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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初顯威榮

  從鐵匠鋪出來,賀穆蘭接受了自己已經是個「小號」的事實。無論她武藝多麼高強、力氣多麼大,現在的花家並不富裕。

  若不是花父的腿傷只有下雨和冬天才發作,而冬天不是耕作的季節的話,花木蘭家會更清貧。

  花家阿姊嫁的也是普通軍戶人家,裙帶關係都走不通。

  此時就算月牙戟放在她面前,她有錢,買了也沒用。

  因為她那棗紅馬不是越影,武器太重的話,跑不快也跑不遠。

  嗚嗚嗚,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賀穆蘭回程的腳步,只能用拖的來形容。

  在回去的路上,她見到了一對在空地上練武的兄弟。兄長大約二十多歲,少了一隻胳膊,弟弟大概十幾歲出頭的樣子,舉著一根木棍,「呵啊」、「嘿咻」的一邊喊著跟練武毫無關係的口號,一面揮舞著棍子。

  賀穆蘭在路邊站了站,想要看看普通人是如何練武的。

  在阿單卓來之前,她都沒有陪練的對象,一直靠花木蘭留下的記憶在戰鬥。

  在她看來,那個弟弟連拿木棍的架勢都很不像樣子。又不是拿刀,為什麼要拿在胸前?他的腳則是隨便站,站得很開。如果現在刺他,他連躲也躲不掉。

  「阿爺教你的你都忘光了嗎?你以為你在用斧頭砍柴嗎?雙手握住!」

  那弟弟還是照著兄長的話做了。接下來的時間內,他們演出了一場簡直讓賀穆蘭看不下去的情景。

  弟弟每次伸出棍子快要碰到兄長的時候,都會縮回來,但那哥哥打自己的弟弟就像是打一條狗一樣,毫不留情。

  他的招式也不是多麼華麗或者利害,但是他的動作帶著一往無前的殘忍,和顧及他胳膊而不敢下手的弟弟完全不一樣。

  「這樣子你怎麼上戰場!」

  崩崩。

  「你認為你這樣能活著回來嗎?」

  崩崩。

  「我要是沒有回來,你是不是就這麼提著根棍子走了?」

  崩崩崩崩。

  「哥你別打我了!那邊有個女郎看著都發笑了!」

  哪裡好笑?

  她的眼眶明明熱了啊。

  賀穆蘭轉過頭頭朝著西方望去。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紅色。這應該是非常溫暖的顏色,就像是鐵匠鋪裡那火熱的氛圍,她卻莫名其妙地從溫暖的紅光中感到了一絲寒意。

  天都快黑了,還在練武。

  「你小子,才十幾歲就已經知道看女郎了嗎?」那斷了胳膊的兄長繼續將棍子敲得崩崩崩響。

  「你練武要有這樣的專注,武藝肯定不會是這個樣子!」

  「莫打,莫打了,哦,閃了腰,阿兄我閃了腰!」

  長相清秀的弟弟丟下棍子,開始滿場跑了起來。

  明明是很歡樂的場面,賀穆蘭卻心情沉重的跑走了。

  這明明是幻境的,她不應該對NPC一樣的場景人物產生什麼聯想的情緒,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

  正因為她看過花木蘭的回憶,所以分外知道沙場是一種多麼殘酷的地方。

  她就這樣提著窄裙,一鼓作氣的跑回去家去。

  看到花父在門口不停的張望,花母抹著眼淚在嘮叨,賀穆蘭的決心比任何時候都堅定。

  無論如何危險、哪怕把嘴巴說破,也不能讓花父去。

  這樣,什麼人都不會死。

  ***

  賀穆蘭從哥哥打的弟弟到處跑哪裡得到了靈感,她開始不停的邀請花父比武。

  十幾年前的花木蘭是什麼水平賀穆蘭不知道,但繼承了花木蘭所有記憶和作戰技巧的賀穆蘭,卻儼然是開了掛一般的存在。

  她一次又一次動作嫻熟的挑掉花父的武器,她的箭準確的驚人。即使是不懂武藝的花母,在看到賀穆蘭和花父的比試之後,都油然升起了「我一定是懷錯了胎」的感覺。

  花父幾乎是被壓著打,就算賀穆蘭只用單手,他也絲毫找不到翻身的機會。如果說花父的武藝發揮不佳是因為腿上的緣故,那他騎馬作戰就完全不算是什麼問題了,就算是瘸子也能騎馬,可是即使是馬戰,花父也不是賀穆蘭一合之敵。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一個沒有在馬上作戰過的騎士,居然能夠輕鬆的贏了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兵。除了天賦奇才,沒有任何可以解釋的地方。

