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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245節:風雲重重至

  若微自幼熟讀醫經,對於用藥、診脈、針灸可謂是樣樣皆精,唯獨這懸絲診脈總是不得其法。

  後來還是經娘親點撥,說是要以撫琴之意去細細體會,才可掌握。

  可是娘也說了,這懸絲診脈的技藝並不是每一位醫者都能用好的,必得有靈氣之人才可得其要領。

  而且,醫者懸絲診脈往往不足為憑,還要輔以其他手段相驗之後,才能確診。

  在太孫府時,因為瞻基心情急切所以顧不得避嫌疑只是讓自己躺在床榻裡側放下帳子,而他又擋在外首,以他的手托著自己的腕部讓那個徐醫正診的,所以很快便有了定論。

  而這一次,時間稍長,也不見太醫出言。

  若微一時玩性大起,另一隻手從頭髮拔下一支玉簪,在紅線中輕輕一挑。

  於是這懸著脈動的紅線被玉簪一阻,看他還診得出診不出。

  只聽外面那位太醫輕咳一聲。

  雲汀立即近身上前彷彿與他耳語片刻,若微還在納悶,雲汀已經掀簾入內,若微正待抽手卻已經來不及了。

  雲汀笑了笑,一雙慧眼看著若微,什麼也沒說。

  若微自知理虧,這才說道:“第一次見識這懸絲診脈,心中好奇,試他一試,雲汀姐姐莫怪!”雲汀微微怔住,眼中閃過一絲柔和:“令儀言重了!”說罷又幫若微理好紅線,這次,雲汀就守在若微身邊,一動不動。

  很快,那位太醫站起身,揖手說道:“雲姑娘,下官診好了!”雲汀幫若微解開紅線,說了句:“令儀稍坐片刻!”眼看著雲汀領著太醫到正殿回話,若微悶坐在室內,只覺得無趣得很,剛想站起來伸展一下身子,誰知雲汀與那太醫去而復返。

  這一次雲汀竟然將太醫直接領入室內,穿過兩道紗簾,只在最內側的珠簾前止步,又搬來一個圓凳請太醫坐下。

  雲汀躬身說道:“請孫令儀將玉腕伸出!”這倒奇怪了,太醫居然去而又返?若微滿心疑問,難道不是喜脈?是府中的徐太醫診錯了?那自己的月事也兩個月未至了,難道是滯下之症?若微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將手伸了出去,正放在旁邊的方形茶几之上。

  第242節:風雲重重至

  這一次居然連藥枕都沒給墊就直接把脈,若微更是奇怪。

  心裡七上八下的只覺得這時間過得很慢,彷彿許久之後,太醫才說道:“好了!”雲汀立即上前:“確是喜脈?”“正是,且脈象平穩,請太子妃不必憂心!”太醫的調子緩緩的,彷彿有些蒼老。

  聽說在宮裡給後宮診病的太醫都得六旬以上,若微歎了口氣,這老爺子也真是辛苦,早知如此,何必費神弄什麼懸絲呢?直接把手伸給他不就完了嗎?宮裡的事情真是故弄玄虛,明明很簡單的事情偏弄得如此複雜。

