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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反擊開始

  最初的北涼和南涼還是同盟,一起對抗後涼和西秦,然而南涼把國力基本都消耗在了抵禦後涼和西秦的戰事中,而北涼的國力卻迅速發展了起來。

  當初北涼還不是現在的北涼,十六國中,南涼強而北涼方剛剛興起,誰也不知道他竟膽大到襲擊南涼的姑臧,所以姑臧陷落的太快,禿髮耎檀既來不及組織起防禦,也來不及四處求援,只能匆匆保護好妻妾和孩子們,帶著不少精銳和部將一起從長明宮複雜的地道裡逃出去。

  中宮和前宮都有地道前往東宮,那是為了讓宮中的儲君得到最好的保護而修建的地道,禿髮耎檀去接自己的兒子們時情況已經十分緊急,而他又不能確定在路上會不會被沮渠蒙遜的部隊抓回去,所以將幾件重要的東西藏在了地宮裡,以待日後克服姑臧時拿回。

  禿髮耎檀曾經從姚興手中救過一次天台軍的首領蓋天台,得到後者一面天台旗。盧水胡人是舉世公認最好的雇軍,而蓋天台又是盧水胡蓋部和彭部的酋長,是秦州五萬盧水胡的首領,這一面天台軍,抵得上一支上萬人的軍隊,可以幫助他們收復姑臧。

  禿髮耎檀一生受後秦的姚興牽制,甚至不得不向姚興俯首稱臣,姚興自稱「姚天王」,篤信佛教,一生為佛窟增添的壁畫、為佛像重塑金身不知消耗了多少金子。

  南涼所在的地方產金玉,正是製造佛像所需要的最貴重的材料,姚興連連向南涼搜刮金玉,以至於禿髮耎檀忍無可忍,最終藉著一次運送金玉被「馬賊」打劫的機會徹底與後秦決裂,復稱涼王。

  那一次「朝貢」的金玉數目極大,幾乎是南涼要耗費數年才能收集起的財富,正是因為姚興的胃口越來越大,才逼得禿髮耎檀不得不用這種手段來做出應對。

  「馬賊」自然是有的,不過卻是重金請盧水胡人做的一場戲,那筆金銀由蓋天台率領著護送著送入了敦煌一處由禿髮王室供奉的佛窟,佛窟被整個巨石全部封死,唯有一道暗門可以入內,那把鑰匙便是暗門入口的鑰匙。

  蓋天台的信譽舉世皆知,據說當年他的三百部下被人設計抓獲,以逼迫他告知曾經僱傭他的僱主是誰,可蓋天台情願終生供養這三百部下的家人,也不願意告知僱主的身份,最終讓他們全部死於敵人的箭矢之下。

  可沒人怨恨他的決定,盧水胡人因為此事更加團結,不但成功的復了仇,而且還從僱主那裡得到巨大的補償,撫恤了那三百部下的家人。

  蓋天台的盧水胡雇軍也因此成為北方十六國征戰時期最受倚仗的傭兵,整整二十年間盧水胡人都活躍在北方的戰場上,直到夏國定都,秦州的杏城被賜予盧水胡人,蓋天台才慢慢收攏盧水胡人,讓盧水胡人過著半傭兵半牧民的生活。

  一面天台旗,一筆巨大的財富,這是當初禿髮耎檀準備克復姑臧的資本,誰也沒有想到他沒有滅國在沮渠蒙遜的手上,卻在發兵西征的時候被自己的女婿抄了老家,致使南涼滅亡。

  他帶著兒女部將降了西秦,結果被女婿一杯毒酒鴆死,這秘密從此只有皇后和太子虎台知道。

  禿髮虎台和禿髮皇后密謀殺西秦國主之前,因為擔心事情會不成,又將秘密告訴了尚且年幼的禿髮破羌,這才有了這一次源破羌自動請纓回到姑臧的事情。

  他對拓跋燾所說的,當然是因為姑臧城外還有許多父親的舊部可以聯合,但事實上佛堂裡的三樣東西才是他需要的。

  天台旗、南涼王室的財寶,以及一封血書,如今全部到了源破羌的手裡。

  三者之中,又以那封血盟書最為珍貴。

  北方十六國初期時都是以部落制度聯合,禿髮部被稱為「河西鮮卑大都統」,曾和乙弗鮮卑等鮮卑部族歃血為盟,訂立了互助的盟約,子孫後代世世代代相互扶助,如有違背誓言,必遭天譴。

