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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哥哥!」陸繹喚道,「既為兄弟,我就不與哥哥見外了,小弟有一事相求。」

  「你只管說!」

  「請准予我帶人潛入岑港,助哥哥攻下岑港!」陸繹重重道。

  未料到他所求竟是此事,俞大猷愣住,猶豫許久都不曾作答。王崇古之前未聽過這個計策,不解道:「潛入岑港?」

  陸繹將整個計策向王崇古詳詳細細地講述了一遍。

  王崇古聽罷,酒菜也顧不得吃,站起身就去找了海防圖看,計算大福船上噴筒的射程和港口深度,喜道:「將軍,此乃良策!」

  俞大猷何嘗不知曉這是個好主意,只是……帶隊之人必須武功高強,軍中除了他自己外,以陸繹的武功,確實就是一個上上人選,更不用說他出身錦衣衛,隱藏蹤跡近身搏鬥等等原就比旁人擅長。

  「但陸僉事不能去!」王崇古抱歉地看向陸繹,「你若有事,我們難以向上頭交代。將軍,我去!」

  俞大猷卻搖搖頭:「論領兵,你是個好將領;但論單兵作戰能力……老王,你就別湊這個熱鬧了,你幫我從軍中挑選五十個武功好的,我親自帶兵。」

  「將軍,你怎麼能去!」

  「哥哥,你不能去!」

  陸繹與王崇古同時出言阻止。

  「你是一軍之帥,你若不在,如何能穩定軍心。即便能夠裡應外合,要攻下岑港依然艱苦卓絕,你唯有親自督戰,才能鼓舞士氣,讓將士們奮勇殺敵。」陸繹有理有據,讓俞大猷無從反駁。

  王崇古在旁連連點頭,應和道:「正是這個道理!就是這個道理!將軍,你無論如何不能去。」

  見俞大猷仍然不吭聲,陸繹問道:「哥哥莫非是信不過我?」

  「不是……」

  「那麼就是因為我爹爹的緣故,所以瞧不起我。」

  俞大猷連忙道:「這是什麼話,何曾看不起你!只是……你若出事,我們難以向令尊交代。」

  「哥哥,你軍中有多少人?」陸繹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俞大猷一怔:「……兩萬六千人,怎麼了?」

  「你告訴我,這兩萬六千人,有誰是沒有爹爹的麼?」陸繹皺眉,「他們能上陣殺敵,怎得我就不行?哥哥,你不僅小看了我,也小看了我爹爹。」

  「不是,我……」

  「我敬重哥哥,是因欣賞哥哥不計個人得失,一心只求為國效力。怎得到了今日,哥哥心中想得便不是要攻下岑港,而是怕我連累於你?」陸繹再下一記猛藥。

  俞大猷被他說得愧然,猛然起身道:「好兄弟!今日你既將話說到此處,我就將此任務交給你!」

  「將軍……」王崇古阻攔不及。

  陸繹知曉他擔心何事:「王副使放心,此事我會書信爹爹,便是我出了差池,也絕對不會累及旁人。」

  他考慮得如此周到,王崇古再說不出別的話來,只能道:「我定會給你挑最好的人手。」

  「多謝。」

  大事已定,三人舉碗痛飲,胸中好生歡喜,又說了半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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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漸深,陸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中所想的,並不僅是從海路潛入岑港,還有俞大猷的那些話。

  楊程萬與沈夫人是舊相識,這就解釋了為何沈夫人在聽說楊程萬是楊岳的爹爹之後,會改變主意留下來。可她為何對今夏特別上心?而非對楊岳?

  這其中究竟有什麼緣故?

  俞大猷曾經提過,楊程萬心儀之人是林家的大小姐,也就是夏長青的夫人。如此說來,當年夏家出事,他肯定是知情,這其中又發生過什麼事情。與他被關入北鎮撫司有沒有關係?

