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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迷茫 謀劃 年禮 · 3

  阿麥哭笑不得,忙打斷了李少朝的絮叨,只吩咐道:「別的你不用管,只先找了老木匠來照著這圖紙將車打出樣品來,我先看了再說!」

  李少朝還是很有些不情願,又要與阿麥講論。阿麥怕了他的磨嘰,只好糊弄他道:「這車雖不是用來運糧的,可是有了它咱們就少不了糧食,你放心就是!」

  李少朝這才嘀嘀咕咕地走了,又從軍中找了百十名會木匠活的士兵出來幫忙,這才趕在一個月內交出了三百輛偏箱車出來。所謂偏箱車,其實就是一種攻守兩用,裝有防護板的戰車,既可與鹿砦、拒馬等障礙物結合,組成車營,以防敵突襲,又可在防護板掩護下,從防護板的箭窗中發射弓弩,「且戰且前」地攻擊前進。這東西早在幾百年前就有人用過,只不過阿麥這回造的戰車略有改動。這種戰車是有八片可以折疊的屏風,共長十五尺,平時平放在車轅上,作戰時打開樹立在一邊車輪之後以代車箱,所以又稱「偏箱車」。

  戰車雖有了,可那與之配套的床弩卻是未能趕製出來。阿麥知李少朝已是盡了力,並未苛責於他,只先將這些戰車給了黑面,命他先湊和著用這些空車操練新軍。

  新軍專有自己的校場,有四千步兵早已開始操練,經過一個月的特訓,現如今已初現模樣。他們也與以往的陣列不同,而是十一人為一隊,最前為隊長,次二人一執長牌、一執籐牌,長牌手執長盾牌遮擋敵人的長槍、彎刀,籐牌手執輕便的籐盾並帶有標槍、腰刀,長牌手和籐牌手主要是掩護後隊前進,籐牌手除了掩護還可匍匐前行砍敵馬蹄。再二人為狼筅手執鐵質狼筅,利用狼筅前端的利刃刺殺敵人以掩護盾牌手的推進和後面長槍手的進擊。接著是四名手執長槍的長槍手,左右各二人,主要在於挑刺敵軍使之落馬。再跟進的是使用短刀的短兵手,如敵人迂迴攻擊,短兵手即持短刀衝上前去劈殺敵人。

  六千名步兵被分配到三百輛戰車旁。二十名步兵配屬於戰車一輛,其中十人直接附屬於戰車,任務為施放床弩,另外十人則組成一個「殺手班」,手執籐牌、钂鈀和長柄單刀迎敵。殺手班的距離和戰車保持在二十五尺以內,他們如果前進,戰車也隨之而推進。

  因床弩未能趕製出來,幾百輛戰車上只能先捆縛了大石塊以做練習,然後被戰車兵推著撒歡般地滿校場地跑……

  同樣一幅場景落入不同人眼裡便是不同的想法。徐靜看得眼睛放光,他一開始還以為阿麥是要用車陣對抗騎兵,正要勸阿麥那是自固之道,而非取勝之方呢,現如今看到此番景象,手只拽著鬍子竟顧不得往下捋了。

  王七看著那些健壯的士兵卻是頗多自豪,不愧是我營裡挑出來的,你們滿軍裡轉悠著去看看,還有比這些小子們更壯實的嗎?

  軍需官李少朝瞧見這一幕卻是更多的心痛,一個個吃得賊多,做的卻都是這些推石頭的活,有這把力氣幹些什麼不好,真是浪費了啊。

  就在眾人的各懷心思中,日子過得飛快,江北軍到青州的第一個年頭便來了。李少朝的臉絲毫沒有過年的喜氣,反而顯出幾分愁苦,年關年關,窮人過年即是過關。別的暫且不說,只說眼下無面無肉,拿什麼給大伙過年?李少朝抬眼望望陰鬱的天空,恨不得天上飄的不是雪片子,而是能撒下些白面來。

