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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受命 對峙 落水 · 2

  疊陣,陣如其名,分為三疊,以最強弓在後,強弓在中,長槍手在最前,是專門針對騎兵的軍陣。靖國公早在三十年前就曾用過,當時就把措手不及的北漠騎兵打了個一敗塗地,沒想到,三十年後在這裡又遇到了。

  其實,疊陣並不可怕,因為在步騎對抗中,騎兵的機動性遠大於步兵,可以很快地變換進攻方向,正面不行那就換側面好了。問題是,人家北漠騎兵現在打的就是側面,誰人能想阿麥竟然如此膽大,偏偏就把疊陣佈置在了兩翼,又給了北漠騎兵一個出其不意。

  北漠騎兵逢此變故,不敢再盲目直衝,只得變換方向,隊形尚不及聚合,隱藏在江北軍戰陣後的唐紹義騎兵又從兩翼殺出,截住了北漠騎兵的道路,兩軍騎兵迎頭碰上,局面一時膠著起來。正在這時,張生與王七率領四千伏兵殺到,猛攻北漠戰陣右翼背後。北漠的步兵戰陣抵擋不住前後兩個方向的攻擊,很快崩潰。

  崔衍不顧部將勸阻,帶頭殺入江北軍戰陣,正殺得眼紅,突見江北軍中豎起第七營的戰旗,旗下一少年將軍橫刀立馬,長得是面如冠玉目若寒星,正是第七營主將麥穗。崔衍一見阿麥,心中怒火更盛,正欲拍馬上前,就聽得阿麥高聲叫道:「崔衍小兒,你本就是我手下敗將,今若早早棄甲投降,我或能饒你一條性命。」

  只聽得阿麥第一句,崔衍胸中的怒火幾欲噴薄而出,揮著大刀直奔阿麥而來。

  阿麥見崔衍如此,沉聲對身旁衛士喝道:「都讓開!」

  按常理,說完這句,那對陣將軍便是要一抖韁繩,迎敵而上,可阿麥卻不是那「常理」將軍,雖然說完此句也是一抖韁繩,卻是策馬向後而逃。

  麥穗,你真無恥……

  崔衍不知是計,也不顧其他人等,只是縱馬直追阿麥。阿麥知崔衍長刀威力,並不與他交手,只是縱馬狂奔,崔衍在後緊追不捨。待追到戰場後側,崔衍身側侍衛隨行之人皆已被江北軍攔下,崔衍全然不顧,一門心思只想斬阿麥於馬前。行至戰場邊緣,四周已是荒草雜叢,足有半人之高。崔衍只聽得一聲喊起,兩旁伏兵盡出,長鉤套索齊齊衝自己招呼了來,身下坐騎一下子被絆倒。崔衍翻身落馬,身形未起手中長刀已是急急揮出,尚不及碰到人身,一張大網便又兜頭而下。崔衍力大,十餘名士兵才堪堪將網摁住,又怕崔衍逃脫,連網也不敢摘便將崔衍從頭到腳捆了個結實。

  阿麥一直在遠處觀望,這時才驅馬回來,笑嘻嘻地看著崔衍,笑道:「我說如何,你若早早棄甲投降,我還能饒你不死,你偏不聽勸……」

  崔衍只氣得半死,嘶聲道:「無恥之徒,只會用奸計害人,有膽在馬上與我打一打!」

  阿麥卻並不惱,只是命人堵了崔衍的嘴。張士強從後面也追了過來,見阿麥無事大大鬆了口氣,不及開口詢問便聽阿麥吩咐道:「將這小子放你馬上帶回去,咱們還要拿他送人情,可莫要讓他跑了。」

  張士強應聲,將崔衍提到自己馬上。

  阿麥見北漠軍敗局已定,也不著急,只帶著這些伏兵慢慢向回走,走不多遠,突見戰陣北側一陣騷亂,一隊北漠騎兵竟從北側飛速而來,雖不過幾十人,卻如尖刀一般直插入江北軍陣中。

  「常」字大旗迎風獵獵招展,看得阿麥心中一驚,只道是常鈺宗領軍從北而來,唯恐中軍有變,忙對張士強說道:「你帶崔衍先回營中,我去大將軍處看看。」

  張士強領命而去,阿麥也拍馬向中軍而走,誰知那隊騎兵卻沒殺向中軍,而是奔著陣後而來,阿麥措手不及碰了個正著。只見當首那人面容俊美,腰細膀寬,手中執一桿長槍,不是常鈺青是誰!

