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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童心未泯(二)

  「你是不是猥褻過王蘭蘭?」強烈的白熾燈對著長安。白光後面的人影只顯出一團巨大的黑影,像會吞噬人的怪物。

  「我沒有……」長安坐在派出所的審問椅上瑟瑟發抖,兩隻手抬起來掌心向外擋住臉,想擋住直射他的燈光。

  意識到以他的智力可能聽不懂猥褻的意思,審問的民警換了種提問方法,「你是不是摸過她……屁股?」畢竟受害者還是個4歲大的孩子,說出這樣的話總讓民警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事實上,當他們看到孩子父母提供的孩子身上的不明痕跡的照片時,已經覺得超過他們的忍受範圍。老人和孩子是這個國家的底線,但有人連底線都可以突破。

  「我……不知道……我沒有……」長安說話斷斷續續的,口齒不清,更顯得癡傻。

  他被抓進來已經拘留兩個小時,除了哇哇大叫和不停喊著「我沒有」以外,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有說。

  「雷老虎」生氣的將文件夾拍在桌上。「2012年,青湖小學一個二年級女娃娃因為沒帶紅領巾被老師趕回家拿,在回家路上被殺,犯罪者是該小學一名數學老師家的傻兒子。2014年東城鐵路上,一個8歲小男娃被綁在鐵軌上被火車碾壓身亡,犯罪者又是個智力缺損的傻子。每隔幾年就要出一個你這樣的人渣,我知道你們這種人最後鐵定判不了罪,但你別在我面前裝傻扮無辜。老子見不得這樣!」

  「雷老虎」是治安中隊的中隊長,姓雷,因為脾氣暴躁,被所裡取了個雷老虎的花名。人倒是個大好人,只是特別嫉惡如仇,經常被犯人投訴暴力執法。

  說著他手裡的文件夾又舉起來,這回的目標是想落在長安頭上。長安雖然聽不大懂他說的話,但也看得懂他臉上暴怒的神色,整個人都瑟縮成了一團。「別打我別打我。姐姐救我!姐姐……」

  審問室的門被推開,一個下屬探進頭來。「雷隊長,他的律師已經辦理好取保候審的手續了。」

  唐既白就站在那個警員身後,盯著他手中高舉的文件夾,目光微寒帶有壓迫力。雷老虎忿忿揮手,「讓他帶走。看著眼煩。」

  長安一被解開手銬就撲進唐既白懷裡抽泣,大個子勾著腰,毛茸茸的腦袋在他懷裡蹭來蹭去。「嗚……哥哥……我怕。」

  唐既白已經照顧了他很長一段時間,除了姐姐,何姐以外,他最親近的就是唐既白。

  「不怕。姐姐就在外面等你。」唐既白摟過他的頭,輕輕撫慰著。

  「哼。傻子可真了不起。殺人放火都不犯法。」雷老虎看著兩人的相依的背影冷哼一聲。

  唐既白側過一半的身子,視線並沒有落在他身上,話卻是對著他說的。「精神病人並不是殺人不犯法,雖然「心神喪失」者犯罪在刑法上不可罰,但其或其監護人仍然需要承擔一定的民事責任。《民法通則》第一百三十三條規定:『無民事行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造成他人損害的,由監護人承擔民事責任。』請這位警官不要侮辱法律的公正性。但我剛剛所說的所有前提是證明他真的犯了法。」

  魏晚一直在大廳陪著丁長樂,感覺只要自己一刻不注意,坐在對面的王家夫婦就會生吞活剝了她。

  長安一看到長樂,又馬上從唐既白的懷裡掙脫出來,奔向姐姐。魏晚眼神複雜的看著唐既白。

  雷老虎跟在他們後頭迎向王家夫婦,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親切的就跟見著自家親戚一樣。「你們不要太擔心,趕緊回家照顧孩子吧。這邊已經立案了。」

