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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誰能敗我

  十憐勢難料到,縱是壯志消沉的聶鋒,一旦遇上強手,敬業判若兩人,而他適才在臉上乍現的獸鱗,此際更愈現愈多,令他的人看來更形可怖!

  它其實早已感應到不敗刀的挑釁,縱然聶鋒未有呼喚其名,它亦已從屋外海水深處冒射而出,直破入屋助其主人應戰!

  「驚寒一瞥」與「敗盡天地」雷霆硬碰,當場爆響不絕,萬道刀影亦被轟得向四週四射,本已簌簌欲塌的小屋不堪再度摧拆,轟隆一聲,即使崩塌!

  他的人和他的刀,早已光輝不再,無敵不再,神鋒不再!

  「天啊……」

  轎來又再傳出適才那冷漠而自信的聲音,答:

  只因他一出刀,他的身和臉便會驟現無數恐怖獸鱗,屆時非但會將自己深愛的人唬得死去活來,更可能會從此失去她……

  什麼?這個世上,竟有人強得連聶鋒也無法看透?更在此時此刻出現?這個人可會是……?

  「最可怕的還是,酒,已經成為我的朋友,我已不可一日無酒!」

  而公子敗此刻手中儘管無刀,但他的右掌,已是一柄絕世寶刀,更以雷霆之勢向聶鋒戳去!刀勢之霸,竟隔空刮動屋內砂石雜物橫飛,如同末日降臨,正是其自創的獨門無敵刀法「敗三刀」的第一刀敗盡蒼生!

  「公子敗!」

  呂亭兒尖叫,也不知是因為驚見自己未婚夫意外戰敗而尖叫?還是因為那武林新秀的刀正劈向他的咽喉?

  更可怖的是,他遍體亦如火灼般熱,熱如置身無間地獄,痛苦不堪,喉頭更發出沉重喘息,整個人就像變了一頭人中火獸!

  一道破風急響,雪飲使勁一揮,一股驚世冰勁已凝聚為一柄長逾兩丈的巨大冰刀,向萬道刀影迎上,正是傲寒六訣另一訣驚。寒。一。瞥!

  「蓬」!

  只要他甫握起雪飲,便想殺!殺!殺!

  正當二人當著呂亭兒跟前決戰之時,聶鋒赫然發現,他的手,竟在執起雪飲之時,癱軟乏力!

  冷漠語音方罷,聶鋒瞿地面色一變,更一把搶前推開十憐,低呼:「危險!」

  其實的他,原來已完全無法自控!

  眼見強招臨門,向來頹唐喪志的聶鋒,目光中敬業閃現一絲精光,霎時彷彿變作另一個人,一把推開十憐,右掌順勢橫揮,一道森寒刀勁已透掌而發,正是聶家「傲寒六訣」的其中一訣冰封三尺!

  然而,這些獸鱗卻愈出愈多,直至有一次,他在瘋狂斬殺對手之時,非但全身上下泛現無數獸鱗,甚至他的臉,赫然也生出獸鱗!

  自棄習冰心訣後,他的心非但愈來愈難以自控,於決戰中殺盡對手及所有觀戰者,甚至有一天,連他的外表,也起了駭人異變!

  終於有一次,問題發生了!

  啊……?

  「我,也同樣感應到你的存在!」

  「此戰之後,你於是便離開了你的未婚妻子呂亭兒,從此更在武林消聲匿跡?」

  赫聽「噹」的一聲!他執刀的手既突然癱軟無力,那個武林新秀竟輕而易舉,一刀便已將其手中雪飲擊脫,接著反手一刀,再向其咽喉疾劈!

  「啊…!屋…塌了!」驚見兩大刀招的驚世爆發力,十憐簡直看得口定目呆,幸而她一直站在聶鋒身後,才不致被迸射四周的刀勁所傷,唯眼見屋要崩塌,她亦不得不驚呼走避,奪門而出!

  「不敗刀!給我來!」

  緣於敗給一個絕對不值得的對手,他也感無地自容,羞愧難當,更無顏再面對自己深愛的人,他更隨即明白,他與呂亭兒之間,已完了,他的心,更即使痛得如同要爆開一般,他忽地全身繃緊,痛苦地仰天狂呼:「哇————————」

  倘若有一天,一個人發現自己變得愈不愈像是自己,且還是一個更恐怖的自己,那末……

  好一個聶鋒!任公子敗這一刀如何雷霆,他還是身不移腳不動,右掌一回,二人各自如絕世寶刀的掌,已然霹靂碰上!

  接著「轟」的一聲巨響,小屋的屋頂赫然四分五裂迸為粉碎,一團龐大的黑影已破頂而入,從天而降!幸而聶鋒即使推開十憐,否則她准已被砸為肉醬!

  而這條人影,正是呂亭兒的大哥「呂天」!

  十憐聽聶鋒說至這裡,終於長長地歎息一聲;她歎息,是因為以聶鋒的驚世奇才,竟因為一戰而埋沒了……

  敗遍江湖無敵手的公子敗,真的來了?他今夜突現身長安,便是為找聶鋒?

