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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時間不到十點,聖罌市的夜生活還沒有拉開序幕。

  他驅車在街上漫無目的地繞了一大圈,特意繞到偏城郊的櫻花街,在白馬公寓外面停了好長一會兒。他往日絕不是一個容易傷感的男人,可一旦傷感起來,就像老實人發脾氣一樣頗具爆發力,而且來勢洶洶。

  他悲傷得連自己都有些吃驚,好像真的愛她愛得海枯石爛、至死不渝似的。實際上,他活了三十年,從未有過為愛癡狂的體驗。非但如此,他的情感經歷是在是貧乏得夠戧,不是他喜歡的不喜歡他,就是喜歡他的他不喜歡,好不容易有那麼一兩個情投意合的,卻總有這樣或那樣的客觀原因,最終沒能在一起,甚至還沒來得及深入地展開,就被扼殺了。所以,他的心裡一直存有遺憾,即使是和風萍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每當回想起學生時代的校花,他總不免要喚醒一番如果當初能夠和她一起,那該有多好啊……彷彿和當初那個人在一起,就完全不需要為柴米油鹽煩惱了,就可以朝飲木蘭之墜露,夕餐秋菊之落英,做一對清閒高貴的神仙伴侶了。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各種各樣不同的人,有些人可以用來消磨歲月,有些人則可以用來珍藏懷念。曾幾何時,風萍不幸成了安悅生消磨歲月,有些人總覺得不夠完美。如今,她終於也淪為被懷念的那個,於是她昔日的缺點,就像圖片上的斑點一樣,是可以ps掉的。

  安悅生的大腦就是ps工具,可以把一切稜角分明的記憶羽化。不過,沒準是酒精在起作用也說不定。誰知道呢,一個到酒吧買醉的男人,若沒有女人讓他失魂落魄,簡直說不過去。

  在喝酒這件事上,他天賦異稟,酒量絕佳,有千杯不倒的美名流傳在外,無論是老闆、同時還是客戶都對他十分欽佩,但有時也挺煩惱的,比如今晚,想大醉一場都極為困難。

  三個小時內,他謝絕了前來搭訕的四名女子和兩名男性。他很努力地想要灌醉自己,但徒勞無功。開車回去的路上,在廣場的路口等紅燈,又看見了不應該看見的人。他以為自己眼花,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再看。

  沒錯,正是風萍。

  他想要下車,可是綠燈已開,只能驅車前進,眼睛的餘光卻撇這後視鏡,目送她的白衣急速退去,隱沒在夜色裡。

  忽然之間,他感到胸口一緊,回憶像一條陰冷的蛇纏繞這他的心,醞釀了一整晚的傷感情緒在一瞬間到達頂點。他感到一陣強烈的噁心,急忙將車泊在路旁,翻江倒海般嘔吐起來。

  暮春時節,氣溫已經大幅度回升,但凌晨還是稍微有點兒冷。風萍把敞開的白色風衣緊了緊,風衣裡是淺藍色豎領襯衫,下穿西褲,腳踩四厘米高跟鞋,走在夜晚的涼風裡,有一種秀挑灑脫之美。

  她晚上和唐湛共進晚餐,心情頗有些感慨,又獨自去酒館喝了點兒酒。

  他的思維真是奇怪,坦言很欣賞她,也很喜歡她,可是卻並不希望她成為唐家的兒媳婦,這可真叫人詫異。喚作三四個月前,她沒準就要想歪了。

  毫無疑問,唐湛是一個傳奇。

  他如有天神眷顧,在最好的年華里,擁有了人們夢寐以求的一切,甚至是他商業聯婚的元配早早去世。當然,這句話是媒體的刻薄,但聯繫到他日後的風流,倒也不算冤枉了他。在他風華正茂的年月,想必為女人的問題深深困擾。當然,即便今天他的魅力依然不減。

  想到這個,她不由得想起他那個活潑可愛的女助理,倒有好一陣子沒有見過她了,好像小報上說她住在倫敦。咦,倫敦?他最為人詬病的三個私生子不就住在倫敦嗎?那三胞胎生得穠艷明俊、秀逸非凡,他們的母親必定美艷動人。

