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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刀終情斷

  只因若適才一切只是幻覺,那十二驚惶便未必真正存在,而刀皇,也不會有如此反應!

  「風!」

  他終於為刀棄情,非但逐漸疏遠親人,對父母之死漠不關心,更與其妻梓屏感情日淡。甚至其女兒「第二夢」出世,他也不曾看她一眼,繼續閉關參悟更上乘的刀招!

  說著已欲轉身往回走,詎料那男人此時突然又吐出一句話:「你這樣就走了,難道真的不想知道,你自小每隔數晚所發的夢,到底將來會否夢境成真?」

  然而,刀皇何以不留下他的名字?

  而正當第二夢在車廂裡愈想愈是納悶之際,倏地,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

  勢難料到,自遭倫常慘變,第二夢非但變得更木無表情,她的語氣,更愈來愈不像一個八歲女孩,此刻的她,竟有點像聶風小時候的堅毅不屈!

  「隆」然一聲震天雷響!四壁與瓦頂迸爆,整爿小屋登時如一個皮球般向外迸為寸碎,片瓦不留!

  若一切只是幻覺,那便太可惜了!她多麼希望,適才那神秘男人所說的都是真的!她多麼希望,今生能一續前生之夢,再遇那個「風」……

  她的淚,更早已奪眶而出;她霍地狠狠咬了咬牙,像下了一個非常的決定,接著更一把將第二夢抱下床,拉著她的手,道:「夢兒,我們走吧!」

  她,還是會如她的名字——「夢」一樣……

  啊……?怎會……這樣的?第二夢驟見此情此景,一顆心直向下沉,想不到,今次也像上次在其母墳前一樣,一切又於瞬間消失無蹤!她也不敢肯定,到底適才的一切,又是她的幻覺?抑或是……

  「娘……,孩兒頸後……哪有什麼,你是不是……看錯了?」

  人的天性永遠講究尊卑先後,在上的永遠看不起在下的,而在下的亦永遠不服在上的。既然大家皆是田氏後人,何以有人能複姓第一?有人卻要屈居第八?第一這個姓氏聽來何等無上威風,紛爭遂由此而生!

  她更深信,正如那神秘男人所說,十二驚惶,也許真的能助她夢境成真。

  可惜,刀皇想出這個道理,已經太遲;第二夢所習的火熱刀勁,已完全滲進每一寸的心田,無論如何已無法將之逼出,既然大錯鑄成,刀皇索性將錯就錯,繼續逼其女兒苦練斷情七絕下去!

  但萬料不到,那個第一高手竟已人去樓空!

  她,還是會耐心的等下去!

  看著女兒為了不讓自己擔心,而寧願獨個兒承受刀勁相逼的無邊痛楚,梓屏的心,忽地痛得如要碎開一般,一顆慈母的心,真的碎了,為女兒的至孝而痛得心碎!

  驚見刀皇要將女兒拉出屋外,梓屏不知他在心緒失控下,還會幹出什麼,她慌忙以身擋著他的去路,情急道:「皇……!求求你別要再折磨……我們的女兒!她在這數年間已被你的斷情七絕折磨至不似人形!你還要將她怎樣折磨下去?」

  亦因一直暗暗不服,第二這一族人,亦是八族之中,在文材和武藝上最努力的一族人!

  至少,在這個冰冷的世上,還有她的娘親,令她感到人世還有半絲溫暖。

  第二夢重重的點了點頭,答:

  誰知道他今夜發生了什麼大事?梓屏與第二夢面面相覷,不明他何以有此一問,刀皇似亦未有預期二人懂得回答,他已在自我回答:「就讓我告訴你們!老子今夜,終於也將斷情七絕的最後一絕刀終情斷……」

  而就在屋子迸為灰飛煙滅之際,首當其衝的梓屏,亦終於濺血倒下!

  她忽地對刀皇道:

  第二夢本欲呼叫,但方纔驚覺,自己連叫出來的氣力也沒有!而身後的人似亦感到她的恐懼,沉沉地道:「不用害怕……」

  為情愚癡一生,不如無情!

  然而儘管練刀有成,斷情七絕亦在第二夢身上,起了一些連刀皇也意料不到的變化!

  刀皇!

  他的面上,始終木無表情!