  不敗刀?沒錯!公子敗的佩刀,正是其親自鑄鏈的戰友,一柄長逾四尺的巨刀

  聶鋒唏噓道:

  只見他這第二刀,正是其「敗三刀」的第二刀——敗盡天地!

  變生肘腋!聶鋒亦萬料不到,今夜竟發生了這麼多事!但見他臉色一沉,問:「你,到底是誰?」

  看著滿屋滿地的酒瓶,看著滿屋滿地的「心若冰清,天塌不驚」的字,十憐忽地發現,眼前這個曾刀霸無敵的漢子,他如今的境況,竟是如斯孤獨,如斯可憐!他已沒有朋友,這五年來陪伴他的,也只有這滿屋的酒瓶,還有他體內無法擺脫的瘋狂的血,與及那柄曾在其手上寒光萬丈、如今卻被他埋在灘頭深處的雪飲……

  這萬道刀影,非但有些由上攻下,亦有由下攻上,直如封死了聶鋒所有退路,正是上天無路,落地無門,難怪招名「敗盡天地」!

  看著萬道密不透光逼近,聶鋒仍臨危不亂,改而變手握刀,接著……

  僅此一眼,他心神一分,雪飲一慢,公子敗的不敗刀,已向他……

  「難怪每隔數夜,我總聽見你在沉重喘息,原來是因你體內的瘋狂之血發作所致?聶大哥,你今日一切的不幸,皆全因這股瘋血而起,你可有想過盡一切辦法將其克制?只要你能回復過往神風,便不用再懼怕自己在她面前出刀之時,變為滿身滿臉獸鱗的瘋獸,亦可與她再偕連理……」

  應該怎辦?

  聶鋒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幸而這外觀上的異變,只維持了半盞茶的時分,便又回復原狀,唯已足教聶鋒忐忑不安!

  獸鱗!

  「今日就讓我倆一較高下,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刀中最強?」

  試問像她這樣一個美得傾國傾城的人,又怎會願意下嫁一個會在瞬間變為獸面的怪物?

  「聶鋒啊聶鋒!你可知道,我公子敗在黃上之巔,已敗盡天下群雄,無人不服?可是我偏偏不服自己,因為我還未有敗曾一度無敵於武林的你!」

  真的是公子敗!他竟在此時此刻降臨,聶鋒也微感意外,可是仍處變不驚,續道:「你既已稱雄河東,緣何前來長安?我聶鋒與你向無過節,閣下何以硬闖此地,毀我家園?」

  「你愈戰愈像一頭凶獸,這才像樣!素聞北飲聶家遺傳著一股瘋狂的血,賦予每代子孫超凡潛能,今日能逼你變為凶獸,亦即表示你已愈來愈強,愈戰愈狂,這才是我公子敗最想一戰的真正強敵!」

  就在不敗刀乍現同時,公子敗身後倏地傳來「碰」然一道雷響,一道奪目寒光已破牆而入,天…!這道寒光,正是曾一度令武林人眼寒、身寒、心寒的絕世寒刀雪飲!

  好一式冰封三尺!森寒刀勁甫出,波的一聲,竟硬生生將公子敗「敗盡蒼生」刮動的砂石雜物,統統凝頓於半空之際,公子敗宛如絕世寶刀的掌,已同時戳至聶鋒眼前半尺!

  公子敗已動手了!

  幸而在千鈞一髮間,一條人影閃電搶前,刷的一聲,一柄劍已在那武林新秀身上貫腹而過,非但將其一劍幹掉,更及時救了聶鋒一命!

  「聶鋒!就讓我們以真正兵刃來再拼第二刀!」

  想不到,臉修為遠遜聶鋒的呂天,竟亦能一劍幹掉他的對手,呂亭兒當下看著呆在原地的聶鋒,掩面痛哭道:「你…敗了?你怎可能…敗啊?我呂亭兒的男人,絕對…不能敗,更何況敗給這樣一個庸才?」

  「呵呵,你根本不應居於此斗室蝸居,我只是為你毀了它,讓你下定決心重出江湖吧了!」

  聶鋒歎道:

  而冰心訣亦已無法可以助他,他的獸鱗亦愈出愈多,愈來愈密,只要他一出手,只要他刀勁一發,獸鱗立現!

  然而詭奇的是,這道八人大轎,卻並非由八名轎夫合力抬進來,而是二人自降。在轎前帷帳中央,更有三個矚目大字萬。勝。門!

  「且還是一個強得連我也無法看透的人!」

  八人大轎!

  他赫然發現,自己的身和臉,竟在瘋狂殺戮之間,驟現……

  他心知自己這股異變,必是體內瘋狂的血日漸失控所致,必須立即停止殺戮,再以冰心訣平伏愈益張狂的殺心,方能有望回復自我,可是……

  啊…?來的原來是公子敗向來御用的八人大轎?

