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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那就笑一笑

  被明晰帝叫回去說了一會話,李律再離開的時候早已將自己要前往鳳藻宮拜見皇后的事情給拋之腦後。

  一出皇宮他就渾渾噩噩的,腳步略微有些凌亂虛浮。

  等在宮外的就只有七皇子府上的馬車靜靜的停在那裡。

  車簾被從裡面掀開一角,女子面帶面紗看向這個走路都心不在焉的男人。

  直到他坐進馬車當中,女子才無奈的在他肩頭拍了拍道:「在哪裡蹭上的灰塵?」

  李律被她這麼一拍才驚覺醒來,看了看肩膀上的紅色粉末道:「方纔撞牆上了,沒看見。」

  「殿下這麼大個人了,走路連牆都看不見,可見皇上對您說了什麼,讓您心事重重。」

  李律又呵呵笑了起來:「什麼都瞞不過你,父皇說,讓我多到戶部走走,歷練歷練。」

  女子摘下面紗,眉間帶笑:「去戶部走動是好事,多少人都還求之不得,六部當中,戶部為首,乃國之命脈,可見皇上對你也非常器重。」

  「這樣的器重偏偏是我最不想要的……」李律皺緊了眉頭,欲言又止,最後搖頭說道:「罷了,這些事情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

  女子看著他的側臉,不難看出這大好青年一向都是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但心思比誰都細膩,所思所想比任何人都要多。

  這也許是李家人獨有的特質吧,他們哪個想的又少?哪個想的不多?只是李律和旁人不同,他的心底還積存著許多善念。

  那位帝王的器重對他來說不是好事,反而好像將他推向是非。

  眼下朝中多派相爭,太子貴為儲君本該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但五皇子先是百官所向,又被封王,在這朝中足以和太子對抗。

  現在皇上又暗中歷練李律,不得不說,難免有利用他掣肘兩個哥哥的嫌疑。

  「殿下心中,希望將來,誰能繼承大統?」

  李律聽聞,驚訝的看向身邊的女子,馬車行走在路上,微微晃動,讓女子臉側那張面紗也在微微抖動,那張與太子妃一模一樣的臉上,卻是留存著一條暗淡的疤痕。

  「春生,這是你能問的嗎?」李律突然呵斥她道:「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將來不管誰繼承大統,我都只能俯首稱臣,況且,我寧願偏安一隅,不問朝中瑣事。」

  「殿下,不要迴避我的問題,我問你,你想讓誰繼承大統?待陛下百年之後,總得有人繼承皇位的吧?」

  李律再一次被她問了個啞口無言,本想對她發火,本想避之不及,但奈何她那雙漆黑清澈的眼睛看向自己,似乎能將自己一眼看透,也似乎知道他心中的所有猶疑,竟然忍不住自言自語的說道:「我……我不知道……」

  春生搖頭說道:「殿下還是太糊塗。」

  「我不糊塗!」他大聲辯解,一拳重重打在了馬車的車壁上,咬牙切齒道:「不管是誰!不管是誰繼承大統,另一個人……」

  他說不下去了,曾幾何時他也曾想過,若是將來他去求情,他們是否會彼此放過對方?

  父皇在的時候,他們貌合神離,父皇一旦不在了,豈不知要兵戎相向?

  「殿下在朝中雖然沒有勢力,但也是百官所向,若是由殿下繼承大統,恐怕才會是最好的結果,一個你想要的完美結局。」

  「閉嘴!」李律突然大聲呵斥道:「你好大的膽子!本皇子之前是不是太縱容你了!讓你有膽子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

  「你什麼你!你什麼也不用說了!」

  他瞪了面前之人一眼,忍不住蹙緊了眉心將頭扭到一旁,儼然受氣的孩子一樣,還一手摳著馬車內部,心中老大不快活。

  半晌之後不見身邊有什麼動靜,李律終於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春生被他那樣一番呵斥,不僅沒有生氣,還笑瞇瞇的看著自己。

  作為一個男人,看到女人比自己還要大度,他不免有點羞愧難當,卻依然板著臉到:「我說話嚴重了,你不要往心裡去。」

  「殿下本來就該如此,隨心而活,想說什麼說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何必藏著掖著呢?」

  李律又抿了抿嘴巴說道:「你也是聰明人,應當明白,這隨心而活有多難。」

  「那就笑一笑。」春生說著伸出一根手指去,小心翼翼的戳了一下他的嘴角:「不管明天發生什麼,眼下過的開心就夠了。」

  李律看了一眼她的手指,一個沒忍住還真就笑了出來:「你也是這樣的嗎?過好當下?」

  「以前我不這樣的,在我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之後,我才發現,做人不必思慮太多,不必為已經發生的昨天懊惱,也不必為未知的未來膽怯。」