  「沒有!有的話,以我目力,百丈之外也能看見!若此人是高手的話,只要在十里之內,我的刀氣也能隱隱感應得到!」

  刀皇安放好梓屏墓碑後,不期然回望身後的女兒一眼,只見她站得遠遠的,和他的距離愈來愈遙遠,不禁問:「為了你娘親之死,你,一定很恨我吧?」

  夢即時別過臉,似是有些事情隱瞞,道:

  源於他根本就不屑成為這群武林人眼中的天下第一刀,他真正要成為的,是自己心中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

  「盡情尋找自己的夢中人!」

  緣於眼見娘親慘死在其父掌下,她已無法按捺自己,她已再難保七情不動,而一旦情動,五臟六腑內的斷情七絕刀勁,便如同地獄烈火般夢燒著她的心,痛得她一張小咀也在狂溢鮮血!

  「爹……,你見否適才在我身後,有一個……人?」

  說著已縱身而去。

  「終於也等至你來看你的……」

  歎息著世人的愚味愚情……三日之後,在青龍鎮一個小山坡上。

  朗笑聲中,刀皇已轉身舉步,向青龍鎮市集方向走去。

  什麼?他竟說自己許久以前是一個……人?那,難道他現下已不是人?他到底是些什麼?

  僅餘下從瘋狂中回過神來的第二刀皇,看著被自己一刀盡毀的家,看著自己錯手弒害、對自己情深義重的妻子,還有看著自己使出「刀終情斷」的右掌……

  難道正如眼前這神秘男人預言,這個風,真的會是在她夢中出現了千百次的他?

  「你,早晚總會知道的。如今,你只須牢牢記著這四個字便已足夠了!」

  她終於去了。

  「命!」

  而在刀皇轉身步向市集後,第二夢方才緩緩的走至其母墳前,深深一揖。

  「嗯!恨你根本無補於事,我甚至要留在你身邊,因為有朝一日,我還要……」

  梓屏道:

  離開這裡尋夢?這早已是年僅八歲的第二夢,活至今天的唯一夢想!她終於也等至娘親鼓起勇氣,將她救離這個枯燥無情的家!然而……

  這個奇才雖非用刀,卻是百般武藝無一不精,雖然所習帶點邪門,但盡皆是強絕武林的絕學!

  十二驚惶?又是十二驚惶?

  啊字說罷,梓屏猝地身子輕搐,雙目一合,她……

  那管日月滄桑……

  沒有回答!那陣人聲又遽然消失!只是,縈繞於週遭的濃稠迷霧,竟像被一股無形力量招引,一直朝樹林深處湧去,第二夢眼見如此,也不由自主隨著迷霧所湧方向,步向林中深處。

  「我,一定會設法克服斷情七絕帶給我的痛苦,總有一日,我可以再不須顧慮體內刀勁給我的痛苦,我要盡情笑,盡情哭,盡情愛,還有如娘親所願……」

  更離奇的是,此時刀皇亦已折返,對第二夢道:

  只是,也許第二夢造夢也沒想過,在這個風雨連天的雨夜,她,可能連這絲唯一的溫暖……

  還是因為,年僅八歲的她已徹底明白,心痛和哭泣已無補於事,最重要的還是,她今生絕不能有負其母心願,一定不能放棄追尋她的夢想?

  只是一招,已叫刀皇飲恨,更令本姓第二的他,終於人如其姓,名副其實的只能屈居第二!

  其時的嬴政,非但統一了萬里神州,更滅絕了所有強國,當中的齊國,故亦劫數難逃。

  所謂斷情七絕,其實是以棄情為本義的七式刀招,每一招皆怒情、恨情、斷情、絕情!

  以刀皇江湖資歷之深,若他也知道十二驚惶的話,亦即是說,無論十二驚惶是些什麼,亦定必真正存在,絕非第二夢的幻覺,更非她的南柯一夢!

  卻原來,其時除了他們「第二」一族出現了他這個刀中奇才,在「第一」姓氏的族人中,據聞也出了一個年方二十的不世武學奇才!

  向其母說罷最後一句話,第二夢終於收拾心情,正欲轉身,尾隨其父步往市集,誰知就在她的小身軀兒將轉未轉之間……

  看著老父臉上那絲無限震異的表情,第二夢終能肯定,剛才的神秘男人,絕非她自己的幻覺和憑空想像,一切一切亦曾真正發生,只是不知為何又會驀然消失而已!

  誰又會想到,三日前的第二夢會說出這樣的話?但如今她所說的每一個字,皆令刀皇私下詫異不已!他忽地咧咀而笑,朗聲道:「好!有志氣!這樣才像樣!這樣才算是我第二刀皇唯一的女兒!」

  「找·出·十·二·驚·惶!」

  「娘親……,即使你知道了也……於事無補的,爹還是要我繼續練刀,孩兒不想娘親你為我操心啊……」

  到底是什麼原因,令第二夢變為如此?

