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鬢邊不是海棠紅 > 第五十八章 · 2 >

第五十八章 · 2

  其實以曹司令的槍法,真心要打你再跑也沒用,要不想打你,你站那兒不跑也沒事。本來只是嚇唬嚇唬小王八蛋來著,程美心這樣一搖一拽,手槍走火打著了吊頂的水晶玻璃燈,吊燈碎得繽紛壯麗,亮晶晶的玻璃渣子落了程鳳台一頭,四下裡紛紛發出一陣驚呼。曹三小姐和最小的一個男孩子還在吃飯,他們在曹家生活,見慣了人活著進來死了出去,腦門上還嵌著一隻汩汩冒血的窟窿眼。父親對舅舅拔槍卻是頭一回見,非常駭人,牽著弟弟躲到一旁,目瞪口呆地看著程鳳台鑽進汽車裡一溜煙的就跑了。

  曹司令也不敢再亂打槍,扶著二樓欄杆,槍口指著程鳳台的背影呵呵笑道:「個小老婆養的孬貨!跑得倒挺快!你說土匪來了他也跑得跟兔子似的?怪不得走貨帶的兵比老子打仗還多!」轉身回了書房,好像瞬間就不生氣了。程美心見一切有驚無險,抹了抹眼淚,用家鄉話嘀咕道:「小畜生!敢跟商細蕊搞到一起,關照過的話都忘記了……恨起來一槍打死掉算了!」回頭指揮傭人們收拾殘局。

  程鳳台的車子開出曹家大門,還不住地回頭看有沒有追兵。老葛光聽見槍響,然後就看到程鳳台虎口逃生跑出來大喊快逃,大概能猜到是怎麼回事,心想二爺真有先見之明,摸老虎屁股之前讓他把車子停在門口接應,要不然可真成篩子了,再然後一路上就看見程鳳台跟猴兒似的在後座解褲帶抖衣裳,把掉在衣領子裡的玻璃渣摘出來。

  受過這樣一場驚嚇,老葛總以為他該回家換套衣裳喝口茶,再找范二爺來磋商一番。不想車子開到家門口,程鳳台一揮手讓繼續往前開,又去見了商細蕊。小來坐在院子裡曬太陽揀菜,看見程鳳台就翻一個白眼,心道你一天要來回幾趟?真把這兒當自己家啦?程鳳台被玻璃渣刺應得站不住,也沒心情和小來套近乎,腳不點地就進屋了。

  商細蕊昨天一晚沒睡,這會兒屋子裡的炭燒得暖融融的,他撅著屁股縮成一團在那睡大覺。時候也快中午了,陽光斜斜地曬進屋子,當中飄浮幾點飛灰,陽光照在梨木桌案上,照在幾隻青花瓷罐上,照在五顏六色的臉譜上,照在一件長衫上。商細蕊的呼吸悠然,這裡一草一木都是他的氣息,好一刻時光靜美。

  程鳳台都有點兒不忍心破壞這副畫面了,站在床前深深看了他許久。無奈後腰裡硌得緊,只得湊在炭盆邊,一件一件脫了衣裳撣拂,原來掉了好幾粒磨得有稜有角的水晶珠子在羊毛背心裡。商細蕊聽到珠子掉在地上的聲音就醒了,睜眼就看見程鳳檯面對著他在脫衣服,揉揉眼睛嘟囔道:「你這個臭流氓……」

  程鳳台可沒想耍流氓,既然被這麼說了,那不如順便耍上一耍。j□j著鑽進商細蕊的被窩裡摟著他,一手往他褲襠裡摸,商細蕊那玩意兒軟綿綿地耷在大腿根子上,正如他此刻的人一樣溫順不清醒。

  程鳳台搓了他幾遍,又輕輕一捏,笑道:「今天怎麼沒精神?別是被曹司令踢廢了?」

  商細蕊橫他一眼:「再揉!再揉就尿你一臉!」

  程鳳台笑道:「這回嘴倒利索了!也就是你!換個別人,看見這東西我都得噁心死!還給你揉呢?我兒子我都沒給他們把過尿!」手掌忽然覆在商細蕊腿間不動了,可憐兮兮道:「我說去找曹司令吃槍子兒,你還能睡得那麼香?整個兒一沒心沒肺啊!」

  商細蕊翻個身:「那你吃著槍子兒沒有哇?」

  「差點兒就吃著了,好傢伙,子彈頭擦著我頭皮噌噌飛。還好我身手好,都給躲開了。他要不是我姐夫,我能下了他的槍!什麼軍閥啊司令啊!」他不說是因為他跑得有多快,還在這吹牛。

  商細蕊一聽就來勁了,撐起身子道:「哇!真的呀!曹司令為什麼要打你呢!快說快說!」

  程鳳台立刻代入當時情緒,含有三分慍怒道:「你當我去找他說什麼?我說:『叫你一聲曹司令!昨晚你怎麼欺負商老闆的?恩?那麼漂亮的一個人你也下得了手!商老闆有多金貴你知道嗎!看在你是我姐夫,這次就不同你計較了。不怕告訴你聽,商老闆從今往後是我程鳳台的人了!你要再敢動他一根指頭,別怪我不認曹家這門親!』」