  痛哭聲中,呂亭兒發足就走,一直奔回自己閨房,唯是,聶鋒卻沒有追!

  本來是可以的,然而,正當聶鋒與公子敗在半空激戰之間,他,忽地看見了一些他從來沒想過會在此時此刻看見的事情!

  那日,一個早已窺視其未婚妻子呂亭兒美色的江湖新秀,突然登門挑戰聶鋒,要從其手上奪走呂亭兒。

  想到這裡,十憐正想再說一些什麼,以安慰這個快已被江湖遺忘的漢子誰知就在此時,一直頹然沉聲的聶鋒,霍地目光一橫,像突然感覺到一些什麼似的,一掌乍出,已然掩著十憐的咀,低聲道:「別要作聲,有人來了!」

  就在聶鋒話聲方歇同時,戛地,一個冷漠的聲音從屋外傳來,道:「好一個北飲潛深雪飲寒聶鋒!想不到你這麼快便感到我的存在!但,即使你低聲說話,也可別以為我聽不見你!」

  「接刀!」

  十憐根本不用再猜,因為答案已很快出現了!

  頃刻屋內砂石滔天,令人難以視物,良久,當飛揚的砂石逐漸沉寂下來後,聶鋒與十憐只見那團從頂而降的龐大黑影,竟是一道……

  又是「彭」的一聲巨響!二人變掌硬拚,當場迸發一股滅天絕地似的反震力,一直被冰封於半空的砂石雜物那堪衝擊,登時悉數如火藥爆發,震得屋子四壁簌簌欲塌,十憐更被狠狠震個身形倒飛十數步,碰的一聲撞牆方止!

  霎時刀影運舞如飛,愈舞愈快,幌眼之間,公子敗竟已不敗刀運舞而成萬道刀影,鋪天蓋地般向聶鋒劈殺!

  十憐道:

  接刀二字乍出,一條白衣人影已穿破轎前帷帳點射而出,身法之快,竟如同一柄出鞘的刀,正是臉罩鐵鑄面具的公子敗!

  「嗯。由那時開始,我便隱居在長安這個貧窮角落,只因這裡是最接近她的地方,同時,也是一個她絕不會到,與及江湖人想不到我會據居的地方……」

  本該已天下無敵的聶鋒,正正遇上這個問題!

  砰彭一聲破響,一道白光已轟破公子敗的八人大轎而出,公子敗反手一接,已然將四尺長的不敗握在手中,接著朝聶鋒高呼道:「聶鋒!還不亮刀?」

  天…!這簡直是絕沒有可能發生的事!向來不敗的他,竟然…敗了?且還敗在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刀下?

  這個江湖新秀的刀藝其實相當平凡,乏善足陣,只是因美色而一時沖昏頭腦,不自量力。像他此等庸才,聶鋒等閒便已將其斬殺、打發,然而……

  「緣於喝酒初期,縱能令我殺心稍斂,唯酒喝得愈多,我的心又再回復失控,且更變本加厲,身上臉上的獸鱗,更會出其不意突然發作,發作之期也愈來愈密,到後來,我甚至足不出戶,極少除外見人……」

  「聶鋒!我公子敗出道以來,從沒有人能令我用至『敗三刀』的第二刀,你是敗盡天地第一個試招人!你千萬別叫本公子失望!」

  只是,公子敗與聶鋒今日之戰,真的能夠分出真正高下?

  他相當驚詫,但隨即想到,自己的手突然,癱軟乏力,極有可能是在他心中深處,不欲在呂亭兒面前出刀!

  就在此電光火石之間,聶鋒終於明白了一直暗暗潛藏在自己腦內心中的唯一弱點,因為呂亭兒才會有的弱點,只是,已經太遲了……

  不敗!

  這柄曾沉寂多時的絕世寒刀,此刻又再回到它主人的手中,發揮異樣的逼人鋒芒,教十憐不敢直視,而就在此時……

  「所有可能的辦法,我亦已——嘗試,可惜始終徒勞無功。直至三年之前,我偶然發現,原來酒,竟可暫時麻醉我那顆瘋狂殺心,於是便日夕以酒消磨殺意,然而最後更適得其反……」

  然而這一切看在公子敗眼裡,反而更覺痛快極了,但聽公子敗從鐵鑄的面具之下,傳來一聲朗聲長笑,道:「好!好!好!」

  十憐一呆,惟她未及相問,霍地不知從哪裡傳來「裂勒」之聲……

  詎料甫衝出屋外,赫又聽身後傳來「噹噹噹噹」迭連交擊之聲,只見在崩塌中的小屋之中,兩倏人影已鬥上半空,更在半空中猶不住互相交擊,就如同兩個互古已無敵於世的不世神魔,今日既難得兩雄相遇,便非要分出勝負不可!

  公子敗在轎內徐徐一笑,道:

  初時他也不以意,只是身臂之位偶現數片獸鱗,且還是一現即逝。

  「河東萬勝門……」

  亮刀?聶鋒的刀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