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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軍訓(一)

  在如此嬉笑怒罵的氣氛中,我安然度過暑假。一個暑假,我仍然沒想出什麼愛稱來。

  暑假結束後便是軍訓。

  軍訓前最後一個晚上,我終於趕到學校宿舍。剛進門,立刻被三朵金花包圍。

  朱莉跟居委會大媽似的喝了一茶缸水:「什麼叫最熟悉的陌生人?看著最不開竅的人原來是最悶騷的人。大家清晰地回憶一下一年前的片段,當初把方予可推來推去,還勸我們不要挖茹庭牆角的那個人是誰來著?是誰捧著方便麵碗一臉猥瑣地跟我們聊人家的八卦來著?」

  我嘿嘿地假笑:「這感情的事情吧,說不準,一不小心就噴薄而出了。」

  王婕接過話:「沒想到在我們眼皮底下暗渡陳倉。有異性沒人性了吧?一個暑假也沒給我們打個電話。」

  阿濤繼續說:「還有,跟我同名同姓的那位文濤給我們宿舍打電話找你了。沒想到你水挺深的,我們都不知道你和大名鼎鼎的文濤還有往來。不仗義不仗義,我們以前怎麼宣誓來著,有大帥哥共享,有猥瑣男共打。」

  我這才想起來,文濤快有一個月沒給我發短信了。不過也不奇怪,他一忙起來,我們就會很久沒聯繫。不知道他聽說我和方予可的事情沒有。

  朱莉瞄了我一眼:「今天晚上好好交代吧。從文濤到方予可,一字不落。如有虛假,老虎凳辣椒水伺候。」

  三位都是八卦女,沒事都要說點張家長王家短,三隻□□五隻眼的,現在這麼爆炸性的新聞被我壓了許久,難怪她們要大刑發落。

  我在三位強大的氣壓下,開始追憶似水年華。

  等我唾沫橫飛地將我的幾個月的感情生活總結完畢,三位卻繞過重點,直接到文濤的問題上。朱莉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你上輩子是種桃樹的吧?帥哥都讓你撞上了。文濤不是傳說中桀驁不馴的人嗎?怎麼可能喜歡你?你是因為跟方予可在一起後,自信心急劇膨脹了吧?」

  剛好電話響起,王婕接過電話,還沒說一句,就捂著話筒擠眉弄眼地輕聲說:「是文濤。」

  我接過電話,電話旁邊湊過來三隻耳朵。

  「喂——」我有些緊張。

  「你回來了?我一直等你電話,你怎麼不給我打?」

  旁邊三張嘴巴倒吸一口氣,三雙眼睛瞳孔瞬間放大。

  我支支吾吾地說:「因為我——我——」

  文濤在那邊淺笑:「幹嘛磨磨唧唧的,不像你的風格。你看我忙完之後立刻給你打電話,你手機還不開機。」

  我想到方予可對茹庭大方的擁抱,想到方予可在我面前宣佈她出局,忽然明白為了讓我吃上定心丸,當時他這麼做是多大程度上的坦誠和勇氣。而我卻在這裡和別人耳鬢廝磨,欲說還休。

  我鼓起勇氣:「文濤,我和方予可在一起了。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希望你理解。如果你願意,我們還是好朋友。」

  旁邊又是倒吸一口氣聲音。朱莉捶胸頓足地演啞劇,跟自己的兒子被拒絕一樣。

  文濤那邊很安靜,沒有出聲。

  「喂,你在聽嗎?」我連忙追問。

  「小跳板,你跟別人舌燦蓮花,為什麼唯獨對我這麼老實呢?我本來想假裝不知道這個事情,還跟你軍訓前送行呢。」

  「對不起……」我怯懦地說。

  「不用對不起,不是男未婚,女未嫁嗎?茹庭跟我說你們的事了。她並沒有放棄方予可,我也不會。沒有試過,為什麼要轉身?萬一一轉身就是一輩子呢……我不想讓我將來後悔。」

  我有些著急:「沒讓你轉身,就是讓你往旁邊看看,身邊一大堆花含苞待放,就等你呢。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你幹嘛非要鉚勁跟我這殘花敗柳過不去呢。也許過幾年後,你跟別人提起我時,倒吐幾升血也說不定……」