  諸部會盟時,由部落大薩滿以眾人的鮮血立了誓,以羊皮製了血盟書,從此南涼眾人齊心協力建立國家,隴西與河西的鮮卑紛紛歸附,南涼開始興盛,諸多鮮卑豪酋也得封各地,成為一地的強族。

  如同雖然二十多年過去了,但當年立下血盟的酋長們還有不少健在,既然以子孫血裔為誓,就算當年這些酋長已經死了,他的子孫也是要認的。

  源破羌正是準備拿著這封血盟書去召集鮮卑舊部,等待魏國大舉攻涼之時,這些鮮卑舊部就是最好的後手。

  源破羌並沒有成王成霸的野心,在他家破人亡,如同野狗一般在外顛沛流離時,是魏國因為同根同源的原因收留了他,妥善安置他和他異母的兄長。

  魏國給了他們尊嚴,給了他們地位,先帝給了他們住處和學習的機會,而現在的陛下賜給他和兄弟爵位以及自己的人馬。

  他在南涼時尚且是幼子,如果兄長繼位,他不過是個安樂王,而如今他是魏國的西平侯,在魏國被視作同源的宗室,也可以領兵作戰,並不比在南涼時差。

  更重要的是,拓跋嗣和拓跋燾兩位帝王都給予他「直勤」的地位,「直勤」代表他們也有繼承王位和帝位的權利,從此沒有人因為他是破國的王子而輕視他,而他從心底也認同自己是魏國人。

  先帝待他如同親子,他和很多拓跋宗室一般,是跟在拓跋燾身邊一同學習的,也是在那段時間,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具備成為一國國君的能力。

  治理一個龐大的國家實在太複雜也太需要天賦了,他既然從小並不是以「為君」的定位而培養的,自然也沒有這樣的格局。

  拓跋燾是天生的王者,他在這樣的君主麾下效力,並不覺得委屈。

  但國仇還是要報的,家恨也不能不平。西秦已經被赫連定所滅,他的家恨已平,如今該輪到北涼嘗一嘗破國滅都的滋味。

  源破羌咬著牙走在昏暗的暗道中,表情冷厲地從地道裡鑽出,和兩個親衛一起封好地道的入口,趁著天色未明之前迅速回返,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的父親死的屈辱,他的兄長和姐姐死的屈辱,他的異母兄弟整日只想著如何恢復昔日的榮耀,只有他在咬牙堅持。

  唯有真正的實現自己的價值,方能青史留名。

  只有他青史留名,那些死在陰暗角落裡的家人們,才能值得被史書銘記。

  支撐著他一直走到今天的,不過就是這一股對名利的追求罷了。

  不為良將,必為名臣。

  他的人生不能有一絲污點!

  **

  賀穆蘭當然不知道源破羌這一夜究竟做了什麼,但天色未明之時,這位虎賁軍的右司馬突然造訪了他的住處。

  雖然昨夜可以供休息的時間不長,魏國的使臣們又為了今日涼國的早朝起的很早,可源破羌這樣滿臉疲憊雙眼血紅的樣子還是嚇了賀穆蘭一跳。

  只見這位經常笑臉示人的將軍揉了揉已經乾澀不堪地眼睛,對著賀穆蘭吐出一句話來:

