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阿麥從軍 > 第四章 巧遇 水性 守信 · 3 >

第四章 巧遇 水性 守信 · 3

  「你搭人梯送我上去,我回頭再把你拽上去。」常鈺青說道。阿麥仰頭看了看上面,說道:「這裡上不去,搭了也是白搭。」她見常鈺青劍眉微皺,又接著說道,「我右手使不得力,你左臂又傷了,就算我搭你一把,你也上不去。」

  常鈺青看了阿麥一眼,卻突然展了眉心,笑問道:「你可是怕我上去後失信,不肯拉你上去?」

  阿麥聞言扯了扯嘴角,嘲道:「將軍倒是多想了,將軍現在對於我不異於地獄的羅剎,我巴不得能趕緊把你送走,我上不上去又有何妨?上去了命也是在你手裡,還不如自己待在這裡的好,沒準兒還能留一條命在。」

  常鈺青沒想到阿麥會是這樣一套說辭,一時怔住,片刻後說道:「這裡人跡罕至,你困在這裡免不了要餓死渴死。」

  阿麥卻譏笑道:「常將軍不用嚇我,如若這裡只有我一人,怕是餓不死也渴不死的。」

  「怎講?」

  阿麥瞥一眼常鈺青,答道:「咱們都用的一個法子糊弄那些禁軍,他們又不是傻子,等到山坡底一探便知道滾下去的只是石頭,必然還會回來找。到時候如若我們兩人都在,怕是都要沒命,可如果只我一人,我卻可以呼救了。」

  常鈺青卻奇了,問道:「既然你敢呼救,那為何剛才還要藏身?」

  阿麥臉上一紅,她怎能說是因為自己膽小,見著有人追就趕緊跑了。常鈺青見阿麥如此反應,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接道:「是因為你不知他們尋的是我,還當抓的是你,所以慌不擇路地落到了這裡。」

  阿麥沒有理會常鈺青的嘲弄,突然說道:「還有一法可以離開這裡,只是不知將軍……」

  「只是不知將軍信不信你,」常鈺青接口道,「你說的一法無非是要我搭人梯送你上去,我明白告訴你,不可能,我不信你!」

  阿麥笑了笑說:「那就沒法子了。」

  常鈺青看著阿麥不語,兩人正僵持間,忽聽得外面又傳來人聲,常鈺青猛地用手鉗住她的脖子,低聲說道:「不許出聲!」

  只聽得外面一人吼道:「再給我仔細地查,每個草窠子都給我翻開了查!」

  常鈺青和阿麥都是一驚,兩人不約而同地往石縫深處緩緩挪去,剛隱入暗處,就聽見聲音已到了頭頂之上,石縫口處的雜草被長槍挑開,有人叫道:「頭,這邊像是有個溝。」

  幾支長槍出現在石縫口處,有人往下胡亂地捅了捅,叫道:「看樣子還挺深的,賊人沒準兒就藏在下面。」

  常鈺青抬頭看了看上面,把嘴貼近了阿麥耳邊低聲說道:「往裡面走。」

  阿麥轉頭往裡面看了一眼,黑漆漆地看不到底,忍不住低聲說道:「要是不通怎麼辦?」

  常鈺青嘿嘿笑了兩聲,說道:「那就賭我們的運氣吧,如果能通到別處,你我二人都逃出生天;如果不通,我只能讓你陪我一起死了,也省卻了黃泉路上的寂寞。」

  子午書屋 weilishi.org

  上面的士兵已經在喊人去點火把,常鈺青見不能再遲疑下去,只笑著在阿麥耳邊說道:「把你的匕首先給我,我可不敢保證等會兒走到黑燈瞎火的地方你不會偷著給我一刀。」

  「我說話算話。」阿麥說道。

  常鈺青低聲笑道:「你的話我可不敢相信。」說著便蹲下身子從阿麥靴筒裡摸出了那把匕首,鉗制著阿麥往山洞深處退去。

  越往深處去光線越暗,到後來已是伸手不見五指,常鈺青再鉗制著阿麥走路已是不便,乾脆鬆開鉗制,反握了阿麥的左手,低聲笑道:「幸好我們傷的不是一側的手,不然牽起來倒是個麻煩事。」

  阿麥沒反抗,極乖順地任常鈺青拉著手。洞中黑暗道路難辨,只能貼著這一側石壁摸索前進,兩人牽手行來,倒像極了一雙熱戀之中的小兒女。越往裡行,腳下也越難行起來。常鈺青走在前面不時地提醒阿麥注意腳下碎石,可即便這樣,阿麥還是被碎石狠狠地絆一跤,差點把常鈺青也扯倒在地上。