  「跳板,你可以是別人的殘花敗柳,但是對我來說,你是天山雪蓮、崑崙靈芝。我早就知道方予可喜歡你,但你當時不是也喜歡別人,容不下別人?最後你和方予可還不是在一起了?為什麼到我這裡,就宣佈我出局了呢?羅密歐的第一個女朋友不是朱麗葉,照樣也能譜出曠世戀情。我不是你第一個喜歡的人,不是你第一個男朋友,但我要做你的羅密歐。」

  新聞系的名人永遠巧舌如簧,如此被動的位置上,依然能夠說得振振有詞,煽情得挑動心弦。甚至在某個瞬間,我都有些動容。

  「文濤,我今天在火車上讀到了一則故事。一位剛入寺的小和尚對住持說:『我放不下一些事,放不下一些人。』 住持說:『沒有什麼東西是放不下的。』他說:『可事實上,我即便在佛門淨土,依舊沒放下。』住持讓他拿著一個倒滿熱水的杯子。水不小心溢出來。小和尚被燙到馬上鬆開了手。住持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放不下的,痛了,你自然就會放下。』這則故事是不是意味著,我以後要對你冷酷一些,才能讓你完全放下我?你也知道我說話很直接,傷人的話不需要繞彎立刻插到別人最軟弱的地方。」

  「呵呵,跳板,你在和一個新聞系的人講故事,不會考慮後果嗎?這個故事在我聽來,只能讓我有更強的信念,你是讓我齷齪地等待方予可把你傷得體無完膚,然後我坐享其成嗎?」

  「他不會。」我生氣地提高分貝。

  「你看你彪悍狂妄,實際上內心虛弱無比,你只不過在虛張聲勢罷了。你真瞭解他嗎?在我眼裡,方予可是個吝嗇表達情感的人,吝嗇到另一半懷疑這份感情為止。他獨佔欲又很強,這會讓嚮往自由的你倍感不適。長久以往,你們肯定會有矛盾。」

  「你什麼時候開始支攤子算面相了?」

  「我是新聞工作者,雙學位是心理學。雖然還沒畢業,好歹也認識過不少人。方予可的名字拜茹庭所賜,我也聽過很多回,簡單接觸後我也瞭解個八九不離十。就像瞭解到你第一個喜歡的人是小西一樣,就跟我剛才聽你說話便能知道,你在現在的感情裡扮演著紙老虎外強中乾的角色一樣。」

  「我討厭這麼尖刻這麼咄咄逼人的你。」

  「我知道,但我不想偷偷摸摸地尖刻。我實話實說而已。贏要光彩,輸也磊落。周林林,你是個沒有耐心的人。對不起,應該說得褒義一些,你是個乾脆利落的人。比如喜歡上小西,比如你放棄小西,比如你喜歡上方予可,我相信你都是快刀斬亂麻,以此來避免所有麻煩的問題。如果說,茹庭執意地橫插在你們中間,你是否就會退出來成全整個世界的和平?」

  比我還瞭解自己的人太可怕。我不知道這些話裡多少是正確的,多少是錯誤的,一段段血淋淋的總結,跟方予可在廚房裡剖魚肚,刮魚鱗般一樣乾淨迅速,卻比之更殘忍。佛祖觀音上帝耶穌聖母瑪利亞,感謝你們讓我回校第一天就上心靈雞湯課。

  「文濤,你就不能紳士地祝福我們一下?好歹我活到二十歲,開了一朵先天不足後天失調的小花,你倒好,穿個馬靴,繃緊肌肉,狠狠地在花骨頭上踩上幾腳,還要吐一口又濃又臭的痰,把我和方予可兩人都搞得這麼可憐……」

  「最可憐的是我。踩也踩了,吐也吐了,卻仍然還想把這朵花帶回家。我文濤也不是第一次戀愛,還學癡情種,被人知道可要貽笑大方。」

  我不知道該接什麼,只好找個理由掛電話:「電話卡沒錢了,我要掛了。」

  「跳板,你怎麼連撒謊都不會?電話是我打給你,跟電話卡有什麼關係?」

  「那電話停電了行不行?」說完,我放下電話。

  一轉身,三個姑娘跟被碎了大石般捂著胸口。

  朱莉激動地說:「你們就唱大戲吧。你說你平時不開花,一開花就開個並蒂蓮,雙生花。你讓我們怎麼辦?能不能給我個批發價零售給我?」

  平時淡定的王婕也開始摻乎:「你怎麼一招就招這麼兩個人,你這不是和全校女生為敵嗎?小心以後考試都沒人給你複習資料。」

  呃——貌似這個後果還挺嚴重的。

  阿濤安慰我說:「沒事,所有男生都會感激你。讓這麼多女生放棄奮鬥目標,這是多大的貢獻啊。不過,聽說還有一些男生喜歡文濤來著,誰讓他穿得這麼招人呢?唉,活在這個世上,多不容易,要和同性鬥,還要和異性搶。」

