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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出宮拜祭

  「馬上……就要到你母親的忌日了吧?」

  身形一晃,太子腦袋裡嗡嗡作響。

  這麼多年了,他還是第一次提起這句話。

  就算作為一位已故先皇后,宮中也該有祭祀的活動,然而那位貞元皇后死去多年,就好像這宮裡從未出現過這樣的人一樣,除了太子在那一日會獨自傷神之外,倒也不曾有旁人記掛。

  「還早。」他道:「母后的忌日是在盛夏。」

  現在才開春,盛夏時節,知了叫的聲嘶力竭,鳳藻宮後的一池荷花都快曬蔫了,八月流火,可見一斑。

  他從東宮一路小跑而來,沒坐轎攆,宮人跟在他的身後一疊聲喚著太子殿下他卻不停,幾次跌倒,又爬了起來,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到鳳藻宮一看,白幡高懸,哭聲震天,一群人披麻戴孝的跪在一具漆黑的棺木之前。

  那棺木比他的個頭還高,寬的好像能躺下兩個人,厚重閉塞,他光用看的,就知道棺木內壁近兩尺來厚。

  再放眼看去,宮中上下已經是一片白色的海洋,可見早就準備了有一段時間了,而他作為太子,作為中宮皇后唯一的兒子,卻被蒙在鼓裡。

  死前未能得見一眼,死後卻人人都瞞著他。

  當他來的時候,到底晚了許久他不知道,只記得那紙錢在陶盆裡頭燒的有三尺多厚了。

  要說不恨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時至今日,他也清楚的記得自己奔喪的那日。

  一國之君倒是點頭說道:「算算確實有段時日,可朕方才夢魘,聽到你母親說想你了,仔細算來,你也有段時間沒有去拜祭了吧?」

  「清明的時候在長安殿祭祀過了。」既然提起此事,他也不再避諱。

  一國之君便又點頭應道:「那就好……興許沒讓她看著,不放心你,不如你和太子妃,往皇陵走一趟……讓她看看你們,也替朕祭拜,祭拜。」

  李徹一時沒太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畢竟這麼多年了,就算有前往皇陵祭祖的情況,那都是祭祀列祖列宗的,卻從未提起過自己的母后。

  明晰帝又道:「不肯去?」

  太子連忙說道:「兒臣遵旨。」

  「嗯,帶著太子妃,讓她看看你如今的妻子,也好放心。也趁著著春光大好,出去走走,以後想出去都沒機會了,如朕這般,被朝政累贅。」

  萬福安小心的抬眸看了那位帝王一眼,只見他說這話的時候異常平靜,好像週身病痛都消失殆盡了一般,神態的溫和的讓人覺得害怕,和先前的大病比起來,竟然有點迴光返照的意味。

  太子聽到他這麼些話,縱然也有疑惑,但卻不敢多言,點頭應下。

  萬福安送他出去的時候,已經小聲說道:「恭喜殿下,聽陛下所言,似乎已下定決心了傳位人選。」

  太子負手,眉頭深鎖道:「這種時候支使我走,到底是為哪般?」

  「好在皇陵不遠,快馬加鞭,幾個時辰就能回宮來。」

  萬福安說的不錯,皇陵確實不遠,就在京郊西南的方位,當年先祖選的風水寶地,鎮守南方,俯瞰京師,庇佑子孫基業。

  也許真到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地步,他對先皇后的虧欠也都表現出來了。

  但李徹不相信,因為他的父皇不是那種人。

  可如果不是這個原因,又會是什麼原因呢。

  難道是擔心他趁機篡位?那倒是可以講他趕到南方去。

  或者是擔心他妨礙了別人篡位?這可不是那帝王的風格,留在宮中彼此掣肘才是他會做的事情吧。

  可去便去,為何還帶上了太子妃,太子妃一介女流之輩,又懷有身孕,竟然連她也不留在宮中,難道是擔心有人傷及了她?

  好像這麼多猜測,最後這一條才說的通,畢竟他還是比較疼愛這個兒媳婦的。

  出了內室,外間還有幾位皇子等候,見太子和萬福安出來了也都紛紛起身。

  萬福安笑呵呵的說道:「陛下喝藥歇下了,看上去龍體大安,諸位殿下不必憂心掛懷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律的笑容染上眉梢眼角:「我就說父皇應該沒事!萬福安,估計是你一時緊張了!」

  後者笑道:「七殿下教訓的是,老奴以後定當小心謹慎。」

  「小心謹慎是好,不過這該緊張的時候還的得緊張!」四皇子補充道:「別耽誤了就好!」

  「是,是。」

  幾人這才一一告辭離開,從早朝的時候就在等,早飯,午飯都沒吃,眼下都過了晌,出宮的出宮,去尋各自娘親的去尋娘。

  太子前腳回了東宮,後腳中宮的懿旨就送來了,說是皇后娘娘請後宮妃嬪都往長安殿去,給陛下祈福,太子妃和東宮幾位良娣自然也不能缺席。

  太子坐在桌前用膳,看著劉玉瑤從內室出來,身上穿著累贅的衣飾,雖不華麗,但是她身為太子妃所應佩戴倒是一樣不缺。

  「行不行?我特意沒讓尋芳找那些紅紅綠綠的衣服穿。」她在太子的面前轉了一圈,滾圓的肚皮有些滑稽,而那側頭看他的樣子也是嬌俏。

  太子笑道:「你不累嗎?」

  劉玉瑤馬上又哭喪著個臉點頭說道:「我當然累!可尋芳說皇后傳召,不能再落了她的話柄!我想想也是,省的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