  許是李少朝的怨念直衝了雲霄,臘月二十八這天,青州城外就突然有人給江北軍送來幾十車的山珍野味。押送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粗壯漢子,先吩咐將大車都停在遠處,獨自一人來到城下,衝著城牆上高聲喊道:「有位故人給麥將軍送些年禮過來,還請軍爺放下吊橋讓咱們把東西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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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城士兵哪敢隨意放下吊橋,聞言忙去請示長官。今日負責城衛的正是右副將軍莫海,聽到消息上城來看,只見城下遠處停了一串大車,個個滿載著,足有三四十輛之多。那城下的漢子見到有戴了纓盔的將領上來,知是個管事的,便又揚聲叫道:「我這裡有那位故人交給麥將軍的信物,還勞這位將軍交與麥將軍,麥將軍見過了便會知道。」

  說著揚手一擲,一個綢布小包便向城樓上飛了過來,直落向莫海懷中。那護城河足有十幾丈寬,又有城牆的高低落差,可那人隨手一擲竟就將東西扔到了莫海身前,足可見臂力強勁得駭人。莫海心中暗驚,接住那小包打開一看,卻是一塊南夏軍中標誌身份的銅牌,刻的是校尉級別。莫海一時猜不透這是何人的信物,忙叫人拿了這綢布小包去給阿麥送去。

  阿麥正在新軍校場上指導黑面訓練新軍陣列,李少朝依舊是跟在她身邊與她磨叨軍需之事。阿麥聽得一陣陣心煩,幾次都想揮手轟了李少朝走。城牆上的守兵給阿麥送過那綢布小包來,說是城外有人給她送年禮過來,特交了此信物給她。阿麥心下詫異,待看清那綢布包裹的那塊校尉銅牌,面上先是一怔隨即便湧上狂喜之色來,也顧不得與黑面交代一聲,轉身就向校場外疾走。

  李少朝在後面看得奇怪,又惦記著那士兵說的「年禮」二字,忙悄悄地在後面也跟了上去,卻發現阿麥步子邁得極大,竟似忍不住要跑起來一般。

  莫海仍等在城樓上,見阿麥這麼快就過來了不覺有些驚訝,忙迎了過來叫道:「大人。」

  阿麥隨意地點了點頭,邊向垛口處走邊問莫海道:「那人呢?」說著話已是到了垛口,阿麥往下看去,一時有些愣怔,只見護城河那邊靜悄悄地停了幾十輛貨車,人影卻不見一個。

  莫海答道:「來人說東西已經送到,他便先回去了。」

  阿麥微怔片刻,這才應了一聲。

  莫海又問道:「大人,這些大車怎麼辦?」

  那大車有三四十輛之多,上面蓋了毛氈,俱都是裝得滿滿的,從城上遠看過去真摸不準裡面裝了些什麼,就是藏了人在裡面也是看不出來的。聽莫海如此問,阿麥反而笑了,轉頭說道:「既是給咱們的年禮,就收下好了,正好李少朝整日裡念叨沒東西過年呢!」

  話音剛落,莫海還未言語,剛剛爬上城牆的李少朝卻是極爽利地應了一聲,轉身不停腳地就往城下走。阿麥忙喚住了他,吩咐道:「叫人去牽了騾馬來,數點清了,把車都拉進來。」

  李少朝卻是回頭咧嘴一笑道:「還牽什麼騾馬啊,反正老黑那些人平日裡練的便是推大車,我去喊他們過來些就行。」

  阿麥不禁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手中的銅牌因攥的時間久了,已帶上了她的體溫。阿麥低頭細看了片刻,小心地收進了懷裡,抬頭望向那壓得極低重的雲層。北風吹過來,捲著星星點點的雪片子,空氣中已是有了爆竹燃後的火硝味道。盛元五年,終於在一場大雪中來臨了。

  因今年立春是在年後,所以很是春冷了一陣子,待天氣轉暖已是二月間。阿麥所要的床弩已經裝備了新軍,士兵們已經進行到準度練習的階段。新軍中的騎兵也大都換上了阿麥建議的那種類似狼牙棒的新式武器,越用越覺得這武器簡單順手,而且還可以自我加工改良,比如在鐵釘末端再加上倒鉤,一棒砸下去順勢往回一收,對方就能被扯下馬來了,真真是妙不可言!