  她思維渙散,非常的意識流,散到哪裡是哪裡,腳下也是無意識地沿著廣場花園轉圈,也不覺得累。

  時光酒店就在廣場右側,但她並不急著回去。

  她回想和唐迦南相識以來的種種,起初是為了好玩,有個還不算太討厭的男人追求她,她沒有拒絕。那時,她剛剛結束一場漫長的旅行,打算在聖罌轉機飛往倫敦,因天氣的緣故延誤了航班,就乾脆決定逗留一陣子。

  她在報上看到招聘廣告,憶起當年,臨時起意抱著好玩的心態去試試看,不料遇到一位不拘一格的個性老闆,她被錄用了,然後就遇到了唐迦南。

  你看,生活有時候就是這樣,很多機遇都源於轉念之間。原本不太可能有交集的兩個人,因為她的一時興起,走到了一起。呵呵,怎麼說呢,她剛剛體驗過一場疲憊的原生態之旅,渴望回歸都市,甚至不排斥來點兒情感方面的刺激,唐迦南的出現恰是時候,這就是事情的因果。

  看到這裡,或許有人要說,愛情就是正確的時間遇見正確的人。

  唐迦南真的是那個正確的人嗎?

  他固執又人性,孩子氣,是最當紅的緋聞男主角,緋聞女友多得可以組建足球隊。像一切富家子弟那樣,有一些被寵壞卻又無傷大雅的小毛病,但和他在一起比較輕鬆,沒有壓力。

  他沒有可以迎合過她,即便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和昔日戀情,亦沒有對她刨根問底,充其量只是露出了一點兒好奇。當然,這沒準是因為他的愛還沒達到足夠的溫度,但這恰恰是她目前所需要的情感狀態。

  她已經過了揮霍青春的輕狂年月,不再熱衷那種撕心裂肺、死去活來的情感糾葛,那實在太像表演。她已經學會不去在意別人的看法,只專注於內心的平靜和安寧,更鍾情細水長流式的感情,就像有一首歌裡唱的那樣,不愛那麼多,只愛一點點。

  她滿足於現狀,不會因為任何外力離開唐迦南,然而,現狀正在改變之中。她於昨天下午離開唐家,今早又爆出兩條轟動新聞,可唐迦南居然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她氣惱之餘,也不禁要讚他沉得住氣。

  她十分後悔昨天過於負氣,竟連手機也沒有帶出來。

  繞著廣場的花壇轉了三圈之後,她終於決定回酒店給唐迦南打電話,可是,接聽電話的人卻是一個女人,聲音沙沙地問對他:「哪位?」

  風萍一愣,要不是對方的聲音極為熟悉,她肯定以為自己大錯了。

  「是我。」

  「哦……是你啊!」唐詩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發愣。

  「唐迦南呢?叫他來接電話。」

  「他睡著了。」

  「麻煩你去叫一下。」

  「他喝多了。」唐詩打斷她,「我叫不醒。」

  ……

  風萍無語,感覺心裡有一股火氣直往上冒,沉默片刻,緩和一下情緒才道:「這個時候,和別人的未婚夫在一起喝酒,好像不太道德吧?」

  唐詩對此論調很不以為然,反問道:「難道一個人訂了婚,就沒有和朋友喝酒、聊天的權利了嗎?」

  ……風萍再次無語。

  「唐小姐,你或許作風開放、為人大度,但我不是。我不喜歡我的未婚夫半夜三更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喝酒。」

  「那我只能表示遺憾了。」唐詩飛快地打斷她,並且飛快地掛斷了電話。

  風萍目瞪口呆,不明白自己最近為何頻頻遭遇這種無禮的人。

  她在房間裡來回走了片刻,然後拿起電話撥給易爾陽,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下。易爾陽睡得香甜,突然被人吵醒本是不太樂意的,但聽到這等刺激的八卦,也不由得精神大振。

  「他們沒搞出什麼事吧?」

  ……風萍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