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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皇上御門聽政完畢,擺駕乾清宮西暖閣,召見陳廷敬和高士奇。皇上手裡拿著個折子問:「陳廷敬,這本是順天府該管的案子,怎麼徑直到朕這裡來了?」

  陳廷敬聽著皇上的口氣,就知道自己真不該把朱啟的案子奏報皇上。可事已至此,就得硬著頭皮做下去。他同高士奇也撕破臉皮了,便不再顧忌許多,只道:「高士奇知道來龍去脈!」

  高士奇早就惶恐不已,猜著皇上同時召見他和陳廷敬,肯定就是為他房子的事兒。可轉眼一想,皇上心裡只怕是向著自己的,才當著他的面問陳廷敬的話。沒想到陳廷敬張嘴就開宗明義了,高士奇嚇得臉色大變。

  皇上問高士奇:「你說說,怎麼回事?」

  高士奇匍匐在地:「臣有罪!臣早年貧寒,落魄京師,覓館為生,賣字餬口。後來蒙先皇恩寵,供奉內廷,侍候皇上讀書。但臣位卑俸薄,沒錢置辦宅子,無處棲身。碰巧認識了在京城做生意的錢塘老鄉俞子易,在他家借住。後來,俞子易說他買下了別人一處宅院,念個同鄉情誼,照原價賣給臣。臣貪圖了這個便宜。」

  皇上又問:「多大的宅院?」

  高士奇回道:「宅院倒是不小,四進天井,房屋通共五十多間,但早已很破舊了。」

  皇上道:「依你現在身份,住這麼大的房子,也不算過分。值多少銀子?」

  高士奇回道:「合銀三千兩。」

  皇上說:「倒也不貴。」

  高士奇道:「雖是不貴,臣也拿不出這麼多銀子。臣只好半借半賒地住著,直到前年才償清俞子易的債務。」

  皇上覺得納悶:「如此說,你一乾二淨的,為何說自己有罪?」

  高士奇突然淚流滿面,說道:「先皇曾嚴令朝廷官員不得同商人交往,凡向大戶豪紳借銀一千兩者,依受賄罪論斬!皇上,臣這顆腦袋合該砍三次!皇上,臣辜負皇恩,罪該萬死!」

  高士奇把頭叩在地上彭彭作響,流淚不止。皇上長歎一聲,竟也悲傷起來:「做國朝的官,是苦了些。士奇呀,你有罪,朕卻不忍治你的罪!你出身寒苦,自強不息,不卑不亢,有顏回之風。這也是朕看重你的地方。」

  高士奇說:「顏回乃聖人門下,士奇豈敢!」

  皇上卻甚是感慨,說:「國朝官員俸祿的確是低了點,可國朝的官員都是讀聖賢書的,是百姓的父母官,不是為了發財的。誰想發財,就像俞子易他們,去做生意好了。做官,就不許發財!」

