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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喜隱受辱3

  當下一行人便去了西廂一所包間,不一會兒,就送上酒來。耶律賢不欲室中有外人,便揮退侍人,獨留兩人對飲。

  他正要說話時,卻意外地看到燕燕的臉上有一道青痕,不由愕然:「你這臉上,是……傷到了?」

  燕燕聽了他這話,這才想起來,『摸』了『摸』臉上的傷痕,不在意地道:「唉,快別提了,前兒和一個渾蛋打了一架。」

  耶律賢一時語塞,他可沒想到燕燕居然把「打了一架」這種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習以為常,一時無言以對,只得呵呵兩聲。

  燕燕見他表情不對,瞪他:「怎麼,不行啊?」

  耶律賢只得苦笑:「我也想跟人打架,就怕……打不過人家。」

  燕燕見他如此回答,頓時被逗笑了,哪知又牽動臉上的傷,忙撫了一下傷處。

  耶律賢看到,忙問她:「你、你沒事吧?」

  燕燕卻道:「你怎麼不問我贏了還是輸了?」

  耶律賢只得問她:「那……你贏了還是輸了?」

  燕燕得意地一笑:「自然是贏了,我怎麼可能輸了呢?」

  耶律賢見她臉上的表情仍然似有些痛楚,忙道:「我去叫人拿傷『藥』給你。」說著,便走到門外,婆兒正候在門外,見他招手,忙走過來側身聽他吩咐。

  耶律賢略提高聲音,道:「你去我車上拿些上好的傷『藥』。」

  婆兒點頭應了,耶律賢轉身入內,又與燕燕說話。

  過了片刻,婆兒拿了『藥』過來,又低聲道:「外頭有人跟蹤。」

  耶律賢眉頭一皺,點點頭,低聲道:「你看著些,人來了告訴我。」

  耶律賢打開『藥』盒子,用食指挑出一點,輕輕地給燕燕塗在傷處。燕燕只聞得一股清涼的『藥』香,甚是舒服,道:「這『藥』甚好,不像我家的『藥』膏,氣味不好。」又問他,「你怎麼隨身帶『藥』啊?」

  耶律賢笑道:「誰讓我體弱多病呢,各種『藥』都備得齊全。姑娘家,臉重要,可不能隨便傷著。」

  燕燕聽得這話甚是耳熟,笑道:「你們倒說一樣的話。」

  耶律賢的手微一停頓:「還有誰這般說你?」

  燕燕就說:「德讓哥哥啊。」

  耶律賢將『藥』盒交給燕燕,道:「這是內制的『藥』,你既喜歡這氣味,就用這個吧。」又問她,「韓二哥在,如何還能讓你被人傷著?」

  燕燕嘟囔:「還不是因為磨魯古那傢伙以多欺少,德讓哥哥又要護著我,才吃了虧。」

  耶律賢道:「磨魯古?」看婆兒一眼:「可是虎古的兒子?」

  婆兒忙應道:「正是。」

  燕燕忙問:「你認識他?」

  耶律賢沒有回答,只皺眉道:「你如何會與他發生爭執?」

  燕燕支吾了幾聲,卻不肯說出來,只道:「他欺負德讓哥哥是漢人,我氣不過,就與他們打起來了。他們仗著人多,太可惡了……」

  原來蕭思溫連嫁二女於橫帳房二支,驚動的卻不止是皇族,自然也有旁人打起主意來,耶律虎古之子磨魯古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若說磨魯古自然也算得契丹人中的勇武少年,家世又好,武藝也是不錯,草原上『射』獵也能夠贏得不少姑娘青睞,因此自信滿滿地來找燕燕。可惜燕燕喜歡的從來不是他這種類型,連個正眼也沒看他。

  磨魯古為此心中憤憤不平,正好這日去漢城玩,見燕燕與韓德讓一道出行。耶律虎古此人雖然是長支鐵桿,但他的思想卻是覺得人皇王、世宗之敗亡,皆是信了漢人的緣故,因此極為厭惡漢人。磨魯古受他影響,亦是這般。更兼看到燕燕對他愛理不理,卻對著韓德讓笑得燦若春花,嫉妒不甘之心更濃,便仗著自己帶的部族子弟甚多,就上前挑釁。

