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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110節:艷艷冬晴雪

  湖面早已凍得死死的,卻成了一個天然的演武場。

  場內旌旗飄飄,場外四周圍了黑壓壓的一圈人,大多是看熱鬧的老百姓。

  瞻墉看若微一臉興奮,彷彿獻寶一般,立即湊到身邊為她講說詳情:“這冰嬉原是民間老百姓冬天找樂子的玩意兒。

  朝廷北遷以後,皇爺爺為了讓兵士們能勤加習武,這才下了旨意,定期讓他們在冰上練兵。

  ”“哦!”若微點了點頭,不由轉身對著瞻基做了個鬼臉:“我說今兒怎麼得空陪我出來玩,原來還是領了差事,我猜你們原本就是要來練兵的!”瞻基笑而不語,瞻墉則說道:“這就叫假公濟私。

  噢……不,是公私兼顧、面面俱到、顧全大局……”“哈!”若微撲哧樂出了聲,“咱們二殿下今天倒是才思敏捷,只是這詞似乎用的不太恰當!”瞻墉一臉的不服氣,剛要回嘴,就在此時鼓聲大作,場外眾人都停止喧嘩,翹首駐足靜靜觀看。

  原來,練兵開始了。

  身穿校官服飾的人高唱:“冰上武術!”話音剛落又是一陣震耳的鼓聲,在鼓聲中,一個個身穿窄袖緊衣、束腿褲的兵士陸續上場,他們在冰面上飛速地滑行。

  繞場一周之後才滑入冰場中心表演出各種絕技。

  如大蠍子、金雞獨立、哪吒探海、雙飛燕、千斤墜、朝天鐙、臥睡春等,其動作變幻迅速,輕如飛燕、疾如鷹隼,看得令人目瞪口呆,驚險之處不由得讓人拍案叫絕。

  若微站在場外惦著腳尖不停地拍掌叫好,而身後還有不少後來的民眾往前擁著,瞻基與瞻墉怕後面的人將她擠倒,在她身後小心地護著,仿如一道人牆。

  令人驚歎的冰上武術表演結束之後。

  緊接著是“冰上射箭”。

  在冰場一側樹立著一座高達數丈的“靄杭”,也就是冰做的箭靶,上面懸著五色彩旗和綵帶,兵士們列隊滑行,至三十丈開外的紅線之後,以各種姿勢射擊靶心。

  在滑行中射箭,原本就很難,冰上滑行的速度不亞於狂奔的駿馬。

  策馬而行方向還比較好控制,可在冰面上滑行於喘息之間便會偏離方向,原本滑行中射箭就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更何況那靶子還是冰凍的,這就要求射箭者的臂力了得才有可能在飛速的滑行中,將箭射入冰靶之上。

  第107節:艷艷冬晴雪

  若微一臉的興奮,不停地歡呼、拍手。

  場外圍觀的百姓皆與若微一樣,被這樣的熱鬧與壯觀之景所感染,一時之間,歡騰吶喊之聲不絕於耳。

  演武結束以後很多人還不願離去,許多小孩坐在木筏子上被大人拉著,他們盡情享受著大自然賜予他們最原始的快樂。

  若微看著冰上嬉戲的孩子們,一臉的羨慕。

  瞻基不由笑道:“看得眼都直了,莫不是也想坐在木筏子上,讓我拉著你走?”“有何不可?”若微以手托腮,稍加思索,突然有了一個好主意:“二殿下,我給你想個新鮮的法子,你是否願意一試?”瞻墉立即來了興致:“說來聽聽!”若微這才說道:“以木材製成床框子的樣子,在木床下面的四個框子處以鐵條鑲嵌。