  程鳳台說得激昂,商細蕊信得認真:「哇!曹司令氣壞了吧!程美心呢?她聽見了嗎?」他停了停,捏著程鳳台冒出點胡茬的下巴:「不過我怎麼成了你的人?明明你是我的人!你是商家的小二爺!」

  程鳳台點頭:「下次就依商老闆的說。」

  「那後來曹司令和程美心怎麼樣呢?」

  「我姐夫那脾氣你還不知道嘛?那當然拔槍就打了啊!我姐姐就在一旁哭了啊!」

  商細蕊樂得拍手打滾,可是他卻不恨曹司令,只恨程美心:「好!好!氣死程美心!氣得她尿血!」

  他孩子氣地覺得解恨,程鳳台把他按被窩裡摟得緊了些,貼著他耳朵道:「商老闆,我們在一起吧?」

  商細蕊一口答應:「好呀!」可是不能明白這話裡更深層的含義:「我們不是一直都在一起的嗎?」

  程鳳台語態輕柔誘惑:「那就說好了,以後不能和別人睡覺。不單是曹司令,我可煩你和那些小白臉瞎他媽攪合了。」

  商細蕊正有此意,剛要應下,腦筋一轉說:「那你的二奶奶呢?」

  「二奶奶當然不算。」

  商細蕊也覺得二奶奶不能算,因為程鳳台總在外面玩兒,根本不像有家室的人。而且談起二奶奶來也是用很敬畏很鄭重的口氣,簡直像在說他們家的家長似的,一點兒也沒有男人提起「家裡那口子」「孩子他媽」的親暱感。但商細蕊還是要說:「二奶奶為什麼不算?和媳婦睡覺就不算,那我也去娶個老婆好啦!」

  「要不要跟人好,跟誰好,能由我選。跟二奶奶是義務,沒得我願意不願意的啊!」程鳳台說:「我和常之新可不一樣。」言下之意,他好像是特別的有道德。

  其實眼下這個時代,雖然新派思想也在書報宣傳上倡導了一部分觀念,民間總是舊思想比較嚴重一點。新觀念或許不算錯,舊觀念卻一定還是對的。比如常之新正當離婚之後再娶蔣夢萍,是新派人士相當讚賞的做法,然而隨後卻被逐出家門,原來在平陽的老朋友們除了范漣之外,統統也與他斷了往來,整個兒落了一個眾叛親離的下場。人們不會想他是與蔣夢萍情深意重,只會覺得他為了個戲子色迷心竅。明明可以當姨太太或者當外房的嘛,也不算委屈一個戲子了,非要做下無故休妻這種不恩不義的事情,不給原配活路走,非常過分。

  商細蕊在這方面也是舊派思想比較多,點點頭道:「二爺果然是個有良心的。可是有一天,二奶奶一定要拆散我們呢?」

  程鳳台笑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哪怕你是個姑娘,這都不可能。」

  「假如真有呢?要麼和我分開,要麼和你離婚!」

  程鳳台真笑出聲了:「越說越離譜了!二奶奶要有這樣的想法,那從一開始就不會和我結婚了。她在北邊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別說退個婚約,就是嫁過男人生過孩子,一溜兒大小伙子隨她挑個看得上的。她可不就被舊思想害苦了嘛!只有從一而終才算是過了一輩子。活著的意義全在於此了。」

  商細蕊歎服:「二奶奶貞潔烈女,要放在前朝,活寡守到底說不定能得個貞節牌坊!你是個假洋鬼子不在乎這個,配你可白瞎了。」

  程鳳台聽他這麼一說,才要訴苦了:「我還真不在乎這個。都說我拈花惹草品行不端,可是二奶奶貞潔歸貞潔,她又何曾愛上過我呢?當初不管是跟張鳳台還是跟李鳳台,一旦定了婚約換了八字,二奶奶都會非他不嫁,替他守著活寡,並不是因為我。等進了門,丈夫只要不是一個太糟糕的男人,二奶奶都會心疼他,照顧他,凡事以他為先,對他百般的好,也不是因為我。我是什麼?我是她的事業,這個家經營得好不好全靠手段德行和才智。『治家之道』,『夫妻之道』,就唯獨沒有一個情字。」

  給商細蕊捧場的常有這樣家庭的夫人們,乃至娶姨太太唱堂會,大夫人都是興興沖沖的幫著張羅佈置,以討丈夫歡心。商細蕊有時候覺得她們賢德,有時候又覺得她們很傻。今天聽程鳳台一席話,對她們的認識倒是又深了一層,覺得她們真可憐。因為老爺們還有可能在正房之外擁有一個真正喜愛的女人。但是夫人們沒有選擇的餘地,恐怕一輩子只能懷著對丈夫癡愚的盲目的愛,或者壓根沒有愛,總之無論如何,也體會不到他與程鳳台的愛。

  「所以說。」程鳳台瞥著他:「你還娶什麼媳婦?要娶就一定要娶個情投意合真心喜歡的,一個也就夠了。除了我,你還跟誰情投意合!」

  商細蕊深以為然:「嗯,那我就娶了你吧!這樣二奶奶心裡也舒服點。」說著色咪咪地摸摸程鳳台的臉。

  程鳳台笑起來翻身壓住他:「三天不干你,你就要造反啊?」

  兩個人嬉鬧一番,擦槍走火,又是一場顛/鸞/倒/鳳的j□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