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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歲月靜好

  「太子妃呢?」

  聽到太子如是相問,弄影搖頭,繼而又道:「跟尋芳出去了。」

  竟然是跟尋芳一起出去的,弄影身上多少會點功夫,跟在她身邊照顧她也方便,但她顯然是有點排斥弄影了。

  李徹一邊在爐火上搓著手一邊逕自笑道:「你算是失寵了。」

  「奴婢就從未得寵過。」

  「不過尋芳行事也算穩妥,你不跟在她身邊也不怕她再來那一出逃走的戲碼?」

  「以前娘娘要是自行離去奴婢活不成,眼下娘娘要是自行離去,那就是殿下……」

  她話說了一半不說了,靜靜的站在一旁。

  李徹斜睨她一眼,眸光危險的瞇緊說道:「怎麼不說了?要說我活不成嗎?你儘管說就是,恕你無罪。」

  「那就是殿下活不成了。」

  「哼,你倒是還真敢說……」

  太子咕噥了一句,撩起衣袍往軟榻上坐了,繼而又衝外面叫道:「小安子!」

  小安子匆匆撩了簾子進來回話:「主子?」

  「把書房的折子拿到這裡來。」

  「是。」

  小安子離開之後弄影就開始給他備上筆墨,並打開一個小罐子,從裡面倒出汩汩清水為他研磨。

  從桌上的碟子裡抓了一把松子兒剝了幾顆扔進嘴裡,太子道:「這什麼水,裝的罐子倒是好看。」

  粗瓷的罐子掛了一層藍漿釉,大氣又不失雅致。

  「是……」弄影皺眉深思起來:「好像是叫梅花雪水……」

  「是梅雪初晴吧?」太子一手支頜笑瞇瞇的看著她。

  弄影回看太子一眼,一張臉頓時漫上紅霞,慢吞吞的嗯了一聲,繼續面無表情的在那裡磨墨。

  「就你這記性,大年三十皇后為難玉瑤的時候,你居然還能把她以前的詩背下來,也真是為難了。」

  「殿下過譽了。」

  為了背那幾首詩,她差點死一遍,就是年幼時習武也沒有這般痛苦。

  「這梅雪初晴是誰收集的?總不會是你吧?」

  弄影又乾巴巴道:「奴婢沒有這樣好的雅興。」

  「想來也想,你雖細膩,但都藏在心裡,莫非是玉瑤?」

  想到這個可能,他又自嘲一般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只聽弄影又道:「殿下不要猜了,是側妃娘娘。」

  「哦……」李徹點了點他,想到那個現在人還在大理寺中的側妃樂容,臉上的表情又慢慢變的難看起來。

  「側妃收了好幾罐梅花雪水,說是留到夏天給殿下用,不管是用來研磨寫著,還是烹茶泡水,都是上等之選。」

  「弄影,你今日的話說的有點多了。」李徹看著她。

  後者閉嘴,不再多言。

  只聽李徹又道:「你說這些無非是想讓我念她的好,可她哪裡又值得我去念?犯了不該犯的錯誤,難道還要我為了她去父皇跟前求情不成?」

  弄影又道:「想必她也是有苦衷的。」

  「哼。」李徹冷哼一聲不再搭理她,直到小安子捧著奏章送上來了,他翻開奏章看了兩眼又忽的想到什麼一般問道:「你說這些話就是故意的吧?」

  弄影依舊不說話,只是磨墨時候的神情倒是專注。

  「知道你越是這麼說,我越不會去管她的死活,所以才這麼說的吧?」

  道理好像有點複雜,要理順了還不太容易。

  弄影磨墨,依舊不說話。

  見她不搭理自己了,李徹又自嘲出聲,低頭繼續看著手上的奏章。

  但這奏章也看的他沒法專注,時不時的抬起頭來看向門口的方向,又扭頭從窗下向外看去。

  只見冷風依舊,吹的院中雪粒子拍打在牆面廊柱之上,留下一片斑白。

  太子有些坐不住了,張口間欲言又止,最後乾脆閉上嘴巴,一雙眼睛盯著手上的奏章看的全神貫注。

  雖是全神貫注,但一句話卻要來回閱上兩行,總覺得時間難熬。

  不一會,聽聞遠處似乎有聲音傳來,他抬頭側耳,聚精會神的聽著。

  以為自己聽錯了,正要兀自懊惱,按聲音卻又在近處響起。

  卻是劉玉瑤正與尋芳說笑,一路往這裡回來了。

  男人似乎微微鬆了一口氣,但卻又眉心緊蹙,似乎在斟酌一會怎麼訓斥她一番。

  「快快快,找個大盆來!」劉玉瑤說著就掀簾而入暖閣,一雙袖子往胳膊上一擼,就開始招呼宮人。

  李徹不解,待往她身後看去的時候,只見一個小太監正抱著一棵光禿禿的小樹進來。

  而劉玉瑤此時也看到了室內多了一個人,手上動作一僵,隨即有些侷促。

  太子笑道:「又得了什麼好東西?」

  劉玉瑤回頭看了一眼內監手上抱著的小樹,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笑容消失殆盡:「沒什麼。」

  尋芳已經命人尋了一個大大的紫砂盆來:「娘娘,種在這裡吧?」

  「你看著辦吧。」她說著便走到一旁,就著宮人端過來的黃銅盆洗手,只是剛才在門外的興致勃勃已經蕩然無存。

  李徹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也不說什麼,只是低頭繼續看著手上的折子:「開春之後我就要南下了。」

