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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黎晏書回到韓家,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韓家人都在客廳裡坐著,看那氣氛,顯然是剛剛大吵了一架。

吵架的原因不用說,肯定是因為她了。

她被韓君瑤當眾開除,夏夢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韓君瑤平常是沒理也要找出三分理來,現在,抓住了她抄襲這麼好的把柄,豈能不好好地利用。

看到她進門,韓君瑤率先起身發難:“我們家的大設計師終於回來啦!你要是再不回來,你媽估計得把我殺了,也不想想你做得那些事情,哼……抄襲醜聞,連累公司一單生意都沒拿到,我開除你都算是輕的……”

夏夢喝道:“你胡說什麼!晏書是國外名牌大學的畢業生,怎麼可能抄襲別人的作品?你沒搞清楚,就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她給開除了,大家會怎麼想?那些記者又會怎麼寫?”

韓君瑤指著黎晏書,冷笑道:“她人就在這裡,你自己問她啊,她到底有沒有抄襲別人的作品?”

夏夢看向黎晏書,先丟了一個眼神給她,然後才問:“晏書,我知道,你是絕對不可能抄襲的,你告訴我,今天這件事情是不是有什麼我們都不知道的內情?”說著又丟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黎晏書沒想到她聽到第一句支持的話,竟是來自自己的母親,先是有些意外,緊接著接收到她兩個奇怪的眼神,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她並不是真的相信自己,而是要她找個理由掩飾過去。這讓她覺得有些諷刺,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

韓君瑤見她不講話,立刻道:“你怎麼不說話?難道你對自己的媽媽也不敢說實話嗎?”

夏夢迴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韓君瑤一臉無辜,道:“你瞪我幹嘛?你女兒的態度,你也看到了。她根本不敢說話,今天,展會現場有那麼多的人,還有那麼多的記者,全都堵在我面前要我表態,你的寶貝女兒也是一句話不說,我能怎麼辦?我代表的是韓氏企業的形象,我必須當機立斷,做出決定,否則,韓氏企業今後還怎麼在業內……”

夏夢厲聲道:“你不要跟我扯這些冠冕堂皇的套話!”

韓君瑤冷笑道:“我看你還是好好管一管你的女兒,教教她做人的基本道理,不要去幹那些偷雞摸狗、道德敗壞的事,省得被別人抓住了把柄——”

夏夢氣得臉色發白。

這時,一直靜坐的韓志鵬忽然開口道:“都不要吵了!”

韓君瑤閉了嘴。

韓志鵬抬頭看向黎晏書,說:“晏書,你先坐下吧。”

這個家裡,黎晏書唯有對他還有一些敬意,聞言,便過去坐了下來。

韓君瑤瞪大眼睛看他:“爸,出了這種事情,難道你還要護著她?”

“那你說該怎麼辦呢?”韓志鵬沉臉反問,“把她趕出去嗎?”

“沒錯!”韓君瑤大聲道,“就應該把她趕出去!”

“你——”韓志鵬大怒,“你太放肆了。”

韓君瑤覺得自己今天做得再正確不過了,也更加理直氣壯,敢於和父親頂嘴:“我怎麼放肆了?難道我今天也做錯了?我不該維護公司的形象?”

“你維護公司形象是沒錯,但是,你不應該開除晏書。開除晏書,就等於坐實了韓氏抄襲,影響惡劣,這件事完全有更好的處理方法。我問你,事發突然,你為什麼不給公司留一些調查取證的時間,不就是面對幾個媒體記者嗎?有什麼可慌張的?竟然不加思考,就輕率地開除了晏書……”

他雖是指責女兒,可話裡也替女兒做了辯護,暗示她的經驗不足,所以才造成的處理不當。

夏夢冷笑道:“她早就看晏書不順眼,巴不得有這個機會……”

韓志鵬皺著眉頭瞥了她一眼,她便不說了。

韓君瑤卻大聲叫了起來,道:“沒錯,我就是看她不順眼,因為你把她弄進公司根本就沒按好心。”

夏夢臉上變色:“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不是都聽見了嘛。你們母女倆打得什麼主意,你們自己心裡最清楚。”

她今天拿到了盛虹的合同,自認功勞不小,講話也格外有底氣,索性徹底爆發出來,指向沙發裡的黎晏書,道:“黎晏書,你從十八歲就賴在我們家,如今既然已經學成回國,為什麼還要賴在我們家裡,你沒有自尊心嗎?你是寄生蟲嗎?”