  太子妃張妍坐在正殿之上,心情大好,當第一次雲汀領太醫來回是喜脈的時候,自己還有些不相信,想來想去總覺得不妥,於是索性破了規矩,讓太醫撤了紅線再次診脈。

  雲汀再報,還是喜脈,這才放下心來。

  心中不由萬分歡喜。

  此時雲汀送走太醫,又引著若微出來,太子妃面上已然和煦了許多,又叮囑了些安胎的事項,並特意吩咐,等瞻基與善祥回來之後,留她們一起用膳。

  第243節:洛神賦新篇

  第五卷逍遙煙浪誰羈絆第四十一章洛神賦新篇端本宮花園之內。

  若微獨自緩緩而行,剛剛在文安殿裡的情形,讓她進一步瞭解了太子妃張妍的為人,事事求穩,不容行差半步。

  怪她嗎?若微歎了口氣,自己腹中所懷的是朱瞻基的頭胎,輕重厲害自是心如明鏡。

  倘若不是確信,太子妃如何向上奏報呢?恐怕就是報到聖前,皇上也會再派人來瞧,皇家的規矩就是這樣無情而繁瑣,想想真是煩都煩死了。

  初春時節,殘雪消融,樹木吐出新綠,天空藍得讓人心醉,這端本宮雖不比御花園,但同樣生機盎然,滿目芳芬。

  一陣春風微拂,很是愜意。

  眼前的一池湖水實在是太迷人了,說不上煙波浩渺,卻也是環境幽雅,景色迷人。

  岸畔挺立著蒼松翠柏,空中垂下綠色絲絛,碧波如鏡,頑石雜陳,處處透著寧靜和清幽,真是靜思問禪之妙處。

  若微站在池畔,靜靜地想著那年在南京宮中龍池邊巧遇太子朱高熾的事情,她想著想著不由笑出了聲。

  “一個人,也能笑得這般有趣?”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若微轉過身,在那一片淡紫色的丁香花中,一身白色綿繡襦衣,頭戴玉冠,腰束玉牌腰帶的年輕公子,正駐足而望。

  宮裡何時有了這般俊俏的公子?世間的男子中,在若微眼中能稱得上英俊的原本只有兩人——瞻基和許彬。

  對瞻基自然因為情愛所故,所以心裡便認定他長得最是英俊。

  而事實上理性地判斷許彬才是男人中少有的絕色。

  面前此人,與許彬相比,似乎更勝一籌。

  同樣的美如冠玉、明眸皓齒。

  所不同的是,許彬的眼神兒太過複雜,時而陰寒,時而凌厲,偶然閃過的一絲柔和,任你費盡心機都難以捕捉得到。

  而且他骨子裡帶出來的傲氣與桀驁之態則更讓人難以接近。

  而眼前這個他,冰清玉潔,眼神兒純淨的如同一池春水。

  不,她馬上否定了自己,春水太過柔媚,而且微風拂過,還有陣陣漣漪。

  他的眼神兒,乾淨的就像八月裡的晴空。

  不是,這個比喻也不好。

  若微輕輕咬著下唇,眉頭微擰,一時之間,竟想不出什麼準確的詞句來形容。

  總之,他眼神兒純淨的如同處子一般,讓人看了,就心生好感。

  而此刻他也在細細打量著面前的女子,一身水綠色的印花錦緞衣裙,圍著白狐圍脖,腳上蹬著同色的皮靴,外罩一件銀白色的兔毛風衣,頭上簡單地挽了個髮髻,簪著一支翡翠素釵,散發著淡淡的柔光,靈動的眼眸,如蓓般的朱唇,嬌俏的秀鼻,淺淺的梨渦,組合成一張絕世的容顏,這樣一張臉,叫人看了,再也捨不得移開目光。