  「我建議你們帶孩子去正規醫院驗個傷。不管是猥褻還是性侵都需要正軌的驗傷報告。」唐既白朝著林家夫婦說。

  話音未落,一杯水朝他兜頭潑了過來。

  「啊。」旁邊的丁長樂低聲驚呼。

  水是民警剛剛為了安撫哭泣不止的王媽媽倒的,此時變成了她最稱手的武器。「你這個畜生!你說的這是人話嗎?你要我帶四歲的女兒去做這種驗傷。」

  「欸。王媽媽,你冷靜一點。」雷老虎象徵性的拉了一下,卻是拉偏架。這人絕對是缺心眼。雖然驗傷這話說的沒錯,但從一個犯罪嫌疑人律師口裡說出來就跟挑釁無差。孩子的父母怎麼可能接受。

  水順著他的下頜一路流進了襯衣領子,胸前濕了一大片。丁長樂趕緊從包裡掏出紙巾遞給他。「趕緊擦擦,這麼冷的天,別著涼了。」

  「我車裡有備用西裝。我們回車上說。」唐既白用紙巾抹了一把臉,看向魏晚。「一起?」

  魏晚跟著他們上了車。「現在筒子樓肯定是不能回了。你們準備去哪?」

  「你家。」唐既白似乎早有打算。「你不是最近從東方家搬出來住了嗎?」

  丁長樂露出為難的表情,她知道魏晚對她有好感,但她不能利用這種好感。畢竟真攤上這種事,誰願意惹麻煩上身。

  「是……但我租的是一個兩居室。爺爺走了還空一間,你們一起住嗎?」

  丁長樂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她和弟弟擠一間就算了。唐既白和他們住一起?魏晚怎麼想的?

  「我不用。我回家住沒關係,讓長樂長安跟著你。」

  這下輪到魏晚摸不著頭腦了,他們不是同居了嗎?是想在他面前掩飾?但唐既白就這麼放心把長樂長安放在他家?「這事……需不需要告訴東方?」

  「不要。」唐既白和丁長樂異口同聲否定了他。

  魏晚被兩人之間的默契震驚到了,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我帶長安出去找間旅館躲一段時間就好。不用麻煩alex了。」丁長樂想到要和魏晚共處一室,就覺得臉紅髮燒,口乾舌燥。

  「你可拉倒吧。你那點工資還去外面旅館住,兩邊付房租。況且長安現在精神狀態,讓他待在一個安穩的環境更好。」魏晚有心做好事,依舊不改毒舌本性。

  「就這麼辦吧。長樂,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不要為了眼前的小事耽擱。」唐既白似乎話中有話,丁長樂沒有再反駁。

  她帶著長安先住進了魏晚家,唐既白打了個電話,小何送來了他們的一些生活用品和換洗衣服。

  「你不就是那個那個……」魏晚見這個小何很是面熟,一時卻想不起名字。

  「我是何桂花。」眼前落落大方的何桂花和當初在法庭上唯唯諾諾的那個鄉下姑娘面容重疊在一起。她就是那個在庭上替唐既白作證的女孩。

  官司結束後,因為廠裡裁員,她被下崗。本來準備收拾包袱回家鄉,唐既白卻主動找上門來說有份差事問她願不願意幹。

  此後,每當丁長樂和唐既白出去上班或有別的工作時,她就擔任起了照顧長安的責任,算是長安的全職保姆。丁長樂給她發工資,唐既白私下還會給她補貼一份相等的,相當於拿了兩份工資,以前捉襟見肘的生活改善了許多。

  「丁小姐和唐先生都是好人。」這段時間她和他們相處的很愉快,在唐既白的調教下,她也開朗自信了許多。

  唐先生是個很溫柔的人。這年頭人們總是嘲笑溫柔的廉價,好像只有活得稜角分明才值得被崇拜。而溫柔的人就像白色背景裡的一點淺灰,模糊而平淡。但只有經歷過嚴寒和黑暗的人懂得,溫柔是多麼可貴的品質,就像那冰天雪地裡的暖陽,黑暗裡的星光。無論遭遇過怎樣的傷害,依然願意敞開他柔軟的心臟,唐既白就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