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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巧遇 水性 守信 · 2

  那公子哥哪裡知道阿麥是被他熏得開不得口,還當是阿麥被自己的風姿所迷,又故作瀟灑地笑道:「剛才便覺小兄弟十分面善,像是哪裡見過一般。」

  「我不認識閣下。」阿麥乾脆地說道,轉了頭便要走。那人見阿麥甩袖就走,心中大急,再也顧不上什麼文雅不文雅,連忙去扯阿麥的衣袖。阿麥豈容他扯住自己袖子,輕輕一側身便閃開了,沉下臉來看著那人,「閣下想做什麼?」

  那人卻攔在阿麥身前,頗為無賴地說道:「小兄弟一人遊山豈不無趣,不如咱們結伴而行,可好?」

  阿麥見此人如此糾纏,不禁眉頭微皺,她眼珠一轉,卻忽又展眉笑道:「好,不過我不喜這裡人多喧鬧,想要去後山玩耍,你可隨我同去?」

  那人見阿麥笑容明媚照人,身子就先自酥軟了半邊,想美人果然都是宜嗔宜喜的,忘形之下哪裡還考慮這許多,只知道點頭說道:「同去,同去。」

  兩人便結伴往後山遊玩而來,那人一路上喋喋不休,不是誇讚阿麥相貌就是炫耀自家權勢,阿麥含笑不語,腳下卻只引著這人往偏僻小徑上走。他見阿麥只是笑而不語,到後面越髮色膽包天地想動手動腳來,誰知阿麥卻也不惱,只用折扇擋開了他伸過來欲撫她肩膀的手,轉過身對他笑道:「你且先閉上眼。」

  那人聞言連忙聽話地閉眼,嘴裡卻問道:「好兄弟,你讓我——哎喲!」那人猛地捂著襠部彎下腰去,阿麥再次提腳,一邊踹一邊罵道:「我讓你好兄弟,瞎了你的狗眼!」

  好半天,阿麥才從小路上返回,手上整理著自己的衣衫,嘴裡卻不由自主地哼起小曲來。

  原來施暴這種事情,不管是哪種,做起來都是很爽快的。

  心裡暢快,腳下的步子也就更覺輕快些,不一會兒阿麥便又回到了福緣寺前,正欲去尋自己雇的馬車,卻見人群突然騷動起來,一隊身穿禁軍服色的士兵一邊揮鞭驅趕著人群,一邊大聲呵斥道:「都蹲下,所有人等都蹲下。」

  小老百姓平日裡哪見過這樣的陣勢,大街上頓時哭聲喊聲響成一片。阿麥見勢連忙抱著頭隨著人群在路邊蹲下,偷偷抬眼觀察那些士兵,見他們不時地從人群中扯出些人來捆縛在一起,心中不禁詫異,不知這些人犯了什麼事情值得禁軍出動,再一細看時心中更驚,只見那些被扯出來的都是些身穿或深或淺的青色衣衫的青年男子。

  阿麥不由得低頭掃了一眼自己身上,然後蹲著身子慢慢地往人群後面挪動,等挪到人群之後時,這才毛著腰往山後跑去。難道剛才那人還真是什麼貴妃的侄子不成?阿麥暗道,可自己這裡剛揍了他,估計他這會兒還在那片林子裡躺著呢,也不該有這麼快啊,怎會禁軍就到了?阿麥越想越覺不對勁,腳下也慢慢停了下來,看來這不是對著自己來的,她不由得失笑,想自己竟然也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了。

  阿麥這裡正尋思著,卻突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個巡到這裡的禁軍已是發現了她,大聲喝道:「站住,別動。」其中一個士兵看一眼阿麥,再對比著手裡的畫像,叫道:「青衫,白臉,無須,面目俊俏,沒錯,就是這人!」

  阿麥聽了心中大驚,這回可真是撩開了腳丫子就跑。多年的生活經歷讓阿麥已養成了有人追就得趕快跑的習慣,雖不明白這些人為何抓她,可還是先跑了再說吧。她卻忘了此時的身份早已是今非昔比,原本是不用跑的,這一跑,反而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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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往山後跑,道路越崎嶇難行,可身後的追兵不但一直擺脫不掉,反而有越聚越多之勢,身邊不時有箭矢擦身而過,看來追兵也沒有要留活口的覺悟。阿麥心裡不禁也急躁起來,眼見前面轉過一處石壁,視野突然大開,阿麥卻暗道一聲不好,前面竟然是一面極陡的山坡,山路到此戛然而止。