  高士奇又叩頭道:「臣謹記皇上教誨!」

  皇上悲憫地望著地上的高士奇,說:「不過,朕看著你們如此清苦,心裡也有些不安呀!士奇,朕赦你無罪!」

  高士奇拱手謝恩:「臣謝皇上隆恩!」

  陳廷敬萬萬沒想到皇上如此草草問了幾句,就赦了高士奇的罪,便道:「啟稟皇上,國朝官員俸祿的確不高,但有的官員卻富逾萬金!」

  皇上聽了陳廷敬的話,有些不悅,問道:「陳廷敬,你家房子多大?」

  陳廷敬回道:「回皇上,臣在京城沒有宅院,臣住在岳丈家裡!」

  皇上歎息道:「陳廷敬,朕御極以來,一直寬以待人,也希望你們如此做人做事。朕向來都覺著你寬大老成,可是你對士奇總有些苛刻。」

  高士奇忙說:「皇上,陳廷敬對臣嚴是嚴了些,心裡卻是為臣好,臣並不怪他!」

  皇上望著高士奇,甚是滿意:「士奇是個老實人。」

  陳廷敬說:「啟稟皇上,臣同高士奇並無個人恩怨,只是覺著事情該怎麼辦,就應怎麼辦。」

  皇上問:「俞子易同朱啟的官司,本是順天府管的,你說該怎麼辦?難道要朕批給刑部辦嗎?」

  陳廷敬奏道:「皇上,朱啟因為告狀,被順天府關了十幾年,這回是順天府要他立下保書,不再上告,才放他出來的。因此,臣以為此案再由順天府去辦,不妥!」

  皇上臉色黑了下來:「陳廷敬,你的意思是歷任順天府尹都做了昏官?從向秉道到現在的袁用才,已換過四任府尹,有三任是朕手上點的。難道朕都用錯了嗎?」

  陳廷敬再怎麼回話都是惹禍,可已沒法迴旋,他只得順著理兒說下去:「臣只是就事論事,絕無此意。」

  高士奇卻很會討巧,奏道:「稟皇上,臣貪圖便宜買了俞子易的房子,但確實不知他這房子竟然來歷不明。陳廷敬以為此案應交刑部去審,也是出於公心。臣也以為,順天府不宜再審此案。」

  皇上冷冷道:「你們大概忘了,現如今刑部尚書向秉道,正是當年的順天府尹。」

  高士奇越發像個老實人了,啟奏皇上:「臣以為,此案既然是陳廷敬接的,不如讓陳廷敬同向秉道共同審理,或許公正些。」

  皇上點頭道:「既然如此,高士奇也參與,同陳廷敬、向秉道共審這樁案子!」

  陳廷敬聽得皇上叫高士奇也來審案,更加知道自己不該理這樁官司了。高士奇卻拱手道:「稟皇上,臣還是迴避的好,畢竟俞子易與臣是同鄉,又有私交,況且這房子又是我從他手裡買下的。」

  皇上應允道:「好吧,你就不參與了。可見高士奇是一片公心啊。」

  召見完了,陳廷敬同高士奇一道出了乾清宮。高士奇拱手再三,恭請陳廷敬秉公執法,要是俞子易果真強佔了人家房子,務必要俞子易還他銀子,他也好另外買幾間屋子棲身。陳廷敬明知自己被高士奇耍了,卻有苦說不出,只有連連點頭而已。

  天剛斷黑,高士奇就出了門。他打算拜訪兩個人,先去了刑部尚書向秉道府上。照例是先打發好了門房,方得報了進去。向秉道並沒有迎出來,只在客堂裡候著。高士奇入了座,沒客氣幾句,就把陳廷敬接了朱啟案子的事說了,道:「向大人,皇上本來有意把此案交順天府,就是陳廷敬硬要把它往刑部塞!不知他是何居心啊!」

  向秉道說:「陳大人之公直,世所盡知。老夫猜不出他有什麼私心啊!」

  高士奇大搖其頭,說:「向大人有所不知!陳廷敬口口聲聲說順天府不宜再辦此案,需刑部過問。表面看他是信任刑部,其實是想讓您難堪!」

  向秉道莫名其妙,問道:「這話從何說起?」

  高士奇故作神秘,說道:「這樁案子,正是當年您在順天府尹任上辦下的!」

  向秉道這下吃驚不小,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高士奇笑道:「向大人,容下官說句大膽的話。下官這會兒琢磨著,朱啟家的案子,很可能就是樁冤案,向大人您當年很可能被下面人蒙蔽了!」

  向秉道坐不住了,急得站起身來:「啊?即便是本官失察,後來幾任府尹也都過問過,難道他們都沒長眼睛?」

  高士奇說道:「向大人,您是官運亨通,扶搖直上,如今是刑部尚書、內閣大學士,您辦過的案子,誰敢翻過來?」

  向秉道重重地跌坐在椅子裡,歎道:「知錯即改,這才是我的為人呀!我難道以勢壓人了?」

  高士奇說:「向大人的人品官品,世所景仰,不會有人非議。只是朱啟家的案子如今再審,不但對您不利,後面幾任府尹都難辭其咎啊!我想就連皇上臉上也不好過。」

  向秉道低頭想了老半日,問道:「士奇有何高見?」

  高士奇長歎道:「事情已經到了皇上那裡,我還能有什麼高見?涉案疑犯俞子易,雖是我的同鄉故舊,我卻不敢有半絲包庇。我只覺著陳廷敬用心有些險惡。國朝的大臣們都是貪官庸官,只有他陳廷敬是包拯、海瑞!」