  「花將軍,沮渠牧犍已經回來了,就在東宮之中。」

  「咦,源將軍怎麼知道……」

  賀穆蘭詫異。

  「長明宮中有南涼時的舊宮人,我昨夜一夜未睡便是偷偷溜出去打探消息。」源破羌沒有提地道的事情,只是輕描淡寫的說道:「北涼情況十分複雜,遠比我想像的麻煩多了。」

  「他果然是提早回了國。我看沮渠蒙遜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大病未癒,不是李順謊報了消息,就是沮渠牧犍蒙蔽了所有人。」

  賀穆蘭對沮渠牧犍的觀感極差,一聲冷笑。

  「他偷偷摸摸回來,所圖必定巨大,就是不知道沮渠蒙遜知道不知道。」

  「我看估計是知道,沮渠蒙遜的幼子沮渠菩提大概是推出來的棄子,沮渠蒙遜恐怕是要把王位傳給沮渠牧犍了。」

  源破羌想起一家幾口居然在長嫂和兒媳的居處亂/倫之事,喉間又有翻湧的意思,「沮渠蒙遜和兒媳大李氏通/奸,夜夜宿在東宮之中,興平公主也不清白,與自己的二姐夫駙馬都尉彭宣有染……」

  「什麼?」

  賀穆蘭想起昨日那位全身籠罩輕紗的公主,忍不住錯愕。

  「你確定嗎?這可是攸關兩國外交的大事,不可妄言!」

  「我九死一生探來的消息,甚至還死了一位當年照顧過我的東宮屬臣,你覺得我會亂說嗎?」源破羌一想到此事眼中就有恨色,「興平公主生性放蕩,在宮中和姑臧不會一點風聲都沒有,你派出一些通曉各族語言的盧水胡人細細打探,一定能夠得到一些消息。」

  他料定興平公主的「豪放」,或者是整個北涼王室的「豪放」不是一日兩日了,外面風言風語也肯定不少。

  「你可還記得我們離京之前,平城傳說的那些流言蜚語?」

  「你是說曇無讖大師那件事?陛下說他只是進獻了涼國一些天竺的經典,其中一本教導夫妻敦倫的天竺秘典而已。」賀穆蘭想起那件事也覺得蹊蹺,正在他們出使前夕突然滿城風雨,若不是平城之中大有能量的勢力推動,絕對沒有可能傳播的那麼快。

  「一本書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影響,會讓整個王室變得淫/亂。我看大概是他們聽了什麼歪門邪道的妖言,覺得這樣可以成佛長生一類,否則以沮渠蒙遜那個身體,耽於美色幾乎就等於自殺了。」

  源破羌知道在北涼傳教的佛門和其他宗教不知道有多少,各種稀奇古怪的都有,其中不乏這種以「雙修」之法治病的密宗。

  興平公主一個未嫁的公主能過的如此混亂,沮渠蒙遜卻沒有約束,怕是整個王室沒有一個還算乾淨的公主了。

  「只是所有嬪妃入宮之前都要由專門的宮人檢查,而且陛下又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他們怎麼覺得自己能瞞得過去?」

  賀穆蘭疑惑地看著源破羌,「會不會是你弄錯了?」

  「誰知道他們有什麼法子!既然是這樣的王室,有什麼手段也不一定。」源破羌回答的倒是平靜。

  「我們既然是來迎親的,多打聽打聽又沒有損失。」

  「如果興平公主德行有虧,那必須細細打聽,不能讓陛下得此侮辱。」

  賀穆蘭一想到拓跋燾恐怕也被蒙在鼓裡,還在做著絕世美人和北涼江山雙得的美夢,心頭就不由得一陣怨氣襲來。

  你說你若打不過,好好的使你的美人計拖幾年也沒什麼,畢竟諸國都是這麼做的……

  可是真送來一個失貞又亂/倫的公主,一旦被查明就是打臉,魏國能不為此大舉發兵嗎?