  像什麼呢?他稍加思索就想到了,是殘冬中從滿是積雪的地裡冒出來的點點新綠,閃爍著靈性的美,透著無盡的活力與生機,讓人心驚,更讓人沉醉。

  這是誰呢?沒聽說父王又納新寵呀。

  第244節:洛神賦新篇

  他索性開口問道:“你是新來的?”若微笑了,花枝微顫。

  若是別的女子像她這樣笑,他只會嗤之以鼻、十分不屑。

  因為這笑也太那個了。

  就像百花之中,他素來喜歡丁香,只因為丁香吐露芬芳,而葉子卻飽含苦澀,它把素雅美麗的容顏、沁人心脾的芳香悄無聲息地留給世人,卻把憂鬱、哀怨深深埋藏。

  最不愛的就是張揚的紅杏與鬥艷的牡丹。

  所以他喜歡安靜的、溫婉的、內斂的女子,就像他所尊敬的母妃一般。

  可是今日不知怎的,這樣活潑的、不知道害羞的女子,這樣對著他笑,他非但不惱,反而覺得十分親切。

  這笑容,怎麼如此熟悉?而她則突然停下,將所有的笑容全部收回,眉間淡淡地重新籠上點點憂愁,獨自轉過身去,沿著池邊緩緩而行。

  好生奇怪的女子。

  她到底是誰?只淡淡的一瞥,嬌俏的一笑,就讓自己沉迷其中、忘了所有。

  他仍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一片杏花悄悄落在他的肩頭,他也渾然不覺。

  若微沿著湖邊慢慢走著,不多時,來到一座木橋之上,剛待坐下休息,卻彷彿聽到一陣簌簌的聲響,她立即停步,四下張望才發現那聲響似乎來自橋下。

  輕聲的喘息聲中,夾雜著衣裳布帛摩挲的聲響。

  帶著威嚇口氣的男子的質問聲幽幽傳來:“既然敢來,為何還要躲躲閃閃的?”“主子,奴婢實在是怕得緊!”稚齡女子發出帶顫的聲音。

  若微正是進退兩難,若照直走過去恐怕橋下的人聽到會有所察覺。

  而要退回去,又不知從橋洞下面能不能看到自己,正在躊躇難為。

  只聽橋下男子又說:“怕什麼?與其跟那些太監結成對食,菜戶,當一對假夫妻,還不如跟了我!”那女子沒有再出聲。

  接下來橋底下傳來的聲音,讓若微聽得有些面紅耳赤,這橋下的女子應該是這太子宮中的小宮女,可是那男子又是何人呢?也真噁心,居然大白天的,在這花園的橋下幹這等下作之事,也太張狂了吧,這人來人往的,若是讓人瞧見,豈非又是一場軒然大波。

  第245節:洛神賦新篇

  若微悄悄站起身,輕移蓮步,向橋面走去。

  然而不想聽的話又再次傳來:“把這個獻給她,保你當上六品宮正!”“奴婢,奴婢不敢!”小宮女的聲音聽起來甚為可憐。

  “又不是毒藥,這東西的妙處,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嗎?”那人彷彿在小宮女的臉上輕拍了兩下,“聽話,否則……”“奴婢知道!”無意間碰到宮裡最齷齪不堪的垢事,若微心情立時跌入谷底,只想躡手躡腳趕緊逃離現場。

  好容易看到了文安殿的大門,若微手撫胸口,面色蒼白,只一味低著頭往前走。

  正遇上前來尋她的雲汀,見她臉色不好,急忙問道:“孫令儀這是怎麼了?走得這麼急!”若微見到雲汀,又回身看了看百丈之後的花園,小橋隱約在碧波花海之中,四下裡並無半個人影,這才定了定神說道:“雲汀姐姐,我內急!”雲汀忍著笑:“既如此,令儀就快隨奴婢回去吧,殿下已經回來了,太子妃請令儀速去一同用膳!”若微長長鬆了口氣,跟著雲汀回到文安殿中,先去了偏殿解了所謂的“內急”,才進入正殿宴會廳。

  只見太子妃、朱瞻基與胡善祥已然落座。

  見她入內也不等朱瞻基開口,胡善祥便立即起身將她扶了過來,坐在朱瞻基下首,口裡說道:“妹妹快坐下用膳吧,妹妹不在,殿下食不甘味!”若微笑了笑:“姐姐說笑了!”這才舉起筷子,開始用膳。

  朱瞻基看她神情彷彿微微有些異樣,不知她是在外面遇到什麼事,還是剛剛又被母妃教訓了,所以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太子妃,只見太子妃一派沉靜,並無不妥與不悅,心中不由暗暗納悶。

  四人圍坐用膳卻靜默無語,一餐飯吃得實在有些拘謹。

  宴罷撤去席面,換上茶水。

  太子妃看了看若微,又把目光投向朱瞻基:“若微的性子,依舊有些稚氣,才一會兒沒盯著,就跑出去沒了人影。

  這哪裡像是要當娘的人?本宮想留她在太子宮多住些日子,也好好幫她調息調息身子,你們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