  向秉道搖著頭,不再說話。高士奇陪著向秉道歎息半日,也搖著頭告辭了。

  高士奇出了向府,坐上轎子,便吩咐回家去。長隨問道:「老爺,您不是說還要去順天府嗎?」

  高士奇笑道:「老爺我改主意了,不去了。我琢磨呀,順天府尹袁用才會上門來找我的。等他上門來吧。」

  高士奇回到石磨兒胡同,人未進門,高大滿迎了出來,說:「老爺,順天府尹袁用才來府上拜見您,已等候多時了。」高士奇點點頭,只回頭望望長隨。隨從也點頭笑笑,暗自佩服高士奇料事如神。

  高士奇進了客堂,忙朝袁用才拱手賠禮,信口胡編道:「皇上夜裡召我進宮,不知袁大人大駕光臨,失敬失敬!」

  袁用才來不及客套,著急地說:「高大人,您的同鄉好友俞子易犯案了,您可知道?」

  高士奇故作驚詫:「啊?他犯了什麼案?」

  袁用才便把俞子易殺人被鄺小毛告發的事說了,高士奇驚得說不出話來。

  袁用才道:「俞子易口口聲聲說高大人可以替他作證,我只好登門打擾。」

  高士奇甚是痛心的樣子,說:「我高士奇蒙皇上恩寵,但知報效朝廷,絕無半點私心。俞子易是我的同鄉、朋友,但他犯了王法,請袁大人千萬不要姑息。別說是我的朋友犯法,哪怕我的家人和我自己犯法,您也要依法辦事啊!」

  袁用才支吾半日,說:「袁某問案,好像聽說俞子易殺人案,同高大人您住的這宅院有些干係。」

  高士奇道:「我最近也風聞這房子是俞子易強佔百姓的,再賣給了我。袁大人請放心,哪怕牽涉到我高某本人,您也不要有任何顧忌!俞子易殺人案就請袁大人嚴審嚴辦!」

  袁用才聽了這話,千斤石頭落了地:「高大人高風亮節,袁某敬佩!好,我就不打攪了!」

  第二日,袁用才升堂問案,一陣棍棒下去,俞子易只得認了罪。他想反正有高士奇替他出頭,何不先少吃些棍棒再說?沒想到他剛在供詞上畫了押,鄺小毛又當堂指控,說他順治十八年害死了朱啟的兒子朱達福。俞子易這下蒙了,知道自己的腦袋必定搬家。

  向秉道並不知道俞子易早被順天府拿了,早早兒就吩咐下面去尋人,一邊請來陳廷敬商量案情。向秉道本來很敬重陳廷敬,可昨夜聽了高士奇那番話,心裡有些不快,便對陳廷敬說:「陳大人,就算我被屬下蒙蔽,別人也長著眼睛呀!您可不能懷疑朝廷所有官員都是酒囊飯袋啊!」

  陳廷敬忙拱手道歉:「萬望向大人諒解!我倆還是先切磋一下案情,擇日再開堂審案吧。」

  向秉道搖頭道:「老夫辦事一貫雷厲風行,我早已傳人去了,即刻就可升堂!」

  這時,刑部主事匆匆趕來,神色有些緊張:「向大人、陳大人,俞子易犯殺人大罪,已被順天府抓起來了!案子已經審結!」

  主事說罷,便把順天府審案卷宗呈給向秉道。向秉道接過卷宗,匆匆翻看著。陳廷敬在旁問道:「被殺的何許人也?」

  向秉道把卷宗遞給陳廷敬,說:「正是狀告俞子易的朱啟!」

  陳廷敬啊了一聲,臉色白了。他猜想朱啟之死必定同俞子易有關,說不定就牽涉到高士奇。但他手裡無據無憑,哪敢胡亂猜測?只連聲歎息,搖頭喊天:「天啦,是我害了朱啟!若不是我接了他的狀子,他不會有殺身之禍!」