黎晏書因為抄襲和顧瑾昀的事,本來就情緒低落,心情不好,回家也沒個清淨,忽然有些心灰意冷,只想逃得遠遠的,聽了她這番話,便站起身來說:“好的,我現在就出去,不再做你們家的寄生蟲。”說完,抬腳就走了出去。

她出了小區大門,正碰到高陽在執行顧承澤的任務,打聽韓家的情況,門口的保安伸手一指黎晏書,道:“那不就是韓家的二小姐嗎?”

高陽回頭一看,正是黎晏書。

她還穿著白天展會上的那身衣服,腳上卻穿著一雙拖鞋,披頭散髮地不知要往哪裡去。

他趕緊拿出手機,給顧承澤撥電話。

顧承澤聽完他的匯報,把整個事情一聯想,隱約明白了七八成:顧瑾昀先是在展會上帶走了黎晏書,然後喝得爛醉如泥,一向從來不過問公司事務的他,還破天荒地簽下了韓氏的合同,這黎晏書偏偏又是韓家的二小姐,看來這個顧瑾昀確實是對他舊情難忘……

他沉思了半晌,吩咐高陽先跟著黎晏書,自己隨後就到。

***

顧承澤在路口停好車,走到巷子口的時候,高陽正蹲在牆角里,拿著手機發女朋友信息,看到顧承澤,他連忙站了起來,指著樓上道:“總裁,她就在上面。”

顧承澤舉目打量一下周圍的環境,破破爛爛的街區,路燈有一半是壞的,牆上都畫了大大的“拆”字。昏暗的燈光下,狹窄的巷子裡,坑坑窪窪的路上,亂七八糟的白色塑料袋、煙頭、飯盒等垃圾,又髒又亂。

這種地方對一個潔癖患者來說,簡直就是地獄。

他黑著臉問高陽:“你確定是這裡?”

高陽非常確定地點了點頭:“我親眼看見她上了樓。”

顧承澤皺眉:“她來這種地方幹什麼?”

高陽有些委屈:“這,這我怎麼會知道啊……”

顧承澤望天,靜默一下,道:“你先上去。”

高陽賠了一個難看的笑容:“總裁,已經十二點了,我得下班了……”

顧承澤瞪了他一眼,“我都還沒下班呢。”

高陽一臉為難:“可是我女朋友她……”

顧承澤又瞪了他一眼,他立刻跑上了樓梯。

樓上是一間九十年代風格的酒吧,破舊、斑駁,裡面的面積倒是不小,還擺了兩個檯球桌,稀稀拉拉的幾張桌子,稀稀拉拉的幾個客人,球桌邊有幾個殺馬特青年在打桌球。

玻璃門一推開,先聞到一股怪味,高陽捏起了鼻子,一隻手在面前不斷地扇動。顧承澤早已掏出隨身必備的白手帕,摀住了口鼻。

黎晏書坐在靠近窗口的桌子上,桌面上滿滿一打啤酒,全都開了。

顧承澤和高陽走進去,瞬間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唯有黎晏書只顧喝酒,而且喝得極不雅觀,放著杯子不用,直接拿著酒瓶仰頭猛喝,看得顧承澤微微皺眉。

老闆娘見來人氣質不凡,親自拿著酒水單從吧檯裡走出來,一臉諂媚的笑道:“先生,快請坐,要喝些什麼?”說著將一張又髒又舊的酒水單遞向顧承澤,高陽一見那酒水單,大驚失色,連忙一個箭步上前架住她的胳膊,將她從顧承澤的身邊挪開,微笑道:“不好意思,我們來找人的。”

老闆娘臉上的笑容消失,一臉不爽地甩手又進了吧檯。

顧承澤走到黎晏書跟前,站住,輕咳了一聲。

黎晏書放下酒瓶,瞟他一眼,視若無睹,伸手去拿另一瓶酒。

顧承澤又走近一步,重重地咳嗽了兩聲。

黎晏書這才正視他,只見他用白手帕摀住口鼻,不時地咳嗽,冷冷道:“有病就去醫院,跑到這裡來,是想要傳染疫情嗎?”

