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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KISS(二)

  第二天朦朧中.我被三雙充滿著怨氣戾氣的眼睛驚醒了。

  嗓子快要冒煙,我衝她們仨揮揮手:「喂,你們三個別站我面前擋路,閒著就給我倒杯水去。」

  朱莉聽話地去一邊倒水了。水聲在安靜的宿舍裡嘩啦啦地響。我嗅到不對勁的地方: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下床,趕緊接過水杯:「我自己來自己來……」邊說邊不安地看其他三位。

  我咕咚咕咚地喝著水,越喝越覺得自己喝的是鶴頂紅。實在是被盯得發毛,只好先發制人:「不帶你們這樣的啊,有事說事,搞這些精神摧殘幹嘛?」

  王婕畢竟有宿舍長的領導風範,她拖了把椅子坐我前面:「林林啊,你還記得昨天晚上怎麼回來的嗎?」

  經她提醒,我開始回憶,正襟危坐,雙目炯炯,拚命地想回憶點什麼出來。

  朱莉是個暴脾氣,機關鎗似的開始掃射:「王婕,你別看她好想努力回憶的樣子,一看她眼神這麼空洞就知道,丫是全忘了。不信,你今天在這裡跟她對視一天看看,保證她記起來前,你先崩潰。」

  世界上最可怕的人果然就是比自己還瞭解自己的人。

  王婕鍥而不捨:「那你記得晚上出去幹嘛了嗎?」

  這我有印象:「我出去給我朋友接風了。他以前都在國外,好不容易回來住個小半年,這次還來北京,太不容易……」

  阿濤做了個休止符的手勢,打斷我:「停停停,對你那個遠方歸來的遊子不感興趣,跟我們說說,你和誰去了,做了什麼。」

  「我和方予可去的啊,什麼也沒幹,聊聊天,喝喝酒……」

  朱莉拍了拍大腿:「終於說到重點了。喝了酒之後呢?」

  我繼續回憶:「喝了酒之後,我們還是聊聊天啊,然後又喝喝酒了……」omg,stop stop,我好像幹過一件極其特別分外彪悍的事情。是現實還是幻覺?我干了嗎?我沒幹嗎?我干了嗎?我沒幹嗎?想著想著我便念叨出來:「我干了沒有?」

  旁邊朱莉不拍自己大腿,直接拍我腦袋了:「想男人想瘋了,都想著酒後亂性直接上床一步到位了?干沒干你自己不知道啊。昨兒個你笑成那副傻德行,要真有人還能對你下手,那必須得是個瞎子兼聾子。」

  其實,我沒有想說到這麼靠後的步驟,我只想知道我親還是沒親之類的前戲而已……

  「你是裹得嚴嚴實實回來的,不過,」王婕水波不興地說到,「方予可送你回來的時候,倒是衣衫不整。」

  朱莉嗷嗷地叫:「你說你這個人,色性不改,小小年紀便學會調戲男人,說出去之後你還嫁得出去嗎?昨晚上回來的時候,你還死拽著方予可要脫人家襯衫,還怪人家扣子多。我都替你臉紅啊。方予可不敢把你往他家裡帶,把你馱上來的時候你那撕心裂肺的叫聲哦——」

  朱莉還沉浸在昨天晚上的回憶中。她能不能做道明寺他媽不好說,但絕對有做杉菜她媽的潛質。

  阿濤繼續補充:「放心吧,這次你一炮打響,全宿舍樓女生連樓長阿姨都記住你了。當然這種超級八卦事我相信已經傳到了遠在歐洲旅遊的茹庭耳朵裡,怕是她快馬加鞭地回來了。唉,後院起火,禍起蕭牆哦。」阿濤憂國憂民的樣子還沒裝多久,立刻就拍掌說:「那我們就有好戲看了。林林,你要加油,不然不枉被bbs八卦版置頂了。」

  我聽得冷汗都下來了:「那方予可說什麼了嗎?」

  朱莉翹二郎腿說:「所以要說方予可是個好人啊。他親自給你擦了臉,還跟我們千交代萬囑咐,讓我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還說你睡著時,可能還會踢個被子什麼的,讓我們多注意著點。你說你瞞著我們,在方予可家裡睡了多少次?別人怎麼會知道你踢被子能踢到下鋪蓋兩床被的程度?」

  唉,以前在補習計算機課的時候,是躺他床上睡著了好幾次……

  朱莉見我一臉鬱悶,火上澆油地問:「你知道昨晚你還發表了什麼高論嗎?那簡直是赤luo luo 的挑戰書啊,當著全樓的女生宿舍下的挑戰書啊……不過這種自殺式的挑戰真的讓我們聞者傷心,聽者落淚。你說你要有這想法,也得等它天時地利人和,外加求得無數個上上籤,有百分之一的勝算時,也不好宣傳一下。現在就這麼高調……唉……」

  我受不了朱莉貧嘴埋雷的樣子:「我到底說了什麼啊?」

  「嘿嘿,你說,名花雖有主,林林就來鬆鬆土。方予可今晚被我臨幸一下吧,親都親了……」

  哦,我的神哪,不帶這麼玩我的……

  那時候手機能拍照都是高端手機,不過我也忘了,在這個學校能讀書的不少也是高幹子女。昨晚我的醜態被好事者用手機拍照上傳。我第一次感謝我們的舊樓燈光昏暗,讓照片上人物表情不那麼清晰,不過基本上我也能從照片上看出來,我和從精神病院翻牆跑出來的人差不離了。

  沒多久收到方予可的短信:「起床了沒?善善讓我們去賓館和他會合,下午去頤和園。」

  我不想去,從小到大,幹過缺心眼的事,但沒幹過這麼缺心眼的事。要真去,臉皮厚得跟城牆一樣了。

  但要不去,跟我心裡有鬼似的……

  正考慮著,善善給我短信:「你要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敢一起出來玩,我全身的肉都鄙視你。」唉,這傢伙什麼時候智商會高於他的體重呢?