  向秉道也是搖頭道:「沒想到俞子易真是個謀財害命的惡人啊!陳大人,我真的失察了!此案不必你我再審,速速上奏皇上吧!」

  陳廷敬肚子裡有話說不出,只好答應上奏皇上。

  皇上當日午後就召見了向秉道和陳廷敬,袁用才同高士奇也被叫了去。向秉道、袁用才、高士奇三人請罪不已,陳廷敬卻低頭不語。皇上一一寬慰,並不責怪誰。高士奇仍是請罪,說他實在不知俞子易那宅院來路不明,貪圖便宜把它買下了,願將那宅院入官。

  袁用才卻說:「啟奏皇上,俞子易先後殺害朱啟父子是事實,但朱達福欠下俞子易六千兩銀子也是事實。俞子易殺人以性命相抵,朱家欠債以宅院相抵。於法於情,理應如此。因此說,高士奇從俞子易手上買下房子,並沒有犯上哪一條。」

  皇上聽了,覺著袁用才言之有理。

  事情莫名其妙弄成這樣,陳廷敬大惑不解。他硬著頭皮奏道:「啟奏皇上,臣以為俞子易殺人案事出蹊蹺,應該重審!」

  袁用才忙跪下上奏:「啟奏皇上,俞子易供認不諱,人證物證俱在,原告也已被殺,陳廷敬他節外生枝!」

  皇上陰沉著臉:「陳廷敬!朕剛才看到各位臣工都有悔罪之意,只有你一乾二淨!你真的是聖人嗎?你要朕把向秉道、袁用才、高士奇和幾任順天府尹都治了罪你才心安嗎?」

  陳廷敬叩頭謝罪:「回皇上,臣絕無此等用心!」

  皇上說:「朕時常告誡你們,居官以安靜為要。息事寧人,天下太平!不要遇事便鬧得雞飛狗跳!」

  大臣們通通低著頭,大氣不敢出。皇上望著高士奇,很是慈祥:「你那宅院,還是你的,不要再說。不過,你那宅院只怕有些凶氣,朕想著便覺不安。朕平日臨時有事,召你也不方便。西安門內有個院子,你搬進來住吧!」

  聽得皇上賜給高士奇宅子,幾位大臣不由得暗自驚異。高士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會兒才跪地而拜:「皇上,大臣賜居禁城,自古未有先例,士奇手無寸功,不敢受此恩寵!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搖搖頭說道:「士奇,你供奉內廷多年,辛勤勞苦,朕心裡有數。你不必推辭。民間有句話,家搬三次窮。朕再賜你表裡緞十匹、銀五百兩,作為搬家之用。你就速速搬進來吧。」

  高士奇感激得痛哭流涕:「臣雖肝腦塗地,當牛作馬都不足以報效皇上!」

  皇上又道:「朕昨日寫了兩個字,平安。今日朕把這兩個字賜給你。」

  說話間,張善德捧出皇上墨寶。高士奇跪接了,謝恩不止。

  召見完了,幾位大臣退出乾清宮,免不了向高士奇道賀。

  袁用才拱手道:「高大人,皇上賜大臣宅院於禁城之內,可是開千古之例呀!恭喜恭喜!」

  高士奇笑道:「我皇聖明,他老人家開先例的事可多著哪!以十四歲之沖齡登基御極,威震四海,自古未有;十六歲剪除鰲拜,天下歸心,自古未有;削藩平亂,安定六合,自古未有;《聖諭十六條》教化百姓,民風日厚,自古未有!」