  阿麥將將停住腳步,看一下面前深不見底的陡坡,腦中迅速核算就此滾下去的生還幾率能有幾成。追兵眼看就要追了上來,阿麥咬了咬牙還是不敢冒此大險。她四處掃望一眼,乾脆扒下自己的長衫,裹在一塊山石之外,順著山坡便推了下去,自己卻縱身往石壁處的草木叢中躍去。阿麥本想冒險在草叢中暫時藏身,誰知這一躍卻是落身虛空,身子竟然穿過草叢直直地往更深處落去,她本能地伸手亂抓,可石壁本就光滑,又生有綠苔,哪裡有可抓握的地方,直到跌落到底,她也不過只抓了兩把綠苔。

  說來這也是大自然造化神奇,這緊貼石壁處竟然暗藏了一道窄窄的暗縫,平日裡被石壁前的草木所遮掩,除非是撥開雜草細找,否則還真不易發現。

  阿麥輕輕活動了下手腳,慶幸這暗縫倒不算太深,總算沒有傷到手腳。她不敢大動,只貼著石壁緩緩站起身來抬臉細聽外面的動靜,外面追兵果然已到,就隱約聽得有人罵道:「他娘的,怎麼又滾下去一個?都當自己是神仙呢,落了懸崖都不死!」

  阿麥暗自奇怪那人怎麼用了個「又」字,難不成除了她還有別人?又聽得上面有人喊道:「四處都細查查,別讓那小子使了詐。」阿麥嚇得連忙把呼吸都屏住了,只仰頭看著上面,就見不時有長槍頭在縫口處閃過,戳到石壁上一陣叮噹亂響。幸好這石縫開得極窄,又是藏在草叢之下,那些士兵也怕草叢中藏著有人,只拿著長槍一陣亂刺,並未發現緊貼石壁處別有玄機。

  就這樣提心等了片刻,外面的聲音漸小漸遠,阿麥不由得長鬆了口氣,轉回頭正欲打量此處環境,突然察覺身側有風忽動。她心中大驚,下意識提腳迎去,那人側身一閃躲過她這一腳,身影一晃之間已是欺身貼了上來,一把扼住阿麥的喉嚨。

  脖子既在人手中,阿麥頓時不敢再動,只抬眼看面前這人,可因剛才她一直抬頭看著上面光亮處,這時視線仍未適應下面的昏暗,好半晌這人的面孔才在她眼前清晰起來。這一清晰不打緊,阿麥只覺得自己的心猛地一駭,如若不是脖子被他掐住,怕是跳出來的勁頭都有了!

  青衫,白臉,無須,面目俊俏……

  原來說的不是她,而是他!

  常鈺青也沒想到阿麥會從天而降,今日他在福緣寺前的廟會上已然看到了她,不過當時礙於種種原因沒能出手,後來行蹤敗露又遭追殺,誰料老天竟然如此開眼,把這人活生生地送到了自己面前。

  老天真不開眼!阿麥暗道,耗子摔到貓窩裡,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沉默,只能是沉默,殺他親衛、傷他兄弟,她不知道說些什麼能讓眼前這位煞神放過自己,與其說些廢話,還不如閉上嘴的好。匕首還在靴筒裡,如若想拿要麼彎腰,要麼抬腳,就目前看來,兩者都辦不到。

  常鈺青見阿麥久不出聲,忍不住出言譏諷道:「以前不是伶牙俐齒的嗎?」

  阿麥還是不語。

  常鈺青眼神漸冷,手上的力道漸大,「江北軍第七營主將麥穗,想不到你會死在這裡吧?」

  「我若死了你也等著困死在這裡吧!」阿麥突然說道。

  常鈺青手下一頓,卻突然笑了,問道:「你就算準了我出不去?」

  阿麥冷靜答道:「此處離上面出口三丈有餘,常將軍又傷了一臂,如若靠將軍一人之力,怕是出不去的。」

  常鈺青沒有搭話,只靜靜地盯了阿麥片刻,然後冷哼一聲,緩緩地鬆開了鉗制她脖子的手。

  阿麥一直激烈的心跳這才平復了些,她見常鈺青的左臂一直垂著不動,便猜他左臂有傷,不料果然是猜對了。阿麥見常鈺青松開了手,這才虛脫一般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喘起氣來。

  常鈺青退後一步,看著阿麥冷笑不語。

  阿麥也不看他,只用手抱了自己的雙膝坐在地上,低聲歎道:「真是鬼門關裡轉了一圈……」話只說了一半卻突然從地上躥起,手中寒光一閃,猛地刺向常鈺青。

  常鈺青冷笑一聲,卻是早有防備,側頭避過刺過來的匕首,右手已是握住了阿麥的手腕,順勢一帶把阿麥整個人都甩到了石壁之上,上前用肩頂住阿麥背部,喝道:「鬆手!」

  阿麥只覺得手腕一陣劇痛,手裡的匕首已是把握不住,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常鈺青冷笑道:「早知你這女人的話不可信!」

