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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冀妃闖殿2

  其實昨夜一場混戰,雙方人馬交錯來回,打得極為慘烈。宋軍本佔了先機,兵力上也有優勢。無奈攻城戰打了十幾天,人困馬乏,眼看幽州城將下,人人心中存了「馬上就可以結束了」的心思,誰知道伏兵突出,頓時就手忙腳『亂』了。但宋軍的作戰能力的確突出,因此這一夜廝殺下來,竟是雙方都是極為慘烈。宋主趙光義孤身受傷逃走,遼軍主師耶律休哥也受傷落馬。休哥雖然受傷,還不罷休,坐在輕車上直追了宋主三十多里,眼見來救駕的宋軍越來越多,眼見再追下去,連自己這一行人馬也要陷在裡頭,只得悻悻回師。

  只是他本已經受傷不輕,粗粗包紮一下,就坐輕車追趕,一路顛簸,等到最終收兵的時候,發現傷口早就裂開了,於是趕回幽州城,撕開重新包紮,這一來一去,實是加重了傷勢,結果回來時本就準備去見皇后回稟事情,發現這時候根本站不起來了。

  燕燕聽了,當下就驅車親自來找休哥,休哥這時候正是躺在院子裡,光著上身,身上繞滿白布,正在瞇著眼睛看夕陽。

  燕燕看他上身層層白布包紮著,顯是受傷不輕,見了她就想起身,忙叫人按住他,道:「休哥你有傷在身,不要起身了。」

  她與休哥也是從小往來,情份猶如兄妹,休哥也不拘禮,被隨從按住時也只略一點頭:「娘娘請恕臣有傷,不能行禮。」

  燕燕擺手,也不入內,自己坐了下來,問道:「休哥,你傷勢如何?」

  休哥道:「大部份外傷的傷口已經凝結,就是一些內傷未好。」

  燕燕點頭:「這次大戰告捷,多虧你了。你身受重傷,還要坐在車中指揮,若沒有你,真是不能想像。」

  休哥道:「這是臣的本份。這次大戰,也是將士用命的緣故。」他頓了一頓,又說:「若非韓德讓、耶律學古內安人心,外固城池,堅守待援,幽州屹立不倒,才能為援兵爭取了時間。而這次斜軫更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燕燕點頭:「是啊,若沒有他和你左右鉗擊宋軍的話……」

  休哥卻說:「臣不是指這件事。」見燕燕不解,又解釋道:「斜軫匆忙領命,能夠以少數兵力與宋軍周旋,守住得勝口,一來聲援幽州,二來據險待援,使得臣與耶律沙宰相的援兵得以輕鬆通過燕北要塞,並能夠將決戰地點控制在最有利於我軍的高梁河,這是他的功勞啊。耶律沙與蕭討古雖然首戰失利,但潰而不敗,能夠在我的隊伍趕來之後,迅速與我合兵,才有此番大捷啊。」這便是他不顧身上受傷,就要急著見燕燕的原因,後天燕燕就要上殿與群臣論功行賞,而戰場上諸人功過,卻也只有休哥最能清楚。當下,由此開始將這場戰況又分析了一遍,包括冀王爭功戰死而使得全局被動,休哥和耶律沙為何據兵得勝口不能來救幽州,正是不中宋兵圍點打援之計,才能夠在休哥兵馬到時與他聯兵,韓德讓苦守城池十五天爭取戰略時機之重要等。

  燕燕見他傷重,仍將前後軍情詳細說來,甚至數次因為說到著力處牽動傷情而皺眉,不由感動:「休哥不愧是本朝第一大將,能夠將一場大戰之後所有人在戰場上的反應瞭如指掌,更難得讓功於人,心地厚道。」

  休哥方欲謙遜,就見站在皇后身邊的一個少女忙上前行禮:「多謝休哥惕隱為我父親說話。」

  燕燕見他不認識,就笑著介紹:「她是討古的女兒,叫海瀾。這幾日在幽州城,我就叫她來作伴,也幫我更快瞭解幽州的情況。這是個很聰明的孩子,文武雙全呢。」

  蕭海瀾羞澀地笑了:「姑母誇獎了。

  休哥點了點頭,思索著:「思溫宰相是敵魯的侄子,討古是敵魯的孫子吧,我記得討古尚了公主……是樸謹公主吧。」

  蕭海瀾道:「是,休哥惕隱好記『性』,我母親正是樸謹公主。」

  休哥卻笑著搖頭,有些無奈地道:「誰叫我是惕隱呢!」他身為惕隱,其實就是宗族的大管家,自從被趕鴨子上架到這個位置,苦背了兩年族譜,見到一個人就先從腦海中緊急搜尋他的父系母系,已經成了本能麼應。