  第二夢愈聽愈是咋舌!是的!適才其父折返,若真的有男人站在她身後說話,刀皇定能遠遠便看見得到!尤以此男人之強,刀皇何以一直感覺不到此人的氣?

  「這,正是我此來的目的。」

  「娘親,夢兒今生定必不會有負你對我的期望……」

  「孩子,記著,十二驚惶,非但是你畢生夢境會否成真的關鍵,更已是你能克制斷情七絕刀勁、消去這張白如冰雪怪臉的唯一希望……」

  第二夢聽得瞠目結舌,問:

  刀皇不服,遂再與這高手定下十年之約,其後的十年,他繼續日夕苦練,直至三十歲之年,二人又再如約決戰!

  那全因為,在過去數日,她的痛已痛盡?她的淚已流乾?

  故而適才他說自己已將刀終情斷臻至完美,只是他半瘋半狂下的瘋話,他非但未能悟刀,心緒更因而完全失控!

  霎時屋內一片死寂,時間彷彿就在這刻頓止下來,可惜只是彷彿,時間卻始終並未為任何人而頓止……

  因為眼前出現的情境,她完全沒有想過會在此出現!

  這一變實大出梓屏和第二夢意料之外!二人但見一條魁梧身影正站在門外的風雨之中,這條身影,正是「第二刀皇」!

  只有她的娘親,縱然無力從其父手中保護她這個女兒,但梓屏為了補償女兒失去的童真歲月,對第二夢可說是關懷備至,可幸第二夢還有她這個娘親,短短的八年小命,才不至一無所有!

  「我如今就去找些吃的,你,留在車廂內別要出來。」

  「就在適才剎那,我忽地恍然大悟,你爹為要令你七絕有成,根本不顧你的生死,痛苦和感受!他,已經再不是當初我愛的第二刀皇!他已經成為一頭為了練刀而不惜一切的無情怪物!即使我再等上一生,他也決不會再變回從前的他!我再等下去,只會令你被斷情七絕的刀勁折磨至死!」

  說著竟欲將第二夢強拉出屋外的滂沱大雨中!

  全由於他有一個令他不能不執著的名字

  「你到底……從哪裡聽來?」

  「好好把握這個——最後機會!」

  「噗」的一聲!第二刀皇將一塊木雕的墓碑,插於山坡上最高之處,這裡,正是其妻梓屏芳魂永埋之地。

  他終於在極狂極怒極無情下,發揮了最斷情斷義的刀中精髓,使出了他真正的刀終情斷!

  可憐第二夢自五歲開始,便要被逼壓抑心中七情,強練斷情七絕。

  他的聲音竟蘊含無限哀傷,一種帶著慈悲的哀傷……

  而為了女兒能更易於棄情,刀皇每隔一段時日,總是舉家東遷西移,居無定所,決不讓女兒對其中一地的人和物,日久生情……

  戰國時代,本是列強鼎立,各國非但互相爾虞我詐,同時亦互相制衡。

  只因原是屬於他們三個的家,已被其刀終情斷徹底毀了,如今家破人亡,他亦不欲再留在這見鬼的地方,他要到市集買一輛馬車,再帶女兒尋找另一個家園!

  十二……驚惶?

  第二夢的淚快流乾,血,亦快流乾了,

  「我並不是菩薩,有時候,我甚至不知自己是些什麼,只記得許久許久以前,我,曾經是一個會生病、會痛苦、會受傷的人……」

  而乍聞梓屏說他走火入魔,刀皇已漸陷瘋狂的心,更是怒不可遏,他霍地暴吼:「媽……的!你說……什麼?老子分明……已悟刀,怎會……走火入魔?你為何……這樣說?你……瘋了嗎?你……瘋……了……嗎?」

  至於第二刀皇何以名為「刀皇」?據聞事源於他出世之夜,曾有一高僧路經其父親的府第化緣,適逢「刀皇」正呱呱墜地,高僧遠遠見之,已感到向來如止水的心,被一股天生刀意挑釁得心神不寧,遂預言此子他日長大成人後,必會成為刀中之皇!

  這一次,第二刀皇開始反思自己兩度之敗,到底敗於何故?

