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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一章  冷暖自知

  然而大夫只是聽說過有這個法子能保命,自己卻從未實施過,一直拿捏不了主意。

  翠兒快步奔來,將李衡的情況附耳於劉玉環仔細的說了,她點點頭,想了想又吩咐道:「派人送水給他沐浴更衣,再送些飯菜。」

  「是,管家,沒事吧?」翠兒衝著內室伸頭伸腦的看。

  劉玉環歎了口氣:「恐怕情況並不樂觀,是我考慮不周,我沒想到他居然下手那麼重,居然對有多年感情的老管家心狠到這種地步……」

  只聽翠兒又道:「小姐,您看看要不要去找太子妃問問?」

  「叫太醫嗎?太醫也未必……」

  「不,我是說太子妃娘娘身邊的那個大鬍子大夫,他前段時間住在府上的時候,我見他似乎有點能耐,這些江湖醫生往往都懂一些治病救人的偏方,不妨一試。」

  經翠兒這麼一提醒,她倒是想到了大鬍子,連忙應道:「我這就進宮一趟,問問。」

  「好。」

  然而沒等她收拾妥當的時候,宮裡就傳來了消息,說是皇上皇后讓他們夫妻二人進宮用晚膳。

  現在還是晌午時分,等到晚上再找大鬍子,管家未必能撐得住了,然而讓她等不及晚上,現在擅自入宮見了太子妃,皇后難免生疑。

  現下只能讓現在的大夫為大鬍子保命,撐過一刻是一刻吧。

  「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劉玉環有些猶豫的說道:「等我找了人過來給管家看病,也不一定就真的能救他性命,所以還有勞您多多費心……」

  大夫面露難色的點點頭:「撐過一刻是一刻吧……娘娘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管家此時躺在床上已經幽幽轉醒了,聽到劉玉環的話,知道她還要為自己找太醫,心中很是感動。

  縱然身體痛的他生不如死,不過依舊強打著精神,氣喘吁吁的對她說道:「娘娘……您,您真是宅心仁厚……老奴,做了對不起您的事,已經無地自容,您,就算不救老奴,老奴也不會有,一句怨言……」

  劉玉環抬手在他的身上輕輕的拍了拍說道:「您別擔心,眼下養身子才是最要緊的,只要能有一線希望,我就不會放棄。」

  「娘娘……」管家說著,已經老淚縱橫:「當初……當初殿下讓老奴關著的人,是,是太子妃娘娘……」

  劉玉環聽聞卻並未露出驚訝的表情,只是平靜說道:「都過去了……」

  「老奴一直想告訴娘娘,但,但老奴怕殿下怪罪,結果現在人丟了,殿下更加,怪罪了……」

  「你放心,人沒丟,她回了自己該回的地方。」她仍然是在寬慰管家。

  管家聽聞更是老淚縱橫:「好,好啊……這樣,我的罪孽,就消減一分了。」

  劉玉環見他如此也是心下不忍,他又有什麼錯呢,辛勞了一輩子,對主人家也是忠心耿耿,到頭來卻落的一個這樣的下場。

  在管家的肩頭拍了拍,她也覺得分外疲憊。

  回房之後翠兒拿了一瓶清涼透明的軟膏過來要給她塗在脖子上:「大夫說是消腫化瘀的,您這個樣子,晚上讓皇上皇后娘娘怎麼辦?」

  她對著銅鏡中的自己看了看,一看到脖子上紅腫的十指抓痕,她就眸光一暗,想到剛才自己命懸一線,心底發寒。

  若是剛才就那麼被李衡掐死了,是她活該,還是她薄命?

  可就算自己一死,也換不來李衡伏法,他雖然現如今不是親王了,但仍然是皇子。他的母親是當今皇后,母子二人隨便一合計就能給自己安上任意一個死法,就如那些在這府中死去的人一樣,不會引起任何波瀾。

  那劉家呢,就算家中親人知道自己是被他害死的,他們也是照樣什麼都不能做。

  在他們的觀念中,應以大局為重,而所謂的大局就是李衡必須得成為太子登上皇位的奠基石,而並非該死於為她劉玉環償命。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不抹了。」她擋開翠兒的手道:「就這樣吧。」

  翠兒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圖,應了一聲,將軟膏收了起來:「那等晚上回來再用。」