  木床上面還可置上篷簾、傘蓋,鋪著氈毯,這就是冰床,這樣一個冰床可以坐好幾個人,冰床前面可讓人或者牲畜用繩子拖拉。

  然後咱們就在這冰床上面擺起酒席,邊疾馳如飛,邊飲酒觀景。

  怎麼樣,我的法子妙不妙?”瞻墉聽了,皺著眉頭想了一想:“妙呀,太妙了!過幾日皇爺爺要在北海檢閱士兵們在冰上演武,到時候讓皇爺爺坐在冰車之上。

  皇兄,咱們再叫上瞻■他們幾個親手為皇爺爺拉車,既盡了孝道又不鋪張,這點子還新鮮,皇爺爺一定龍顏大悅!”瞻基在他肩頭輕砸一拳:“就怕到時候皇爺爺說你玩物喪志,不思進取!”“會嗎?”瞻墉苦著臉,細細思索,彷彿難以抉擇。

  “好了,天色不早了,咱們早些回去吧!”瞻基挽起若微,就向場外走去。

  他們幾人剛剛走到馬車前面,還未及上馬就聽到不遠處的一片湖面上,一陣喧嘩與哭鬧聲。

  “小善子,去看看!”瞻基吩咐著。

  小善子匆匆跑過去一看,很快又跑了回來。

  “回殿下,是有個少年在湖邊破冰鑿洞取魚,後來不知為何與‘幼軍’中的一名校衛發生了爭執!”小善子抬眼偷偷打量著朱瞻基的神色,果然朱瞻基神色一凜,“過去看看!”

  第108節:艷艷冬晴雪

  幼軍,是永樂十三年起,皇上為朱瞻基在各地挑選的青少年隨從,由兵部侍郎金忠負責訓練,專屬於朱瞻基的私人衛隊。

  雖然小善子說的含糊其辭,但是一聽此事牽涉到“幼軍”,朱瞻基立即面色威然,緊走幾步過去看個究竟。

  若微與瞻墉也緊隨其後。

  走過去一看,只見一個身穿青色粗布棉襖、面色清秀的少年用手緊緊扒著一個筐子,面上已有經有了幾道血印子,而身上的棉襖也有撕扯的痕跡,有些地方還露出了棉花。

  與他對峙的正是一名身穿甲冑的兵士,正指著他的鼻子開罵:“小叫花子,在這人來人往的道上挖坑捕魚,害得小爺馬失前蹄,一頭栽在地上,你還有臉哭!”“軍爺,此處平時就是捕魚之處,並不是練兵之地也不是人來人往的大路。

  我在這兒捕魚也有些時日了!”那少年聲音微微發顫,可是話說得卻十分在理。

  圍觀中的百姓,立即有人附和:“是呀,這孩子是一直在這附近捕魚!”“我不管,你說吧,髒了小爺我的皮袍子,磕壞了我的腿,你說怎麼賠吧!”那兵士臉上怒氣沖沖,顯然不肯善罷甘休。

  聽至於此,若微心裡就明白了。

  剛要開口幫腔,那地上的少年仰起臉說道:“小的身無長物,有的只有今日打上來的這幾條魚,原是要到集上賣了,給娘看病的。

  如今都給了你,就算作賠禮!”“你說什麼?”那人揮著馬鞭子的手微微發顫:“爺的皮袍子,新上身的,就你這幾條破魚能值幾個錢?”“小的真的沒錢!這魚既然你看不上,那小的就拿走了。

  ”那少年苦苦哀求無果,抱著魚筐起身要走。

  那兵士立即惱了,大喝一聲,一鞭子就抽在少年的頭上。

  頭上的棉帽子落在地上,包頭布一散,一頭烏黑的秀髮瞬時傾瀉下來。

  “原來是個女的!”兵士以馬鞭抬起她的下頜,目光一掃,嘴角微微浮起一絲別有深意的笑容,“也好,沒錢,就拿你抵賬!”