  在女兒的面前,他上下左右到處都是破綻,就算左支右擋,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根木棍搗在他身上的各個要害上。

  若這是真槍……

  花父開始用炙熱的眼光看向花木托。

  這是他的兒子,應該也繼承了這種可怕的天賦才是!

  咦,話說,這天賦是從哪裡來的呢?

  他明明都沒有這樣的本事啊!

  看到這樣的事實,花父只能承認花木蘭要去戰場,只會比自己做的更好。如果是這樣的武藝,一定能活著回來。

  只要她不冒頭。

  花父終於還是答應了女兒的要求,並且開始積極的參與到這件事裡去。

  「這張軍貼,是要攻夏國統萬城的軍營發來的。如今王師在弘農郡,兩軍勢力相等,但我大魏年年征戰,兵力更強,阿爺料想此戰必勝。大勝之後方可還鄉,你接了弘農郡的軍貼,速速去那裡……」

  「阿爺,我想去黑山。」賀穆蘭最能倚重的就是那些花木蘭征戰過的記憶,若是去攻打夏國,說不定不是死於流矢,就是攻城時被滾油檑木所傷,所以她搖了搖頭。

  「我不要去攻城。」

  「為何?」

  花父瞪大了眼,「黑山大營還在黑山城,那裡風沙大,柔然人不停騷擾,時刻都要準備戰鬥,你好生生去那裡做什麼!」

  賀穆蘭想起了花木蘭當時勸服花父的理由,開口道:

  「阿爺,我對攻佔他人的城池不感興趣。我是女人,也不需用劫掠女人和財寶。大伯死於柔然人之手,我想著,哪怕在戰場上殺幾個柔然人,也算是給大伯報了仇了。」

  花木蘭的大伯死於雲中一戰,兩家關係很好,一提到自己這位兄長,花父也沉默了。

  「你大伯……」

  他歎了口氣,「他比我強的多,可是卻是我活下來了。花木蘭,你有這樣的志氣很好。你雖然是女兒家,卻絲毫不遜色與我鮮卑男兒。」

  「黑山大營雖差,也不是一無是處。那裡地廣人稀,天氣寒冷,一個冬天都可以不洗澡。這樣你女子的身份也不容易暴露。你騎術好,弓術尤其強,那裡都是平原,適合騎兵和弓箭手作戰。」

  花父一提到打仗立刻苦口婆心。

  「你到了黑山,要時刻記得,你是個女人。所以,你不能出格,不能太過勇猛,不能暴露出你力氣極大的本事。你只要能活下來就行了。」他緊緊盯著女兒,「一有機會,你就受點小傷,或者找一切機會轉到內務去。等可汗贏了,你就想法子解甲歸田。你要回來……」

  「要給我活著回來!」

  「我會活著回來的。」

  帶回來更多活下來的人。

  賀穆蘭鄭重地回答。

  ***

  花木蘭要替父從軍了,花母和花木托的心情很複雜。

  袁氏是典型的漢家女兒,原本家中也有些積蓄,袁氏識字,花父也在軍中學過一些簡單的字,所以花家的孩子都會一些常用的字。

  但會寫字,不代表就很有見識。

  袁氏的性格和丘林莫震的妻子其實沒太大區別。只不過袁氏還有丈夫倚仗,而王氏完全沒有了倚靠,所以格外柔弱。

  若說女兒願意去從軍,讓花弧和花木托不用面對淒慘的未來,袁氏心中沒有鬆一口氣,那一定是假的。

  但這不代表她不在乎她的女兒。只不過,那在乎可能比兒子和丈夫稍微少那麼一點。

  她每天都在拿花木蘭驚人的武藝說服自己,告訴自己這是最好的選擇。可一旦閉眼,她總是能夢見身首異處的女兒被人送回來,或者是如大女兒所說,在軍營中暴露身份的女兒最終被一群人侵犯之類的事情。

  正因為害怕,所以會胡思亂想。胡思亂想會引發更多的聯想。

  「阿母,把阿爺的衣服改瘦一點,讓我帶到黑山去吧。」賀穆蘭只會一些簡單的針線活兒,叫她做衣服改衣服是不行的。「還有褻褲、中衣,阿母你得把我的衣服都準備好啊。」

  她一點都不怨恨嗎?