  不錯!第二夢清楚感到,就在這男人的黑影消失後,她渾身上下復再能動彈自如,她隨即回身一望,欲一看這男人縱身而去的遠影,只是一看之下……

  這個情況一直持續了很長久的歲月,直至一個人的出現,方才開創了全新局面,這個人正是秦始皇嬴政!

  好驚世的一招!好恐怖的無上刀勁!第二刀皇這一刀雖未有正接劈向四壁,但刀勁竟能自梓屏腦門直透其雙足,再沿其足下破地毀壁,將整爿屋爆個灰飛煙滅,將整個家毀於他信手一刀,這,才是真真正正最完美的「刀終情斷」!

  「夢……兒,別為……娘親……之死……怪責……你……爹……」

  變生肘腋!第二夢動彈不得,全因一股強大無比的壓力,正籠罩在她渾身上下,她遍體猶如被一個千斤巨鐘所罩,寸分難動!

  而這式「刀終情斷」,竟是……

  「呵呵,好的很!你終於也有事要求我了?說!你到底有何問題?」

  卻原來,斷情七絕由於是刀皇所創,故與刀皇剛烈的性情如出一轍,也屬至剛至陽至絕至熱的刀招!刀皇練之固無大礙,但若由女體所練,效果卻適得其反!

  全名「第二夢」!

  是的!即使刀皇如何對她嚴厲,如何逼她習斷情七絕,弄至她如今的臉人不像人,甚至最後還在半瘋半狂之下,殺了她最愛的娘親,但畢竟他仍是她的爹,血濃於水,她還是無法捨他而去!

  想起那個第一高手已是四十有五之年,卻依然無家無眷,專注武道,他開始明白,他之所以敗,是因為他有太多顧慮,他太……

  第二夢凝神看著刀皇,注意著他臉上的反應,一字一字地問:「你,可聽過……」

  這怎麼可能?這個如神如仙的男人,竟可在第二夢迴身一瞥之間,便已平地消失?這是什麼快絕人寰的絕世身法?

  世上真的有人以「第二」為姓?這個奇特的姓氏,究竟有何淵源?

  「恩——斷——情——絕!」

  終於在二十歲之年,刀皇與這個以第一為姓氏的高手首度碰頭,二人大戰了一日一夜,結果……

  惟是,無論前路如何蒙昧不明,她還是會熬下去的……

  看著滿屋這些密密麻麻的口訣,看這刀皇為練刀而棄情,看著他每日神不守舍,看著他想刀時瘋時狂,看著他絕情決義,看著他斷絕七情,梓屏的心,固然不是味兒……

  繼續追夢下去……

  對於刀皇強逼第二夢練刀,梓屏固然極力反對,可惜刀皇心意已決,她根本無法可左右他的決定!

  去路被梓屏所擋,刀皇益發怒上心頭,復又狂叫:「媽的!你懂什麼?我要她練刀,是為她好!你快給我滾開!」

  就像今日那頭黃毛小狗,亦因對第二夢過於親近而死於非命!

  第二夢愈想愈覺出奇,就在此時,他瞿地聽見一陣人聲,不知從哪裡傳來:「第……二……夢……」

  「你,在泉下好好安息吧。」

  眼看馬車愈行愈北,週遭愈來愈寒,第二夢心想,難道其父想隱居於極北之地,繼續潛心練刀?

  第二夢一聲低呼,刀皇隨即將目光落在女兒身上,目光中更蘊含一絲獸性的猙獰,他邃地一手抓著第二夢,道:「夢兒!你娘不信我不打緊!你爹已悟出世上最完美的刀,我如今就傳你這式絕世之刀!你隨我來!你隨我來!」

  而為了達成這個理想,承繼了刀皇習刀天賦的第二夢,正是最佳、也是最不幸的人選!

  終於就在這個風雨連天之夜,刀皇在心力一時交瘁之下,讓風邪趁虛而入,全身經脈隨之逆亂,人也陷於半瘋半狂,他,終於也走火入魔了!

  第二!

  第二夢瞠目結舌,她的父親第二刀皇,已令她感到什麼是無敵,但如今在她身後的人,她甚至本能地感到,其父在此人面前,簡直像一個初出茅廬、不諳武藝的呆子!

  神秘男人歎道:

  只是,當這男人瞥見第二夢步至林中深處之時,他,終於也張口說話了。

  完全消失!