  這一場混戰下來,韓德讓自然是受了傷,磨魯古雖然不願意傷著燕燕,但燕燕自己跑進去打架,卻是沒辦法阻止,一來二去,燕燕臉上不免擦著了些。後來還是有人勸架,這才止住了。

  耶律賢見她不肯說出原委,也不追問,只歎道:「我們的宗室之中,還是有人抱持著祖制舊法,這般把遼漢分割開來,實在過分。」

  燕燕點頭:「正是。」

  耶律賢指了指街上:「不說旁的,只說這漢城,你看那些口口聲聲嫌棄漢家的人,他們難道不來玩?他們難道不用漢家的東西?」

  燕燕頓時覺得合拍:「可不是。」

  兩人便縱談起來,過得片刻,婆兒送水進來,輕咳一聲,耶律賢會意,道:「室中甚悶,我去開下窗子。」說著,站起來走到窗邊,輕輕打開窗子一條縫,向外看去,果然見街道兩邊有幾個人影鬼祟。再低頭看去,見酒樓外站了幾個漢人侍衛,心知自己約的人已經來了。再抬頭看去,忽然笑了。

  燕燕好奇道:「你笑什麼?」也湊到窗前去看。

  耶律賢指了指不遠處一隊人馬,道:「你看這卻是誰?」

  燕燕跟著看去,立刻火冒三丈:「又是磨魯古這混賬,哼,看我饒不了他。」

  耶律賢看看酒肆,又看看燕燕,輕輕一笑:「要不要我幫你出氣?」

  燕燕狐疑地掃了耶律賢一眼:「你?你還是不要跟人打架了吧。」

  耶律賢笑了:「誰說我要自己打架了——」他意味深長地說,「有時候教訓一個人呢,不一定要自己動手。」說著,附在燕燕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燕燕聽了,疑『惑』地抬頭看他:「這能行?」

  耶律賢輕笑:「試試看又何妨?」

  燕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壞點子可真多!」

  耶律賢笑容凝結,看著燕燕一副「我其實是在誇你」的表情,只能苦笑一聲,『摸』了『摸』鼻子。

  卻說磨魯古帶著幾人正在漢城閒逛,不想身邊一個少年拉了拉他,道:「磨魯古,你看那邊——」

  磨魯古抬頭看去,卻見一家新起的酒樓前,一個侍女裝扮的人走出酒樓,到街對面的一個點心攤子上,買了幾塊糕點,左右看看,又走回酒樓。他認得這侍女正是燕燕的心腹侍女,走到哪兒都是跟著的。這侍女在這漢家酒樓,必是燕燕也在;若是燕燕也在,必不是獨自出來的;她若不是獨自出來,又是和誰一起來的?在這漢家酒樓,約的必是漢人。

  一想到這裡,磨魯古『摸』『摸』臉上的一道傷痕,心頭頓時火起。昨天和韓德讓打了個不相上下,彼此都鼻青臉腫,回府還讓父親罵了一頓,早就有報復之心,如今見了機會,豈肯放過?他今日帶的人手更多了些,料來必會得勝,當下就一揮手,道:「快些過去。」

  當下這一撥驕橫子弟,馳馬去了酒樓前,一起下馬,推開店小二,直闖進去。他站在樓下大堂中左右張望,一抬頭間,卻見那侍女青哥自樓梯間一閃而過,當下振奮精神,叫了幾個人守住樓下各處門口聽他招呼,自己則帶著幾個少年分頭包抄去。

