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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膽小惜命

  「為什麼要這樣……」

  「因為,人活在世,身處深宮,不僅僅要有自保之力,苟延殘喘,還要長命百歲,喜樂安康!」

  劉玉瑤坐在太子的腿上,聽他如是對自己說著這些話,卻又覺得這些好像不是在對她說的,而是在對自己所說一般。

  那眸中清輝自然是不能直視,更和自己相差甚多,帶著一股與天爭命從不服輸的架勢。

  她抿了抿嘴巴,繼而問道:「這就是你所求的?」

  「這不是我所求的,我所求的,這是曾經那個與你極其相似之人所求所願!」

  相似之人?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想到了曾經的劉玉瑤,但是曾經那人與太子並不相識,他自然不會清楚她心中所求到底是什麼。

  但又瞬間,靈光一閃,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急急詢問他到:「是貞元皇后?」

  李徹便又笑了起來,隨即點頭說道:「好像常阿公和你說了不少。」

  劉玉瑤吐了吐舌頭,輕聲說道:「我怎麼好意思和貞元皇后相提並論呢,貞元皇后定然不會像我一樣,被方茉氣成這樣,還總被人耍的團團轉。」

  「也不是。」太子語氣一沉,緩緩搖頭。

  劉玉瑤疑惑詢問道:「你娘是皇后,也有人惹她生氣?可我看現在的皇后娘娘說一不二很是威風啊。」

  「人各有命,各自有性。」太子又緩聲說道:「人善被人欺,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那……」想起蘭雪堂中還躺在棺材裡的人,劉玉瑤忍不住詢問他道:「貞元皇后是怎麼死的?難道是被人氣死的?」

  「這倒不是,母后度量心胸還沒那麼小呢。」李徹微微一笑,卻又帶著一抹自嘲:「聽說是得了重病……」

  重病?她在太子的肩頭輕輕拍了拍道:「你的母后便是我的母后了,等你南下歸來,我們一起去看母后可好?」

  「想必歸來之時也是年關節下,你我本就應該前去拜祭。」

  她便又重重點了點頭,心底當下歡喜了幾分,剩下的殘羹冷炙畫扇要去熱一熱,兩人倒是不嫌棄,胡亂吃了幾口,便打道回臨湖小院去了。

  劉玉瑤在內室沐浴更衣的時候,太子正捧著一本書坐在燈下看的仔細,在聽到腳步聲後,方抬頭看了過去。

  只見焦嬤嬤拽著肥碩的身材到他跟前,屈膝行禮,後者抬手示意她免禮,方聽她小聲說道:「奴婢去查過了,這兩廣的月餅確實是方王爺送進東宮來的,統共送了二十斤,怕是要側妃娘娘打點宮中貴人。側妃娘娘除了給四位良娣一人一斤之外,還往皇后娘娘處送了四斤,賢妃和麗妃處也均有所得!」

  「呵。」李徹隨手將書本扔在了桌案上,側歪著身子,閒適一笑道:「東宮的側妃,迫不及待的打點后妃,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我父皇新納的秀女呢!」

  焦嬤嬤也自覺不妥,忍不住嘟囔道:「側妃此舉忒不像話!奴婢見她自從進宮之後少言寡慾,平日裡也足不出戶,本以為不會出什麼蛾子的,沒想到卻是個心比天高的!要是真打算像其他良娣一樣,也不至於做這些打點!」

  「嬤嬤老道,看人自然是不會差的。」太子適時的奉承了她一句。

  這話說的焦嬤嬤臉上一紅,她可沒有忘記當初劉玉瑤才進宮的時候自己是如何給她穿小鞋的。

  雖然現在仍然覺得她不是一個合格的太子妃,但在宮中明槍暗箭之地,能有太子妃這樣淳善之人也是難能可貴,她自然是要護她周全。

  只聽太子又道:「眼看過了中秋,離我南下之期不遠,這一去說是去視察水利漕運,其實和流放無異。」

  焦嬤嬤倒抽一口冷氣,抬頭看向太子,只見他坐在榻上,手肘拄在桌案上支稜著腦袋,於燈火煌煌處渾然不似真人一般。

  便是那下凡的神仙也不及太子半分俊眉,更不及他一分神韻仙骨的。

  可越是這般受上天所眷顧之人越是在人間遭受艱難重阻,自幼喪母,他裝瘋賣傻不知被那帝王打斷了多少戒尺,長大之後背負惡名,混沌度日。

  一朝鋒芒顯露,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多少雙手想要將他置之死地,此番說是南下,實則是那位帝王對他的流放,流放不算,太子妃留在宮中亦是人質棋子一枚。

  人言道父母在不遠遊,游必有方,更何況那位君父尚還病體沉痾,他怕的就是這個儲君趁他無力之時以下犯上,所以要他走,走的遠遠的!