  「你說的我倒是有點無地自容了。」李律笑道:「罷了,你說的對,沒什麼好懊惱的,也沒什麼好膽怯的。」

  「正是。」

  二人一路上聊到門口,剛下了馬車就見管家通報說道:「殿下,有客來訪。」

  李律一邊將春生扶下了馬車,一邊隨口問道:「什麼人?」

  「是沈府的公子。」

  他這麼一說,春申就渾身一僵,李律也明顯的察覺出她的不對勁,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不過倒也沒有再說其他。

  只聽李律蹙眉又道:「你可知他來做什麼?有事?」

  管家為難的搖搖頭:「老奴不知,他來了好大一會,正等在書房呢。」

  「我去瞧瞧,春生,你去嗎?」他回頭問道。

  後者稍作猶豫,最終點頭說道:「好,我跟殿下一起去吧。」

  七皇子府上的書房基本上平時是派不上用處的,最多只能算是一個擺設,就連李律自己都不記得那書桌上放著什麼,書架上堆著什麼,一進來的時候看到沈文華坐在裡面,自己還有幾分陌生。

  沈文華一聽到門扉被推開的聲音,馬上站起身道:「七殿下為何現在才回來?」

  李律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只見這位京中赫赫有名的大才子錦衣華服,臉帶焦灼之色,也許是天氣寒冷的緣故,臉色還有點微微發白。

  「父皇留我問話,所以才晚了,怎麼,你有事?」

  沈文華心有餘悸的看了春生一眼道:「借一步說話?」

  這意思就是要逐春生出去了,李律卻堅持道:「你說吧,不必藏著掖著,春生姑娘是我的朋友。」

  「春生?」沈文華又忍不住看了那女子一眼,最終妥協,點頭說道:「我今天才得到消息被太子徹查的兩江巡撫已經派人向京中求救,有人暗中勾結……勾結洛清王爺……要給太子治罪!」

  「荒唐!太子好端端的,何罪之有?」

  沈文華又道:「是我派去南方的人傳來的消息,說要給太子治一個欺上瞞下,誆害朝臣的大罪!」

  「怎麼?難道兩江巡撫貪污舞弊不是事實?是太子陷害?」

  沈文華又搖頭說道:「我不知其中緣由,但那兩江巡撫是洛清王爺的人,就算太子要陷害他們也無可厚非,否則他在兩江調查漕運也是舉步維艱。」

  「不可能,太子不是那樣的人,就算如此,我五哥也不會倒打一耙,更何況現在父皇讓五哥給他二人定罪,他二人也在劫難逃。」

  「那就好……」沈文華說完這話又有點猶豫道:「相信殿下和我一樣,都不願見到兩位殿下暗起爭執。」

  「此番還要多謝沈公子親自前來相告。」李律又抱拳對他說道:「日後的事情,我自會留心。」

  「好。」沈文華點了點頭:「那我就先回去了。」

  「來人,送沈公子出去。」

  春生屈膝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沈文華出了書房,自己也是一路相送。

  直到出了王府的門口,沈府的一頂小轎抬了過來,沈文華剛要上轎,便聽身後蒙著面紗的女子泠泠說道:「轎頂天青,青天頂轎。」

  沈文華一個怔忪,回頭向她看去,只見那女子一雙漆黑水眸帶著淺淺笑意,眼底似乎還有水珠打轉。

  她一句天青,青天,將顏色和天空接連在一起,八個字就讓她才華畢現,不禁讓沈文華讚賞的點了點頭:「這天青色的小轎素來低調,也是我慣常喜歡的顏色。」

  「便如沈公子之為人,磊落清雅。」

  「姑娘過獎了。」沈文華笑著點了點頭,卻不等她說第二句,就急急上了轎子,命人離開。

  春生站在門口目送那一頂小轎離開,這才轉身往王府離去了。

  在太子因為兩江貪污一案頻繁往宮中傳遞奏章的時候,也將一封封書信送去了東宮,和奏折不同的是,那信紙用薛濤箋所寫,裝在灑金面的信奉當中,用火漆封了,大大的寫上:太子妃親啟,幾個大字。

  然而劉玉瑤每次將那信打開的時候,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了起來。

  太子寫的一手梅花金錯刀,筆鋒蒼勁又行雲流水,然而看在劉玉瑤的眼中卻是如那不認識的鬼畫符一般,讓她一個腦袋兩個大,認了幾次,在想著要不要找人幫她唸唸的時候終於找到了救星。

  所以劉玉環再往東宮去的時候就又多了個任務,那就是給太子妃念信。

  「今兒太子殿下寫的倒少,」劉玉環坐在廊下,一邊拆開那封信,看了一遍,又笑著對劉玉瑤道:「殿下送來的信越來越短了。」

  劉玉瑤托著腮看她,眼中的笑意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的:「想是沒話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