顧承澤一怔,氣得臉色發白,想了一下,收起手帕,盡量保持冷靜:“黎小姐,我想跟你談談,能不能換個地方說話?”

黎晏書正眼也不瞧他:“這裡挺好的,有話你就說吧。”

“我要說的話對你很重要,希望你能端正態度,認真一點。”

黎晏書聽了這話不由得冒火,放下酒瓶,故作驚訝道:“哦~是麼?那不如坐下來,慢慢說……”說著,踢了一個凳子給他。

顧承澤看著那個油黑發亮的凳子,一臉驚恐:“我站在就好。”

黎晏書又拿起一瓶酒遞給他:“諾,喝了它。”

顧承澤搖頭:“我不喝酒的。”

黎晏書嗤笑:“不喝酒怎麼談事情啊?”

顧承澤不想跟她多扯,開門見山道:“黎小姐,我就直說了吧,我想給你提供一份工作。”

黎晏書微微一愣,放下酒瓶,身子探過半個桌面,盯著他的眼睛:“說說看,什麼樣的工作?”

“newface的設計工作。”

黎晏書撲哧一聲笑了,重新坐到位置上,繼續喝酒。

顧承澤耐著性子問道:“你意下如何?”

黎晏書冷笑道:“我可是一個因為抄襲別人作品,剛剛被開除的設計師啊,而且抄襲的還是你們newface的作品,你確定要給我提供工作嗎?”

顧承澤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願意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這下,黎晏書真的笑出聲來了:“改過自新,改過自新,呵呵……顧先生,你真是一個好人!我敬你!”說著拿起酒瓶對他遙遙一舉。

顧承澤忍不住皺起眉頭:“黎小姐,我這麼說吧,你的抄襲事件已經在業內傳開,很難找到新的工作,眼下除了我,絕對沒有第二個人會僱用你……”

黎晏書沉下臉:“這麼說,你是來施捨我的?”

顧承澤道:“你硬要這樣理解,也可以。”

黎晏書冷笑道:“原來你們顧家的人個個都是慈善家。”

顧承澤勉強笑了笑,對她的嘲諷報以寬容。

黎晏書的臉色難看之極,語氣冰冷:“你先是指責我抄襲,害我被炒了魷魚,現在忽然又冒出來,要向我提供工作。莫非你是看中了我的絕世才華,故意用這種方式來挖我跳槽?果然,你們有錢人的思維就是不一樣啊……”

顧承澤想要說話,卻被她冷著臉搶先道:“還是說,你認為這天底下的人都是傻瓜,只有你們顧家的人聰明絕頂?”

“我——”

“你可以走了!”

“黎——”

“請你離我遠點!”

顧承澤還想說什麼,黎晏書甩手就將一個酒瓶摔在他的腳下,清脆一聲,玻璃碎了滿地,顧承澤本能地向後退了兩步,震驚道:“你這個女人簡直不可理喻。”

在旁等候的高陽一見,吃了一驚,連忙跑上前去,指責黎晏書:“黎小姐,我們總裁也是好意,你怎麼能砸酒瓶呢,要是傷了人怎麼辦?”

黎晏書冷冷道:“我不需要你們的好意,滾開。”

顧、黎二人的相貌氣質,在這個小酒館裡本就鶴立雞群,玩桌球的那幾個殺馬特青年的目光一直都圍著他們打轉,這時見他們吵了起來,美女摔了酒瓶,帥哥的跟班又上前助陣,幾個青年起了英雄救美之心,也立刻圍了過去,其中一個伸手去推顧承澤的肩膀,說:“喂,人家女孩子叫你走啊,你還在杵在這裡幹嘛?”

顧承澤有潔癖,且受得西式教育,對身體接觸較為敏感,見他推自己,比黎晏書摔酒瓶還讓驚訝:“你推我?”

那青年不由得笑了,“推你怎麼了?”說著又推了他一下。

顧承澤一看,白色外套上已經印上了黑手印,連忙伸手去解扣子。

那幾個青年一見,全都摩拳擦掌,笑道:“哎喲,脫衣服了,這是想要打架啊?”

