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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顧承澤晚上回到家裡,見黎晏書的房門緊閉,裡面靜悄悄,沒有聲音。到了半夜十二點,他臨睡前,樓下還是沒有動靜。

翌日他起床上班,路過黎晏書的房門口,遲疑片刻,曲指敲門。

裡面沒反應。

“黎晏書?”他叫了一聲。

裡面還是沒反應。

他又用力敲了兩下:“黎晏書……”

靜默片刻,他握住把手旋轉,門應手而開,撲先是一股濃濃的酒味,再看房間,頓時驚恐地瞪大了雙眼。

房間的地板上是一堆糖果的紙屑,各種零食外包裝,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稿紙,從書桌到床鋪,到地板一路漫散,空氣裡又是酒味,又是咖啡味,完全把他看呆了。

他活了三十年,從來不知道一個臥室還可以變成這個樣子,尤其是一個女孩子的臥室。實在是忍無可忍,他氣得用力踢了一下床頭櫃,只聽“啪嗒”一聲,一本設計冊從床頭櫃掉落在地板上。

他瞟了一眼,正要轉身出門,忽然又轉了回來,低頭仔細一看:設計冊打開的頁面正好是一組內衣設計圖,和朱丹的設計一模一樣。

他不由得微微蹙眉,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包裹著手,撿起了地上的設計冊,放進自己的公文包裡,然後就出門上班了。

出門的時候,在大門口站了片刻。

到了樓下,又在公寓門口站了片刻。

坐進車裡,又在駕駛座遲疑了片刻。

最終,因為對黎晏書出離的憤怒,他克服了自己的強迫症,按捺住想要回去打掃房間的念頭,駕車上班去了。

像以往一樣,他先視察完櫃檯,然後才回到辦公室,剛一坐下,黎晏書就來了,一身的白衫紅裙,妝容精緻,明艷照人,完全無法想像出她的臥室是那樣邋遢。——若非他有一個從來不把私事帶入工作的原則,他一定要痛罵她三小時。

黎晏書無視他過於明顯的嘲諷表情,把一份文件扔到他的辦公桌上。

顧承澤努力控制著情緒,冷冷道:“這是什麼?”

“這是對我的工作失責的彌補。”

顧承澤一怔,不信任地看了她一眼,拿起文件打開,是一份關於newface產品推廣的PPT。

原來,黎晏書昨晚心情鬱悶,買了啤酒和零食在樓下的花園裡排解,偶遇漂亮鄰居David,在他的開導下,決定要彌補工作失誤。兩人喝完了她的灌裝啤酒,又去吃燒烤,回來的途中,她無意中看到helena的海報,觸動了靈感,想到一個挽救方案,於是又買了一堆零食回來開夜車,徹夜未眠地拿出了方案,一大早就到公司,把方案打印出來交給顧承澤。

這個方案就是:簽約名模helena作為newface的產品代言人,並邀她參與產品設計,借助她的名氣和影響力,推出以她為主導的品牌系列,打響市場知名度。

顧承澤看著方案。黎晏書看著他的臉。

她徹夜想出的方案,自以為思路清晰,考慮周全,此刻,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想要從他的臉上找出一絲反饋。但是,顧承澤全程面無表情,看完PPT,靜默半晌,才慢慢地抬起眼皮,眼前是黎晏書放大了臉,眸光清亮逼人,差點晃閃了他的眼睛。

他不知怎麼忽然想起那個吻,連忙往後一靠,緊貼著椅背,有些緊張地道:“你幹什麼?”

黎晏書見他不說話,按捺不住地越靠越近,這時問道:“這份策劃案怎麼樣?”

顧承澤握拳於唇,輕咳一聲,道:“按正常程序提交上來。”

黎晏書追問道:“你覺得怎麼樣嘛?”

顧承澤見她一臉期待,不想助長她的氣勢,可原則又讓他不能說假話,靜默了片刻才道:“不錯。”

黎晏書不知道顧承澤是極少讚美別人的,遠遠不滿足這兩字,執著地追問道:“只是不錯嗎?”

幾乎沒有人敢這樣逼問顧承澤,更何況“不錯”這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已經是很大的讚美了。她卻還像個孩子一樣地不滿足,讓他非常無語。可是,考慮到自己昨天才嚴厲地批評了她,她今天就拿出了方案,也不便太嚴苛,靜默半晌才點了點頭:“嗯。”

黎晏書等了半天,只得到這麼一句模稜兩可的語氣詞,失望之情溢於言表,還想要繼續追問。

顧承澤立刻打斷了她,冷著臉道:“你可以走了。”說完就拿起了旁邊的文件。

黎晏書雖然有些不甘心,卻也只得走了。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顧承澤立刻合上手裡的文件,打開公文包,拿出那本設計作品冊,仔細地翻看了起來。看了半晌,又從案頭拿出newface的產品文件,翻出朱丹的設計,對比著看了起來。看完,蹙眉思索片刻,又按下內線,吩咐高陽說:“你去人事部把朱丹當初的應聘資料拿來給我……”

高陽不知道所為何事,但還是去了一趟人事部,將朱丹的資料拿了過來。顧承澤打開資料夾,找到朱丹當初應聘的作品複印件,用放大鏡仔仔細細地看了老半天,越看,臉色越是複雜。

終於,他扔下放大鏡,倒在椅子裡,合上眼睛,靜默不響。

這個黎晏書,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是真的搞不懂了。

***

這天晚上,黎晏書回到家,破天荒地看到顧承澤坐在客廳裡,不由得暗自納悶,因為他是很少準時下班的。但是,她前一晚熬了通宵,十分困乏,打了聲招呼,就進了房間,外套也不脫,直接朝床上一躺。

躺了兩分鐘,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猛地睜開眼睛,四下一看,立刻從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來:因為,眼前的房間就像被人施了魔法,恢復得井然有序,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可是,她分明記得,今早出門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難道……

她跳下床,打開房門,問顧承澤道:“阿澤,你請了家政服務嗎?”

顧承澤盯著電視,面無表情地答道:“沒有。”

黎晏書又問:“那麼,是不是伯母來過了?”

“我沒請保姆。”顧承澤微微皺眉。

黎晏書愣了一下,道:“這就奇怪了,如果沒人來,我的房間怎麼會……”話到一半,忽然驚恐得瞪大了眼睛:“難道是你……”話沒說完,自己都不相信,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怎麼可能呢,總裁大人替她打掃房間,她的臉是有多大啊?

卻聽顧承澤淡淡道:“是我。”

黎晏書頓時睡意全無,一臉驚嚇,連忙解釋道:“我今天早晨之所以沒有收拾房間,是因為我太著急了,我準備晚上回來收拾的……”

顧承澤一臉無動於衷地盯著電視機。

黎晏書走到他面前,謹慎地問道:“你該不會又要趕我走吧?

顧承澤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道:“要趕你走的時候,我會讓你知道的。”

黎晏書糊塗了,十分懷疑地盯著他:這個潔癖重症患者,為什麼要替自己打掃房間呢?

顧承澤無法面對她的眼神,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機,起身上樓去了。黎晏書只好認為,總裁大人是一時頭腦發熱,搭錯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