  他鬆開阿麥手腕,用腳尖一挑,那匕首便落到了他的手中。「這樣形狀的匕首倒是少見,也夠鋒利。」常鈺青忍不住讚道。

  阿麥的手腕已然脫臼,她卻不願在常鈺青面前示弱,只握住手腕咬牙不語。常鈺青見她額頭已是冒出汗珠來,卻仍是不肯吭一聲,心中不覺也有些佩服這個女人的狠勁。他左臂上的傷口又滲出血來,一時顧不上理會阿麥,退後幾步坐於地上,單手解開自己的衣衫,開始處理自己左臂上的刀口。這是剛才被追殺時砍傷的,因為怕血跡會暴露他的行蹤,所以只胡亂地捆紮了起來,現如今一解開,刀口又冒出血來。常鈺青把金創藥一股腦兒地倒了上去,又從內衫上扯下白布來包紮好,再抬頭見阿麥仍端著手腕倚壁站著,垂著眼簾不知在想些什麼。

  常鈺青站起身來打量四周環境,這個石縫上面開口雖小,下面空間卻大,唯有這一處上面透著光亮,兩邊都是黑漆漆的山洞,不知通向何處。石壁這一面直上直下長滿青苔,爬是爬不上去的,而另一面更是別說,竟然是內凹的,要想上去更是癡心妄想。常鈺青估算了一下開口的高度,最矮的地方大約有三人多高,如若是兩人配合,想要出去倒也不是很難。

  「你把匕首還我,」阿麥突然說道,「我保證不會再對你使詐。」

  常鈺青斜睨阿麥,眼神有些嘲諷,像是在問她怎麼會提出這樣幼稚的要求。阿麥卻直視過去,淡淡說道:「要麼把匕首還我,要麼就直接在這裡給我一刀。」

  常鈺青見阿麥說得如此決絕,手中把玩著那把匕首,漫不經心地問道:「這東西就對你那麼重要?」

  「除非我死了,讓人在我屍體上把它拿去。」阿麥答道。

  常鈺青微怔,卻又笑了,一邊拋接著手中的匕首,一邊不懷好意地瞄向阿麥,故意戲弄道:「要還你也行,你把衣服脫了下來,我就給你匕首。」

  阿麥已用青衫裹了山石扔下了山坡,現在身上只剩了一件白色中衣,聽他如此說,二話不說單手就去解衣帶。常鈺青最初只含笑看著,可等看到阿麥已經露出裡面的裹胸來的時候,他便有些笑不下去了。阿麥脫了中衣後抬頭看了常鈺青一眼,見他沒有表示便又低下頭去解胸前的裹胸。

  常鈺青突然冷聲喝道:「夠了!」一揚手把匕首扔了過去。

  阿麥急忙用手接住,插回了靴中。

  常鈺青不屑道:「就算你手中有把匕首又能把我怎樣?」

  阿麥不語,只低著頭去穿剛才脫落的衣衫。可她一隻手腕脫臼,單手脫衣倒是無礙,要是想單手繫上衣帶卻是不易了,即便是後來用上了牙齒,卻仍是無法繫好胸前的衣帶。

  常鈺青終於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言譏諷道:「脫的時候倒是麻利,穿倒是不會了,你——」

  阿麥猛地抬頭看他,滿是淚水的眼中幾乎能迸出火星來。常鈺青看得一愣,就聽阿麥怒道:「我沒有自尊,我不知廉恥,你不就是要說這些嗎?我就是沒有自尊,我就是不知廉恥,自尊當不了飯吃,廉恥保不了命在,自尊廉恥是你們這種人要的,我要它們做什麼!」

  常鈺青愣了半晌,然後沉默地走到阿麥身旁,在阿麥防備的眼神注視下,左手緩緩托起她的右臂固定不動,以右手握住了阿麥的掌部,抿緊了唇猛地用力拔伸,只聽得一聲脆響,阿麥脫臼的腕關節已然復了位。

  阿麥臉上的驚愕之色還沒下去,就聽常鈺青說道:「這隻手一月之內不要用力。」他見阿麥仍驚愕地看著他,不禁笑道,「你倒不必感激我,沙場上見面時,必然還會是你死我活。」

  阿麥冷哼一聲,氣道:「我為何要感激你,這手本來就是你給我弄脫臼的。」

  常鈺青張嘴想要反駁卻又停下了,只是說道:「我何必和你一個女人爭這個口舌。」說完便又去查看上面的出口,「你過來。」常鈺青叫阿麥。

  阿麥聞言看了常鈺青一眼,慢慢地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