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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5節:誰與共芳盟

  “小龜!”若微立即喊了起來,“求嬤嬤還我!”“還你?”桂嬤嬤瞪著她,剛要再開口教訓。

  而若微則有意無意地用手輕輕捋了捋自己的髮梢,桂嬤嬤立時氣短,想到這丫頭鬼點子太多,自己的脫髮是她治好的,要是罵得緊了,得罪了她,不定有什麼鬼點子整治自己呢,罷了。

  桂嬤嬤想到此,把手裡的小烏龜丟給若微,若微立即伸手接住,又把小烏龜放在手裡小心安慰,而桂嬤嬤則轉身走到玉華真人面前:“真人,您看若微擾了早課,該如何責罰?”玉華真人面色淡然,說不出是喜還是怒,眼波在若微身上久久停留,彷彿有些失神兒。

  “真人,若微知錯,下次不帶小烏龜上殿就是了!”若微臉上儘是懊悔之色,腦子卻轉得飛快,原本還想著自己藥廬裡的藥材有些緊缺,想去山下再採買些,可無奈這三元觀規矩甚嚴,根本不許私自下山。

  平日裡的柴米油鹽各項供給,都是宮中定時按例送來的,而時令蔬菜和零散的物品用具,都是托棲霞寺裡的僧人們代辦的,然後由他們送至觀門,由桂嬤嬤支取銀子結算,所以很不方便。

  想到此,若微大著膽子跪在蒲團之上,低眉順目輕聲求道:“玉華真人,前些日子若微在觀門口為路人診病,得了些診資。

  若微原本想將這些銀兩獻出,為觀中的姐妹添置些貼身用的物件,可是這些東西都是女孩兒家用的,若托棲霞寺的僧人們代為採買,恐怕多有不便。

  而且藥材也該添置了,所以若微想求真人允許若微下山,將所需物品置齊,就算罰了徭役如何?”殿上眾位小道姑聽了,面上都有喜色。

  桂嬤嬤卻是滿臉陰雲密佈,只是她還未及開口,玉華真人就點頭了:“難得你有這份心,那就早去早回吧!”若微聽了喜不自勝,立即美滋滋地跑到桂嬤嬤身邊耳語片刻,眾人不知她說些什麼,只是桂嬤嬤的神色卻是漸漸轉晴。

  於是,若微帶著湘汀和紫煙,回到自己住的小院中,脫下道袍換上青色男裝,束髮插簪,收拾妥當,這才下山。

  “小姐,你剛剛跟桂嬤嬤說的什麼,讓她那麼痛快就放咱們下山了!”紫煙好奇地拉著若微問。

  “我就跟她說,回來給她帶一瓶上好的桂花頭油!”“啊?”紫煙拍手稱道,“想不到桂嬤嬤一把年紀還這麼愛美,平日裡凶巴巴的,誰能想到她的軟肋就是這一頭青絲。

  ”“每個人都有弱點,只是有些人善於隱藏,不容易為外人察覺,而有些人則過於外露,不管怎樣,只要知其弱點,便可掌握此人!”若微的面上,是一份與年紀毫不相襯的成熟與冷靜,口裡說著,而步子匆匆。

