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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癆病

  姐妹倆又坐了一會,劉玉瑤囑咐她幾句,無非是在京中行事低調,不要私自去找人,免得引人注意之類,她就匆匆告辭離開。

  出東宮的時候迎面碰上了刑部尚書朱晚照以及幾位官員,一一見禮之後,見他們去的方向,她也只能暗自祈禱,但願太子的這些左膀右臂能有法子將人早日找到。

  殊不知她惦記的人此時還在王府一處不起眼的小院裡頭,這院子本就坐落偏僻,還要分上好幾重門。

  先由大院進去的時候,入眼一片荒蕪,只道這片王府是收並了幾家豪宅而成,後來重建規劃的時候,這座舊宅因有江南遺風,所以就完整無缺的保留了下來。

  但是保留下來卻並無人居住,一進去就看到裡頭高屋廣廈,荒草淒淒,看不見半個人煙,轉一圈發現沒別的地方可走了,通常進來的人也就沿原路返回了。

  但是王府的管家卻並不走尋常路,他沿著通幽小徑一路向前,但走到半路上的時候,抬眼張望了半天,撥開一叢翠竹,掏出一把鑰匙,打開翠竹後頭的鎖,推開了兩扇厚重的黑門,回頭對身後之人說道:「請。」

  「好,好。」那背著藥箱的郎中也著實嚇了一跳,這是多隱秘的地方啊,尋常人只當翠竹之後是一面牆,沒想到竟然有一扇秘門,門後還有一座院子。

  這個院子要比前頭的院子小很多,房屋也少,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廚房,炊具,水井,炕頭,一應俱全。

  另外還有兩間乾淨的廂房和幾間婢女住的小屋,裡頭的大通鋪也收拾的乾乾淨淨,井井有條。

  路上的青石板掃的光可鑒人,院子裡的一株南天竺也因秋天將來,葉片發紅了。

  怎麼也不似前頭那毫無煙火氣息,顯然是有不少人居住。

  待管家推開房門進了裡屋,隱約聽到咳嗽的聲音,不禁快走了兩步。

  因他本是內監出身,不用避諱什麼,這會兒就徑直走了進去,聽到床上的人輕聲咳嗽,卻又連忙問道:「姑娘,姑娘好些了嗎?」

  床邊端著水盞伺候的人卻搖頭說道:「沒有見好,咳的比昨天更厲害了。」

  管家眼下著急,連忙拉了郎中過來:「您快瞧瞧吧。」

  郎中連忙應是,低頭往床邊一跪,蚊帳裡頭伸出一節皓腕,伴隨著咳嗽的聲音,這皓腕還在輕輕抖動。

  小心翼翼的為其把脈,郎中臉上情緒並不算太好:「這是,這是勞郁之症,拖的時候久了,恐怕會變成癆病。」

  管家就是擔心她會得肺癆,這才不顧王爺的命令找了個嘴巴還算牢靠的郎中進來看病,這聽了郎中的診治,眼底色澤大變,連忙問道:「可有法子醫治?」

  郎中點點頭,安撫他道:「不慌,不慌,現在只是才開始咳嗽,伴隨體虛熱症,有些棘手而已,只要好好調養,一定能得以康復。」

  「癆病?我會得癆病嗎?」床上的人慢慢掀開簾子,露出一張蒼白的小臉。

  郎中雖然早就從脈象中得知她身上有毒,但心想這興許是大戶人家欺男霸女的一種手段,自己也不便多嘴。

  但此時看到這如花似水的年紀,好好一個姑娘家唄迫害成這個樣子,心中不免也是有些擔心和可惜。

  「姑娘儘管放心,這病好治,只要您按時喝在下開的藥……」

  「不喝。」沒想到她答的倒是硬氣,冷笑一聲說道:「讓我得癆病吧,最好把你們都傳染了!既然要把我關在這裡,那就要死一起死吧!」

  「姑娘……」管家一臉訕訕之色,語氣中滿是討好之意:「我們這些做奴才的,死不足惜,姑娘千金之軀,不能不為自己著想啊。」

  「我著哪是千金之軀啊,也就賤命一條,如今被你們害的沒辦法動彈,那更是賤命中的賤命了,甚至都不如個畜生呢。我死了,有你們這麼多人陪葬,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一口氣說完,她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嚇的周圍的人忙不迭的去給她撫胸拍背,唯恐她有什麼三長兩短。

  郎中這才開始仔細打量起她來,雖然整個人因為過於消瘦的緣故看上去顴骨高聳,但這清眸薄唇,瓜子小臉,無不彰顯出她是個美人。

  都說紅顏禍水,果然不假,就算不禍害了別人,也是禍害了自己。

  可她又偏偏是個硬氣的丫頭,要不然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郎中有些尷尬的杵在那裡:「這個……管家,我還要開藥嗎?」

