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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月夜赴約1

  耶律賢見韓德讓走了,他扶著婆兒的手,慢慢走著,此刻他的臉陰沉得可怕,連婆兒都不敢多看。

  過了一會兒,耶律賢道:「那個宮女安只,人在哪裡?」

  婆兒一怔,忙道:「這個,可能要問女裡將軍。」

  耶律賢道:「叫女裡把那個宮女送到我的宮中來。」

  婆兒應了一聲,叫一個小侍去傳話,自己扶著耶律賢慢慢地走了回去。

  等到耶律賢回到宮中時,女裡早把安只送了過來。

  耶律賢坐在上首,看著跪在下面的這個女人。

  安只被侍衛扔下。她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耶律賢冷冷地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安只怯生生地抬起頭,楚楚可憐地看著耶律賢:「奴婢名叫安只。」

  耶律賢厭惡地皺了皺眉頭,陰冷地道:「說,是誰派你去勾引只沒,陷害他的?」

  安只知道此時是自己的生死關頭,顫抖著回答:「沒有,沒有。大王明鑒,我與只沒大王真心相愛,怎麼會害他呢?」

  耶律賢冷笑:「真心相愛?」

  安只咬緊了牙關回答:「是。我和只沒是真心相愛的……」她明白,耶律賢一定會把只沒的事情遷怒於她,若是一個不慎,耶律賢很可能殺了她,以解只沒受刑之氣。她想活下去,就只能緊緊抓住只沒,以只沒為盾牌,才能保全自己。她兩行清淚流下,楚楚可憐地抬頭,看向耶律賢,眼神中充滿哀求乞憐:「明扆大王,我與只沒,約定同生共死。只沒他怎麼樣了?大王,讓我去看看他吧,我求求您,求求您!」

  她哭得越可憐,耶律賢心中越恨,見她撲在自己腳下苦苦哀求,他俯下身,伸手捏住安只下巴,抬起她的臉,直視著她的眼神冷笑:「同生共死?當著主上的面,你怎麼不說與只沒同生共死?你現在想到要去看他了,你以為我像只沒這麼好騙?」

  安只見他一句句都戳在她的心中,一時竟無言以對,此時方發覺這個傳說中好脾氣的病弱皇子,並不如只沒這般好對付。她情知在他面前已不能狡辯,只能裝柔弱裝可憐。耶律賢的手捏得她很疼,她借勢垂淚哽咽道:「大王,我說的是真的,我絕對沒有騙您!」

  她的眼淚滴到耶律賢手上,耶律賢如同被燙到一般,厭惡地將她用力甩開。安只撲倒在地,嚶嚶而哭。

  耶律賢冷笑:「你若當真要與只沒同生共死,只沒受傷的時候、受刑的時候,你在幹什麼?你有為只沒求過一句情,還是為只沒掉過一滴淚?」

  安只驚詫地看著耶律賢,她沒想到大殿短短一刻,耶律賢竟然還注意到了她的行為。她渾身顫抖,關鍵時刻,只能緊咬牙關,嘶聲不住地叫道:「大王,安只只是個弱女子,我被嚇壞了,我真是被嚇壞了。我對只沒的心是真的,是真的!」

  耶律賢鄙夷地說道:「你以為我想殺了你為只沒出氣,所以,你口口聲聲和只沒同生共死,要見只沒,說自己愛只沒,是想只沒這個傻小子能保住你的命吧?」

  這番話正中安只的心事,她無言以對,只能低頭抽泣。

  耶律賢冷冷地道:「你想活也可以!」看到安只聽到此話,頓時希冀地抬起頭,雙目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更覺噁心,怒喝道:「你的眼睛要再這麼不安分,我就把它挖出來。」

  安只嚇得忙掩住自己的雙目,低頭顫抖不已。

  耶律賢的聲音冰冷地傳下來:「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讓只沒吃『藥』,讓只沒吃東西,讓只沒活下來,讓只沒開心起來……如果你辦不到,我就讓你給只沒陪葬!」