  「嗯。」

  外頭傳來小廝通秉道:「四皇子殿下前來探望殿下和娘娘了。」

  劉玉環心裡咯登一下,馬上轉過頭來:「誰?」

  「四,四皇子殿下。」小廝一頭霧水:「是,是不是該說咱們主子不見客……小的這就……」

  「慢著……」她抬手阻止,想了一下說道:「請四殿下到正廳小坐,我馬上就過去。」

  「是。」

  小廝急急離開之後,劉玉環還在當場呆坐了一會才站起身來。

  這邊翠兒小心翼翼的拿眼去睇她道:「要不要將五皇子殿下放出來?」

  「放出來?放出來誰知道他還會發什麼瘋。」

  她真的是怕了李衡了,她曾經也是一個懷春在心的豆蔻少女,也曾年年歲歲祈求能嫁得一個如意郎君,相夫教子,一生安樂。

  她那樣的出身,那樣的家庭,嫁戶好人家簡單,嫁的一個好人卻很難。

  但這樣的好事到底還是落在了她的頭上,五皇子李衡為人風雅,又在民間口碑極好,雖然一直無緣得見,但光是聽人描述的就足以讓任何閨中女子一心嚮往了,更何況是她。

  所以出嫁的那天,她無光無限,頂著全城人艷羨的目光坐在轎攆之中,隔著細細一道轎簾,看著那人寬闊的脊背,風流的身影,心底猶如抹蜜,甜滋滋的。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進了府門,就如入地獄,她這青春年華,下半輩子都將葬送在此。

  無人會她心意,無人知她冷暖,無人憐她流離,無人寵她一生。

  直到姐姐一句話,猶如喚醒她絕望的意志,姐姐說,你可以把她休了啊。

  自古以來只有男人休女人的說法,何曾有女人休男人的先例。

  就算有這個先例,她也不會休了李衡,畢竟這已經不是兩個人之間的恩怨情仇了,而是兩個姓氏之間的爾虞我詐。

  她雖然不能把這個男人休了,但她卻可以掌握主動權。

  誰說在這個家中,她就永遠要屬於他,成為他的依附品,被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誰說自己就要忍受他的大罵和羞辱,除了以淚洗面就無能為力?

  她現在也想做一回自己,做自己的主人,做這個家的主人。

  讓翠兒簡單給她捯飭了兩下,收拾好了衣衫妝容,這才起身,款款向前廳而去。

  李衡才被從刑部放出來,不日之後就要發配封地,和太子的這一仗,他敗了,敗的一塌糊塗,險些丟了性命。朝中官員人人見了他都唯恐避之不及,這個時候登門一是向別人宣佈自己是五皇子一黨,二來則恐沾了晦氣,影響自己今後在朝中仕途。

  所以今天大門緊閉,只有四皇子李徇前來拜見。

  李徇雖然人被請到了正廳小坐,但他是個坐不住的人,已經在屋裡來回走了好幾圈了。

  門口時不時傳來腳步聲,他就側頭往外頭看,看到不在自己要見的人,又有些失望的擰眉。

  「娘娘小心。」翠兒攙著劉玉環提腳跨過門檻,沖裡頭站著的人道:「四殿下萬安。」

  李徇聽到動靜猛一抬頭,一雙眸子盯緊面前之人,嘴角帶笑,衝她點頭:「我……你,快坐吧。」

  劉玉環也不覺加深了笑意,衝他說道:「四殿下倒是熟絡,好像這裡是你府上一樣。」

  李徇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乾咳一聲,錯開目光,他笑著看向她的身後「五弟呢?」

  「他……」劉玉環斟酌了一下說道:「他現在不想見客。」

  「哦……」應了一聲,李徇點頭:「想來也是。」

  發生了這種事情,不管是出於自尊心過強,還是什麼原因,不想見什麼人,也在情理之中。

  「今天晚上父皇設宴,說一家人小小聚一聚,你們……」他試探的問出,唯恐擔心沒邀請老五一家,倒顯得有失偏頗了。

  後者點頭應道:「五殿下會過去的。」

  「好。」點點頭,李徇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一雙眼睛侷促的落在面前的茶盞上面,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只覺得這屋子裡頭似乎有些憋悶,讓他心煩意亂的。

  半晌之後,只聽劉玉環又開口說道:「翠兒,你去看看管家怎麼樣了,看看他還能不能撐下去了。」

  「是。」翠兒應聲,一招手,將屋裡伺候的人都盡數帶了出去。

  她是劉玉環的貼身婢女,不會不清楚她心裡在想些什麼,當初在行宮的時候,這二人之間相處數日,所發生的一切,她也都看在眼中。

  只是心中不禁要恨,怎麼當初自家小姐嫁的人不是四殿下,而偏偏是五殿下呢?

  等翠兒一走,李徇就顯得大方多了,常年練舞的他粗胳膊粗腿的,身形魁梧,道一聲別動,竟然小心翼翼的用兩根手指頭從她髮絲上拈下一片洛英,嘴角噙笑,讓著粗獷的硬漢別添幾分溫婉。

  後者微微一笑,看著面前之人,自從回京之後,兩人還是第一次見面,他在行宮之中日日帶人巡守,被夏日的太陽灼曬出一身古銅的膚色,渾身散發出行伍軍人的氣質。

  「管家怎麼了?」他沒話找話道:「怎麼就撐不下去了?」

  劉玉環神色一黯,嘴角笑容消失殆盡:「傷了脾臟……大夫說,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