  旁人更是求之不得,說句大不敬的,萬一哪天龍御歸天,太子不在京中,皇位尚是未知定數。

  所以看著燭火跳動,發出辟啪之響,焦嬤嬤的眼皮也隨著不停的跳上跳下,總覺得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殿下……能不能不要去呢?」

  李徹緩緩搖頭,眉眼微闔似乎在想什麼問題,忽的又睜開眼睛來,看向那位將自己一手帶大的老嬤嬤已經眼含淚光,不禁失笑道:「嬤嬤這是何故?」

  「老身擔心殿下安危,殿下此去萬萬保重,縱然什麼也不求了,您也得保重自己啊!」

  李徹點頭笑道:「你是知道我的,我自是膽小惜命之人,但你也要知道,若是沒了旁的,我這條命,也就沒了。」

  他說的這個旁的不需要點明,那就是儲君之位,亦或者皇位。

  焦嬤嬤點了點頭,也明白他說的厲害,只好退一步道:「老身唯一能為殿下做的,就是照顧好太子妃娘娘,等殿下安然歸來。」

  「你且放心,我自然不會任人擺佈,至於玉瑤……我見方茉不是個好相與的,你多留意,必要的時候將她剷除也不是不可。」

  焦嬤嬤聽他說出這樣的話來,必然是下了狠心,也是對劉玉瑤真心愛護,若非如此,他絕對不會在這樣的關口去得罪方王爺一家。

  中秋節算是徹底的過去了,但早朝的時候那位帝王一直沒有提起讓太子南下之事,李徹知道,他不是忘了,只是在故意等著旁人提醒。

  果然沒幾天後,唯恐那位帝王忘記的文武百官已經重提漕運水利一事,皇帝才恍然大悟的想起來,該讓太子帶著所謂的欽差大臣前往南方視察漕運水利了。

  著中書省擬定此行規劃,戶部擬定隨行名單,擇日出發。

  散了早朝之後,中書令劉三思便正好有了借口和太子一道出了清泰殿的大門,二人低聲交談著什麼,眾人只道他們必然在商議此番南下的具體細節。

  然而走在一旁的刑部尚書卻聽劉三思清清楚楚的說道:「殿下此去,神風營留在宮中待命,四皇子殿下與京畿督統駐守京師,隨行無人護衛,為自身性命著想,還是帶上劉家這些家臣為好。」

  李徹蹙眉,沒有及時回答。

  朱晚照知道劉三思所說的家臣是什麼意思,說白來就是一些大戶人家自己培養的死士,自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更不用擔心背叛和瀆職,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忍不住往他們身邊靠近幾步,插嘴說道:「殿下便應了吧。」

  李徹扭頭看向這位年輕的刑部尚書,只見他平日裡嬉笑怒罵,現在這麼嚴肅還真有點不習慣,索性笑著答道:「我沒說不行,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朱晚照與劉三思對視一眼,便不再說什麼了,一起沿著御道往外走。

  下朝的百官也都三三兩兩的一起出來,很少有人大聲交談什麼。

  過了一會,又聽劉三思說道:「殿下和玉瑤怎麼說的?」

  朱晚照哈哈笑道:「到底是做父親的,太子還能虧待了大人的女兒?」

  「朱大人說笑了。」劉三思道:「豈不知玉瑤既然嫁給了太子殿下,生死便不能由自己做主,我亦不好掛心,唯恐玉瑤在宮中成為殿下羈絆,影響殿下將來要走的路……」

  「大人好狠的心啊。」朱晚照雖是笑著說的,但不免也有奚落之意。

  劉三思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看著太子。

  後者隨口答道:「她的身邊我已經安排好人了,保她性命無虞不在話下,我人在南方,她的生死也鞭長莫及,沒有牽掛羈絆一說。」

  「那就好,那就好。」劉三思連連點頭。

  然而太子在他方才提起家臣的時候就想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已經很久沒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之內了。

  那就是當初被劉玉瑤趕走的弄影,那個不苟言笑總是板著一張臉的姑娘,明明武功高強卻甘心淪為劉家的死士,對胡攪蠻纏的劉玉瑤更是百般忍讓。

  他在想,自己此去不知什麼時候歸來,不知該不該將弄影重新弄到劉玉瑤的身邊。

  但卻又怕她回來之後,二人再生爭執,反鬧的玉瑤在東宮也不痛快。

  正這麼發呆冥想,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道:「太子殿下。」

  聽到這個聲音,與太子走在一起的人紛紛回頭見禮道:「洛清王爺。」

  洛清王李衡衝他二人點了點頭,又衝太子抱拳,眉眼溫潤,言辭溫和道:「殿下是要回東宮去嗎?」

  李徹挑起一側的眉梢冷看他一眼,又短促一笑道:「本太子要往哪裡去,須得徵得洛清王的同意?」

  「不敢。」李衡又微笑答道:「殿下若是回東宮去的,那咱們倒是可以順路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