  我歎氣:「你們就盡情嘲諷我吧。我寧願不要這樣的緣分。我這人就怕複雜。要是能穿越,我寧可到一個指腹為婚的家庭,芳齡二八前待字閨中,年齡一過,明媒正娶。再過一年,炕上抱個虎娃,等漢子掙點銀子回來。多好,啥煩惱也沒有。不用考試,不用學習,整天腦子放空,無所事事。再過四十年,黃土一埋,墓碑前我子子孫孫給我磕個頭,我就升謫仙。」

  朱莉嚷道:「什麼叫哭窮,這就叫哭窮!瞎得瑟吧你。小心出門被雷劈,真穿越過去,到時候埋怨上不了網,下不了電影,吃不了肯德基,喝不了百事可樂,哭著喊著要回來跟我們一塊兒想帥哥、思裸男。」

  我哀怨:「其實文濤說得對,我對方予可的感情真的是紙老虎的樣子。別看我們是男女朋友,除了那天表白外,他還是照樣損我,時不時還聯合別人欺負我。我也不是要山盟海誓什麼的,但總沒什麼信心。」

  王婕笑:「剛談戀愛都是這樣患得患失的。相互理解相互信任更重要。你現在當務之急是把文濤的關係理順了。像你這樣的菜鳥,可不要學別人兩手抓兩手硬的政策。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哭道:「你們也聽到電話裡我說得很明白了。我還得怎麼說才算理順關係了啊?從一開始,我對文濤就說得很清楚。像他這樣炫目,真不是我這一卦的。剛認識他的時候,我以為他公子哥是覺得好玩呢。剛才聽他說得我心裡毛毛的。」

  阿濤說:「這就是緣分呢。誰讓你在BBS上招親的?你把人家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人家當然不樂意。但是話說回來,我覺得方予可應該挺喜歡你的。上次你喝醉酒,他把你背回來的時候,跟二十四孝兒子一樣,任你打任你罵,還幫你洗臉蓋被子。要擱我,給你一鍋貼,你准安分,反正事後你也不記得。」

  我一臉黑線,我們的室友一個比一個強悍。

  朱莉說:「你先別想方予可對你怎麼樣。你自己把自己的感情弄明白了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唉,男主男配,紅玫瑰啊白玫瑰,張愛玲怎麼說來著?娶了紅玫瑰,日子久了,紅的便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的依舊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日子久了,白的便成了黏在衣服上的白飯粒,而紅的依舊是心口的一顆硃砂痣。舍下的永遠比得到的更有魅力。林林啊,感情的事情,我們幫不上什麼忙。我猜你這次在家就想著讓我們密謀著,怎麼把方予可弄得死心塌地的了。要沒有文濤,這忙我肯定幫。但是這場感情最後歸屬,雲裡霧裡的,我們看不清沒關係,但你自己要看明白了。我們要是幫你把人家搞得倍兒癡情,全世界就看見你一個女的,全球30億女子都當死光光了,最終你跟文濤跑了,你讓方予可不得跟梵高似的割耳朵去了。」

  「你怎麼知道我讓你幫忙,要讓方予可變得死心塌地?」

  「因為你望向對面方予可的眼神如餓狼般透著慾求不滿的意思。」

  「我看你和文濤可以兩人一塊兒去北大西門支個攤看面相算卦去。你們倆挺配。」

  「你可千萬不要再給我湊對。以前你讓我和方予可努力湊一塊兒,現在你們一塊兒跑了,萬一你這失敗的紅娘又犯一次錯,把文濤也給捲進來。到時候我怕自己心臟不夠強大。人家都說再醜的人也能結婚,再美的人也會單身。這話真是太準了。都什麼世道啊。」

  朱莉和方予可一樣有損人強迫症。如果讓他們忽然一天乖乖地正常說話,太陽就要從西邊升起東邊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