高陽一見情況不妙,連忙護住顧承澤,大聲道:“你們不要亂來啊,這可是法治社會,打人是犯法的。”

那幾個青年聽了這麼書獃子氣的話,齊聲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就朝著他們圍了過來。

高陽從小到大,品學兼優,沒見過這種陣仗,禁不住兩腿發軟。他與其說是保護顧承澤,不如說是倒在顧承澤的身上更合適,一邊還說:“總裁,一會兒我攔著他們,你先跑吧,記得打電話報警啊……”

顧承澤哭笑不得,將他身子一板,挪到自己身後,挺身對幾個青年,喝道:“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他身材高大,又生得器宇軒昂,這一喝把那幾個青年都震住了,不再逼近。那領頭的青年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笑道:“不幹什麼,只是看不慣你們兩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女孩子。”

顧承澤道:“我和她是在談事情,沒有欺負她。”

這時,黎晏書拿起酒瓶,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話都說不利索了,“你們不要聽他胡說,我,根本不認識他……”話沒說完,腳下不穩,一頭栽倒在顧承澤的身上。

那幾個青年見她醉成這樣,全都笑了起來。

顧承澤一臉嫌惡,本想將她推開,看到跟前嘻嘻哈哈的幾個青年,頓時改變了主意,攬住她的肩膀道:“她只是在跟我鬧彆扭,你們不要多管閒事。”

黎晏書拿手裡的酒瓶戳他,一邊道:“多管閒事的人是你,你最愛多管閒事,每次遇到你,都沒有好事。”

顧承澤氣得望天:“這句話應該是我說吧,那天在咖啡館,要不是你說我向你求婚,我怎麼會——”

他的話沒說完,只聽“光當”一聲,又一個酒瓶摔在地上,碎了。

原來高陽過於緊張,偷偷拿了兩瓶啤酒,準備當武器,忽然聽到“求婚”這麼勁爆的字眼,手一抖,酒瓶掉了。他瞪大雙眼,震驚地看著顧承澤:“總裁,你向她求婚了?你們什麼時候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這種時候,他居然能得出這個荒謬的結論,顧承澤氣得恨不得拿酒瓶砸他的頭,卻聽黎晏書醉醺醺地說道:“求婚……你這輩子都沒戲!”

顧承澤忍不住吼她:“shut up!”

黎晏書立刻吼了回去:“you,shutup!”說著,還一巴掌拍在他的嘴上。

高陽頓時驚詫得合不攏嘴。

那幾個青年聽了半天,以為是情侶吵架,也就退散到一旁看熱鬧。

顧承澤只覺得尷尬透頂,每次遇見這個女人,他都處在一個被人圍觀的狀態,像個馬戲團的猴子。他憤怒地將她的手從自己的嘴巴上拿開,用手背擦了擦嘴,咬牙道:“這個瘋女人,你今天死定了。”說著,捏著她的手腕,粗魯地將她往外拖。

黎晏書腦子還有些清醒,可身體無力,只能被他帶著朝外走。剛出了門,裡面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句:“喂,你們的酒錢還沒付呢。”

顧承澤連忙示意高陽去付賬,自己拖著黎晏書下樓。

黎晏書被他拖著,胃裡翻江倒海,一時沒忍住,“哇”一口全吐在他的懷裡,顧承澤整個人就像突然被施了魔法般,頓時就石化了。

他呆了兩秒,才猛地將她從懷裡推開。黎晏書被他一推,整個人跌下樓梯,腳上的一隻拖鞋飛起來,“啪”地一下打在了顧承澤的額頭上。

顧承澤驚恐得無以復加,顫抖著伸手在臉上一摸,黏糊糊的,再也控制不住,放聲尖叫了起來:“高秘書——”

高陽在吧檯結賬,聽到他的叫聲,嚇得連找零的都不要了,飛奔出來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顧承澤顫聲道:“快!紙巾,消毒液……”

高陽連忙跑下來,一邊從身上掏紙巾替他擦拭,一邊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舉起來照著顧承澤的臉,一看,吃了一驚:“啊,是血……”

顧承澤從他的手裡奪過濕巾,在身上、臉上一通亂擦。高陽則拿出消毒液在他身上一陣亂噴。樓上圍觀的老闆娘等人不禁哈哈大笑。

顧承澤滿臉羞愧,連忙跑下樓梯,站在巷子口左右張望,一邊咬牙切齒道:“那個瘋女人?她去哪裡了?”

