知為何,林敏慎卻突然有種看到了狐狸眼睛的感覺,怔怔地看了徐靜片刻後,才突然擊掌叫好道:「妙!徐先生果然妙計!」

  一旁的阿麥卻垂下眼簾沉默不語。

  北漠寧國長公主要送嫁豫州的事情她已在諜報上看到過,當時她只覺得胸口發悶,並無太多別的感受,畢竟陳起早已不是槐樹下的那個陳起哥哥,而阿麥也不再是那個把嫁給陳起哥哥當做人生第一要事的傻丫頭。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想牽扯到陳起的娶親之事中去,不管陳起娶的是北漠的公主,還是隨便一個別的女人,那都已和她阿麥沒有任何關係。而若是去劫公主,那就意味著她不得不再次和陳起面對面……

  徐靜與林敏慎見阿麥一直沒什麼表示,不禁都有些詫異,兩人互望了一眼,卻都沒有出聲相問。

  阿麥抬眼看向徐靜,說道:「江北局勢一直不穩,韃子小皇帝既然敢將寧國長公主送到豫州來與陳起成親,必然會派大軍相隨護衛,劫她怕是很難。」

  徐靜既然能出「劫公主」這個主意,心中已是將這些考慮了周全,聞言說道:「若是在路上劫人,那自是不易,可若是等到了豫州,劫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公主,卻是比劫持那傅悅要方便行事得多了。而且……」徐靜捋著鬍子輕笑了笑,說道,「行他人之不敢想,方能得出人意料之利!」

  「先生是說利用陳起婚禮之時的混亂?」阿麥問道。

  徐靜笑而不語,只嘴角含笑看著阿麥。阿麥復又垂下了眼簾,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擊著。她這樣的神情林敏慎已是看見過幾次,看似平淡無比,每每卻都是她心中有極難抉擇的事情時才會如此模樣。林敏慎見此不禁也屏氣凝神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阿麥,等著她的決定。

  「先生,」阿麥終抬起頭來,說道,「若去豫州,我得同去。」

  「不行!」徐靜立刻變了臉色,反對道,「你是江北軍的統帥,怎能以身犯險!豫州你決不能去!」

  此話一出,林敏慎臉上的神色便有些古怪,徐靜那裡也覺察出這話似乎不能這麼說,忙又解釋道:「你不同於穆白,他武功高強,即便劫人不成也能逃脫,而你連自保也不成,去了反成他的拖累。」

  林敏慎臉上似笑非笑的,心中卻道這老狐狸分明是怕阿麥去了危險,就想要捨著我一個去!想到這,林敏慎便笑道:「徐先生所言極是。」

  徐靜乾笑了兩聲。

  林敏慎又道:「不過元帥心計百出,足智多謀,不是常人所能比,若是元帥能同去豫州,救出唐將軍的勝算便又多了幾成!」

  徐靜氣得直衝著林敏慎瞪眼,林敏慎卻故作視而不見,只看著阿麥,等著她的答覆。

  阿麥見此不禁彎了彎嘴角,說道:「若是旁人便也算了,但是陳起,你去了就算能劫到那公主,也未必能逃得出豫州來。」

  徐靜自然不願阿麥去豫州,聽了正要再勸,外面卻有親兵來稟報說清風寨的息大當家過來了。阿麥微微怔了怔,這才吩咐親兵將息榮娘帶到客廳等候。

  息榮娘依舊穿著一身紅衣,卻是勁裝打扮,眉宇微鎖,坐在椅上,見阿麥進來立即站起身來迎向阿麥,說道:「寨中已得可靠消息,韃子正將唐大哥押往豫州,麥元帥何時出兵去救?」