  我的智商也不高,被善善一逼,我就乖乖出門了。

  到樓下先和方予可會合。

  生平我都沒有這麼安靜過。看他從宿舍樓裡出來,我便低下頭,跟伏法的罪人般等著審判。

  方予可也很安靜,跟從犯似的,站我旁邊。

  我們這兩塊木頭戳在原地一會兒,回頭率百分之百,嘴巴大一點的女同胞們已經評論上了:「這是昨晚上折騰的那對吧?」

  我聽到後,即便臉厚得跟大氣層一樣,我也得挪動腳步走了。

  一路無語,甚是詭異。

  昨天公車上,我們還吵架鬥嘴。果然是跟□□發的誓言太毒了,我再也不能和他鬥嘴了。

  我僵笑:「方予可,我給你說個腦筋急轉彎啊。」

  方予可冷若冰霜,目不斜視。

  我繼續說:「一隻烏龜從一堆大便上走過,卻只在上面留下3個腳印,為什麼?」

  方予可不說話。

  我乾笑:「因為有一隻腳捏著鼻子啊。」

  方予可繼續保持緘默,眉毛都不抬一下。

  「有一隻豬,走啊走啊,就走到了外國,它變成了什麼?」

  方予可被點了穴道,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只好亮謎底:「它變成了pig。」不過,這次,我自己也被這個冷笑話傷得不輕。唉,好多話其實我想解釋來著,可是說了吧矯情,不說吧憋屈。

  「那個——昨天晚上——不是有意的——拿我嘴碰你臉的事情,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你就當被狗咬了,豬啃了,王八壓了都行。」

  方予可忽然發話:「周林林,以後你在別人面前也這麼喝酒試試看。」

  我看到事情有轉機,立刻左手放心臟,右手握拳舉身旁:「□□在上,小的再也不喝醉酒了。」

  方予可補充:「不要篡改概念。我是說不能喝酒,不是說不喝醉酒。你自控力太差,不是想不喝醉就不喝醉的。」

  我解釋:「我酒量還是很好的。」

  「但酒品不好。」

  我低頭,這一點我真沒法反駁。「其實麼,是我吃虧是不是,我用的是嘴巴,你不就奉獻張臉而已。你的臉蚊子蒼蠅小飛蟲都親過,幹嘛你要這麼生氣介意啊。我也當吃了次零食,就釋懷了。你賠了初吻,我也賠了,我們扯平了還不好?」

  方予可臉色都變了。

  而我此刻腦子裡回憶的是昨天晚上和朱莉的單獨談話:

  「朱莉,如果說,我親方予可的時候,還沒有全醉,意識還是有的,但我仍然親了,這表示什麼?」

  「那表示你任何時候都有色心。」

  「說正經的。」

  「好吧,按照周公『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或者照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這說明你想親他很久了。酒精麻痺後,慾望掙脫了束縛,直接支配你大腦做了。」

  「你還是說我有色心。」

  「那可不一樣,你為什麼不親那只海歸,只親他還抱著他不放啊?」

  「那說明我在半醉不醉間還保留著正常的審美。」

  「但你喝醉酒之後說的那些話,可不是審美能解釋的了。其實,你想撬牆角很久了吧?唉,原來你是個悶騷型的女人……」

  「你是說我對方予可有男女之間的非分之想?不可能不可能。我喜歡小西喜歡得入骨,怎麼會腳踏兩隻船呢?」

  「你是喜歡小西還是喜歡上喜歡的感覺啊?三毛說: 某些人的愛情,只是一種『當時的情緒』。如果對方錯將這份情緒當做長遠的愛情,是本身的幼稚。你和方予可在一起的時間那麼多,多得超過你和小西在一起的時間,超過方予可和茹婷在一起的時間。日久生情很正常。」

  「太扯淡了……」

  「放心吧,生活更操‧蛋。」

  我假裝不經意的樣子問方予可:「你說,你有沒有可能喜歡了一個人很久很久,然後一夜之間,發現原來你喜歡的人是另一個呢?」

  方予可堅決地搖頭。

  「為什麼?」

  「要發現早發現了,怎麼可能過了那麼久才發現?」

  「要是你腦子笨呢?」

  方予可瞪著我,我反應過來,立馬說:「我是說假如,也許你對一直喜歡的人只是一種執念,不是那種喜歡呢?或許你得到了她,立刻發現,以前你只是活在一個假想的世界中,現實讓你幡然醒悟,原來你喜歡的只是那段歲月而已。」

  方予可盯著我:「你怎麼忽然這麼感性?愛情本來就是執念的東西,如果不是執念,只是隨性而起,隨性而終,那是因為感情不夠深,給消失的感情找借口罷了。」

  說到這兒,我就更鬱悶了。一方面,我忽然感到我對小西的感情迷茫了;另一方面,如果我要真喜歡上了方予可,那我真是萬劫不復——重蹈覆轍地喜歡上心裡有了別人的人,我真是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