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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插翅難逃(四)

  「戈…戰…旗?」

  張勤嘴裡一字一頓,喃喃著這個名字,滿嘴苦澀。

  如果是他,那專案組從頭至尾的方向仍然是錯的,怨不得根本沒有找到資金去向;如果是他,那就是隱藏最深的一位,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如果是他,那他已經成功地跳出這個集資詐騙的圍捕大網。如果真是他,後果張勤根本不敢想像……或許,會像廈門那一位,他會窩在一個沒引渡條約的國家,讓泱泱大國,顏面盡失。

  技偵已經翻閱出來戈戰旗的相關資料了,兩位國辦刑事偵查專員,又開始重新審視全局了,根據前方的消息,這裡開始直聯首都國際機場了,不同的地方,無數位警察在為這一個驚鴻一現的目標而奔忙。

  「確實應該是他?槍擊案、襲警案加上對王軍勝的滅口,讓我們產生了一個思維慣性,一直認為戈戰旗應該被滅口……但只是我們因為應該。」寥漢秋懊悔地道,對著戈戰旗房間的現場勘察,他鬱悶了,太像了。

  「是啊,一位受過良好教育的高材生,他的行為習慣和馬鋼爐的聯繫不到一起啊。」楊誠接了句,事實勝於任何雄辨,只要被「挾持」是個假像,那他已經贏得了足夠的時間。

  他沒有馬上跑,這是聰明之舉,如果上了紅色通緝令,那會讓他在任何一個國家都舉步為艱,所以聰明的嫌疑人,一定會採取很多措施讓自己脫罪,消失無疑是最好的一種,比如換一個身份,甚至更精明,做一個整容,他就會以另一個人合法在出現在世界某個角落,無人知道他過去的角落。

  在追捕跨國罪犯中,已經無數碰壁的寥漢秋知道,這一去,恐怕就是永別了,最起碼,這位「戈戰旗」要永遠地消失了。

  「沒有查到啊。」

  技偵緊張的邊擦汗,邊匯報,首都航班數據出境直聯,去掉人種、國籍因素,待查的目標並不多,滿滿一屏,用電腦掃瞄只需要幾分鐘,可根本沒有相似的人啊。

  「是不是信息有誤啊。」張勤懷疑前方的審訊結果,那位嫌疑人可不可信還不確定。

  「我們專程從首都來這兒查案來了,難道他一直就呆在首都?」楊誠哭笑不得地道。

  「可這是一個最大膽而且最安全的設計,我的目光主要盯在沿海偷渡、出入境以及資金去向上,誰敢想像他敢大搖大擺從首都通關,直接乘坐國際航班離開?」寥漢秋愣了,如此一說,觸及他的思維速度,他有點後悔的道著:「完全可能,敢從星海的集資款裡建暗倉抽資,還有什麼不敢於的。如果劫持是假像,那麼他就應該是整個集資詐騙的策劃者。」

  「完了……可能只有幾個小時的時間,我們連身份都確定不了。人呢,航班上不可能藏行李倉裡啊。」

  張勤欲哭無淚了,這一次出京查案,恐要成他履歷中的的滑鐵盧了。

  突來了消息,讓探討進入僵局,相對無語時,幾人覺得少了點什麼?哦對了,臨時拉進專案組的許平秋一直沒有發言,眾人看他時,他又在點著煙抽了,好像並沒有著急,而是起身打開了窗戶,透了透氣,那喜滋滋地、那麼鬼鬼祟祟地坐下,絲毫沒有一位高級警官的風度,就像看笑話一般,眼裡透著喜色,就是不吭聲。