  新軍訓練進展順利,其他各營操練也很刻苦,城中的形勢一片良好,只除了李少朝為了糧草之事上躥下跳有些著急上火之外,江北軍諸將各司其職,將日子過得井井有條。

  同時,北漠大軍穩駐武安,常氏一族老少三個爺們兒竟也在武安過了個年。與青州的捉襟見肘不同,北漠大軍的糧草很是充盈,征南大元帥陳起不但將糧草一次給了個足,還專門派了宣威將軍傅悅押送糧草物資過來。

  說起傅悅其人江北軍諸將都有些陌生,統管斥候隊的王七便又解釋了一句道:「就是盛元二年,野狼溝之戰,被咱們射死的那個傅沖的親哥哥。」

  江北軍諸將不禁都發出了一聲「哦」,尾音拉得很是綿長,皆是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薛武一直留駐青州,對野狼溝之戰知道的卻是不多,當下問道:「可是早前北漠那個和常鈺青並稱『將門雙秀』的傅沖?」

  莫海不屑地嗤笑一聲,「嘛雙秀啊,好大喜功,輕兵冒進,只剛和咱們江北軍一接頭就被射死了。」

  阿麥思量片刻後問王七:「陳起為何派了此人前來?只是押運糧草,還是要留在武安?可有這方面的消息?」

  王七搖頭,「沒什麼消息,只知道糧草是由傅悅押運前來的。」

  一直沒說話的徐靜突然笑道:「多是北漠軍中派系之爭的緣故,看來陳起這是要拉攏傅家與常家相抗了。」

  阿麥沉默不語,似在思量什麼。

  張生看看徐靜,又望向阿麥,問道:「大人,可是要去劫掠糧草?」

  阿麥聞言回神,瞥一眼那邊眼巴巴瞅著她的李少朝,卻對張生搖了搖頭,說道:「不可,我們騎兵稀少,韃子又早有防備,去了白白讓騎兵折損。」

  徐靜也是緩緩點頭道:「不錯。」

  武安城中,常家幾人也在商議傅悅押運糧草前來之事。

  常修安對此事極為惱怒,氣憤道:「既由我常家領兵東進,還派這傅家小二來做什麼,分明就是要故意來攪和咱們,若不是那個傅沖,咱們還不至於有野狼溝之敗呢!再說那傅家有什麼本事,不就是仗著是太后的舅家嗎?」

  「三叔!」常鈺宗打斷常修安的話,轉頭看向堂兄常鈺青,問道,「七哥,陳起可是嫌咱們東進速度太慢?咱們一路從豫州打到青州,攻下的城池不下十數個,雖說是被青州絆住了些日子,可也沒閒著啊,他何至如此?」

  與常修安的憤然和常鈺宗的疑惑不同,常鈺青面色平淡,嘴角上還帶了一絲譏誚的笑意,聞言說道:「正因為咱們常家軍功太盛,他這才會叫傅悅過來分一杯羹,既奪了我常家的軍功,又給了傅家臉面,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常修安更是氣憤,乾脆說道:「等那傅悅來了,咱們就晾著他,看他能使動哪隊兵馬!」

  常鈺青卻笑了笑,說道:「三叔若是如此,就正中了陳起心意了,非但得罪了傅家,還要見惱於皇上,皇上若是有了心結,咱們有再多軍功又能如何?」

  常鈺宗忍不住問道:「那該如何?」

  常鈺青輕笑道:「傅悅既來了用他便是,而且不只要用,還要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