  「不……!你根本就不是為了夢兒設想!你所幹的一切也只是為了你的刀!我今夜已完全明白,亦已對你徹底失望!我已決定帶著夢兒離開……這個家不像家的家,帶夢兒離開你,還有遠離你那自以為完美的——斷情七絕!」

  只見他們的馬車,原來停在一個綠樹林蔭的密林之中,非但四周長滿參天的古樹,林中更有不少雀鳥在棲息。

  第二夢愈聽愈奇,只是,她忽然記起刀皇曾吩咐她留在車廂,如今刀皇想必已經回來了,她必須盡快沿路找回那輛馬車,於是向那男人輕輕一揖,道:「前輩,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但我實在不能在這裡耽下去,否則給我爹發現的話便糟了……」

  卻沒有情情情情情情情!

  「風……?」第二夢甫聞這個「風」的名字,情不自禁地念了一次,更緊緊將此名字記於心頭。

  但……

  「刀勁既已進一步侵入你五臟六腑,想必不單你的心田,你五內亦已飽受……寒熱交煎,苦不堪言,孩子,你為何不早點告訴娘親?」

  實在令梓屏難以置信!赫聽「拍勒」一下碎骨聲!刀皇這一刀竟真的重重劈中她的腦門!梓屏整個人的動作登時頓止!她本來拉著第二夢的手也頓止!

  「即使我今生能找到夢中的他又如何?像我這個怪樣子,沒有人會喜歡我的……」

  勢難料到,刀皇的狂怒已到如斯極點,竟要與一直對他情深義重的妻子恩斷情絕?

  但,怎樣才算是他心中真正的天下第一?

  那神秘男人目光閃爍地道:

  「打敗你!」

  可是,縱然路經不少鄉郊小鎮,第二刀皇卻始終未有停下,彷彿這些地方都不是他理想中的家園。

  而問題亦開始發生了!

  「娘……!」

  「我,終於也等至你來了……」

  「娘……親……!」

  然而新招初成,刀皇戰意勃勃,也等不及下次十年之約,逕自再往挑戰那個第一高手!

  她原來複姓……

  其實二人的遭遇也巧合地相似,都是有一個如瘋如狂的父親,彷彿早注定兩者有宿世之夢,今世之緣!

  第二夢牢牢的看著他,看著父親仍木無表情的臉,良久良久,她也是木無表情,一字一字地道:「我,不恨你!」

  她的一雙眼睛,登時睜的老大,只因眼前所見,第二夢的背門,竟有一道藍氣直刺頸後,儼如一柄利刃,令人見之駭然!

  緣於他們要以自己的實力證明,他們絕對有能力成為第一,他們不能成為第一,非關天資,全因擺脫不了第二這個姓氏的宿命!

  刀刀刀刀刀刀刀!

  他終於刀招大成了!這不是他一直以來所追求的無上之境?他何以會木無表情?

  一直在前策馬的第二刀皇,此刻也探首入車廂,道:「天色已黑,我們今夜就在此度宿一宵,明日再趕路。」

  而斷情七絕的火熱刀勁,非但令第二夢每當遇上情緒起伏時苦不堪言,更令她的臉變得愈來愈怪,愈來愈令其他人感到害怕,故無論他們一家遷到哪裡,當地的人都會對第二夢敬而遠之,小孩們不是嘲笑她容貌古怪醜陋,便是不敢與她接近。

  而這個男人的聲音,更與梓屏下葬之日,出現於第二夢身後的神秘黑影完全一樣!第二夢不由怔怔問:「你……就是曾出現在我身後的……那個男人?你……為何會知道我的名字?」

  「十!」

  她的生命,在中了刀皇這式斷情七絕之下,亦即將頓止!

  「我來,只為告訴你四個字……」

  而刀皇的終生目標,正是擊敗他!

  第二夢道:

  她……,赫然全身動彈不得!

  接著,四壁復再傳出「裂勒」之聲,整爿小屋的四堵牆壁,還有瓦頂,赫然盡皆向外迸爆!

  又與第二夢有何關係?

  怒吼聲中,刀皇反手便重重給了梓屏一記耳光,摑得她雙唇迸裂濺血,人也連退數步,幸而在其身後的第二夢一把扶住梓屏,她才不致倒地!

  「到底是誰……在叫我?」

  而在五臟六腑極痛極熱之下,在淚和血亦快流乾之下,她終於再難熬得住喪失至親之痛,不支昏倒過去。

  十二驚惶。

  「第二刀皇」四字,聽來竟像永遠成不了天下第一刀,而只是次要的天下第二刀!

  而在這個血紅燈籠之下,更放有一桌,桌旁坐著一個男人,可是週遭的濃霧,原來是朝這個男人身上湧去,霧氣更籠罩了他的臉,故第二夢一時之間,也瞧不清這男人是老是嫩,是什麼樣子。

  她驀然發現一件事!

