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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第74章

  今夏端著湯藥進來時,正好看見陸繹將紙條放在燭火之上燒掉。

  「大人,喝藥吧。」她把藥放到桌上。

  陸繹端起碗來,略吹了吹,便一氣把湯藥飲盡。她留意到他的眉頭始終皺著,估摸著那張紙條裡不是什麼好消息,又或許是因為藥太苦的緣故。

  「對了……」放下藥碗之後,他還在思量著什麼,然後轉頭吩咐她,「阿銳並不知道我們已經察覺,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你千萬不要在他面前露出馬腳,一切要和平常一樣。」

  今夏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可惜他這個人惜字如金,要從他口中套出些什麼來,並不容易。」

  「打蛇打三寸,找到他的要害,就好辦了。」陸繹淡淡道。

  「他的要害……」今夏回想起上次遇見倭寇之時,阿銳撲倒上官曦,自己卻身中暗器,「他把上官姐姐看得很要緊,倒不似作假。」

  「是否作假,一試便知。」

  今夏想起一事,從懷中掏出小瓷罐:「這是沈夫人留給我的,說是可以治療倭寇的暗器之毒。你下次見到上官姐姐,不妨送給她幾粒。」

  「你為何不自己給她?」陸繹問道。

  今夏沮喪道:「因為翟姑娘的事情,她以為我騙了她,只怕是不會再信我。你這等身份,自然是不會騙她的。」

  「那倒未必,騙不騙人,和身份其實沒什麼關係。」

  陸繹笑道,竟然開始寬衣解帶,今夏愣愣盯著他。

  「楞著幹什麼,替我從衣箱裡拿件衣衫出來……」他邊脫邊低頭嗅了嗅,皺眉道,「全是酒味,難怪我覺得頭暈沉沉的。」

  「你頭暈沉沉是因為你在發燒。」

  今夏到衣箱裡去翻他的衣袍,一轉頭,看見陸繹,見他連貼身衣衫都脫了下來,臉唰得一下全紅了。

  衣袍飛過來,兜頭兜腦地蓋住陸繹,她則趕緊背過身去。陸繹將衣袍取下來,笑著搖搖頭,邊穿衣衫邊歎道:「我療傷的時候,你又不是沒見過。」

  今夏咕噥著:「當時情形危急,怎麼能一樣,你可不能養成這種習慣……」她話還未說完,就聽見陸繹哎呦喚了一聲,急忙轉過身去。

  他只穿起一邊衣袖,大概是牽動了背部的傷口,皺著眉頭無奈地看著她。

  今夏趕忙過去幫著他將衣袍穿好。

  「不能養成什麼習慣?」他索性站著不動,看著她的手環繞過腰間替他系絲絛,唇角微微上揚。

  今夏站在他身後細心地給絲絛打結:「就是、就是不能在我面前更衣。」

  陸繹轉身望了她一眼,不在意道:「你習慣就好,遲早得習慣的。」

  今夏尚未想明白什麼叫做「遲早得習慣」,就見他理了理衣袖朝外行去,急忙道:「大人,你還在發燒,你不歇歇麼?」

  「不。」

  「我可以一起去。」她跟上去。

  陸繹停下腳步:「不,你有件更要緊的事情……把這些衣衫洗了,上面的酒味一丁點兒都不能留下。」

  「……」今夏難以置信,「我好歹也是六扇門的捕快……」

  「所以我才把這件要緊事交給你。」他叮囑道,「記得手勁兒輕點,別搓破了。」忍住不去揉她的臉,他轉身快步出了門。

  不願今夏跟著自己,故意讓她留在官驛中,因為陸繹想去見的人是阿銳。

  以阿銳的性格,被任何人看破身份,他都會起殺念。今夏那三腳貓的功夫,壓根不是他的對手,陸繹並不希望她去涉險。

  今日天氣晴好,烏安幫的渡頭上船工們來來往往,搬貨的,運補給的……陸繹掃了眼,大概能判斷出上官曦在何處。

  他想見的人是阿銳。

  但他要找的人卻是上官曦。

  看見陸繹來到此地,上官曦眼中有一閃而過的詫異:在她與陸繹的私下交易中,見面一向都事先約定,而非這樣突然闖來。

  「陸大人,來此有何見教?」她探詢的目光下,隱藏著警惕之意。

  陸繹微微一笑,先淡淡掃了眼旁邊的阿銳,才道:「沒甚要緊事,只是來江南多日,案子一直不得頭緒,心中煩悶。想著上官堂主是揚州人,不知今日可得空閒,帶我領略一番揚州風光?」

  他竟是來邀她遊山玩水,上官曦不明白他葫蘆裡究竟賣著什麼藥,一時又不好推辭,思量片刻,含笑點了點頭:「我近日雜事纏身,也正巧想出去走一走。只是我人笨口拙,不是個好嚮導,大人莫要嫌棄才是。」

  「有上官堂主相陪,勝卻良景無數,怎麼還會嫌棄呢。」陸繹笑道。

  阿銳面沉如水,一直靜靜站在一旁,見上官曦備馬,他便也跟了過來。

  「怎得,這位小兄弟是覺得上官堂主與我在一起不安全?」陸繹故意問上官曦。

  上官曦回望了阿銳一眼,遲疑片刻,吩咐道:「你不必跟著,就在堂裡候著吧。」

  阿銳雖心中不悅,卻不敢違逆,拱手退下。

  前日在上千官兵圍剿下,深入內地的四十餘名倭寇已被盡數剿滅,此時的揚州城郊不再人心惶惶,春日暖暖,路上行人也比以往多了許多。

  城郊西平山下,陸繹與上官曦信馬由韁,聽著山上傳來的鐘聲,這鐘聲是為了被倭寇所殺的僧人而撞。

  「你幫裡受傷的弟兄情況如何?」他問道。

  上官曦搖搖頭:「不太好。」

  陸繹自懷中掏出小瓷瓶遞過去:「不妨試試這藥,據說對東洋人的奇毒甚是有效。」

  上官曦接過,問道:「大人尋我出來,就是為了此事?」

  陸繹笑了,反問道:「怎得,與我單獨出遊,我一定是別有居心?」

  「大人這是哪裡話……」

  「哈哈哈,頑笑話,莫往心裡去。」陸繹笑道,「對了,說起來,今日那位小兄弟對你甚是忠心耿耿,他是打小跟著你的?」

  「你是說阿銳,」上官曦搖搖頭,「他是三年前我在董家水寨遇見的,正好救了他回來,他就留在幫裡了。大概是覺得我有恩於他,所以……他雖年輕,但做事不毛糙。」她聳聳肩,阿銳平常話不多,說實話他心裡真正在想什麼她也不懂,只是覺得他做事十分穩妥,日子久了,自然而然就十分倚重他。

  陸繹點點頭,歎道:「挺好,挺挺老實的,看著和少幫主差不多一般大,性子倒是千差萬別。」

  想到謝霄,上官曦心中百味雜陳,苦笑道:「謝霄他……此番大人肯網開一面,上官實在是感激不盡,否則以他的性子,還不知會惹出什麼事兒來呢。」

  「小事而已。」

  陸繹以手搭涼棚,佯作遮日頭,望了望遠處野柳樹林,可見有一人影隱在其間。他微微一笑:果然跟來了,看來他心裡當真是十分緊張上官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