  常鈺青把阿麥從地上拉扯起來,阿麥痛得連吸幾口涼氣,這才說道:「走吧。」誰知常鈺青卻不肯動,靜了片刻突然說道:「麥穗,把你手裡的石頭扔掉。」

  阿麥心中一驚,嘴裡卻裝傻道:「什麼石頭?」

  常鈺青只是不語,黑暗之中,明明知道他看不見自己,阿麥卻似乎仍感到了他迫人的視線,乾脆笑了笑,爽快地把一塊石頭扔在了地上,笑著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手裡有石頭的?我剛才摔得不真嗎?」

  常鈺青嗤笑一聲,說道:「你摔得很真,不然我也不會扯你起來,只是你再怎麼也是個女人,哪裡有女人摔了跟頭爬起來不拍打自己身上泥土的?你不拍打,定然是手裡抓了東西。」他頓了一下,握著阿麥手的那隻手加大了力度,又譏笑道,「麥穗,我勸你還是少動心思,你以為手裡有塊石頭就能把我如何了?還是老實些好,一旦激怒了我反而有你好看。」

  阿麥聞言沉默了片刻,這才平靜說道:「老實又能怎樣?出不去自然是死,出去了還不是要死在你手上。」

  常鈺青一時愣住,好一會兒才說道:「若是我們能活著出去,我放你條生路便是。」

  「當真?」阿麥緊追了一句。

  常鈺青答道:「我既能應你,自然算數,你當我是你這種女人?」

  阿麥笑道:「你不是我這種女人自然是好。」

  常鈺青只冷哼一聲,轉回身扯了阿麥繼續往前摸去,走了一段突然說道:「你既是江北軍中的主將,我若殺你自然要在戰場之上。」

  阿麥聽他這樣說反而更放下心來,順手就把手裡偷藏下的另一塊石頭也扔了出去,笑道:「這樣便好。」

  常鈺青聽得石塊滾落到地上的聲音,這時才明白原來阿麥剛才竟然一起抓了兩塊山石在手中,不由得有些羞怒,氣道:「你這女人……」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形容阿麥,只冷笑了兩聲說道,「你手勁倒是不小,傷了的手還敢如此,以後就等著受罪吧。」

  阿麥只是聽著,卻沒有和他鬥嘴。兩人一時都沉默下來,只摸索著繼續往前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可四周還是一片黑暗,那石壁彷彿都沒有盡頭。阿麥心裡也漸漸有些虛起來,終於受不了這份壓力,開口打破了這份寂靜,「你發現沒有,我們像是在一直往地下走?」

  常鈺青早已忘了阿麥是看不到他的,只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聽阿麥再無聲音,以為她是怕了,嘴角不自覺地挑了挑,故意嚇阿麥道:「也許是通向地獄的黃泉路。」

  阿麥忍不住譏諷道:「倒是適合你這種人走!」

  常鈺青卻也不惱,反而哈哈大笑了兩聲,笑道:「早晚免不了的黃泉路,身邊有美人做伴倒是不虧。」

  阿麥不肯理他,又走了一會兒突然說道:「這石洞是通的,這裡的氣流明顯是流動的,前面必然是有出口。」

  果不其然,再往前行了一段,前面已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隱約透出幾點光亮來。再往前走,雖然仍看不到頭,可頭頂上卻不再是石壁,而裂成了一道窄窄的縫隙,不過卻離地面足足千尺有餘了。

  「這可真是名副其實的一線天了。」阿麥仰頭看著山縫間透出的些許星光,不禁歎道。

  既能見到天,兩人心中都不由得鬆了口氣,常鈺青更是笑道:「也許前面走出去就是個世外桃源呢。」

  阿麥卻說道:「是什麼都沒關係,只要能找到吃的就行。」

  此話真是大煞風景,不過常鈺青卻也不能反駁,他自己也是接連兩頓沒有進食,又摸黑走了大半夜,現在腹中自然也是飢渴難耐。他扯了扯阿麥手臂,說道:「那就趕緊走吧。」

  前面既有盼頭,兩人腳下也就輕快了些,天快亮時,已能隱約看到前面的出口。常鈺青臉上不禁露出些輕鬆笑意,扯著阿麥緊跑了兩步,可到了出口處時卻怔住了,就連一直牽著阿麥的手也不由得鬆開了。