  雖是夏天,安只仍然感覺到渾身寒意,使得她竟不自覺地打起寒戰來。

  只沒沉沉地睡著,忽然耳邊聽得一陣嚶嚶的哭聲,如此地無助,如此地刺心。

  只沒心頭一痛,他閉緊眼睛,不想睜開。

  昔日的意氣飛揚,指點江山,此時全然變成一個笑話,連他自己都不敢去看的笑話。

  是痛、是悔、是恨、是慚……心頭百感交集,一時間,竟不知道是恨自己,還是恨她。

  安只將『藥』碗放在旁邊小几上,自己跪在只沒床前,嚶嚶而哭,眼角的餘光卻在手帕間偷窺著只沒。她知道只沒醒了,可是只沒沒有睜開眼睛,反而將眼睛緊緊閉上,這是在抗拒她嗎?

  她的心裡在害怕著,也在後悔著。她的內心充滿了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

  一步錯,步步錯,本以為到了皇帝身邊服侍是一條青雲梯,可沒想到卻是一條通往地獄的不歸路。她想逃出去,想盡一切辦法,逃離那個地獄。

  她本以為攀上只沒,就能為自己的命運多上一重保障,可萬沒想到,她以為是救命的蔓籐,卻險些變成勒頸的繩索。

  她如同飛蛾,以為撲進的是一個溫暖的巢『穴』,可沒有想到那竟是一個熔爐。每一次她越努力想往上爬,最終都發現陷落得越深。

  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一次次被命運捉弄。在皇帝的身邊,她每一刻都在體驗什麼叫命似螻蟻。她以為只沒跟她是不一樣的,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可是就在今天,她更深刻地明白了,在皇帝眼中,所有的人,都是螻蟻,沒有區別。區別在於,由著皇帝的興之所至而決定,誰多活一刻,誰少活一刻。

  她雖然見慣生死,然只沒落得如此慘狀,又曾經是她身為女兒家第一個情人,又豈能不傷痛憐惜,心膽俱碎。

  然而此刻,她心中顧不得憐惜,顧不得只沒絕望到了極點的心情,只是希望只沒快快睜開眼睛,快快留下她,讓她好活下來。

  她本來只是一個有些虛榮的少女,但天天在死亡面前要用盡全部精力去躲過一劫,時間長了,心『性』也越來越涼薄。

  她用盡心思,百轉千回地哭著,卻見只沒仍然沒有睜眼,想到窗外似有一雙眼睛在觀察著她,甚至下一刻就會一聲令下將她拖走,恐懼使得她的心狂跳不止。她咬了咬牙,伸出一隻手,握住了只沒的手,淒楚地道:「只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知道你已經醒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只沒心中一動,不由得睜開眼睛,看著安只哭得梨花帶雨,本能地一抬手,忽然眼睛和下身一陣巨痛,他猛然想起自己的處境,又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安只見只沒的眼睛又閉上了,心頭一沉,忍不住哭得更是淒涼:「只沒,我知道我沒資格叫你的名字。大王不想看到安只,安只也恨不得代大王去死。早知道會給大王帶來這般災難,安只倒不如那日死在湖裡,也免得今日連累大王……」

  只沒的眼睫『毛』微微一動,然而想到自己如今生不如死的慘狀,他哪裡還有什麼資格談情愛,連安只的存在,都成了極大的諷刺。

  他咬緊牙根,不讓自己說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安只的柔荑緊握,更是用力一抽。

  安只不防只沒竟然抽手,一想到下一刻的結果,心中更是恐懼,全身都微微顫抖。她雙手握拳,強自鎮定,好一會兒想到法子。她看著只沒,幽幽地道:「安只死不足惜,只盼著大王別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見只沒依然不說話,安只將『藥』碗放下,退後一步,向只沒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頭,道:「安只對不住大王。大王既然不想活了,安只先去地下給大王探路。到了地下,若大王不嫌棄,安只再伺候您。」

  她說罷,站起來作勢要去撞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