  一點都不害怕?

  袁氏看著自己的女兒,心中不停的浮起這些疑問。

  「阿母,你怎麼這麼看我?家裡沒剩餘衣服了嗎?」賀穆蘭傷腦筋地看著幾乎和家徒四壁沒什麼兩樣的屋子。

  大概是因為後世花木蘭屢屢打了勝仗,得了不少錢財,所以梁郡的花家算得上是富戶了,屋子裡家當也多。

  不在軍中純靠種田的花家沒有太多盈餘,連重新做新的男裝讓賀穆蘭穿所需皮子都沒有。

  「啊?啊!」袁氏突然回過神。「有有有,還有幾件大襖!夠穿,夠穿!」

  她慌慌張張的把大衣箱打開,從裡面翻出厚厚的冬衣。有兩件還是她父親的遺物,她一咬牙也翻了出來,全部改成衣衫給女兒穿。

  「不需要那麼多,我帶不走那麼多的,還要帶許多東西呢。」賀穆蘭想起軍中也幾乎什麼都沒有,「給我帶兩身厚的就行了。」

  還缺什麼,回頭她去柔然人那拿。

  賀穆蘭已經有了足夠的信心。

  花小弟年紀還小,對「從軍」的態度大概就和現代的小孩看父母「上班」一樣,在他看來,大人們大多都是要去軍中的,留下來的都是老弱病殘。雖然阿姊也要去軍中了,但厲害的阿姊在他看來,比任何大人都不遜色。

  「阿姊,你走了,誰陪我玩?」花木托看著正在收拾東西的阿姊。「你什麼時候回來?」

  「快的話,過幾年吧。」賀穆蘭想起柔然之戰,她今年從軍,只要等一年,拓跋燾就開始北征柔然了,大舉進攻後獲勝只花了不到一年。

  若她見到拓跋燾,應該一切就結束了吧?

  那要不了幾年啊。

  「阿母說,你去了,我和阿爺就不用去軍中了。真的可以嗎?可是隔壁的虎子哥說男孩不從軍就是軟蛋……」花木托瞪大了眼。「我不想做軟蛋。」

  「從軍要見許多屍體。」她想起花木托從小就怕死人。「許多許多的屍體。」

  花木托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他在心中天人交戰了許久,最後還是撅起了嘴。「那阿姊,我還是當軟蛋吧。」

  「哈哈哈,不當兵並不代表是軟蛋。」賀穆蘭拍了拍他的頭。「你不能軟弱啊,你可是花木蘭的阿弟。」

  「嗯。我會變厲害的!」

  ***

  搞定了父母,賀穆蘭用家裡的紅馬馱著花家能找出來的所有財產——兩匹布和兩斗多栗米,踏入了懷朔的集市。

  木蘭辭開篇就有「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雖說是互文的手法,也恰恰說明了這胡人的商業劃分,確實是有些糟糕的。

  東南西北都有賣東西的地方,這是一種何等的憂傷。

  簡直是跑斷腿的節奏。

  更可怕的是現在的花木蘭家好窮,賀穆蘭已經習慣了要什麼東西就在倉庫裡拿的日子,古代人,淳樸東西也一般不亂開價,所以她從來都不還價。如今就這麼點布、這麼點栗米,居然要把駿馬、鞍韉、轡頭、長鞭全部買齊……

  坑啊!能不東南西北跑嗎?

  要貨比三家啊!

  想到府兵制打仗,小兵是沒有軍餉,只有軍糧份額的,賀穆蘭頓時覺得喉嚨都疼。

  胡餅吃多了,兩頰的咀嚼肌都會變發達。

  她一邊歎著氣,一邊在集市的攤子裡挑挑揀揀。

  「這個轡頭值幾何?什麼?一升米?你這是什麼做的轡頭?」賀穆蘭受驚嚇地看了看地上的轡頭。

  這時代比賀穆蘭穿過去的時候要早十幾年啊!物價難道不應該低些嗎?

