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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故人相見不相識

  「連本書都拿不穩?」

  那女子怔怔然道:「去沈府?哪個沈府?」

  「這京中還有哪個沈府?自然是將軍府的,我去找沈文華!」李律說著就將手墊在腦門後頭,倚在了馬車的內壁之上,慢慢閉上了眼睛:「不管怎麼說,沈文華也得叫太子一聲表哥啊。」

  春生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去找沈文華必定也是為了太子的事情。

  撿起掉下的那本書,她略有些猶豫道:「殿下往沈府去,還要帶上我嗎?」

  李律眼皮都沒睜一下的說道:「你鎮日悶在府中也著實無聊,帶你走走散散心也沒什麼,你若是擔心自己的容貌會被旁人窺見可以擋一擋。」

  春生猶豫說道:「我出來的時候沒帶面紗。」

  李律這才睜開眼睛看向她的,似乎想看出點什麼來,一抬手,已經將她那從懷中露出一角的面紗抽了出來。

  「小爺有點奇怪,你之前不是說在府中總是窮極無聊,讓本王出來的時候順便帶你散散心,哪怕是讓你在馬車裡等著,怎麼,現在要帶去沈府,你就這麼排斥?」

  春生微微垂眸沒有說話,半晌之後咬唇答道:「那便去吧,殿下多心了,這也不是排斥,不過是怯懦而已。」

  不管是排斥還是怯懦,李律都沒有深究,也沒再多言。

  去往沈府的路春生再熟悉不過,沈府的大門她更是爛記於心。

  幾次三番的在這門外徘徊,駐足半晌想要踏步進去,卻始終鼓不起勇氣,沒想到今天卻要由另一個人帶著她進去,衝破她最後的底線,強迫她釋放出所有的勇氣。

  「吁——!」車伕催馬停下,轉而對著馬車裡的人說道:「殿下,到了。」

  「叫門去!」李律仍然是閉目小憩。

  「是。」

  小廝快步走下馬車,只見沈府因為常年沒有修繕的緣故已經有些老舊,朱紅門楣上的紅漆也已經剝落了不少。

  門口兩尊巨大的石獅子,彰顯著官宦人家的門楣。

  沈家一門忠勇,基本上都帶兵在外,唯獨一個沈文華,一介書生,被封了個干吃俸祿的小侯爺,留在京中。

  小廝上前拍了拍大門,良久之後,這扇本不經常開的門被從裡面打開,一位老者詢問一下,快步回去回稟。

  這邊小廝已經退回來道:「殿下,已經去請沈公子了。」

  李律打了個呵欠睜開眼睛,一手撩開馬車的簾子蹦了下去,繼而又對春生道:「你進不進來?」

  春生一隻手剛挑開簾子,就被李律一把攥住,一個使力,將她從馬車內拽了出來,她驚呼一聲,整個人已經撞入李律的懷中,繼而被他雙手抱著放在了地上。

  一旦腳踏實地的站住了,她總算稍微鬆了口氣,在心口上拍了拍,露出面紗外的眼睛心有餘悸的瞪向了李徹。

  後者便好像頑皮得逞的兒童一般,笑的眉目彎彎。

  二人拾級而上,剛進了沈府大門,就見管家帶著沈文華快步奔了過來。

  沈文華雙手抱拳欲要行禮道:「參加七皇子殿下……」

  「這裡又沒別人,你客氣什麼。」李律笑著在他的肩上拍了拍道:「走吧,咱們去說會話。」

  沈文華驚疑不定,不知道李律此番前來,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轉頭吩咐管家道:「把門關上吧。」

  「是。」管家快步去關大門,這邊沈文華的目光又落在了春生的身上。

  只見這姑娘身量苗條,恬靜雅致,蒙著面紗,眉眼向下看去,微微低著腦袋,看似嬌羞,但又勝卻嬌羞。

  沈文華一時看的有些呆怔,不禁問道:「這位姑娘是?」

  李律一把攬住他的肩膀說道:「自己人,別擔心。」

  沈文華又點了點頭,便任由他攬著自己的肩膀往偏廳裡走去。

  沈府因為只有沈文華一位主子,所以這裡的許多房間屋舍基本上都空置了下來,連這偏廳,才進去的時候也聞到了一股久未通風日照而生出的一股淡淡的霉味。

  好在打掃的還算乾淨,一切都佈置得井井有條,只是沒有生炭火,進去後難免覺得一股寒氣從金磚地面上向上竄,竄入人的四肢百骸。

  「你知道太子南下視察水利一事?」李律剛坐下就開門見山。

  沈文華小心翼翼的看著這位七皇子殿下,雖然他的年紀比自己小,但在自己面前卻又總是露出一副兄長的成熟之態,令他不禁有點想要往後縮脖子。

  他點了點頭,繼而又對李律說道:「殿下問我這事是何居心?我雖不在朝中當值,但也知道一二。」

  李律勾起嘴角笑了笑,雖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眸中仍是冷定如常:「沈家乃太子外戚,想必也不希望太子出事吧?」