  第109節:艷艷冬晴雪

  說著,一隻手就上來拉扯,那女孩也著實很是倔強,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你們這樣比昔日那些元人又好到哪裡去了?”“你說什麼?你敢謾罵時政?”那兵士眼中露出凶光,手中鞭子高高揚起。

  鞭子狠狠抽下,那女孩卻仰起臉,眼中充滿恨意。

  眼睜睜地看著那鞭子向自己抽來,然而卻最終沒有落在自己的臉上,而是被突然伸出的一隻手牢牢抓住。

  她詫異地轉過身,看到一個人的影子沐浴在陽光中,面容俊朗如玉卻面似寒冰、眸如深潭。

  他冷冷地盯著欺負她的那名兵士:“現在認錯,還來得及!”“認錯?誰要認錯?”那兵士被他的氣度與穿著震住了,然而很快就緩過神來開口說道:“別管閒事,小爺是皇太孫的護衛,錯與對,都輪不著你來管!”朱瞻基點了點頭,指著她:“她在此捕魚並不犯法。

  你路經此處自己不小心跌落馬下,她說一聲抱歉,又願意讓出魚兒作為補償,情理已然做足,你苦苦相逼,又公開行兇,你可真犯了身為兵士的大忌!”“你是誰,從哪兒冒出來的,也敢來教訓小爺?”他嘴上依舊逞強。

  “不管我是誰,路見不平,人人皆可管。

  身為兵士,習武演練就是為了保衛疆土、護一方百姓,更應愛民如子才是。

  若是人人都像你這樣為了一點兒小事就滋生事端,那天下百姓豈有寧日?”朱瞻基目光如炬,語氣凌然。

  “嘿,今兒出來沒看黃歷,碰上硬茬子了。

  小爺我不懂這些大道理,懂的只是身上的拳腳功夫。

  怎麼著?你想英雄救美,咱就練練!”瞻墉在一旁哼了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你在誰面前稱爺?你想練練?好,爺爺我就陪你練練!”說著把身上披風一脫,往若微懷裡一塞,就與那人過上招了。

  兩人正打著起勁,小善子領著一群人跑了過來。

  領頭之人看那服色該是一名千戶長,他見狀立即跪下叩首:“下官參見皇太孫殿下、越郡王殿下!”只此一語,冰面上立即鴉雀無聲。

  與瞻墉對打之人頓時僵住猶如一座冰雕,忘了動彈也忘了行禮。

  第110節:艷艷冬晴雪

  朱瞻基的目光環視四周,圍觀的百姓與趕來的兵士們紛紛下拜行禮,朱瞻基看了一眼那領隊之人:“徐千戶,此人是你手下嗎?”“是,是下官馭下不嚴!”徐千戶立即低下了頭。

  “尋釁滋事,騷擾百姓,論軍法該如何處置?”朱瞻基的聲音中不帶一絲溫度。

  “該重責五十軍棍。

  ”徐千戶道。

  “好,那就罰吧!”外表儒雅瀟灑的朱瞻基,此時的眼神冷峻而銳利,冷峭峭地讓人看了有些畏懼。

  “是!”徐千戶嘴上應著只是又悄悄抬起頭,目光中彷彿有些遲疑:“現在?”“正是現在!”朱瞻基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鎮定。

  “是!”於是就在這冰面之上,前一刻還是靠精彩的武藝而博得陣陣掌聲與喝彩的兵士們,此時都有些汗顏。

  在百姓的注視下,那個滋事之人被結結實實地被打了五十軍棍。

  這五十軍棍打下去早已是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打完之後又被兵士拖出場外,在他身後是一道長長的紅色印跡,印在白色冰面上的紅色印跡是如此鮮艷,晃得人有些暈眩。

  “剛剛你說自己馭下不嚴?”朱瞻基看著徐千戶,眉頭微微擰在一起,“本王才是幼軍的統領,真正馭下不嚴的正是我。

  ”“下官惶恐,下官認罰!”徐千戶連連告罪。

  朱瞻基卻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小善子,小善子會意立即從懷裡掏出一錠元寶。

  朱瞻基拿在手中,走到那名怔怔發呆的女子面前:“這位姑娘,是本王馭下不嚴,讓你受驚了。

  這銀兩你拿去,賠你的衣裳,還有買些藥來治你臉上的傷!”那女子並沒有接那銀兩,對著朱瞻基盈盈一拜:“殿下仁愛,民女惶恐!”朱瞻基淡淡一笑將那錠銀子放在她面前的魚筐之中。

  此時他,臉上漾著溫和的笑容,柔情似水,溫文爾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