  燕燕聞言,也掩口笑了,點頭:「正是正是,休哥這個惕隱做得甚好。」

  休哥無奈地笑笑,幸而他生『性』沉穩,做事也肯下苦功努力,只要把事情交到他的手裡,他不管擅不擅長,都會做到萬無一失。所以他身為領軍之將,帳上兵將記得清清楚楚,身為惕隱,便將族譜背理清清楚楚。見燕燕笑他,不由問她:「對了,幽州之圍已解,皇后打算何時回京。」

  他本是隨口一問,不想燕燕竟是沉默不言。

  休哥心中一凌,臉上卻是笑容不改:「皇后還是盡早回宮吧,主上身體不好,諸事不可長離。」

  燕燕沉默片刻,揮手叫蕭海瀾退下:「我要等韓德讓一起回京。」

  休哥一怔,閉目想了想,方睜開眼問她:「皇后,你真的想好了?!」

  燕燕並不知道休哥之意,但卻倔強地道:「我意已決。韓德讓在上京,會比在幽州有更大的作用。」

  休哥沉默片刻,才點頭道:「也好。」

  燕燕詫異:「你不勸我?」

  休哥卻道:「於公來說,這是一件好事。」

  燕燕問他:「於私呢?」

  休哥淡淡地道:「既然於公有好處,於私怎麼樣,就是小事了。」

  燕燕聽到此言,怔了一下,低頭細細想了想他這句話,忽然釋然一笑。數日來焦灼困頓的心,忽然似解開了一道糾纏的鎖鏈。

  休哥卻仍然如初,溫厚地笑著。

  離開休哥府第,燕燕就叫了軍中書記官來,將此戰中所有官員將領的表現都記了下來,又與帶來的臣子商議議事之事。直至入城第三日,方正式在行宮大殿召見群臣。

  因休哥一身是傷,便賜坐在椅子上,韓德讓斜軫為首文武將帥在底下分列兩邊。

  燕燕道:「剛剛傳來消息,宋主南逃至金台屯,此戰斬首宋軍過萬,這都是諸位將軍同心協力的緣故。朕代表大遼多謝諸卿了。」

  諸將忙行禮:「皇后英明,臣等不敢居功。」

  燕燕又道:「此番兩軍戰於高梁河,耶律沙失利在前,然幸得耶律休哥與耶律斜軫兩翼包圍成鉗擊之勢,大敗宋軍,死者萬餘人,連夜南退,爭道奔走,潰不成軍,宋主趙光義要用驢車逃跑……」

  眾將官聽到這裡,頓時都笑了起來,既是笑宋主的狼狽,亦是得意於已方的大勝。

  燕燕見眾將官笑了,也笑道:「如今宋軍敗退,也該論功行賞。」

  當下將所日僚臣所擬軍功頒布:高梁河一戰,大敗宋軍,耶律休哥首功,耶律斜軫次功,其餘諸將依次論功。休哥雖不能行動,也坐著行禮,斜軫等上前謝過。

  再論幽州守城之功,權知南京留守事韓德讓,權南京馬步軍都指揮使耶律學古,知三司事劉弘,安人心衛城池,亦是有功。韓德讓、耶律學古、劉弘三人亦出列謝恩。

  又論南府宰相耶律沙未能勸誡冀王,致有白馬嶺之敗,此次協助斜軫大王追擊宋兵有功,功過相抵,不追究責任。

  耶律沙之前懸心許久,聽到此時忙跪下來叩謝:「多謝皇后!」

  燕燕又道:「冀王敵烈戰死白馬嶺,不再追責,其麾下先逃遁者皆斬,都監以下杖背……」

  她方說到這裡,就聽到一個女聲高叫道:「皇后此言,臣妾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