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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一字不易(六)

  「好啊。如果能請鍾教授出庭作證就再好不過了,我們正好有專業問題要請教他。」看上去同唐既白寸土必爭的丁長樂突然轉變態度的大方同意了辯方的要求,而且看上去那麼篤定自信。

  要知道鍾教授是秦九兒的關鍵證人,而且說出來的話舉足輕重。如果他是原告方,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止鍾教授出庭,或者降低他的可信度。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對方還未出庭就先肯定了他的份量。

  這讓唐既白嗅到危險的訊號。他看向旁聽席的東方廌,對方還以她一個漂亮的笑容。她是個喜怒形於色的人,這笑容絕不是逞強的意思。

  鍾教授出庭後,順著唐既白的問題,從著作權保護法出發提了很多佐證秦九兒沒有抄襲的證據。「作為從事原創多年的文字工作者,我可以很負責任的說,秦九兒的《意》並沒有抄襲人間四月的《不知》。至於為什麼普羅大眾包括原告律師都認為存在抄襲,這屬於意識偏差。所謂隔行如隔山,不懂創作的人來進行判斷只會根據片面的字句進行解析而忽視內裡的邏輯,再被原告引導下輿論,就可以輕易將一個人打入地獄。在網絡世界,抹黑一個人只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

  「你拿了她的錢當然這麼說啦。」莫問月用庭上可以聽見的聲音小聲咒罵了鍾教授一句。

  鍾教授做了一輩子學問,愛惜羽毛的緊,最著緊的就是自己的名聲。加之平日裡吃齋信佛講究的是做功德,怎能做這樣缺德的事。「你說的沒錯,我是收了她的錢。可那錢是鑒定費!鑒定中心明碼標價的公開費用。反抄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算我想做慈善,也不可能讓整個中心的人餓肚子。你今天為了一己私利污蔑我受賄,砸了我的招牌,最後原創作者被人抄襲時,無人可以幫他們出來說話,那就是你造下的孽。」

  「你別著急給我扣這麼大的帽子。誰知道你是不是打著反抄襲的招牌在斂財?」

  「你……」鍾教授氣憤的捂著胸口半天你你你說不出話來。

  眼見吳雁快忍耐不住莫問月的臭脾氣,丁長樂馬上轉移開大家的注意力。「如果唐律師問完了,是不是給我幾分鐘請教鍾教授幾個問題?」

  唐既白在心中回溯了一遍證人盤問的環節,自問沒有出現紕漏,做了個請的手勢,施施然坐下。

  「我們都是看著鍾老師的作品長大的一代,所謂書品見人品,我個人是絕不會懷疑鍾老師受賄。」丁長樂生了一張娃娃臉,說話又真誠,信服力自然加了幾成。作為律師而言,這是她的天賦。

  果然這句話說的鍾老很是受用,火焰即刻平息下來。

  「不過……被有心之人利用也未嘗不可能。我想請問鍾老師,您鑒定的兩份文件分別是什麼?」

  「人間四月的《不知情歸何處》和秦九兒《意難忘》。」鍾教授很疑惑對方怎麼會明知故問提出這麼明顯的問題?

  「我知道。我問的是……哪一版?」

  唐既白眉毛一跳,他似乎已經猜到對方的意思。

  「什麼意思?哪一版?不是只有一版嗎?」鍾教授不知所以然,一步步踏入了她們步好的「陷阱」。

  「我的當事人確實只有一版就是網絡連載的《不知情歸何處》,但秦九兒的《意難忘》最初在網上連載,然後實體出版又是一版,因為她的前一部作品影視大火,而在八個月後增印再版了一次。所以一共有三版。不知送來鑒定的是哪一版?」

  「是今年3月出版的紙質的實體書。」

  「那就沒錯了。是最新一版。」丁長樂把話頭突然拋向秦九兒。「在這裡我好奇插一個問題問下被告秦蓓,一本書的再版需要花費八個月之久,甚至等上本書熱度都快消耗殆盡才出來是為什麼?」

  「這……是出版社的問題。那段時間為了治理環境,很多印刷廠限印,無形中就拖慢了進度。」

  「哦?可是當時同一個出版社同期出版的其他小說並沒有這麼長時間的延誤。我問過你的出版社,他們主任說是因為你在修改。」

  「既然有再版的機會,精益求精有什麼錯?」秦九兒嘴硬。

  「精益求精這個詞用的好。」丁長樂模仿著排練時東方廌的冷笑。「既然如此,何必心虛刪除網絡上所有最初連載的文字?那八個月你根本就是在做精修,把原先一字不易的抄襲改成高級抄,這洗稿手法真是高明,連專家都無法鑒定出來!」

  「刪除資源只是版權問題!」

  「那你為何不將初版的網絡版送給鍾老師鑒定?」

  「……」秦九兒不再回答。

  提交庭上的證據只有鍾教授得出的最終報告,至於原文件究竟是用的哪兩個版本卻沒有列明。包括唐既白所看的版本都是秦九兒提供的修改後文本,所以沒人想到還有一處被隱藏的文檔。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我說過什麼來著?有朝一日,你們對簿公堂,你不一定是她的對手。連教出的徒弟都這樣厲害。」吳雁一邊吃菜一邊笑話他。

  唐既白苦笑的聳聳肩,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小丫頭心很細,確實出乎我意料之外。」

  「看來是你給的挫折有點用。小姑娘鬥志強的我這個局外人都感受到了。」

  吳雁的話讓唐既白出神了幾秒。「不說這個了。您這次叫我上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這個時間點這麼敏感,侵權案還沒結束,咱們見面如果被人見到不太合適。」

  「所以我想了又想,約在自己家和你見面。」吳雁放下筷子起身進書房,從保險箱裡取出來一個文件袋。「這段日子我總覺得有人在盯著我。雖然沒什麼直接證據,只是直覺。但這證據太重要,放在我這已經不安全。你再尋個地方妥善安置。」

  唐既白面色沉重的將文件袋收進公文包裡。剛剛放妥當,門口突然響起擰鑰匙的聲音,門裡門外的人皆是一愣。

  「雷老虎」站在門口,看著餐桌前和妻子面對面坐著的男人很眼熟。「你是……」

  「這是我曾經恩師的孩子,小唐,你以前見過的。我邀請他上來吃個便飯。」吳雁接過「雷老虎」手裡的袋子。「你不是出去出差了嗎?怎麼提前回來了?」

  「任務結束的早,就提前回來了。」雷老虎邊說邊走到飯桌前,暗自打量著唐既白。唐既白起身給他微鞠了一躬。

  「提前回來也不說一聲,飯都沒做,你先吃我的吧。」吳雁把自己沒吃完的半碗飯推到他面前。

  「沒事,我回來前吃過一些。你們接著聊,我進去寫報告。」雷老虎自顧自的進書房,餐廳那頭兩人卻再沒有說過話。

  書房裡默默伸出一個攝像頭拍了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