  這時,張善德追了上來,悄聲兒喊道:「陳大人,皇上叫你進去說句話哪!」

  陳廷敬心裡不由一驚。今兒皇上對他甚是不悅,這會兒又有什麼事呢?陳廷敬隨張善德往回走著,小心問道:「總管,皇上召我何事?」

  張善德說:「小的哪裡知道,只聽得皇上不停地歎氣。」

  陳廷敬不再多問,低頭進了乾清宮。皇上正在西暖閣背手踱步,陳廷敬上前跪下,叩謝的客套話沒說完,皇上就囑他起來。陳廷敬謝恩起身,垂手站著。

  皇上站定,望了陳廷敬半晌,才說:「朕知道你心裡憋氣!人命關天,不是小事。但原告已經死了,兇犯殺了就是!難道你真要朕為這件事情處置那麼多的大臣?」

  陳廷敬說:「臣向來與人為善,並未借端整人!」

  皇上坐下說道:「高士奇只是個六品中書,你是從二品,你要大人不計小人過!高士奇出身寒苦,為人老實,朕確實對他多有憐惜。他當差也是盡心盡力的,你就不要同他計較!」

  陳廷敬道:「臣不會同他計較!」

  皇上長歎一聲,似有無限感慨:「自古都把官場比作宦海。所謂海者,無風三尺浪。朕卻以為,治國以安靜平和為要,把官場弄得風高浪急,朕以為不妥。用人如器,揚長避短。你有你的長處,高士奇有高士奇的長處。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求全責備,則無人可用。」

  皇上這番話自然在理,但眼下這案子卻是黑白顛倒了。陳廷敬心裡還有很多話,也不敢再囉嗦半句,只好拱手道:「皇上用人之寬,察吏之明,臣心悅誠服!」

  高士奇盤坐在炕上,抽著水煙袋。夫人喜滋滋地把玩著皇上賜的綢緞,問:「老爺,皇后娘娘和那些嬪妃們用的都是這些料子吧?」

  高士奇把水煙袋吸得咕嚕作響,說:「往後呀,皇后娘娘用的料子,你也能用!這些都是江寧官造,專供大內。」

  夫人大喜,說:「老爺,咱皇上可真是活菩薩,我得天天替他燒高香,保佑他老人家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士奇哼哼鼻子,說:「你不是擔心陳廷敬會整倒我嗎?都看見了?怎麼樣了?陳廷敬當面諷刺我,說我高某三千年才出一個!算他說對了!」

  夫人更把自家男人看成寶貝似的,道:「我得趕緊做幾件衣服,趕明兒住到紫禁城裡去,也別讓人瞧著寒磣!」

  這會兒高大滿進來說鄺小毛來了,高士奇臉色陰了下來,只叫他先到書房等著。高士奇故意吸煙喝茶半日,才去了書房。

  鄺小毛見了高士奇,慌忙跪下:「謝高大人救命之恩,賀高大人大喜大喜!」

  高士奇故意拿著架子,淡淡地說:「我有什麼可喜的?你起來說話吧!」

  鄺小毛站起來說:「高大人蒙皇上恩寵,在紫禁城內裡頭賜了宅子,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

  高士奇全不當回事似的,說:「我在皇上跟前二十多年了,這種恩寵經常有的,倒是別人看著覺得稀罕。」

  鄺小毛低頭道:「高大人,蒙您再造之恩,小的自此以後,就在您跟前當牛作馬!」

  高士奇說:「小毛,我知道你的一片忠心。我是個講義氣、夠朋友的人。我原本打算這三十萬金,我八,你二!今兒我一琢磨呀,還不能讓你一下子就暴富了。俞子易就是個教訓!」

  鄺小毛愣住了,問:「高大人您意思?」

  高士奇笑道:「富貴得慢慢地來,不然你受不起,就像俞子易那樣,要折命的。這三十萬金,原本就是我的,俞子易不過是替我打點。俞子易原先給你月薪五兩銀子,我給你加到十兩!」

  鄺小毛想不到高士奇如此出爾反爾,心裡直罵娘,卻只好再次跪下:「高大人,小的怎敢受此厚愛?小的今後如有二心,天誅地滅,九族死絕!」

  高士奇哈哈大笑道:「小毛何必發此毒誓?我知道你會對我忠心耿耿的!」

  這時,丫鬟春梅進來說:「老爺,夫人說了,老爺明兒還要早起,請老爺早些歇息了。」

  鄺小毛聽得這話,忙起身告辭了。高士奇走進臥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對夫人說:「外頭只知道我們做官的作威作福,哪知道我們也要起早貪黑?趕明兒住到宮裡去,就不用起那麼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