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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 2

  這天晚上二奶奶與蔣夢萍同塌而眠通宵說話,蔣夢萍開始還不好意思,怕誤了他們夫妻恩愛,道:「今晚我睡在這裡,那麼妹夫睡在哪兒?」

  二奶奶紅著臉,不屑地瞥一眼程鳳台:「他愛睡哪兒睡哪兒,我們管我們的。」

  程鳳台做小伏低替她們把零食料理好,笑道:「得,兩位太太高床暖枕慢慢聊著,少磕瓜子別上火了,這是剛泡好的八寶茶。小的這就找個柴房窩一宿去。」

  二奶奶和蔣夢萍都被逗笑了。

  程鳳台當然不可能找個柴房睡一宿。他在遊廊下抽了一支香煙,隨後緊了緊大衣投入霜雪之中。趟風冒雪往南走了四十多分鐘,走到商宅,又拍了十幾分鐘的門。不知道是主僕二人真的睡死了,還是小來存心晾著他,一直到把隔壁人家都鬧醒罵娘,裡面還是沒動靜。

  天氣雖冷,程鳳台的心卻是火熱的,閉門羹不足以熄滅他的決心。兜兜轉轉踩了一腳的泥,最後在商宅後院的牆根底下找著一口大水缸,把水缸倒扣過來,踩著缸底攀牆而入,程鳳台心想這會兒要是有個巡捕路過,肯定就把他當賊拿下了。院中雪地映著瑩瑩的微白,像一大片地上的月光,程鳳台凍得哆哆嗦嗦摸進商細蕊的屋子,把大衣隨手一拋,一路走一路脫掉微濕的衣裳,等上了商細蕊的床,他已脫得赤條精光。商細蕊朝裡酣睡著,程鳳台掀開被子鑽進去,一把從背後摟住他,下巴抵在他肩頭。商細蕊驚醒了渾身一激靈,張口就要叫,程鳳台趕忙在他耳邊道:「商老闆,是我。」

  「二爺?!」

  「嗯。你家二爺。」

  商細蕊立刻翻身,面對面的摟住了他,嘴裡嗚嗚咽咽像哭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小野獸:「我是不是在做夢啊!二爺你是活著還是死了?二爺你要跟我范張雞黍嗎?」

  程鳳台摸不著頭腦:「大過年的我好容易跑出來看你,怎麼張嘴就這麼不吉利?」

  「那你身上為什麼這麼冰!」

  程鳳台都要被他氣樂了,這孩子清醒著的時候腦子就時常卡殼,何況這夜夢半醒的時分,糊塗得醉漢一般,盡顯他癡愚的一面。

  程鳳台一腿伸進商細蕊兩腿之間,商細蕊自然地夾住,兩人摟得密不透風的。程鳳台的皮膚貼著商細蕊柔軟順滑的睡衣,暖融融的十分適宜,故意便逗他說:「那說不準是死了吧!不是說三天不見就要想死你了嗎?今天正好是頭七。你往裡躺躺,咱倆好好過這回魂夜。」

  商細蕊依言往裡讓讓,兩人一睡踏實就撲上來死死摟住程鳳台的脖子,他那沒輕沒重的武生力氣,簡直跟掐死人沒兩樣了,一疊聲在那兒喊:「二爺二爺二爺二爺二爺二爺……」

  程鳳台氣兒都喘不上來,心想那是開玩笑逗傻子的話,這可別真死在這兒了,慌忙揉著他的臂膀,脖子,使他慢慢卸了勁兒。

  商細蕊鬆了一鬆,馬上又四肢一絞,緊緊勒著程鳳台,生怕他化成一縷灰煙飛走了:「二爺!見不到你我也要死了!你再不來找我,我就要來找你了!」

  程鳳台拍拍他屁股:「我們不是已經范張雞黍了嗎,我已經死啦!」

  商細蕊怪叫一聲,整個人都趴在程鳳台身上緊密纏繞著,一隻熱烘烘濕漉漉的腦袋拱著程鳳台的脖子,程鳳台嘴唇撫過他的臉,他的額頭全是激動出來的細汗,面頰水跡澤澤。

  程鳳台一驚訝:「喲!這不是哭了吧?來,我看看。」

  商細蕊扭動著不給看,喉嚨裡發出氣惱的聲響。

  程鳳台又覺著好笑,又覺著挺心疼:「哎,這才幾天沒見面,哪兒至於就掉眼淚了?你幾歲啦商老闆?」

  商細蕊抓過被子眼淚鼻涕那麼一抹:「不要你管!」

  「行行行,我不管你。」程鳳台忽然捏住商細蕊兩腿間的勃然之物:「那,這個要不要我管?」

  一直以來只要兩個人睡在一起貼身嬉鬧一下,商細蕊這一根東西不知不覺就會立起來,對程鳳台的那點兒心思根本就藏不住,還以為程鳳台沒覺察,只敢在睡迷糊的時候偷偷蹭著他。現在揭開了那一層,便就肆無忌憚了。