  阿麥先坐下了,又伸手示意息榮娘也坐下,這才開口問道:「不知魏教頭傷勢如何?可嚴重嗎?」魏鈞隨著唐紹義去救人,雖未被北漠抓住,卻也是受了傷回來的。

  見阿麥不理會自己的問題,反而問起魏鈞來,息榮娘有些奇怪,不過還是耐著性子答道:「他只是受了些皮肉傷,沒有大礙。」

  阿麥略點了點頭,不緊不慢地問道:「息大當家,唐紹義那日帶了寨中多少人去的?回來了多少?」

  「去了九十二人,回來了十七個。」息榮娘冷聲答道,停了停,又忍不住追問阿麥道,「麥元帥準備何時出兵?到時我清風寨好一同出兵。」

  阿麥依舊是不答,反而又問道:「寨子裡可還有像魏教頭那樣的高手?」

  息榮娘答道:「還有兩三個,當時因有事未在寨子裡,唐大哥又走得匆忙,便沒等他們。」

  阿麥輕輕地「哦」了一聲,沒等息榮娘開口便又緊接著問道:「那從北漠軍中逃出的十七個中還有幾人可用?」

  息榮娘見阿麥總是避重就輕,強忍了心中不耐之情,壓著脾氣答道:「除去重傷的四個,其餘的都可用。」

  阿麥又是輕輕點頭,這回卻是半晌不語,不知在思量些什麼。

  息榮娘等得不耐煩,心中一直壓著的怒火也燒得越發旺了,忍不住從椅上站起身來,憤然道:「你若不想去救唐大哥就直說!咱們自己去救便是!」

  阿麥仍不答話,息榮娘一氣之下乾脆也不再說了,轉身便走。人還未走到門口,突聽阿麥從後面不緊不慢地說道:「你還想去救唐紹義嗎?」

  息榮娘步子一頓,停了片刻後才轉回身來,狐疑地看著阿麥,問道:「你什麼意思?」

  阿麥答道:「你若還想要去救唐紹義,最好就不要走。」

  息榮娘稍一遲疑,終還是忍了脾氣復又轉身返回,看著阿麥問道:「元帥到底要何時出兵?咱們太行一十八寨的人馬都已準備好了,只等著元帥一聲令下便可殺向豫州。」

  阿麥卻是笑了笑,說道:「去救唐紹義不能動用大軍。」

  息榮娘神色先是一愣,隨即眉梢一揚眼看著又要發火,卻聽阿麥又輕笑著說道:「息大當家先別發火,且聽我把話說完。」

  息榮娘深吸一口氣,淡淡說道:「元帥有什麼話就說吧,榮娘洗耳恭聽。」

  阿麥正色道:「豫州遠在千里之外,乃是韃子大軍行轅所在,城內城外精兵不下十數萬,就是把整個江北軍都帶了出去也未必是其敵手,更何況韃子還坐擁以逸待勞之利。所以,大軍動不得,唯有派高手潛入豫州,伺機救出唐紹義。」

  息榮娘身為清風寨的大當家,對軍事也大概知道些,明白阿麥講的俱是實情,可心中卻總有些不甘,又疑心阿麥不肯動用大軍是怕損失兵力,因此便也不答話,只斜著眼打量阿麥。

  阿麥見狀便直言道:「此去豫州,我會同去。息大當家也回去考慮一下,若是願意與我一同奔赴豫州,三日後便帶著寨中的頂尖高手在城外等我。」

  息榮娘一聽阿麥肯同去豫州不覺有些意外,心中的猜疑頓時減了大半,想了想應道:「那好,我也需回去和寨中兄弟商量一下,就此先告辭了。」

  阿麥笑了笑,叫了外面的親兵進來送息榮娘出去。

  待到第三日一早,息榮娘便叫人送了信來,他們已在青州城外等候。阿麥此時不僅已將軍中事務俱都安排妥當,更是向徐靜與張生、賀言昭幾人言明,若是她不能回來,便由張生來統帥江北軍,賀言昭為輔。

  林敏慎見此,不禁玩笑道:「你這樣跟交代身後事一般,看得我都跟著心慌起來。」

  話音未落,張生與賀言昭等人俱都狠狠地橫了他一眼,林敏慎只得連忙又說道:「當我沒說,當我什麼也沒說。」

  徐靜淡淡地瞥了林敏慎一眼,對阿麥說道:「我既勸不了你打消主意,也不再多說,你只記住自己還是江北軍元帥,身繫一軍安危便是!」

  阿麥聞言不覺有些愧疚,避過了徐靜的視線,低頭沖徐靜一揖道:「謝先生教誨。」

  徐靜搖頭歎息一聲,沒再說什麼。

  阿麥與林敏慎兩人棄了軍裝,換作了普通江湖人士的打扮,打馬出了青州城。

  出城沒走多遠,便看到了等在路邊的息榮娘等人。除了身上還帶著傷的魏鈞、一直跟著息榮娘的趙四之外,還另有兩個阿麥從未見到過的面孔。

  息榮娘見阿麥只帶了林敏慎一人過來,心中便有些不喜,只衝著阿麥冷淡地叫了一聲「元帥」。倒是那魏鈞想著唐紹義既然看重阿麥必然就有他的道理,便主動開口將另外幾人向阿麥一一介紹了,又恭敬地問阿麥道:「元帥,咱們如何行事?」

  阿麥笑了笑,說道:「行事還要見機而論,不過這元帥二字卻是先不能叫了,你們就叫我韓邁吧。」

  眾人應諾,又簡單地商量了一下途中安排,便一同趕往豫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