  「許局……您?」張勤愣了下,緊張地問,主謀不是馬鋼爐應驗了,難道許平秋知情?現在張勤倒希望是這樣。

  「你答應幫我還一個人情,我現在送你一個人情,當著這麼多國辦同志的面,我要為一個人求情,希望在允許的條件下,給予她從輕處理。」許平秋道,這個人情求得讓他有點牙疼。

  「韓如珉?」張勤脫口而出。

  「對。」許平秋道。

  「她完全符合從輕處罰的條件。」張勤道。

  「謝謝……」許平秋鬆了一口氣。

  然後,然後許平秋發現幾位國辦大員,都豎著耳朵聽著,他笑著道著:「飛往紐約的航班,航班號nh沒查到他是因為,他現在是日本籍,名字叫:小野矢二」

  技偵手速飛快地敲擊著,這一次很快地捕捉到了國籍、身份、照片等信息,他匯報著:「有這個人……咦,nh航班,機組和空乘人員臨時調整,增加了兩位,難道是……」

  他回頭愕然看著,眾人都愕然看著,許平秋卻在雲裡霧裡笑著,這一次,他的笑一點也不讓人反感,其他人也跟著笑了。

  只剩下一種解釋了,戈戰旗根本就一直在五原警方的視線之內。

  可是不對啊,技偵調出乘客信息時,一張幾乎完全不一樣的臉顯示在電腦屏幕上,這時候,連許平秋也犯疑了,好像根本不是一個人啊。

  萬米以上的高空向下附瞰,層層的霧霾和流雲遮住了望眼,唯余漆黑一片

  靠窗的那位乘客拉下了窗布,戴上了耳機,二十分鐘內,只有空姐來詢問過一次有沒需要,和經濟艙相隔的頭等艙空間尚大,一直有著一位空姐在隨時準備為您服務,對了,這樣的艙可價格不菲,都沒有滿座,偶而向後瞥眼,會看到後艙攢動的人頭,那怕這麼一眼,也會讓身處這裡的人,感到一絲優越

  是啊,從貧窮到富裕、從拮据到優越,每個人在完成這樣的飛越時,都會有一種興慰

  靠在舒適的椅子上,這位乘客聽著音樂,慢慢地居然有了困意,在一閃而逝的夢中,**、靚車、悠閒的午後,小憩的鄉村別墅,慵懶的柔情音樂,環繞在他身側,讓他滿臉愜意的笑容。那種夢寐以求的生活,已經觸手可得了,他甚至在想,在那個自由的國度,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像那些傳承數百年的家族一樣,當後世在回顧先輩的發家史時,不管是血腥的、還是罪惡的,都會抱著一種崇敬和仰望的心情。

  想到此處,他伸了伸懶腰,睜開了眼睛,看看時間,已經半個小時了,應該出境了,他笑了,不過在不經意側頭時,卻「啊」地一聲喊出來了。

  他旁邊的座位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坐著一位穿著空乘服裝的男子,壞壞地、賤賤地笑著,他一支身,被安全帶拉住了,一驚又發現自己失態了,然後刻意地掩飾著,坐正,驚訝、疑惑,卻又恐懼地看著對方。

  「你媽h到這份上,你還裝?」

  余罪瞪著眼,像流氓滋事,像惡痞討債,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乘客」不敢吱身了,他緊張地看看,前後左右,外籍人員不同的語言在交流、或在小憩,猝來的情況讓他懵頭懵臉,一時間競然無所適從了。

  「現在是境外領空,你有執法權嗎?」乘客道,他愕然地看著余罪。

  「你都敢裝日本鬼子,我還不敢裝國際刑警?看樣子,你認識我。哈哈。」余罪道,標準的五原口音,還好,別擔心那些高鼻子的老外能聽懂。

  「我怎麼聽不懂你說什麼?我就是日本國籍如果你胡來,我保證受傷的是你。」乘客心有餘悸地道著,明顯有點膽虛。

  余罪笑了,很沒品地笑著,笑得眼瞇成了一條線,他賊賊地看著這位「乘客」,逗著道:「口說無憑,證據呢?鬼子還會講五原話?」

  乘客一緊張,一摸口袋,傻眼了,護照、機票的口袋成空的了,肯定是剛才休息時被做手腳了,他眼睛幾乎瞪得渾圓了,瞪著余罪,恨不得把余罪生撕了一般,余罪卻是無辜地道著:「對了,剛才好像有人把你手提箱都拿走了……哎你報警不?不過沒用啊,飛機上沒警察,要不我教你一招,大喊一聲:俺有炸彈,馬上給老子飛回首都去,一準能行。」

  乘客氣得欲哭無淚,直摸額前,這個警察有多流氓他好像清楚,根本不通道理。

  「為了看到你這個表情,我等了很久了啊,戈戰旗,你還不準備承認你就是?」余罪問。

  「戈戰旗是誰?」乘客像反應過來了,怒目而視,他**的是不太流利的漢語,而且夾雜了一句流利的日本語,他也看出來,這個地方,沒有被黑之虞,但脫身怕是很難了。

  是嗎?這張照片即便是傳回五原專案組,即便讓涉案的嫌疑人指認,也無法確定是誰?