黎晏書喝高了,摔下樓梯也不曉得疼,爬起來在牆角又吐了一下,然後就穿著一隻拖鞋,在街上晃晃悠悠地走著,一邊走,一邊還唱起了歌:“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滿園花開……香也香不過它……”

好好一首歌,被她唱得荒腔走板,支離破碎,不忍聽聞。

顧承澤滿腔怒火,衝出來要找她算賬的,可是,看到她這麼一副光景,已經醉得不成樣子,只得硬生生把一口氣憋了回去。

兩人跟在她的身後走了一段路。

高陽不時看手機,又看看顧承澤,說:“總裁,她好像喝醉了……”

顧承澤沒好氣地說:“我難道連這個也看不出來嗎?”

“那,那現在怎麼辦啊?”

顧承澤靜默,看著黎晏書,一臉無語。

高陽小心翼翼地問道:“總裁,我可以下班了吧?”

顧承澤不答,看著耍酒瘋的黎晏書,說:“你,你去把她背上車。”

高陽看著黎晏書那身髒得不成樣的衣服,再看看自己的高級西裝,心中十分為難,斗膽抗議道:“這,這,總裁夫人我怎麼敢背啊?”

顧承澤喝道:“什麼總裁夫人?”

高陽連忙向旁挪了兩步,賠著笑臉:“總裁,您不是都求婚了嗎?”

顧承澤氣結,指著他:“你——你胡說什麼?!”

高陽只差沒縮到牆角去,一臉委屈地訴苦:“總裁,你看,都快凌晨兩點了,我女朋友催我好幾遍了,再不回去,她就要跟我分手了……”說完也不等顧承澤反應,順著牆角一溜煙地跑了。

“高秘書——”顧承澤指著他的背影,道:“高秘書,你給我回來,快回來,不回來小心我把你開除……”

高陽早已經跑得不見蹤影。

顧承澤氣得咬牙切齒,抬頭一看,只見黎晏書抱著一根電線桿自言自語,他萬般無奈,只得忍著生理反應,走過去準備扶她,可她的身上髒得沒處下手,他只好抓住她的頭髮,伸手捏住她的脖子,誰知黎晏書忽然回頭叫了他一聲:“爸!”嚇得顧承澤一把將她推倒在電線桿下。她卻在地上摸著他的兩條腿努力爬起來,嚷嚷著:“爸,回家,我們回家……”

顧承澤低頭見她一身污漬,妝容殘敗,睫毛膏暈染開了,成了一雙熊貓眼,仰臉望著自己,實在是狼狽不堪。他想要抽腳將她踢開,卻不知怎麼的,死活都動彈不得,怔了半晌,只好認命地把兩眼一閉,彎腰將她抱了起來。

好不容易將她扔進了車裡,打電話給高陽,想要問一下她的住址,高陽竟然關機了,氣得他咒罵一聲,重重摔上車門,將車一路開到自家樓下。

於是,這一個晚上,顧承澤都忙著打掃衛生了。因為,黎晏書不但吐在了他的車裡,還把他的大門、客廳全吐得一塌糊塗。

黎晏書和衣躺在他家客廳的地板上,酒氣熏天。顧承澤實在無法入睡,從床上爬起來,看了她兩次,終於還是沒忍住自己的強迫症,將她拖進浴室,沖洗了一下,胡亂擦了擦,扔進了沙發裡,又扔了條毛毯給她。然後才上床休息,彷彿就是合了一下眼,天就亮了。

顧承澤起床洗漱,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右邊眉毛上方一道傷口,昨晚的事件一一在腦海裡浮現,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真是噩夢般的經歷。

他進廚房搾了杯果汁,端到客廳一邊喝,一邊琢磨如何處置黎晏書,抬腿踢了踢她,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只得暫時忍下一肚子的火氣,先去公司,到了樓下,看到自己車,又是一陣絕望,只好到外面叫出租車。

這一整天,每個看見他的人表情都是怪怪的,因為,從來沒見過戴墨鏡上班的總裁,下午有一個重要會議,顧太太前來參加,他除下墨鏡,露出臉上的創可貼,少不得要詢問,他說不小心碰的,顧太太哪裡相信,又問高陽,高陽一向怕她,結結巴巴說不清楚,結果害得顧太太誤以為他在酒吧和人打架,驚訝得都忘了訓他,那一眾高管也都面面相覷。自此,顧承澤在公司的形象益發地豐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