  岑福睡在外間榻上,聽見裡頭陸繹翻身,良久不曾睡著,遂點了燈進來問道:「大公子,可是酒喝得不舒服?要不要我去給您弄碗醒酒湯來?」

  陸繹翻身坐起,擺手道:「不用。」

  岑福無法,只得給他絞了把布巾,遞過去。

  用布巾覆了好一會兒面,昏沉沉的腦子似也清醒了些許,陸繹長長呼出口氣:「……替我備筆墨。」

  岑福一怔,沒敢多問,備好筆墨。

  陸繹寫好一封信,用火漆封了交給他:「等天一亮,你就再跑一趟京城,將此信捎給我爹爹。然後,我要你秘密地查一件事情。」

  聽他說得十分鄭重,岑福問道:「何事?」

  「十幾年前,楊程萬究竟為何緣故被抓進北鎮撫司,瘸了腿,又被放了出來。」陸繹叮囑道,「千萬記著,此事必須秘密行事,不能讓任何人察覺。」

  岑福有些不解:「楊程萬的資料您不是看過麼?上面沒有?」

  「他的資料有些部分被人刻意銷毀,」酒的後勁甚大,陸繹痛楚地捏了捏眉心,「你記著,一定要秘密行事,莫讓我爹爹發覺。」

  「還、還、還得瞞著老爺?」岑福有點結巴。

  「對,我猜測,刻意銷毀資料的人可能就是爹爹。」

  「老爺他……」

  「還有,去過京城之後,你再跑一趟南京府,查夏長青一家人,事無鉅細,從夏長青到他夫人,再到家中僕人、往來親朋,越清楚越好。」

  岑福不解:「大公子怎得想起夏長青來?他與岑港有關係麼?」

  「我自有我的緣故,你記著,這兩件事你須謹慎小心,絕對不能讓人發覺。」

  「卑職明白。」

  對於陸繹一人留在此地,岑福還是甚是不放心:「大公子,這裡畢竟是軍中,很快就要和岑港開戰,您把我打發走了,身邊沒個人怎麼行?」

  「你什麼變得這麼蠍蠍螫螫起來了。」陸繹催促道,「早點歇著吧,明日一早你還要趕路。」

  沒法違抗他的命令,岑福卻仍是不放心,戒備地看著陸繹:「大公子,別的倒罷了,您出謀劃策也行,但咱們畢竟不是官兵,打仗是他們的事,您可不能跑戰場上去,我得向老爺交代的……」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陸繹佯作打呵欠,岑福不願打擾他休息,遂也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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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崇古辦事效率極高,黃昏之前便把五十個人選都碼齊整了,在校場排成隊,等著陸繹來試他們的身手。

  早間陸繹與俞大猷那場比試,大多數士兵都看了,便是沒看的,事後自然也有人渲染渲染說給他聽。要知曉,軍中能在俞大猷手下走幾個來回的人可不多,眼前這五十人,即便原先對陸繹頗有微詞,在那場比試之後,對他皆暗暗佩服。

  命他們兩兩交手,陸繹在旁逐個觀察,然後根據取長補短,每三人為一組。由於距離進攻岑港的日子所剩無幾,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陸繹不僅要求他們加強訓練,且讓王崇古安排他們同吃同住,讓彼此間更加熟悉。

  如此這般訓練了幾日,陸繹則請俞大猷派船,勘察了幾次岑港海域,自己還偷偷潛至岑港海灣之中,計算了海中距離,和所需要花費的功夫。

  這日入夜,他仍在燈下細看藍道行畫來的岑港方位圖,卻聽見有人叩門。

  「進來吧。」他以為是祥子,這幾日俞大猷常差遣祥子來給傳話遞東西。

  有人推門進來,聽得腳步聲有異,與平素祥子的腳步聲不同,陸繹詫異抬頭——藍道行一身戎裝正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素日裡都穿著道士袍,乍然換了一身青袍黃戰裙的軍中士卒衣袍,頭上還規規矩矩帶了頂黑色折簷氈帽,著實叫人有點看不習慣。

  「你……這是加入俞家軍了?」陸繹笑問道。

  藍道行笑了笑,也不待他招呼,自己便坐下來:「我既為陸大人的車,此番潛入岑港,我沒道理不去。」

  「你怎得知曉?」陸繹一怔,此事除了他、俞大猷和王崇古三人,並不曾讓第四人知曉。便是正在訓練中的五十名兵士也不知曉究竟要去作什麼事情。

  「我在畫岑港方位圖的時候也想到這個法子,又見大人您挑選人手,出海幾趟,大概也能猜到您的想法。」藍道行看向桌上的方位圖,手伸過去點了點,「此處看守最為嚴密,當時我無法靠近,估計此處應該是軍火庫房。」

  陸繹凝神看圖,手指在其上重重地叩了叩,若能夠炸掉火藥庫,斷了倭寇的彈藥供給,那麼無異於能夠大大的減少進攻明軍的傷亡。

  「帶上我,我幫著你炸了它!」

  藍道行看著陸繹道。

  陸繹微微挑眉,笑道:「怎得,莫非不帶上你,我就炸不了這軍火庫?」

  藍道行也笑道:「怎得,莫非我們倆也要上校場比試比試,你才肯讓我去?」

  一燈如豆,陸繹看著他,沉默良久之後道:「你該知曉,我留著你,是要派大用場的。」

  「我自然知曉,但你有失,我這輛車縱能長驅直入以一當十,也無用武之地。」藍道行正色道。

  陸繹仍是沉默。

  藍道行想了想,又道:「小姑娘還在新河城等著你吧?」

  陸繹瞥他。

  藍道行笑道:「挺好的小姑娘,你就別讓人家太久了。」

  「胡說什麼!」陸繹沒好氣道。

  藍道行正色道:「潛入岑港,凶險之極,但以你我的功夫,只要照應得當,全身而退並非難事……哥哥,咱們又不是去送死。」

  陸繹正欲說法,忽又有人叩門,這下是祥子的聲音。

  「陸大人,將軍請您往大帳一趟。」

  陸繹應了一聲,瞥向藍道行,無奈道:「跟著來吧,得讓俞將軍認得臉,要不然人家還以為你是哪裡混進來的細作呢。」

  他既說了這話,自然就是允諾的意思,藍道行心願得償,笑著起身隨他往大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