  半長的頭髮,顏色花白、額上皺紋幾處,兩腮飽滿、臉型方正,蓄著小鬍子,和嫌疑人「戈戰旗」帥氣的長臉,幾乎完全不同了。

  余罪想了想,徵詢似地道著:「好吧,就當我眼拙,不過,你就不想爭取一個主動機會?」

  「你拿走護照沒用,我會落在美國警察手裡,我會聯繫日本大使館,你敢保證,我的日籍身份是假的?」乘客問。

  「我日你媽呀,你難死我了。」余罪抿著嘴唇,恨不得撲上來似的。

  「或者,我們可以找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途徑?」乘客如是道,他辨解著:「飛機會在境外降落,那時候,沒人管得著你啊,有很多錢在等著你……相比你可能把我帶不回去,是不是值得你選擇一下?」

  絲,余罪倒吸一口氣涼氣,這個小騙子不比老騙子差,他經常在國外轉悠,而余罪除了辦案,就去過可數的幾個城市,別說辦事,恐怕語言這一關都過不去,他抿抿嘴,表情變變,摸摸下巴,乘客再說話時,他一擺手道著:「等等,讓我想想時間還早呢?你說的這不是不可能,但危險係數太大……嗯,我想想,我想想……」

  余罪作勢開始想了,想了好一會兒,他側頭時,乘客笑著徵詢,他也笑了,直道著:「難道你不好奇,我是怎麼找到你的?」

  「當然好奇,你是……」乘客果真被勾引起好奇心了。

  「反正時間還長,聊聊怎麼樣?抓到你是我職業的巔峰,不讓我顯擺一下,我這虛榮沒法滿足啊。」余罪道。

  「好啊,時間確實還早,我可以滿足你一下。」乘客似乎心態放平了,暫時放下擔心了,反正在這個空中客車上,誰也無計可施。

  「還記得這個嗎?」余罪手一翻,一個小藥瓶子,一看藥瓶子,乘客一下子歎氣了,百密一疏,可能栽到最不起眼的細節上了。

  「勞拉泮西片,含二氧甲基安非他明成份,治療抑鬱和焦慮症的處方藥,普通人買不到,必須有處方,這個難不到你,當然,也難不到我,五原能買到這東西的地方不多,很好查,您的女助理殷蓉在本月十二日買了整整一版,十二瓶,那時候,我就知道你要跑。」余罪笑瞇瞇地道。

  乘客沒有吭聲,不屑地盯著他,覺得他是危言聳聽。

  「你太警覺了,我沒有跟蹤你,不過殷蓉就差了點,有人跟上她了,她在首都崇文門附近租了一套三居室,只住了一晚就離境,那時候我真想抓她,可不敢……也沒敢驚動那個地方,誰可知道,您老後來就去住了。」余罪笑了。

  乘客皺著眉頭,似乎被刺激到了,他不解地看著余罪,像是越聽越迷糊了

  「兩天後你又消失了,那次是真疏漏,嚇了我一跳,我以為你跑了,回頭查才發現,根本沒見人啊,沒辦法,把你住所前一天出入的兩個人,我們秘密抓捕了,一審,居然是外科整容醫生,居然特麼滴於私活,嚇死老子了,居然還換了一張臉?」余罪掩飾不住驚訝地看著乘客,瞠目道:「人家是醜的整帥,您是帥的整丑,真想不到哈。」

  乘客抬抬眼皮看他,不置可否。

  余罪饒有興趣地看他,笑笑道:「據醫生交待,這是一種快速、安全的整容方式,就是向身體肌肉鬆馳的部位注射一種類硅膠的藥物填充,主要用於隆胸,隆臉我倒是頭回聽說,不過據說隆臉的人不少,很多面部受傷的,都需要這種快捷的美容手術?我說的對嗎?」

  乘客表情顯得有點頹喪,余罪伸手幾乎去捏他的臉的,他一瞪眼,余罪訕訕笑著縮回了手,像是哀求一般地問著:「喂,你還準備否認嗎?」

  「我敢保證你們對兩位醫生採取了供不能作為證據的,你就做再大的事,也是披著警服的流氓。」乘客如是形容余罪道。

  余罪臉不紅不黑,點點頭道:「沒錯,你說的很對,如果這些不夠,還有……比這更流氓的事。換臉老子照樣能證據你是誰。」

  他持著手機,放著一幅畫面,乘客一看,氣得差點**,是星海的宣傳彩頁,他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在步步小心,而對方早已步步設伏,就聽余罪解釋著:「銅版紙上的簽名不重要,可指紋留下了就重要了你有本事換臉,可沒能力把指紋也換了吧?呵呵……瞧瞧,警務通的手機不錯吧,特勤裝備的…