  真是不做死就不會死。

  「我昨夜徹夜未睡,今日去光明殿一定是熬不住,勞花將軍為我掩飾一二。」源破羌又揉了揉眼睛。

  昨日白日都在趕路,下午到晚上都在飲宴,一晚上又上樹下數又鑽地道,源破羌確實困得要死,連一身紅色的衣袍都掩蓋不住他的倦色。

  「如果實在不行,你就報病休息一會兒。」賀穆蘭好言相勸,「你是副使,怕是瞞不過。」

  「無妨,我此時生病恐怕引起沮渠蒙遜懷疑。」源破羌搖了搖頭,「聽說北涼國內正因立儲之事內患連連,將軍最好在朝上問一下沮渠牧犍的行蹤。他在魏國境內自行離開,這已經算得上是無視上國使臣的大錯,更何況還有沮渠蒙遜病重的傳言,這都是欺君之罪。」

  源破羌怕賀穆蘭不懂政治,特意提醒與他,「如今北涼勢弱而魏國勢強,正是盡一切能力打壓削弱他們的時候。沮渠牧犍若真的失蹤,那麼擁護他的朝臣必定要轉向沮渠菩提,要沮渠蒙遜不願意放棄這個兒子,則必定要當朝宣佈他已經回來了。」

  「原來如此,受教了。」

  賀穆蘭露出領悟了的表情。

  「北涼如今還有許多人不知道沮渠牧健得了怪病的消息,畢竟他的病是在魏國得的,一國之君若是身體孱弱是很嚴重的事情,這麼做也能給沮渠菩提爭奪儲位增加一些勝算。」

  源破羌接著解釋:「沮渠菩提如今年幼無知,讓他登上王位,比狡詐能忍的沮渠牧犍有利的多。」

  「曇無讖大師曾說,沮渠牧犍得了佛門之助,身邊有不少異僧,恐怕他急著回北涼就是為了解決自己身體上的弊病,若用這一點攻擊他,說不定反倒中了他的計謀。」

  賀穆蘭思咐了一會兒,「要是能知道沮渠牧犍現在的情況就好了,他走的時候那般弱,連騎馬都要綁在馬背上,走路都喘……」

  『是了,這樣廢的身體怎麼可能一回來就和大李氏歡好,還累的水房日日換水,必定是被那些僧人想法子醫好了。』

  源破羌想到昨晚沮渠牧犍的狠辣,十分贊同地對賀穆蘭說道:「你猜測的沒錯,恐怕是我小瞧他了,他應該是好了。」

  賀穆蘭知道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而她多逼問又顯得交淺言深,只問了他一些關於沮渠蒙遜和興平公主的事情便送走了他。

  賀穆蘭身邊沒有謀臣,所以凡事已經習慣大家群策群力,源破羌一被送走,眾人就被召集了起來。

  只除了慈心大師。

  慈心大師是方外人,又並非魏國官員,所以這種事向來不會請他。

  今日要早朝,而慈心大師昨晚晚宴時就已經對沮渠蒙遜遞交了曇無讖的信函,他原本就是藉著魏國的使團保護到北涼來「取經」,順便拜訪這裡的僧人的,如今已經到了姑臧,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去遍訪高僧了。

  其餘諸人因為賀穆蘭習慣早起練武,起的也都很早,鄭宗和袁放被叫來時,還以為連賀穆蘭喪心病狂到今天都不忘讓他們練武跑圈,兩人皆是一副苦瓜臉,就差沒奪門而出了。

  好在賀穆蘭一張嘴,說的不是「跑二十圈」,而是——

  「沮渠牧犍已經回來了,袁放,你怎麼看?」

  「主公哪裡得到的消息?」袁放自動進入謀臣模式,「消息可靠否?」

  北涼天亮的比平城早,上朝的時間也早,大朝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商議迎親之事,所以賀穆蘭時間不多,長話短說的說明了源破羌打探來的消息。