  第二夢聽罷一愣,問:

  刀皇后來才想出所以然來,極有可能,是因為斷情七絕的至剛至陽!

  猶如一道驚雷貫頂!刀皇乍聽十二驚惶四字,向來冷漠的他,竟陡地如遭雷殛,更一把捉著第二夢的肩膊,一邊搖晃著她,一邊無比震異地問:「你……為何會知道……十二驚惶?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

  不!她們也許已來不及走了!因為就在梓屏拉著第二夢往門外走時……

  可是,任憑她如何哀叫狂叫,梓屏已氣若游絲,返魂乏術,她只以僅餘的一口氣,向女兒吐出慈母最後的一聲叮嚀,臨別的叮嚀……

  「走……?娘親,我們……走去哪?」

  刀皇一愣:

  想到這裡,第二夢不禁更掛慮刀皇,決定往車廂外看個究竟。

  而她更隨即想到一個方法,一個可以證明剛才一切是否幻覺的方法……

  「我,就等著你來打敗我!等著你用一生來向我證明,那些見鬼的情如何比我無情的七絕更無敵!嘿嘿……」

  「驚!」

  「爹……,我有一個問題。」

  「皇……?」眼見刀皇突然回歸,梓屏暗忖不知他是否要阻止自己帶著女兒離去,拉著第二夢的手亦霎時收緊起來。

  多麼奇怪、多麼令人莫名其妙的四個字?驚惶也有……十二?事實上,第二夢如今才是真正的驚惶失措!

  誰知刀皇似並無此意,他驀然罕有地咧咀而笑,道:「梓屏!夢兒!你們猜,今夜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大事?」

  神秘男人一笑,道:

  約走了半盞茶的時分,第二夢只見林中深處,竟依稀有一點燈光,私下更是奇怪,難道這林中有人居住?

  「不!我絕對沒有看錯!」梓屏未待第二夢有何反應,已突然扳過她細小纖弱的身軀,更一把將其頸後衣衫拉下!

  「因為我要你明白,無情並非無敵,你的斷情七絕更絕不是世上最完美的刀招!我會用自己的一生證明,情,才是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

  而他籠罩第二夢的黑影,正是那股無上壓力之源!他的黑影,竟然強得可隨意將任何人囚禁!

  他的聲音,更令人無法聽出他的年紀,他聽來絕不年輕,但到底他有多老?六十?七十?八十?一百?抑或二百?甚至更老,更老……

  「你……連我這個夢也……知道了?這個夢,除了我爹娘,我從沒告訴任何人……」

  天……!

  刀皇驟聞此語,心中不由失笑,道:

  到底,什麼是十二驚惶?

  而這個無奈的姓氏,正是那個八歲的「夢」的真正姓氏。

  那神秘男人又是一笑,道:

  可是,第二刀皇的戰心實在極度強橫,他遇強逾要戰強,不勝誓不言休,於是與那第一高手再定十年之約!

  當這剎那間的驚人死寂一過,第二夢猶來不及反應、呼叫,她便聽見其母腳下傳出連串「裂勒」之聲,卻原來,梓屏足下的地面竟嶄現無數裂痕,這些裂痕更如天羅地網般向四周迸散,裂痕中更似蘊含強悍無儔的刀勁,直轟屋子四壁!

  歎息著世人的盲目執著……

  她身後那有半條人影!

  希望女兒別要放棄尋夢。

  刀皇猝地仰天狂笑,笑聲之狂,竟將整個家也震得搖搖欲塌,然而他笑不多久,倏地又「嘩啦」一聲,口裡赫然噴出大蓬鮮血,人也頹然而倒,跌跪地上!

  第二夢茫然問:

  不單他不見了,那張木桌,那個寫著「命」字的血紅燈籠,也同時不見了!

  戰果仍是令刀皇異常失望。

  「我,非但知道你的名字,這個世上,我知道的事亦實在太多太多,多得有時候我甚至不想再知道,只因無所不知,有時候實在令人感到哀傷……」

  「前輩……,你一而再向我提及……十二驚惶,到底……什麼是十二驚惶啊?」

  第二夢狂叫!厲叫!慘叫!尖叫!哀叫!更再顧不得心內的斷情七絕刀勁激發所生的極度痛楚,她終於懂得從驚呆中回過神來,狂了一般衝前察看已倒地的娘親!