  商細蕊抓著他的手不讓他鬆開,急色鬼一樣:「要的!」

  程鳳台一翻身把他壓在身下,這睡衣料子穿在他身上,擁抱起來綿軟服帖的,雖然是個男人,倒也有點溫柔鄉的感覺了,心中一動,手上扯褲頭的動作太大,商細蕊哎呀一聲摀住大腿根子呼痛,連那玩意兒都頓時萎了下去,可把程鳳台嚇著了,忙撩開被子查看他。

  「怎麼了商老闆?」

  「疼!」

  程鳳台拉開床尾的檯燈,看見商細蕊大腿上一片燙傷上抹著氣味苦澀的藥膏,剛才鬧得厲害,這會兒傷痕又開始發紅了:「這是怎麼弄的?」

  商細蕊委屈地把事情連頭帶尾說給他聽,程鳳台因為心疼,所以很生杜七的氣:「早和你說少跟他混,你自己瘋的還不夠?那種少爺脾氣,發作起來也和瘋子差不多。」

  商細蕊天真道:「可我到現在都不明白,好端端的打著牌,他又沒有輸,為什麼忽然就對薛二爺發脾氣呢?」

  「這還不明白?你不是看見薛二在桌子底下脫了鞋?」

  商細蕊一錯到底,繼續天真地點點頭:「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因為薛二爺腳丫子臭,杜七最愛乾淨。」

  程鳳台哈哈大笑兩聲,托住商細蕊的腦袋狠狠親了他一大口:「商老闆太可愛了!關燈,睡覺!」居然是真的蓋被子要睡覺的樣子。程鳳台是哪裡都有洩慾的地方,見著商細蕊,也不是非得辦那事兒。商細蕊血氣方剛的單身男青年,面對著心愛的人,怎麼能忍得住,摟著程鳳台睡著睡著那一根東西就不自覺地活絡起來,頂著程鳳台的手背,像一支火燙的小鐵錘。

  程鳳颱風雪裡走累了,睡得含含糊糊道:「商老闆,正經睡覺,別下流。」

  商細蕊被點破了也就不要臉了,掰著他的手在他手心裡蹭啊蹭的:「就要!你管我!」

  程鳳台道:「挺好的抹了藥,別鬧得出了一身汗,浸得傷口疼。」

  商細蕊還越蹭越來勁了:「就要!就要!」

  程鳳台拿他沒辦法,歎口氣翻身上來。商細蕊被壓在下面,反而不敢輕舉妄動了,他很知道程鳳台這事上粗手粗腳,事到臨頭他又怕疼了。

  「那咱們不亂來,我輕輕的幫商老闆搓一搓,商老闆不許亂動。」

  說著手已塞進商細蕊的褲子裡,一下一下替他撫弄,那乾燥溫柔的手掌,微微帶著點汗濕。男人在床上的姿態高低,有時候特別能夠證明他真實的態度。商細蕊過去的情人們都是被伺候慣了的高貴人物,從來只有自己痛快為先,沒有緊著商細蕊舒服的。商細蕊心想,這世上果然只有他的二爺,就連這種時候都是真心愛惜他,真心待他好。這麼想著,不由得舒爽地哼哼了兩聲。程鳳台一聽這聲音,立刻被撓到了癢處,簡直比商細蕊還要享受,手下的動作就更賣力了。

  程鳳台一動了春心,就要開始耍流氓,輕輕在他耳孔裡吐氣:「商老闆,就現在,唱段戲來聽聽。」

  「你去死!」

  程鳳台停了手:「我胳膊酸了。」

  商細蕊不斷聳著腰,把自己往他手裡送。程鳳台卻手掌一攤,使他無處可依。商細蕊沖腦之下,竟然真的倒提一口氣,開始唱戲了:

  ——若不是老陳琳他記得准,險些兒你錯斬了那架海金梁擎天柱一根。我越思越想心頭恨,不由得商郎動無名。

  小來確實早聽見程鳳台喊門的聲音,但是這個時候來找商細蕊,左不過為的是風月事。小來心知商細蕊睡覺睡得沉,便賭著一口氣,故意要他喊破了嗓子挨一挨凍。後來好半天不見聲兒,以為是碰了釘子回去了。直到聽見商細蕊在那兒唱戲。

  小來驚坐起來,那在唱的《打龍袍》,李太后要教訓有眼無珠冒犯了她的皇帝,但也只是雷聲大雨點小,扒了皇帝的衣裳拍拍灰而已。

  小來霍然躺下,氣得用被子蒙牢了頭。

  商細蕊跟隨著程鳳台手中的節奏,受用著極致的快樂,嘴裡還在不停地唱。戲的詞兒調兒是刻在他骨子裡,流淌在他血脈裡的,要唱哪一段,根本不用費腦子去找調門記戲詞兒,只消得金口一開,戲就如同洩洪一般連綿不絕湧現出來。

  程鳳台摟著他肩膀,與他臉頰貼著臉頰,笑道:「商老闆果然是八風不動的好功夫!在這當口唱個戲,聲調還不亂,還能改詞兒!唱呀,接著往下唱!」

  手裡使壞地一捏,商細蕊眼看要攀上頂峰了,最後那一句搖板唱得也是特別的高亢用力:

  ——內侍看過紫金棍,替商郎,拷打無道君!