  那羅渾也好,陳節也罷,哪怕是最猥瑣的鄭宗,對於拓跋燾都是滿懷尊敬和崇拜的,一聽北涼竟然是用這樣品性的公主和親,頓時怒不可遏,恨不得撕了沮渠蒙遜才好。

  至於那些北涼王室的醜事云云,反倒沒那麼重要了。

  「這件事我們去查探。」蓋吳聽完之後平靜地點了頭,「姑臧有不少天台軍舊部,沮渠部和我們同屬盧水胡,打探起消息也容易的多。既然有名有姓,我先去找人查彭宣好了。」

  「你多小心。」

  賀穆蘭一點也不擔心這個弟子。

  「跟我們來的商隊裡有幾個是和王室打過交道的,袁放,你這幾日既然要脫手貨物,不妨在商人之中稍微打探打探消息。」

  袁放這才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腦袋。

  「是啊,商人消息最是靈通!」

  他們都是不夠資格去上朝的,那羅渾、陳節、蠻古和鄭宗都有正式的官職,今日和賀穆蘭肯定是寸步不離,蓋吳和袁放一個是賀穆蘭的弟子,一個只是個管理後勤的主簿,暫時離團並不會引起多少人注意。

  饒是如此,賀穆蘭還是擔心袁放的安危,親自給他撥了一百個虎賁軍精銳做護衛,這才放心。

  待一番安排之後,賀穆蘭率領著魏國使臣,在北涼官員浩浩蕩蕩的迎接下一路向著北涼王宮議政的「光明殿」而去。

  李順雖說是主使,其實也做不了太多的主。來到北涼之前,魏國和北涼已經通過沮渠牧犍互換了國書,定下了迎娶的彩禮和陪嫁的嫁妝,到了北涼之後,沮渠蒙遜又添了三分之一,使得興平公主的身家更豐。

  崔浩和古弼早先已經和使臣們告知了不少需要知道的事情,以及一些應變的方法,而賀穆蘭在沒有打探清楚興平公主的事情之前,也並不敢完全相信源破羌。

  誰都知道源破羌出身的南涼幾乎等同於毀在北涼之手,要是他存心想要挑動魏國和涼國發動戰爭,誣陷或者挑撥也有可能。

  自從庫莫提之事以後,賀穆蘭已經學會了不能從一個人表現出來的部分完全評價一個人,有些人心中藏著秘密,是不會寫在臉上的。

  正因為這個原因,賀穆蘭沒有貿然和使團裡任何一個使臣透露沮渠牧犍和興平公主的事情,只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的等待進入光明殿。

  而源破羌大概是已經料到了賀穆蘭不會完全信任他,亦或者是太過疲累無法詢問,從一開始就倚著一處牆壁抓緊時間補神,沒有和賀穆蘭有太多言語和表情上的交集。

  「源將軍怎麼回事?怎麼這麼睏倦?」

  一個使臣竊竊私語。

  「說是『重回故國,思緒良多,以至於不得入寐』。哎,換了我我也睡不著啊。」一個使臣同情地拍了拍同僚,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給他歇息會兒吧。」

  北涼的官員都知道源破羌是什麼人,也不敢對此多說什麼,只是私下裡免不了議論紛紛,擔心他的態度會讓兩國之間的外交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