  湘汀與紫煙對視一下,也不再開口,只跟在若微後面加快了步子。

  湘汀心中明白,若微並非只是為了下山採辦所需物品,她應該還有別的事情想要去做。

  可是既然她不說,自己也不能點破,為奴就要有為奴的本分。

  第42節:金川潘安怨

  第九章金川潘安怨金川城門位於南京城北,坐南向北,城門外設有金川橋一座,城門附近設有水關,以扼城牆內外金川門之要津。

  南京城十三座城門,而此門卻是北上的首選,也是昔日燕王朱棣靖南起師,親率兵將自瓜州渡江經此入城之門,所以對於這座城門,當今的天子——永樂大帝朱棣格外看重。

  所以十三座城門中,也唯有此門專設千戶所,為守門之將所用。

  今日,城樓之上,趙輝悄然而立,沐浴在夕陽之中,九尺身軀頂天立地,如天神下降,又似人間太歲。

  趙輝,人如其名,年二十許,狀貌偉麗,線條硬朗,眼神中的精光四射開來,整個人充滿了獅王般的霸氣。

  城下已經聚集了不少專為在此等候他的姑娘和少婦,趙輝心中暗笑,想那“擲果盈車”的典故也莫過於此,古有美男,姓潘名安,至仁至美,每當外出行至路上,便有老嫗婦人以香果擲之,遂滿車而歸。

  而他,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趙輝的父親名喚趙和,行伍出身,早年以千戶長之職跟隨大明軍遠征安南,不幸戰亡。

  按照大明規制,父親為國捐軀,子孫可以襲封,於是趙輝就繼承了父親的職位千戶長。

  他之所以被調來專守金川城門,並不只靠其父的功勳,因他自小習武、功夫了得,其統轄的一千一百二十名守兵隊伍井然有序、風紀超群,曾在皇上點兵閱武時獲得嘉許,所以才會前程似錦。

  第43節:金川潘安怨

  年輕英俊、偉岸卓犖的趙輝,每每臨城而望,就會引來眾多女子的翹首相望。

  久而久之,每到他值守之際,便有不少女子早早聚在城下相守,只為了一睹他的風姿。

  誰說明朝女子拘束內斂?被蒙古外夷統治了那麼久,多多少少還有些崇尚原始自然的遺風相傳。

  要說這大元也不是全無好處的,想到此趙輝不禁笑了,如今城中雖然興起纏腳之風,明令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還是擋不住有豪爽女子當街攔他、看他。

  果然有如此魅力,也不知是福還是禍,不如學那蘭陵王,做一個醜陋凶殘的面具帶上,也好省了這許多煩惱。

  正想著,突然視線中閃出一人。

  弱小的身姿,在人群中擠來串去,穿著青衣素袍,一頭黑亮的頭髮以木簪綰起,像是一個小道童。

  趙輝眉頭微蹙,莫不是趁亂偷竊的小賊?只見他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走到城門外的餛飩鋪子前,跟攤主搭訕起來,彷彿在打聽著什麼。

  趙輝想了想,還是正事要緊,這些小賊今日不抓還有明日,而大事則耽誤不得,於是立即走下城頭,進入干戶所內,剛一坐下,便有親兵上前聽候差遣。

  “去,按計行事,加派人手,不許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前幾日的事情若是再發生,這頸子上的腦袋可都保不住了!”趙輝從案上端起茶盞,緩緩飲了一口,又細細叮囑一番。

  “是!”親兵立即下去傳令。

  趙輝想了想,換下軍服,只著一件絲綢袍子,頭上戴一頂文士帽,將隨身攜帶的荷包裡裝著的香灰,倒在手上揉勻了,細細塗在臉上,又帶上一副假髯。

  這樣看起來,滿腮虯髯,面色灰暗,頓時老了二三十歲,只是一位普通的中年男子,並無半點惹人注目之姿。

  這樣,他才放心走出千戶所。

  手中一把折扇,緩緩走上街頭。

  果然,原本擁在城下看美男子的癡心怨婦們誰也沒有注意他,都漸漸散去,人群中還有不少議論之音。

  趙輝立即悄悄跟上,凝神屏息,認真聽著。

  第44節:金川潘安怨

  一位粉衫女子說:“聽說這位千戶爺,已然二十有一,可是還未娶親呢!”她身旁一位身著藍布碎花裙的中年婦人在她額上輕輕戳了一下:“小姐呀,什麼千戶爺,這選相公可不能光看外貌。