  隔壁人家的狗兒又被驚動起來,隔牆亂吼一通,好像主人家還罵了一句什麼,也不知是罵狗的還是罵人的。

  程鳳台沾了滿手的汁液,從床上隨便拿了一件衣衫擦拭乾淨,笑道:「商老闆真是一點兒都不肯吃虧啊?一邊舒服著,一邊還要宣排我,合著我是你兒子?」程鳳台用指頭彈了彈商細蕊的那玩意兒:「你用這根棍子打的我?」

  商細蕊發洩過後奄奄的。程鳳台被他挑逗得十分有感覺,拿商細蕊的手握住自己的蓬勃如法炮製。商細蕊還真是不吃虧,替程鳳台弄著弄著,自己先睡著了,使程鳳台不得不把著他的手草草洩了一回,再替他擦淨了。他就享受得這麼心安理得,只進不出。程鳳台心裡覺得又無奈又可笑,而且蒙冤受屈。小來真是冤枉人了,今晚這出,分明是他頂風冒雪給商細蕊送樂子來的,人家腕兒可大著呢!

  程鳳台給商細蕊掖緊了肩窩的被子,摸了摸他的頭髮,話說回來,程鳳台還真願意這麼伺候著他。

  兩人睡到次日清晨,北平的冬天天亮得最晚,房間裡稍微有點亮光的時候,程鳳台就掙扎著醒過來了。商細蕊平時在這個點兒也早起了,程鳳台一動,他就一拳搗過去:「今天你怎麼那麼早起來了?」

  程鳳台哈欠連連摸索著褲子穿:「昨晚上沒機會告訴你,常之新出差了,你師姐在我家住著呢。大節裡的,不能作客第二天我就失了蹤。」

  商細蕊腦子裡少有的幾根弦瞬間一緊,坐起來大吼:「她在你家住著!」

  程鳳台褲子也不著急穿了,一嘖嘴道:「你看你,喊什麼?孤身女人自己住著,出入多不方便。不投奔二奶奶投奔誰去?」

  商細蕊本來就不準備放他走,如今就更不答應了,恨得聲音低低的:「她怕什麼不方便!過去唱戲的時候住破廟睡通鋪!她怎麼不說不方便!」聲調一拔,馬上孩子氣道:「你過年也不和我玩兒!你要去陪她!」

  程鳳台皺眉笑道:「別鬧騰啊!聽見你師姐你就精神了,再鬧就揍你了。」

  商細蕊眼睛一轉忽然計上心頭,從床頭摸出一隻手電筒,抓過程鳳台的褲子裹著手電筒卷吧卷吧往窗外一扔。他的門窗也是早就鑲上玻璃了,就聽見匡噹一聲,連玻璃帶雕花木窗都被砸出一隻大窟窿,呼呼往裡灌冷風。

  程鳳台一哽,氣道:「嘿!你這小子!杜七學問那麼好你不學,這事兒怎麼學那麼快啊!真他媽的,快去給我撿回來!」

  商細蕊一臉無賴地往被子裡一躺,把自己包裹厚實:「我不!我不去撿!你自己去好啦!」

  程鳳台也不跟他多廢話,打眼四處在床上找商細蕊的褲子,想先穿一下,出去撿回來再說。商細蕊這時倒很機敏,拿出了使商家棍打小偷的身手,程鳳台才觸到褲子的邊,商細蕊就嗖地一把奪過來塞進被窩夾在兩腿之間,貼身掖藏著,得意地嬉皮笑臉:「你的褲子沒有啦,我的褲子也沒有啦!」

  程鳳台氣極了,同時又覺得這戲子可愛極了,兩種極端矛盾的情緒之下,他很生氣地笑了出來,那也是一種很矛盾的笑聲,歎氣似的。商細蕊結結實實地裹在被窩裡,被子蒙了半張臉,露出一雙水潤潤的眼睛一眨一眨無辜地望著他。

  程鳳台拿手點著他,恨恨道:「好樣的,你這小無賴!我非得去拿!」光著屁股下床走了沒兩步,冷風刮在光腿上,實在是很冷。程鳳台牙關直打顫,心思一橫又踮著腳尖跳回到床上:「媽的,外面車子也沒預備,難道還要我吃冷風回去。」

  商細蕊很開心地掀開被子讓他睡進來,程鳳台很沒骨氣地一把摟了他,乍然溫暖,渾身一顫:「等二爺睡個回籠覺再收拾你。小兔崽子。你還造反了。」

  商細蕊嘿嘿笑:「好呀好呀,我等著你啊!」

  他們真的又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