  太子看她的目光不自覺的溫和了幾分,起身上前,將她頭上最重的幾隻簪環都拆卸了,又把腰間佩戴玉珮摘了,耳朵上的玉墜子也是沉重晃蕩,也都一一摘除:「就這樣吧。」

  劉玉瑤微微避開他的眼睛,點了點頭,只覺得他靠過來的時候自己有點不自然,這幾個月來和他多多少少有些疏離,這個身體竟然如此渴望著和他貼近。

  「若是皇后怪我穿衣打扮不合規矩怎麼辦?」

  「那我便帶你離開這皇宮,哪裡讓你過的舒坦,咱們去哪裡。」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認證的不似在開玩笑。

  劉玉瑤不敢去看他,唯恐真就應了他的話,跟他逃之夭夭了,可她自己心知肚明,他是太子,與自己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先是跟尋芳去了鳳藻宮,她衣著算是比較素淡的了,乍然出現在那麼多衣香鬢影之中也有些扎眼。

  因為來的人太多,坐也沒處坐,乾脆三三兩兩的站著說話。

  劉玉環看她進來,快步上前,握著她的手叫道:「姐姐。」

  「玉環!」她欣喜間咧嘴一笑:「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

  這對姐妹花都沒有什麼華麗的裝扮,既顯年輕,又顯嬌俏。

  賢妃來的時候卻是金光熠熠,行動間香味襲人,冷眼看了這對姐妹花一眼道:「我說你們兩個做人家兒媳婦的,是要幹什麼啊?皇后娘娘讓我們去給陛下祈福,可不是哭喪啊!真是不成體統!」

  賢妃說話一向都是直來直去,不怕忌諱,還附加一聲冷哼。

  劉玉瑤看著她,腦海中馬上浮現出大年初一的那一天,在玉蘿宮的偏室之內,她與太子相擁一處,只覺得胸腹之內一片翻江倒海,忍不住噁心的想吐。

  誰知她才幹嘔一聲,那賢妃就一個箭步跳到一旁了,指著劉玉瑤道:「你好大的膽子啊!竟然要衝本宮身上吐!」

  「太子妃害喜。」劉玉環說道:「還望賢妃娘娘不要怪罪,我替姐姐賠不是了。」

  賢妃狠狠瞪了劉玉環一眼,扭身就走。

  劉玉瑤的臉色有些蒼白,今日的心情算是徹底被賢妃給毀了。

  只聽劉玉環道:「姐姐你可還好?怎麼這麼長時間了,還在害喜?」

  「看到噁心的人才會想吐,其他時候也倒還好。」

  知道她意有所指,劉玉環也沒再說話,這宮中的事情,誰又能三言兩語說的通呢。

  待皇后前來之後,便帶領著後宮妃嬪往長安殿去了。

  長安殿位處宮中西南,倒是和皇陵呼應,路途有點遠,未彰顯誠心,眾人也都徒步。

  一時間,整個後宮出動,環珮叮噹,衣香鬢影竟然看上去還挺熱鬧。

  而劉玉瑤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作為皇帝,這後宮之中竟然有這麼多人。

  且不算自己平日常見幾個位份高的,另外還有一些年紀大的,年紀小的,有病的,沒病的,醜的,俊的,還真就如民間說書的所講,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了。

  長安殿巍峨聳立,殿門大開,恍如一位耋耄老者,威嚴的看著她們旖旎而來。

  女人一向話多,所以才說三兩個女人都比得上一群鴨子了,但是今天她們卻沒有過多言語,只聽聞腳步聲,環珮聲。

  長安殿的太監總管常喜已經收到消息等在殿門口,帶著長安殿的宮人和誦經的大師一起給皇后等人行禮。

  皇后道:「公公不必多禮,數日未見,公公也有所消瘦了。」

  常喜受她關懷,受寵若驚,他高高瘦瘦的身形微微一顫道:「不敢勞煩皇后娘娘的惦記。」

  「你是宮中的老人了,以後少不得還要多多倚仗公公,公公自己要記得多加餐飯保重身體才是。」

  常喜又趕緊應答謝恩,這邊做了一個手勢,請皇后登入殿中。

  攙著劉玉瑤的焦嬤嬤輕輕碰了她一下,示意她和皇后一起走。

  她這才後知後覺的抬腳跟上,眼睛盯著皇后鳳袍後擺,唯恐自己踩著。

  可越是這麼想,就越是不自覺的往那後擺上去踩,皇后略一頓住,再往前邁的時候,卻覺得有人扯著她的衣服往後拽一樣,整個人向後倒去。

  正是在上階的境況,她的身體就向劉玉瑤倒了過去,後者眸光一睜,驚了一跳,頓時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