  通貨膨脹什麼的!

  「如今懷朔人人都在買這些,你嫌貴,別人還嫌便宜呢……」

  說話間,就有一個男人丟下一升米,買走了其中一具轡頭,連多餘的話都沒有一句,乾脆的賀穆蘭都覺得他是托兒。

  待她踏遍四市,發現真是滿集市裡好馬和好騎具人人都在搶的時候,索性把那下等的買了一套,只有馬挑了匹年輕的、跑的穩健點的。

  這樣下來,還剩了一些布頭和米,賀穆蘭通通把它們換成了最差的那種紙,捆成一大捆,用包裹裹好。

  武器裝備可以刷小怪掉落,廁紙這玩意兒,邊關就難找了。

  想起那些小竹籌,賀穆蘭頓時覺得菊花隱隱的疼。那東西用過一次,你就不想用第二次。

  果不其然,賀穆蘭帶著這些東西回家的時候,被花父狠狠地罵了一遍。

  「我覺得你是個女兒家,平日裡買東西也精明,這才讓你自己去挑的!你看看,你看看你買的都是什麼東西!」花父撿起馬鞍,一把丟在她的腳下。「這麼硬的皮子,你跑上一天,大腿就磨破了!就算你受得了,你的馬也受不了!」

  「我在馬鞍下面墊一塊墊子……」

  「你還回嘴!你現在是要保命的時候啊,這些錢哪裡省的!明日到集市裡去,把這個賣了,換更好的!」

  「阿爺……」

  「你莫要多說!」

  「你們別吵了!」花母滿臉是淚的吼道,「你以為花木蘭不想買好的嗎?軍貼發了上萬,懷朔哪個人家沒有收到?到處都是買鞍具轡頭的人,連菜刀都貴了三成,我們家那些積蓄,哪裡買的到好的?」

  她知道花木蘭出去買東西,生怕女兒被騙,出門打聽了一下現在的市價行情。結果她還算愉悅的出去,回來後就只剩難過了。

  女兒要出去拚命,他們連給人家一身好武備都做不到,真是丟人啊!

  袁氏很少發火,衝著花父這麼一吼,連花木托都嚇住了。賀穆蘭有些尷尬地眨了眨眼,其實要再買好一點的,也不是不行,但是菊花和大腿只能保一樣的時候,取菊花而捨大腿也。

  大腿還能用墊子墊厚厚的抗摩擦,這……

  花父被花母一吼,臉上那種指點江山的表情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人都頹了下來,丟下馬鞍就往屋裡走。

  袁氏吼完了也後悔,一扭身,抱著賀穆蘭大哭了起來。

  袁氏其實是個很會持家的婦人,她十分精打細算。但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此時還是北魏初年,柔然犯邊的次數多到不可勝數,拓跋燾才剛剛登基5年,如今剛剛二十一歲,立下「以攻代守」的國策還沒有幾年,沒有什麼大的成效。

  賀穆蘭穿越過去的時代,馬匹和牛羊賤價到一個可怕的地步,騎具幾乎比農具還要便宜。那是因為連年對外作戰虜獲了大批的牛羊。

  可現在,草原大片可以放牧的土地還屬於別人。

  賀穆蘭曾經在心中對拓跋燾「以戰養戰」的國策不以為然,認為他是窮兵黷武,可是回到過去,看看這懷朔城一片蕭條,人人家中家徒四壁,物價高到數年的收入買不了一匹好馬,再想想後來滿街都是牛馬,栗米價格便宜的情形,她有些為自己的傲慢羞愧。