  洗手的人動作一頓,扭頭看他道:「哪天?」

  「還沒定。」

  「哦、」

  她繼續洗手,專注的有點癡迷。

  指甲縫隙裡藏著的黑色泥塵似乎很難洗下去,不過也不要緊,過幾天自然也都沒了。想當初她在宮外的時候,這些東西無可避免,也沒見著自己這般在意。

  一方巾帕遞到了她的手上,劉玉瑤接過巾帕一邊擦手一邊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

  李徹將巾帕拿到一邊去,將她挽起來的袖子放下,繼而又將她頭上的枯草摘下來道:「方纔哪去了?這麼大的風還到處亂跑。」

  「去了園房。」劉玉瑤避開他手上的動作,自己放下衣袖,一邊低頭答道:「看到他們在種桃樹,就要了一棵。」

  「桃樹?」李徹忍不住快要失笑出聲:「你喜歡吃桃子?」

  也不是喜歡吃桃子,只是這桃樹與眾不同罷了,但她卻又懶的說,只是隨便應了一聲:「嗯。」

  「以前也沒見得你多喜歡,不過你現在懷有身孕,飲食口味多於旁人不同而已。現在想吃嗎?著人給你弄一些來。」

  天之驕子,一國儲君,要吃桃還是很容易的,就算眼下冰天雪地沒處去尋,但只要他一聲令下,就算枯木也得逢春,開出桃花,結出桃子。

  「不要!」劉玉瑤直接出聲拒絕道:「我這棵是蟠桃樹!和那些尋常的果子怎麼一樣!」

  「蟠桃?」男人失笑出聲:「蟠桃怎麼就不一樣了?你還特意弄了一棵種在房間裡?等著結桃子嗎?」

  劉玉瑤看看那桃樹,又看看李徹道:「就算不急著結桃子,放在這兒看也是好的,等到春天開花了,不比梅花差。」

  男人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你說的倒是很對。」

  「娘娘,奴婢熱了杏仁酪,您趁熱喝一點?」

  尋芳適時插嘴,臉上笑容滿面。

  後者點頭,在軟榻上坐下道:「正好我餓了,剛才外面吹的好冷,喝一點,暖暖身子。」

  「是。」尋芳下去,不一會就端了一盞杏仁酪送上來,又問太子道:「殿下喝嗎?」

  李徹搖頭,隨即在軟榻的另一邊坐下,將小几上的奏章一推,端了松子放在上頭,一個一個的剝出肉來,放在劉玉瑤面前的小碟子裡。

  劉玉瑤一邊喝著杏仁酪一邊看著那些人栽桃樹,取的是剛才從園房裡挖的泥土,上好的紫砂盆。灑土栽樹,再灌足了水,就等這裡面的樹生根發芽了。

  一轉頭,看到碟子裡的松子兒,她看李徹一眼道:「你不看奏章了?」

  後者搖頭:「也不急於一時。」

  將杏仁酪碗裡的勺子拿出來在嘴裡舔了舔,舀了一勺子松子送進嘴中,香甜的味道在嘴裡化開。

  李徹看著她,見她連吃點東西都是這麼的神情專注,不覺得歲月靜好,願永遠都如今日這般。

  年後皇上的身體就一日不如一日,往常還能遵照太醫的囑咐,服用藥物,於飲食方面上心,但現下反而不願配合醫囑,連藥也不喝,這讓伺候在帝王身邊的人無不憂心忡忡。

  早朝恢復之後,百官再見那一國之君之時已經可以看得出來,他的氣色和年前大不一樣,有時候早朝進行了一半,他就會兇猛的咳嗽出來,讓人看了只會覺得心焦不已。

  散朝之後,一國之君回到養心殿暖閣,便聽宮人通報說道:「皇后娘娘到了。」

  明晰帝眉心緊蹙,揮揮手,示意那人下去,繼而抬腳進去。

  萬福安將門簾挑開,只見皇后正端坐內室軟榻,見皇帝下朝回來了馬上起身說道:「陛下……」

  「嗯。」一國之君咳了兩聲,接過萬福安遞過來的茶盞喝了一口道:「你怎麼這麼早的過來了?」

  皇后笑瞇瞇的說道:「不早了,今日驚蟄,陛下忘了嗎。」

  「哦……」那帝王雙眸微微一瞇,似乎在回憶什麼,點頭說道:「是了,驚蟄。」

  皇后又微微一笑,招手道:「來啊,把補湯端上來。」

  只見宮人端著一個小小的紫砂煲過來,皇后一手扶著寬大的衣袖,一手舀了一小碗補湯遞給那帝王說道:「陛下請用,臣妾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去為陛下熬湯了,用的都是最上等的藥材。」

  「你們一個個都變著法子的來讓朕喝這個東西!」

  帝王扭過頭去:「不喝!」

  皇后面露難色:「皇上龍提欠安,怎麼能不喝藥呢?這喝了藥才能早點康服務啊。」

  「拿走拿走。」那帝王有些不耐煩的揮她。

  皇后卻依舊堅持道:「臣妾見陛下被病魘纏身也自覺惶恐難安,每日為陛下祈福誦經也不過都是些表面功夫,這要康復,還得靠陛下多喝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