  惟是,正因刀皇對十二驚惶反應奇大,就像聽見天下間最不可思議的人和事一樣,遂更令第二夢對十二驚惶的好奇更深……

  「它……已經出現了……半個月了……」

  直至她尋著夢想的一天!

  三年之後,他終於心願能償,悟出其由棄情而生的全新絕世刀招斷·情·七·絕!

  「我的意思,是在你長大之後,將來一定會找到夢中的他,而他的今生,也同樣有一頭飄逸的長髮,還有一個與其前生一樣的名字……」

  還是因為,最沒有表情的遺憾,才是真正悔之已晚的刻骨遺憾?

  他根本從小至大也沒有拜師學藝,他只是以其父搜羅回來的各派刀譜,自行鑽研,便已能憑天賦集各家所長,另創自成一格的刀招!

  梓屏淚眼連連的道:

  「娘……親……」

  她又多麼希望,真的能有方法助她克服斷情七絕刀勁,回復原來之貌……

  「爹!」第二夢低喚一聲,正想再回臉叫那神秘男人快走,否則他的爹一旦動怒,恐怕那男人性命不保……

  「我爹娘曾經提過,江湖之中,有一個泥造菩薩的高人,對所有過去未來的事無一不知,你既然說自己無所不知,莫非你……就是那個什麼泥造菩薩?」

  走?她和她,可以嗎?可以這樣輕易便一走了之嗎?

  眼見第二夢甦醒過來,梓屏在安慰女兒之餘,亦不打話,同時已撿起早備一旁的小巾,溫柔地為夢抹去殘留額臉上的汗珠。

  終於芳魂寸斷。

  「你,為何仍呆在這裡?為何不隨我一起到市集?難道,你已不想與我一起走,你不想打敗我了?」

  十年之後的最後機會?為何一定要在十年之後?那神秘男人愈說愈玄,第二夢還想再問下去,但就在此時,身後卻戛地傳來一個聲音,叫道:「你,在這裡?」

  而馬車這樣一直向北進發,也不知將會到何處何方,第二夢只覺沿路人煙愈來愈是稀少,近數十里的行程,她更未有見過半個人,也許,他倆距離一年四季皆風雪漫天的極北之地,亦已不遠了。

  而當成年的人變得愚昧,小孩唯有變得更懂事聰明,才能生存!

  「你不恨我?」

  「二!」

  而其居所內的每一堵牆,皆被他刻滿密密麻麻的斷情七絕口訣情是苦,情是債,情是愁,情是空……

  只是,那神秘男人也曾預言,她若要找十二驚惶,必須在十年之後,而十年歲月並不是一段短的歲月……

  「前輩,你是說……,十二驚惶能助我回復我原來的容貌?」

  「什麼方法?」

  啊?是刀皇的叫聲!第二夢聞聲隨即一驚,心忖其父必已瞥見她與一個神秘兮兮的陌生人說話,想又有一番責難,連忙回首一望,只見第二刀皇真的已在其身後,更早已捉了一些飛禽回來!

  然而她錯了!當她愈步愈近這點光的時候,終於發現,這並非什麼屋內的燈光,而是一個紅得像血的燈籠!

  眼前的刀皇,竟已給雨水打至渾身濕透,一頭散發更凌亂的灑在額上臉上,臉色更不知何故,時紅時青,胸膛亦急速起伏,模樣異常嚇人!

  「你……,也……千萬……不要……放……棄……你……的……夢……啊……」

  天!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這並非全無可能!梓屏在生之時,刀皇其實已對所居之處過多人煙早有微言,多年來亦一直東遷西移,如今既然僅餘下他父女倆,他更非要找著一個能讓他安心練刀之地不可!

  殺!殺!殺!

  臨去時千叮萬囑,還是那句話……

  然而更令她難受的,是當他倆唯一的女兒「第二夢」五歲時,刀皇竟強逼夢隨其修習「斷情七絕」!

  而刀皇這個名字本無不妥,可惜,卻配上了一個遺憾的姓……

  第二夢愈是將斷情七絕的無儔刀勁愈練愈精,她的一張臉竟愈變愈白,一雙眸子的眼白之位,也逐漸化為一片冰藍,身軀也變得冷如寒霜,整個人就像一個冰雕的女孩!非獨如此,每當第二夢一旦有情緒起伏,甚至哭和笑,她的心,便會即時疼得如爆裂一般,冷汗直冒,就像今天她為哀痛那黃毛小狗無辜慘死,一顆心又再痛如迸裂,汗如雨下,終於也不支昏倒過去!