  窮困真是一種病。可能正是因為花木蘭窮困過,所以才一直不間斷的給阿單家與丘林家托送東西吧。

  「阿母,莫哭。東西不好的話,我去敵人身上取。那些柔然人也騎著馬,我找那些好的馬牽,尋些好的騎具換上。你莫哭了,我總有法子的……」

  她手足無措的抱著袁氏,卻發現她哭的更大聲了。

  ***

  歷史重來一次,賀穆蘭發現自己做糟了。

  花木蘭當年走的時候,雖然氣氛也不怎麼好,卻沒有這麼悲壯。

  為了省點錢出來買一些草紙,花母哭著吼了花父一頓,這個家中的頂樑柱發現了自己的無能,難過了許多天,花母更是恨不得把花小弟的襪子都給她穿走。

  天知道,花小弟那腳還沒她大呢。

  花木蘭雖然個子頎長,可是腳只有三十七八碼的樣子。花父的腳卻是很大,袁氏到後來沒辦法,腆著臉拿家裡的皮子去交好的人家換小號的新靴子,然後回來改給花木蘭穿。

  黑山大營在北面,現在出發,正好在軍貼上規定的時間前到,所以家裡已經沒有什麼時間準備了。

  這過去的花家,甚至連胡餅和肉乾都沒辦法給花木蘭帶上,只能做了些硬餅,煮幾個雞蛋,再掛上幾個水囊,亂七八糟的載滿了馬後,看的花小弟好奇的不停的想要偷走幾個雞蛋。

  正在長身體的孩子,見到雞蛋就想要。

  這些雞蛋賀穆蘭後來偷偷塞給花木托了。

  賀穆蘭雖然是法醫,上的卻是普通的醫校,對於軍營的概念,除了軍訓,就只有花木蘭的記憶。

  她想著自己大概最大的障礙就是洗澡和每日清洗自己的事情,可能還有什麼其他的困難,但走一步算一步,花木蘭能熬過去,她應該也可以。

  花父在黑山駐紮過,詳細的告訴賀穆蘭該如何到達黑山城,如何拿著軍貼尋求驛站和軍府的幫助,能得到什麼樣的便利。

  這些都是寶貴的經驗,賀穆蘭聽的非常仔細。

  天還沒亮,花家的父母就送別了賀穆蘭。因為她家是用女兒代替父親從軍的,相熟的人一定會察覺,花父甚至都已經做好了軍府來拿人的準備。

  賀穆蘭臨走時建議全家搬回懷朔城外的花家堡去,反正家中的田地都在那裡,雖然自己獨門獨院住的舒坦,可是那邊畢竟都是親眷,不會主動往外捅出此事。

  按照花木蘭的記憶,當年花木蘭離家後不久,花家確實也就搬回了老家。懷朔是駐軍的地方,花父有時候要幫著練兵,可是一旦收到軍貼,全家去老家尋求親人照顧妻兒,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切都十分順利,賀穆蘭穿著男裝,騎著棗紅馬,在路上又遇見了同樣前往黑山大營之人,幾人搭伴而行,不過幾日的功夫,就到了黑山城。

  黑山城是為了保衛六鎮而存在,六鎮又是為了保衛平城而存在,相互間原本就隔得不遠。大漠蒼涼,又沒有什麼可以遊玩的地方,一路閉著眼睛趕路,走的快也是正常的。

  到了黑山城的軍府,賀穆蘭掏出自己的軍貼,很順利的就進入了軍府之中。

  軍戶到了一個地方,立刻要將軍貼應上,這樣才算落了戶,否則軍貼和人都沒到軍府報備,就算是逃兵了。

  這地方的大營大約是缺人缺的緊,再加上這幾年陛下一直表示待把夏國戰勝了,騰出手來,就來解決柔然的問題,是以黑山大營年年都有新兵徵入,拓跋燾的親王叔甚至親自坐鎮大營。

  可是新兵畢竟不如老兵,這地方戰死率高,補充新兵不易,可新兵熬成老兵更不易。

  所以當賀穆蘭來「報道」的時候,立刻有幾個天天在軍府要人的將軍見獵心喜的跑了出來。

  「聽說這次來的是個百夫長?三十多歲?哎喲太好了,上手就能帶人啊!最近練新兵蛋子練的腚都疼!」

  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將軍興奮地衝到門口。

  「花弧是哪個?快來拜見主將!」

  「去去去,快來拜我!一來就給你百夫長!」

  兩人吵吵咧咧地走到班房裡,卻見到一個臉上無毛、長相白淨的瘦長少年立在房中,頓時垮下了臉。

  這個白毛雞是什麼東西?

  來給蠕蠕下菜的嗎?