  他追著青哥,上樓拐梯經迴廊,一路疾行過去,果見前面出現三個身影,其中一個,正是燕燕。

  他大喜,立刻追了上去,但見前面一個男僕似是引路之人,帶著燕燕主僕,拐了幾個彎,便見燕燕主僕停步在一間廂房門口。

  但見燕燕站在那廂房外面,似在猶豫,又往樓下看看。磨魯古更不猶豫,追了上去,叫道:「燕燕姑娘。」

  燕燕一見他,眉『毛』立刻豎了起來:「磨魯古,你還敢到我跟前來。」

  磨魯古見了她的態度,心中更惱,叫道:「我為什麼不敢來?你到這裡來做什麼?可是和那漢奴幽會不成?」

  燕燕臉『色』一沉:「你不要胡說八道,再這麼嘴賤,我拿鞭子抽你!」

  磨魯古指著那廂房的門,恨聲道:「那漢奴可在裡頭,你做得,我說不得?」

  燕燕大怒:「我與誰來,與你何干?這廂房裡頭的人我也不認識,休要胡『亂』攀扯上別人。」

  磨魯古哪裡肯信,道:「你不認識,哼哼,騙誰呢!我把他揪了出來,看他躲藏到何時。」說著也不管不顧,逕直走到那廂房門前,一腳踹開房門,叫道:「不過是個卑賤的漢奴罷了,還當自己是什麼人物?就算封王為相,也不過是哄哄你們玩罷了,還不一樣是我們家的狗!」

  這廂門一踢就開,磨魯古正一腳邁進,卻是怔住了。

  這室中坐著幾人,的確是幾名身著常服的漢官,只是其中卻沒有韓德讓。為首一人,磨魯古卻是認得的,見狀就要退出去。

  那人卻是一拍桌子,道:「站住,既然來了,何必要走?」

  磨魯古見勢不妙,轉頭就要跑。門邊一個家將伸腳輕輕一絆,磨魯古心神不定,一個踉蹌往外摔去。還好他素來練武,下盤穩當,急切間一個挺身,抓住了門邊,勉強站住,賠笑道:「高郡王,誤會,誤會!」

  原來此人正是高勳。他本是後晉皇族,率部來歸,被封親王兼南院樞密使,位高權重,正是漢人降臣的一桿旗幟,便是穆宗和罨撒葛,對他雖不無防範之心,面上也是客客氣氣的。

  這高勳亦是知道遼國對他又拉又防的心態,但他手中勢力非同小可,橫帳三支對他都存有拉攏之心。他亦是倚此,愈加驕橫放任,除了橫帳三支以及一些勢力極大的部族長之外,他對於稍遠的皇族和一般的契丹族官員,也都是極不客氣的。

  磨魯古雖然倚仗父勢,但高勳的為人還是知道的,見居然誤闖了高勳廂房,知道上了燕燕的當,嚇得就欲退出。

  高勳冷笑一聲:「不敢當,磨魯古郎君,你既說出這等話,本王不妨與你父親理論理論,再不然,與你父子在主上面前打一場官司如何?」

  磨魯古最怕父親,見高勳張口就將他父子扯在一起,連忙拱手作揖道:「高郡王,千萬別找我父親,這是我自己的事,與我父親無關。再說,我剛才罵的並不是你,我以為是韓……」

  高勳打斷他的話:「休要再說,本王不是聾子,你說的話,本王聽到了,在場所有的人也都聽到了。來人,將他拿下,待本王帶他去見主上。」

  高勳出門,自然是帶著一群訓練有素的家將,聞言一擁而上,就要去拿磨魯古。磨魯古知道此事不妙,若是驚動穆宗,自家父子不死也要脫層皮,因此哪裡肯乖乖俯首就擒,當下拳打腳踢,就要掙脫逃走。

  高勳帶的心腹家將,都是戰場上千軍萬馬殺出來的,這武藝又豈是普通的貴族少年能比。莫說磨魯古,便是他帶著一眾少年合力,亦不是他們的對手。那幾個家將看高勳臉『色』,知道其意,廝打中趁機暗下黑手,只打得這一眾紈褲少年哭爹喊娘不止。

  燕燕早躲到一邊,看得哈哈大笑,心中只覺得痛快無比,昨天打得半吊子不能出的氣,早就出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