  好在北涼也不敢讓魏國官員等待太久,沒過一會兒,就有贊者和禮官出來迎接,眾魏國的使臣進入光明殿,以賀穆蘭為首,站在了朝堂之上,

  此時上朝還沒有後世尤其是清朝電視劇裡那樣人人又跪拜又叩首的事情,拓跋燾和大臣們一起坐著上朝是常事,朝會太長還給人撒尿休息的時間,喝口水接著再來。

  現在雖是北涼大朝,朝臣們也是分為文武跪坐與兩側,因為賀穆蘭持節而來,上至涼王下至眾臣,反倒要向魏國官員紛紛行禮。

  該盡的禮儀之後,魏國使臣裡的贊者開始用盧水胡語介紹一行使臣的名稱、職務,順便解釋了下李順為何不能來的原因。

  在宣讀完魏國使臣名單之後,贊者又取出一封長長的禮單,開始誦讀魏國此次前來迎親所帶的禮物,以及拓跋燾對於沮渠蒙遜和興平公主的問候。

  沮渠蒙遜自然是接受了禮單和問候,而後也派出贊者誦讀興平公主陪嫁的良馬、珠寶、儀仗隊伍等等。

  除了金銀珠寶以外,送嫁的隊伍就有千人,這千人裡有大半不會返回涼國,而是成為興平公主的陪嫁之人陪嫁到魏國去。

  賀穆蘭不懂盧水胡語,全靠旁邊的鄭宗小聲告訴他北涼贊者在說什麼,當聽說至少有六百人作為奴隸和陪嫁留在平城,賀穆蘭心中忍不住腹誹。

  因為拓跋燾的後宮,還真不一定有哪個宮室能容納的了這麼多盧水胡人。

  拓跋燾也不一定希望宮裡湧入這麼多不知底細的盧水胡人。

  商議送親迎親之事很快,畢竟兩國就此事早就有了約定,只剩一些細節要接下來商討,這些細節也不是在大朝上說的事情。

  就在兩國的商議已經到了尾聲,雙方都極為滿意時,手持節杖的賀穆蘭突然上前一步,開口質問道:

  「迎親之時既然已經確定,那麼送親的人選,涼王可曾確定?」

  沮渠蒙遜沒想到一直不吭聲像是背景板一樣的賀穆蘭會突然發難,但他畢竟是一國之主,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變了神色,只是十分平靜地回她:「暫時還未確定,宰相宋繇可為人選。」

  「我看宋宰並不適合,我可否推薦一人?」

  賀穆蘭不卑不亢地接著發問。

  沮渠蒙遜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看著賀穆蘭的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想不到虎威將軍對我北涼的朝臣倒是熟悉的很,竟能推舉賢才……」

  「不敢,其實我並不瞭解貴國的大臣們,只是有一個人選,我不但熟悉,而且還認為他是最合適的人選,所以才斗膽舉薦,涼王不妨聽一聽。」

  賀穆蘭笑著將沮渠蒙遜的話推了回去。

  賀穆蘭和沮渠蒙遜來回問答都是用的鮮卑話,殿上許多北涼官員完全不知道兩人說什麼,而後便有懂得鮮卑語的官員在私下傳話,一時間殿上嗡嗡哼哼,渾然沒有了之前的肅穆。

  而宰相宋繇的名字,無論是鮮卑話還是盧水胡語都是一樣的,所以眾臣知道他被魏國的主使提及了,一時間,宋繇被盯得有些尷尬,不得不站起身來為自己的國主接話。

  「不知在下有哪裡不合適,還請花使君明言。」

  賀穆蘭正等著有人接話,偏偏沮渠蒙遜有不做聲,宋繇一開口,賀穆蘭便朗聲說道:「宋宰相雖忠心耿耿,可興平公主養在深宮之中,閣下卻是外臣,來往總有不便,是以並非最合適的人選。」

  「這……」

  宋繇傻眼。

  他如今都年過五十了,花木蘭不會覺得他會和興平公主有染吧?

  還是花木蘭聽說了什麼風聲?

  外人不知道北涼內功的穢/亂,這些朝臣卻是有許多對興平公主的做派有所耳聞的,也知道沮渠蒙遜在魏使來臨之前勒令姑臧禁止談論興平公主的事情,然而態度上總有些不自然的。

  就連沮渠蒙遜都有些心虛,一改剛才不言不語的姿態,微微向前探出身子發問:

  「那以花將軍的意思,選誰為送嫁之人比較合適呢?」

  正中下懷!

  「最合適的,自然是興平公主的兄長,曾經出使過魏國的……」

  她看著嘴角終於繃不住的沮渠蒙遜,有些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三王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