  「你是何人?花弧呢?」

  「在下花木蘭,花弧之子。我阿爺腿腳有傷,不利於行,所以我替父從軍。」

  這在鮮卑很是正常的事,家中留下重要的勞動力,或者派出去最容易存活的男丁,其他人留著開枝散葉或保存家中實力,替父從軍、替子從軍、替兄從軍的比比皆是。

  謝天謝地,花木蘭長得中性,聲音也沙啞,否則就如今這皮膚還白嫩的時候,若長得再女氣點,直接就給人轟出去了。

  「怎麼又是個替父從軍的!上次那姓狄的,不男不女的那個,也是替父吧?現在這些男人,一旦回了家就不想再打仗了!都是懦夫!」

  絡腮鬍子的將軍似乎很討厭嘴上無毛的,當場氣呼呼地掉頭就走了。

  那剩下的將軍留了下來,問了問賀穆蘭可會騎馬、射箭、武藝如何?賀穆蘭自信的說「俱佳」,那將軍以為賀穆蘭也是個心比天高的年輕人,他素來喜歡低調的,也搖搖頭,沒說什麼就走了。

  就這樣,賀穆蘭還是被分到了新兵營,而且不是黑白二營,只是暫時居住的地方。

  剛剛入營的新兵雖然都是新人,但也有武藝高強、素質極好之人。軍中新兵營在分配之前也有比武,資質高的,往往會被愛才的將軍挑了去,慢慢培養。

  花木蘭前世在新兵校驗武藝的比武中表現平庸,阿單志奇則是因為剛入營的時候得了風寒,發揮不好,以至於都沒有得到什麼好的評價,被送入黑營裡和所有新人一起開始。

  但現在不同了,現在來的是一心刷經驗、拿裝備,快速通關的賀穆蘭。

  她把棗紅馬放入軍中的馬廄裡,提著背著行李、用物、兵器和一些瑣物,到了黑山城新人們暫住的地方。

  這是一間巨大的房間,和很多電視上演的一樣,雖然這時候沒有床,卻還是兩側用磚石壘了炕台,可以讓許多新兵睡上「大通鋪」。

  關外苦寒,夜間冷的能把鼻涕凍住,這炕台裡面燒火,雖然因為面積大不是太熱,可比起外面也算是好的多了。

  等真的分到黑山大營的軍營裡,就只能和同火們睡在帳篷裡,倒臥在地上睡。

  可賀穆蘭無比希望現在就去睡帳篷。

  她看著正朝著她走來,那群露出不懷好意的樣子,一直在摩拳擦掌的壯漢們,知道遇見了電影裡常出現的畫面:

  ——給新來的立規矩。

  誰叫她看起來白嫩,帶的東西又多呢?

  不知道先來的狄葉飛在新兵營是怎麼過的。

  想起剛才那將軍說的話,賀穆蘭微微晃了晃神。

  「我說新來的,你的位置在地上!看見那邊沒有?火炕上沒有位置了,你就給我睡……啊!」

  賀穆蘭漫不經心地伸出了一隻腳,將他蹬的直接貼在了炕上,發出一聲慘叫。

  幾個人發現這瘦長的小子是刺頭兒,立刻凶狠地叫著衝了上來。

  沒分營的時候還沒有「同軍不得相爭」的軍規,這裡是最能考驗新兵素質的地方,新兵營的教頭對他們互相爭鬥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能睡在火炕上的實力都不弱,這也算是第一輪的淘汰。

  這些早來的想要佔便宜,這一點也沒問題,畢竟軍中也是弱肉強食的社會。

  只可惜,他們遇見了更強的賀穆蘭。

  她丟下手中的東西,抽出腰間的馬鞭,仗著力氣大,將這群人像是騾馬一般抽了個痛快。

  被鞭子擊打中的人無不發出慘叫,像是斷了筋骨一般左右搖晃,此時賀穆蘭就趁機或出手刀,或用重拳,將他們一一放倒。

  頃刻後,來挑事的一群人哀嚎著躺倒一片,賀穆蘭在通鋪中挑了乾淨的一截,將所有的行李都擺了上去,劃出好大一片。

  「現在,你們的位置在地上。」

  她在眾人駭然地眼神中縱目四顧,挑眉笑道:

  「這兒,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