  常鈺青身後一騎已看清阿麥,叫道:「便是她引走了崔將軍!」

  阿麥週身一緊,腦中瞬時轉過幾個念頭,心知這次若再向陣後逃定然全無生路,當下心中一橫,乾脆咬牙迎著常鈺青一行人直衝了過去。

  常鈺青見阿麥如此,頓時明瞭她的意圖,劍眉一揚,直接拍馬迎了上去。

  阿麥手中長刀虛揚,護住胸前要害之處,只想拼著受傷也要與常鈺青對上一個回合,好藉機衝回江北軍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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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匹戰馬迎面疾衝,就在錯身之際,常鈺青手中長槍猛地探出,直奔阿麥面門而來。槍尖未到,殺氣已至,阿麥雙瞳一緊,不及思考,手中長刀便已自動回護,急急削向槍尖。常鈺青唇角微彎,手中長槍猛然間換了方向,斜斜挑開了阿麥的長刀,緊接著猿臂微伸,長槍游龍一般忽從阿麥肋下探入,刺人她身側鎧甲之中,然後雙臂用力一挑,竟然將她從馬上挑了起來。

  那槍尖幾乎是擦著阿麥肌膚而過,駭得阿麥心神均是一滯,尚未回過神來,自己已被常鈺青挑在了半空之中。阿麥知他此舉定然是故意戲弄自己,一時顧不得許多,緊抿了唇角,非但沒有掙扎,反而突然伸手抓握了那槍身,然後將身體用力向下一壓,讓那槍頭穿透另一側鎧甲而出,自己身體也順著槍桿迅疾地向常鈺青馬上滑落,就勢揚臂揮起長刀,迎面向常鈺青直劈下去。

  常鈺青沒想到阿麥會出此招,急忙閃身躲避,臉面將將避開那刀鋒,肩頭卻仍是被刀鋒劈中。阿麥手中的長刀乃是唐紹義所贈,還是那年從北漠犒軍賞賜中劫了來的,也是少有的鋒利之器。幸得常鈺青肩頭下壓得極快,將那長刀的劈落之勢卸掉不少,肩上又有鎧甲擋了刀鋒,這才只落了個見血而已,不然常鈺青就算不被劈成兩半,也少不得要被阿麥卸了個膀子去。

  阿麥一劈不中,手又揚起,常鈺青怎容她再次揮刀,伸手鉗了她的手腕將她向旁側一帶,另一隻手將長槍向上一送,從她鎧甲內穿出,敲掉阿麥手中長刀,然後直接把她摁趴在了馬上。

  「崔衍何在?」常鈺青喝問道。

  阿麥被常鈺青大頭朝下地摁在馬上,聞聲乾脆地答道:「自是被我擒了,你放我回去,我放了崔衍與你!」

  常鈺青冷笑道:「你當我是三歲孩童?」說著扯著阿麥後領一把將她提起身來,冷聲說道,「你放了崔衍,我再放你!」

  這次卻是阿麥笑了,問常鈺青道:「你豈非又將我當三歲孩童?」

  說話間,常鈺青手下親衛已是又與圍上來的江北軍交上了手,將常鈺青護在了中間。遠處,江北軍的騎兵也正馳向這裡。常鈺青掃了一眼四周,冷聲笑了笑,對阿麥說道:「既然你我都不信彼此,那只能想別的法子了。」

  阿麥針鋒相對道:「不知常將軍是否有趙子龍那七進七出的本事,只需一人一槍,穿梭於萬人之間,如人無人之境,何愁救不出區區一個崔衍。」

  常鈺青知阿麥激他,笑道:「你莫要激我,有你在手,我何須受那苦力。」

  他二人在馬上談笑自若,四周卻是殺得甚是凶險。張士強將崔衍送至第七營中又急忙向回趕,遠遠地見阿麥被常鈺青所擒,心中頓時大亂,不顧一切地向這邊猛衝過來,口中大喊道:「伍長!」