  「命由天定,不是想不想就能成的。」

  「不瞞沈公子,之前小爺派人暗中保護太子,探查太子的一舉一動,但被來路不明的人馬攻擊,只能暫撤,由此小爺也可以肯定,必然有人想要對太子不軌。」

  沈文華乾咳了一聲,端起丫鬟送上來的熱茶捧在手上,只是雙手在不自覺的顫抖,也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擔心,只是說道:「殿下跟我說這些,我也無能為力。」

  「若是老將軍在京中?會怎麼做?」李律也端起茶抿了一口,一口熱茶下肚,頓時覺得週身也暖和了起來,扭頭又問春生道:「你喝嗎?」

  「不喝。」春生搖頭拒絕。

  沈文華一個怔忪,看向李律身後站著的那位姑娘,總覺得這姑娘的身份似乎不僅僅是一個丫鬟這麼簡單,身形輪廓和聲音都像極了一個人……

  見他又盯著春生發呆,李律衝他咳了一聲道:「看什麼呢?小爺問你話呢!」

  「啊?」沈文華如夢初醒:「殿下說什麼?」

  「我說,要是老將軍在京中,他會怎麼做?」

  沈文華不說話了……要是他爺爺沈蒼勤還在京中,必然會保太子完全,也不會讓太子去下江南,而那位帝王忌憚沈家,也不會太為難太子吧……

  「我聽說沈家還有一支自衛隊,所以想問問沈公子捨不捨得先借給我三哥一用?」

  沈文華猶豫道:「四皇子殿下手上也握兵權,為何讓他調兵遣將?」

  「這不一樣啊!」李律起身走到他身邊,見他低頭垂目,略有些忐忑,忍不住抬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道:「四哥出手那已經不是兄弟情義了,是結黨營私,你和太子是表兄弟,就算被人知曉,也只是兄弟情義,更何況,你動用的也不是我大宸的兵馬,只是沈家的而已。」

  沈文華還是沒有說話,只是臉上表情更顯怯懦,他到底一個書生,面對李律這樣的血性男兒,不免有點落於下風。

  李律一屁股坐在他圈椅的扶手上面,雙手環胸說道:「你仔細想想吧,在你給我答案之前,我是不會離開沈府的。」

  這就是傳說中的死皮賴臉吧……

  沈文華最終只得無奈點頭道:「殿下既然都已經找了,文華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一切就聽從殿下的安排就是。」

  「好、」李律點了點頭:「你先將人預備著,過幾日我接收過去,送往江南保護太子。」

  「是……」沈文華依然點了點頭。

  李律翹起嘴角又是一笑,站起身道:「就跟你說這些,也沒旁的事情,小爺先走了。」

  沈文華起身抱拳送他,卻又忍不住往他身邊的女子看了看。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在李律哼著曲兒往大門方向走的時候,跟在他身後的蒙面女子卻回頭向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文華只覺得心裡咯登一下,似乎漏跳了半拍,快步上前走了兩步,想再多看那女子一眼,卻見她跟上李律的腳步登上馬車。

  直到看那輛馬車拐彎消失不見,他才若有所失的喃喃自語起來:「真像……」

  管家站在門口,看著自言自語的男人問道:「殿下說像什麼?」

  「像太子妃……」李律說完這幾個字後忽然如夢初醒,自覺失言,趕緊搖頭說道:「是我糊塗了。」

  管家歎了口氣,見他漫步往後園行去,那身影卻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曾幾何時,宮裡的那位還不是太子妃的時候,他們也曾把酒東風,彈琴作畫,當真是一對璧人,他還一度以為劉家的女兒會成為沈府的少夫人。

  唉,造化弄人也不過如此。

  自下過一場寒雨之後,天氣一日冷過一日,許多人都早早的穿上了裌襖,且不管寒冬臘月裡怎麼熬,眼下先熬過這場寒節再說。

  住在京城的人家基本上都有一個風俗,那就是小雪時節吃元宵。

  同樣,作為皇親國戚也不例外。

  元宵算不得是什麼稀奇的東西,但做元宵的米面餡料,甚至用水,各有各的講究。

  若是太子還在京中,他若說他是第二講究的人,那無人堪坐第一的寶座,但眼下他不在京中,這最講究的偏偏成新封的洛清王爺李衡。

  天還沒亮的時候,就有人快馬加鞭將做元宵的水運進了王府,這是遠在百里之外的山澗取的清泉之水,趕在冰封之前取了運進王府。

  天將濛濛亮的時候,王妃劉玉環就已經起身洗漱,這是她嫁入夫家來的第一個小雪節氣,為夫君準備一碗元宵也是她分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