  老奴聽人家說了,此人最是無賴,雖然沒正式納娶,可是行為一向不端,都把花街柳巷當成了家,而且,聽說最近城中有不少傾慕他的女子都著了他的道,還未出閣,就失了身子。

  ”“奶娘!”粉衫女子彷彿惱了,跺了跺腳,甩開她的手,“別聽人以訛傳訛,偏我就是不信。

  人長得好,便要遭嫉,定是哪個被他拒了的人,編排出來污蔑他的。

  ”“好好好,小姐說是就是!”藍衣婦人立即勸著,“行了,人也看了,早些回去吧,偷溜出來,要是讓老爺夫人知道了,老奴兩條命也不夠罰的!”趙輝聽到此,不由啞然。

  他歎了口氣停下步子,目光如炬地巡視著城門口往來的人群,不經意間又瞥到了那個小賊。

  他以手托腮,靜坐在餛飩鋪外的長凳上,面前的一碗餛飩,早已沒了熱氣,可是依舊滿滿的,彷彿一個也沒有少,而他呢,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城門口,一動不動。

  趙輝有些好奇,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客官,要點什麼?”小二熱絡地招呼著。

  “一碗餛飩!”趙輝挨著他坐下。

  他居然渾然不察,依舊目不轉睛地望著城門。

  趙輝細細打量著他,一絲不易被察覺的笑容浮現在趙輝的臉上。

  因為這小賊,細看之下,膚白似玉,青絲如墨,晶瑩靈動的眼眸,小小的朱唇不點而絳,小巧的耳垂上還留有耳孔,身上隱隱傳來陣陣幽香。

  剛剛在城頭上向下俯看,就覺得她有些惹人注目,如今靠近一看,便立時明白,原來是位女扮男裝的俏佳人。

  趙輝心想,也是從家裡偷跑出來,喬裝打扮看自己的懷春少女吧。

  只是這個女孩雖著男裝,卻難掩其傾城的嬌美,粉光瑩潤,明艷不可方物。

  看得人心中癢癢的。

  第45節:金川潘安怨

  她這樣一動不動地盯著城門看,莫不是在等著自己?趙輝心中美滋滋的,第一次感覺到身為美男子的好處。

  他哪裡知道,他眼中的癡情俏佳人此時心中所念所想的,其實是自己的娘親。

  一直到日落西山,天色漸暗,她才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在案上丟了兩枚銅錢便向城外走去。

  趙輝的心不可抑制地抽搐著,看到她失望的神色,只想衝上前去,扯下臉上的鬍鬚,讓她看個夠。

  可是又想到今日身上所負的職責,只好暗暗忍下。

  眼看著她眼中噙著淚,緩緩離去,趙輝想了又想,還是止了步子,重新回到千戶所中。

  又等了一盞茶的光陰,所屬的兩個百戶長入內稟告。

  “爺,今兒風平浪靜,並無歹人行兇之事再次傳出!”“正是,屬下命人跟著那幾名容貌俏麗的女子,直到回到家中,途中並無可疑之人近前!”趙輝皺著眉頭:“是不是露了行徑,讓那個惡人發覺了,前幾日連著發生命案,按說今天也應該……怎麼會……”不對,趙輝猛然醒悟,立即站起身向外衝了出去。

  兩名百戶長莫名其妙,也只好點了得力的兵士在後面跟上。

  若微走在上山的路上,心情大為沮喪,原本以為耍了個小聰明,求玉華真人讓自己下山採買物品,然後將差事交給紫煙與香汀,讓她們買好東西後僱車上山。

  而自己去金川門外等娘親,她原以為自己一定能再見娘親一面,卻沒想到天不遂人願,空等到此時。

  心中難過極了。

  只是疑惑不已,難道是自己想錯了?娘昨日上山來看自己時,天色已晚,肯定不會連夜出城,要走就是今日,而且她要北上,在十三座城門中,也只能走此門。

  所以應該能碰上的,難道是她們今日一早就出了城門,就此錯過了?若微一邊踢著路上的石子,一邊擰眉躊躇,突然她彷彿想明白了,對了,昨兒娘好像說要辦好一件事再走。

  也就是說娘今天去辦事了,所以還並未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