  阿麥與常鈺青聽得皆是一怔,常鈺青詫異地看向阿麥,問道:「叫你?」

  阿麥頗覺無語,只得點頭。張士強每到急慌了的時候便會叫她伍長,說了多次也改不過來,她已是死了心了。

  常鈺青不禁失笑,望向張士強剛欲說話,眼角突瞥見阿麥的手正偷偷摸向靴子,轉回頭淡淡說道:「你若是再敢偷襲,我就把你衣服扒光了丟入陣中。」

  阿麥身體一僵,將手緩緩地收了回來。

  常鈺青冷笑一聲,手一鬆,阿麥又重新大頭朝下地趴回到馬上。阿麥雖是惱怒卻毫無辦法,只得自己奮力抬起上身對直衝過來的張士強喊道:「回去!叫唐將軍拿崔衍來換我!」

  張士強已是與常鈺青的親衛交上了手,聞言架開那親衛的長刀,只衝著常鈺青叫道:「常鈺青,你若敢傷伍長一根汗毛,我定將你碎屍萬段!」

  常鈺青卻笑了,用槍身拍拍阿麥道:「哎!他在威脅我。」

  阿麥如何聽不出常鈺青話中的輕視之意,不過此刻卻無心和他計較,只看著張士強和那親衛戰成一團。張士強幾次想走,卻都被那衛士纏住,不由得心浮氣躁起來,幾次都險象環生。

  阿麥看得心驚,正無計間,突見唐紹義帶著騎兵到了近前,心中一喜,立刻放聲大叫:「大哥,快救二蛋!」

  唐紹義拍馬上前替張士強擋開那北漠親衛的長刀,揮劍將那親衛打落馬下,這才回身看向常鈺青。

  常鈺青也注視著唐紹義,問阿麥:「他就是唐紹義?」

  阿麥還未答話,又聽常鈺青輕聲問道:「為何你要叫他大哥?」

  阿麥趴在馬背之上,看不到常鈺青的表情,聽他如此問只覺得莫名其妙,冷笑道:「崔衍能喊你大哥,我為何叫不得別人大哥?」

  說完又抬頭沖唐紹義叫道:「大哥,崔衍在我營中,取了他來換我。」

  唐紹義看著常鈺青不語,只輕輕抬手,江北軍騎兵頓時從四周圍了上來,將常鈺青的幾十騎團團困在中央。

  張士強立即掉轉馬頭回營去取崔衍,一會兒的工夫便將被捆得粽子般的崔衍帶了回來,叫阿麥道:「伍長!」

  阿麥聞言又抬頭,卻是看向唐紹義,手上同時微微比著手勢。

  唐紹義默默看阿麥片刻,沉聲道:「給他。」

  張士強策馬向前行了幾步,提起身前的崔衍,將他擲於地上,對常鈺青叫道:「崔衍在此!」

  常鈺青未動,他身邊的親衛卻已拍馬而出,來到崔衍身旁翻身下馬,用彎刀將崔衍身上繩索一一割斷,急聲問道:「崔將軍,可有受傷?」

  崔衍不答,只是一把搶過那親衛手中彎刀,起身躍至馬上,揮著彎刀就要向唐紹義衝殺過去。

  常鈺青在後厲聲喝道:「崔衍!」

  崔衍這才百般不情願地勒住戰馬,回身看常鈺青道:「大哥,待我砍殺了這些南蠻子好出這口惡氣!」

  常鈺青卻喝道:「又要犯渾!你帳下將士的性命都不要了?」

  崔衍心中悚然一驚,望一眼遠處已經潰敗逃散的北漠軍隊,乖乖掉轉了馬頭,又將那地上的親衛拉上馬來,這才策馬奔回常鈺青身側。

  唐紹義依舊挺身安坐於馬上,默默注視著場中眾人,只冷聲道:「放人!」

  常鈺青看看四周圍了多層的江北軍騎兵,笑道:「待我們出了你方軍陣,自然會放人。」

  唐紹義沉默不語,旁邊張生卻冷笑道:「你盤算的好買賣,放你們出去,你若又不放人了怎麼辦?」

  常鈺青笑笑,槍尖輕輕一挑,將阿麥頭盔挑落在地上,又用槍尖點在她脖頸處,笑道:「現如今你們也只能信我。」

  張士強眼見那閃著寒光的槍尖就抵在阿麥頸間,不由得大急,叫道:「休得傷我伍長,我換給你們做人質,你放了她!」

  常鈺青卻是挑了挑嘴角,對張士強調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你的份量可比不過你家伍長。」說著又看向唐紹義,輕笑道,「我說得是不是?唐將軍?」

  「他比我沉多了!」沉默已久的阿麥突然出聲,她大頭朝下被空了半晌,聲音已經有些發悶,囔著鼻子說道,「上個月剛稱過的,足足比我沉了十幾斤。」

  常鈺青一怔,隨即失笑,「這個笑話真不錯。」

  阿麥用手撐了馬鞍,將上身抬起,側頭看向常鈺青,神色平靜地說道:「我們放其他人離開,但是,你得留下。」

  常鈺青淡淡地看著阿麥,又聽她冷笑道:「堂堂殺將,難道連從我這陣中獨身而走的本事也沒有?」

  常鈺青看阿麥片刻,突然微微一笑,答道:「好,就依你。」

  說著又將阿麥摁趴在馬上,抬頭看向唐紹義,問道:「這樣可行?」

  唐紹義早已將麥常二人的談話聽得清楚,聽常鈺青問也不多言,只伸手輕輕一揮,江北軍騎兵自動向兩側分開,讓出一條道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