  「開,開。」管家忙不迭的答道:「有勞了,有勞了。」

  「別費心了,開了我也是不喝,誰知道是什麼藥呢,如果是毒藥呢!」

  管家忙道:「若是毒藥咱們也就不費心費力了,為什麼不乾脆等姑娘病入膏肓呢?」

  只聽她冷哼一聲說道:「那是因為你們不想讓我傳染!」

  管家真有些哭笑不得:「您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請為那孩子想想,小小年紀就沒了親娘,多可憐吶。」

  「你也別拿孩子來嚇唬我,要是李衡把他殺了,那我們到陰間也是母子!要是李衡不殺他,我的兒子沒爹沒娘照樣能好好活下去!他命硬,跟他爹似的!」

  聽她直呼洛清王的名諱,那郎中只當自己什麼都沒聽到,慇勤的在那裡寫藥方。

  管家依舊是一臉難看的笑容:「您要是出事了,等王爺回來,指不定還以為是王妃打翻了醋罈子,故意為之的呢……到時候王妃……」

  「玉環?!」果然,劉玉環是她的軟肋,一聽到王妃兩個字,她的眼睛裡又燃氣光芒。

  一大堆話要說,爭先恐後的從嗓子眼裡往外冒,一張嘴就劇烈咳了起來,咳的她身體都在顫抖,扶著婢女的胳膊斷斷續續的問道:「玉環回來了?玉環,她,她現在怎麼樣?我,我要見李衡!李衡去哪了!玉環呢,把玉環叫來,快!快!」

  「姑娘,您還是消停消停吧……」管家一臉為難,搓著手說道:「王妃娘娘對您的事一無所知,我們也不過是照王爺的吩咐辦事,他最近這段時間人不在府上,囑咐我們將您照顧好了,您有什麼要求,等王爺回來了,您跟王爺提,跟我們說這些,也是白搭!」

  她又急迫說道:「我不管,我要見你們王妃!你們要是不讓我見,我就死在這了!信不信?我說到做到!」

  「奴才還是那句話,您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莫說這屋子人得跟著陪葬,那王妃娘娘也少不了。畢竟這府上就咱們王妃娘娘說了算,她要是沒發話,誰敢讓您死啊,到時候王爺一定會追究娘娘的不是。」

  劉玉瑤氣的是咬牙切齒,只聽管家又施施然的說道:「王爺當初不是說了嗎,他心裡沒別人,就您一個,您要是出了什麼差錯,那孩子是您唯一的血脈,王爺估計也不捨得讓他給您陪葬啊,一定會當親生兒子養著的……」

  「那不是認賊作父嗎!」劉玉瑤一聲怒吼,又咳嗽個不停,整張參拜的臉都咳的通紅的,幾乎快要把血咳出來一樣,那感覺可真是難受,可難受歸難受,那也是她自作孽!

  「您知道就好,何必說出來呢。」事實證明,這王府的管家也並非是百無一用的。

  劉玉瑤幾乎快要氣的撅過去了,他們江湖中人講究的是一個報仇雪恨,快意恩仇。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一想到這小子將來對著殺母仇人叫爹,她覺得自己絕對可以從棺材裡蹦出來。

  可光是這樣也就罷了,怕就怕他再對自己的親爹下毒手!

  看來這要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管家看出她已經有幾分妥協,對著一旁的郎中使了一個眼色:「麻煩您在府上多住幾日,一定不會虧待了您,您的家人也不會怠慢。」

  這話中有威脅的意味,郎中只得答應,將藥方遞給下人抓藥熬藥去了,這邊管家又帶他去了外頭的院子,收拾出一間廂房,讓他暫時居住,並表示等那人康復之後就可以走了。

  劉玉瑤這病是自己給自己嗆出來的,她是故意的,吹風淋雨,加上沒事愛折騰兩下,不吃不喝,心中抑鬱,夜半不睡,最後終於如願以償的病了。

  沒想給自己整個癆病出來,頭疼腦熱也就算了,但不小心就玩大了,弄的她現在整天都快把五臟六腑咳出來了,非常難受,悔不當初。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這麼半死不活的活著。

  不過聽管家的口吻來看,李衡不在王府,劉玉環在王府,她不禁又燃起了生的希望。

  稍微覺得身子利落一點了,就要掙扎著下床,眾人阻攔不及,只好任由著她折騰。

  身體酸軟無力的時候,她就得靠人一直攙扶著。

  待被扶到了那扇屏風跟前,她的一雙眼睛就一動不動的盯著那九龍壁上一對龍眼看去。

  這兩個黑窟窿裡有她日思夜想的兩個人,一個是大鬍子,一個是自己的兒子。

  只是今天坐在院子裡的只有大鬍子一個人,小寶卻不在。

  大鬍子過的也好似極為悠閒,手上捧著本書,看的聚精會神,良久之後,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還是感覺到了什麼,目光向一個方向看去,與劉玉瑤的眼神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