  這一線天通向的哪裡是什麼世外桃源!左右兩側都是壁立千仞的崖壁,面前是湯湯流淌的大河,原來不過是造化迎著崖壁劈下的一條窄縫而已。

  阿麥往四處看了看,河對面雖然也是陡坡,卻不似這邊崖壁一樣高不可攀,便問道:「這河應該是清水了吧?」

  清水,江南第一大河,繞翠山而過,匯入清湖,盛都護城河裡的水就引自這裡。

  常鈺青看一眼阿麥,問道:「你可會水?」

  「會水?」阿麥找了一塊乾淨石面席地坐下,搖頭說道,「我可不會。」

  常鈺青望著那廣闊的河面出神,又聽阿麥說:「這會子在外面了,你該把匕首還我了吧?」

  常鈺青回頭看阿麥,看著看著突然笑了,說道:「不行,這裡既然不通,我們還得往回走,匕首先不能給你。」

  阿麥抬眼瞥一眼常鈺青,復又低下頭去捶自己酸脹的雙腿,說道:「往回走?回去自投羅網?再說我也沒那個氣力走回去了。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是不動的了。」

  常鈺青在阿麥身前蹲下,問道:「那你待在這裡豈不是要等死?」

  「碰運氣吧,也許會有船隻經過,到時我大聲呼救便是了。」

  「那萬一沒有船隻經過呢?」常鈺青又問。

  阿麥抬頭笑了下,答道:「那就如你說的,等死唄。」

  常鈺青盯了阿麥片刻,緩緩說道:「阿麥,你會水。」

  阿麥也看著常鈺青的眼睛,答道:「不錯,我是會水,不但會,水性還很不錯。不過那又怎樣?你是肯放我獨自離去,還是能信我能把你也帶過河去?」

  兩個人俱是沉默,半晌之後,常鈺青的唇角輕輕彎起,笑道:「我信你。」

  這樣的回答反而出乎了阿麥的意料,她又看了常鈺青片刻,輕輕點頭道:「那好,我帶你過去,不過你若是再想掐著我的脖子,我可是帶不了的。」

  常鈺青笑著站起身來,走到水邊看了看,回頭問阿麥道:「你怎麼帶著我過去?」

  「游過去!」阿麥沒好氣地答道,她從地上起身,觀察了一下河面,然後一邊解著身上的衣帶,一邊吩咐常鈺青道,「脫衣服。」

  常鈺青一愣,怔怔地看著阿麥,眼見著她脫掉了自己的白色中衣,又褪下了褲子甩下鞋襪,就連腰間纏的白布都解了開來,只剩下了胸前的裹胸和下身的短褲。阿麥許久不聞常鈺青的動靜,轉回身看他,見他仍怔怔地立在那裡看自己,臉上不禁有些羞怒,冷聲說道:「我不是脫衣服上癮,這衣服一入水便重若千斤,我右手又使不得力,你穿著衣服我可帶你游不過去。」

  常鈺青已然回過神來,面上也有些尷尬之色,卻仍是上下打量著阿麥,笑道:「你身材倒是比去年時好了許多。」

  阿麥聽他竟然說出如此無恥之言,幾欲氣極,卻又強強忍住了,轉過頭去不再理會常鈺青,只開始活動手腳做入水前的準備活動。過了一會兒,就聽常鈺青在她身後笑問道:「這可還需要脫了?」

  阿麥回頭看他一眼,見他也已除了身上的衣物,正手提著短褲褲腰笑看著自己。「隨便你。」阿麥答道,又彎腰從地上拾了根衣帶起來,走到常鈺青身前說道,「我得把你的雙手縛起來。」

  常鈺青斂了笑容,問道:「縛手做什麼?」

  阿麥答道:「我不把你的手縛起來,豈不是要被你累得溺死在這清水河裡?」

  「我不會驚慌。」常鈺青說道。

  阿麥嘲弄地笑笑,說道:「不識水性的人入了水就沒有不驚慌的,你沒聽過救命稻草之說?溺水的人手裡連根稻草都會抓得死死的,更何況我這麼個大活人。你要是不敢把手縛起來也罷,那你就自己先下水,等灌糊塗了的時候我再下去,省得被你扯住了齊齊丟了性命。」

  常鈺青卻是搖頭,揚了揚眉笑道:「你若捆了我往水裡一丟,我豈不是白白送了性命?我既信你能把我帶過河去,你就得信我不會驚慌。」

  阿麥見常鈺青說得也有道理,便也不再堅持,只是說道:「那可要說好了,過得河去你還我匕首,我們各奔東西。」

  「好。」常鈺青爽快答道。

  阿麥又瞥一眼常鈺青手中的匕首,又說道:「你還是把匕首縛在身上吧,我怕你一會兒入水慌張拿不穩,掉入河底我可摸不起來。」

  常鈺青依言把匕首縛在腿側。阿麥率先跳下水去,現已是晚秋,又是黎明時分,水溫自然是冷得刺骨,阿麥用手撩水揉搓著手臂,回身見常鈺青卻仍站在石壁邊不肯下來,便笑道:「你若不敢跳下來,就順著石壁滑下來吧。」常鈺青聞言笑了笑,不理會阿麥的言語相激,順著石壁滑入水中,一手扶著石壁,一手伸向阿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