  余罪說著,在椅子扶手上一照,特殊的燈光下,指紋清晰,肉眼可見,攝回手機裡,直接一對比,吻合度,百分之九十九,余罪賤笑著問這位變臉的乘客道:「好玩嗎?」

  乘客看看他,氣結地突然問了句:「你怎麼知道我從這兒走?」

  「這個理論就比較高深了,涉及到行為習慣、行為模式、思維習慣……像這樣的人,矛盾的性格體現在,既謹小慎微、又膽大包天,從集資詐騙就看得出來,這麼謹慎用常規的通緝方式肯定不行,而且你肯定要棄掉戈戰旗這個身份,因為上了通緝令,不過日本還是美國鬼子,都不會待見你……所以你需要一個能正式的身份,有正式的身份,當然不用偷偷摸摸走了,對吧?」余罪笑著道。

  「你在撒謊……應該是馬鋼爐出事了。最後一個電話你們鎖定到了這裡。」那位日本「乘客」突然這樣說。

  「呵呵,真聰明,騙你真不容易啊。沒錯,就是,但我們守這兒沒假,盡快離開首都的方式,只有這一種,你臉都換了,當然不怕查了。」余罪笑道。

  「不對,你怎麼知道我上這趟航班?」乘客有點不解了。

  「大哥,你買了三張機票,你就上那一趟,我都會跟著上來。」余罪笑道

  「你又在撒謊,那是偷了我的護照才知道的吧?而且,醫生只能給你做出肖像描驀,而不會給出準確的肖像……對了,你是在最後一刻,才發現了我?紕漏在指紋上?」乘客,或者說就是戈戰旗,他如是判斷道,通關的時候,時間明顯長,他那時候都有點心虛。

  還真是如此,追捕中也有運氣的成分,也同樣是在最後一刻,通關櫃檯按排查要求,特定人掃瞄指紋才發現了這位小野矢二的男子,而那時候,嫌疑人已經乘上通往弦梯的大巴了,余罪是最後一刻登上航班的。

  「真尼馬聰明,嚇唬都嚇唬不住,沒錯。」余罪道,隱隱地對戈戰旗有點佩服了,他好奇地問著:「那現在,小野屎二先生,你否認你是戈戰旗嗎?」

  「呵呵,沒錯,我就是。可你無計可施,在這樣的空中客車上,別說你五原的小警察,就國際刑警也不敢抓捕的。你這麼蠢,現在在那個國家的領空你知道麼?你們是不是上來的人太少啊,否則早動手了,還和我廢話?」戈戰旗笑了,回復了他擁有自信,他不客氣地道著:「給你五秒鐘考慮,把護照、機票、行李箱還給我。」

  「不拽你會死啊?」余罪氣急敗壞了。

  「死的不一定是我……余警官,現在已經出了中國領空,還別嚇唬我,我只要高喊劫持航班,不管真假,航班都會就近降落,不管我落到那一國的警方手裡,都沒你的事了……現在在日本領空,就咱們倆,如果被日本警察滯留,你說誰會更倒霉?」戈戰旗瞪著眼道,余罪倒吸涼氣,然後戈戰旗很不客氣地戳穿著:「別虛張聲勢了,就上來你們也無權抓人,難道敢當著這麼多國際友人強行抓捕?民航的名譽可比我值錢……開始計數,五…四…三………」

  戈戰旗面無表情地說著,余罪滯滯地看著,直到數到最後一個數,戈戰旗起身,用日本語大喊了一聲,然後兩位空乘人員向他奔來,再喊時,余罪舉著護照已經亮到他面前了,不住地拱手作揖討好,他得意地坐下了,等空乘人員和兩位空姐上來關切地詢問,戈戰旗嘰裡呱拉說了一堆鳥語,那空姐居然聽懂了,喏喏應退。

  「你喊什麼了?」余罪緊張地問。

  「我喊我很不舒服,需要一杯熱水吞和兩片藥。」戈戰旗笑了,慢慢地裝起了護照。

  果不其然,空姐不一會兒端來了熱水,鞠身送給戈戰旗,氣得余罪直翻白眼。

  「其實出了國境線,你和我的舊身份都不重要,這個世界通行的是貨幣,而不是那個國家的法律……你自己都身不由己,還想境外執法?告訴我,你身後的官僚機關,是不是還在研討如何阻止我落地,但對於這種空中客車,又無能為力呢?」戈戰旗呷著水,果真吞了兩片藥,然後他摁了摁呼叫按紐,禮貌地,把杯子還回去了。

  余罪訥言了,所有的小聰明,在這位犯罪學者的大智面前,相形見絀了,他像難堪一樣,不時地撓著後腦勺,而戈戰旗,卻在得意地欣賞著他的糗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