  但更教第二夢瞠目結舌的是,甚至適才那個迷霧瀰漫的濃密樹林,也在她轉臉之間不見了!換上的,只是無數毫無生機的枯樹!

  其時刀皇之父聞言固然大喜,於是順理成章為此子取名「刀皇」。

  十五歲,他便以一刀擊敗當時飲譽武林的「天下第一刀」易滿楚,成為真正的天下第一刀!

  只是,這場本可令其名動江湖的刀決,他居然不屑向在場的武林群雄留下自己的名號,故當年群雄也只是知道易滿楚被一神秘的少年刀客擊敗,至於這少年刀客姓甚名誰,至今仍是一個無人知道的謎。

  說話聲中,梓屏反一手拉著第二夢,便要帶她即時離開,刀皇見狀更是勃然大怒,狂吼:「廢話!夢是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她永遠也屬於我的斷情七絕!」

  這樣一想,第二夢只覺心頭一陣納悶,緣於一想到刀皇其實是在找一個渺無人煙的地方繼續練刀,甚至再逼她一起與他潛修斷情七絕,想到自此以後較以前更遠離凡塵俗世,還有那枯躁無味、恍似漫無止境的練刀生涯,第二夢的心,便似直向下沉。

  緣於眼前又出現了一幕令她意想不到的情境!

  而他所說的第一句話,更是一句教第二夢為之一愕的話:「第二夢……」

  而就在齊被滅國後,其公族「田氏」後人遂徙居京兆房陵,並以當時族人到達京兆房陵的先後次序為姓,一直排行至第八。

  「夢兒,娘親……一直做錯了!我一直以為,你爹雖癡迷於刀,但總有一日仍可能會覺悟前非;我實在太愛他了,一直也在默默等他……回心轉意,也不敢違逆他的……每一句話,甚至他逼你練斷情七絕,我也不敢多說半句,但……」

  「練至最霸道最完美了!哈哈哈哈……」

  一切一切也頓止了!包括梓屏對刀皇今生的夫妻恩情,還有她對第二夢的愛,也盡皆頓止了,只因為……

  「夢兒……,你頸後是什麼……?」

  甚至連刀皇的掌也頓止了!第二夢也呆然頓止!整個家,也隨之頓止!

  試問一個原是品性純良的小女孩,如何能斷絕七情,為了習刀而不許笑,不許哭,不許愁,不許喜,不許憂,如僧侶般守戒清修?畢竟是太難為她了!

  一個寫著一個「命」字的血紅燈籠!

  但剛才的感覺實在異常真實!第二夢也是疑幻疑真,不敢肯定是否真的發生了適才的事!

  然而,只要能克制斷情七絕給她的無邊痛苦,只要能找到夢中的那個風,那即使要等上十年,即使要等上三千多個漫長的朝朝暮暮……

  是否因為,他終於因適才最完美的刀終情斷,而領略了真正無情之境?他連死心塌地跟隨他半生的妻子也可殺了,還有什麼不可殺?還有誰比他更「無情」?

  然而,若那男人是真的存在的話,他,何以會來告訴第二夢四個字,四個莫名其妙的字……

  只因「第二」真的是這八個姓氏中最無奈的姓!只差那麼少的一步,只要他們先到京兆房陵一步,他們便可成為第一,如今卻要世世代代背負著第二之名,而第二就是第二,永遠難成第一,真是何其遺憾!

  第二!

  「你的意思是……?」

  第二夢支吾以對:

  而最後的一式「刀終情斷」,更是集其餘六式之大成,也是最霸道強橫的一刀!

  「娘親絕不能看著你再受苦下去!我們母女倆已受夠了!夢兒,我們如今就一起離開這個再不屬於我們的家,去尋找你的夢吧!」

  此話一出,當真非同小可!只因在此迷離荒野,竟有一個面目迷離的神秘男人,一直在等著第二夢來看她自己的命?對於第二夢來說,簡直是一件無法置信的事!

  「這是……?」梓屏不期然伸手往第二夢背上的藍氣一摸,赫覺觸手奇寒刺骨,詭異非常,更遑論是身負這道藍氣的第二夢?梓屏不禁無限憐惜地搖頭道:「孩子……,這道藍氣,敢情是斷情七絕的刀勁,進一步侵蝕你的五臟六腑所致!它已經出現多久了?」

  為此,第二刀皇便逐漸沉迷刀道,每一日,每一夜,每一個時辰,每一刻,他的腦海也只有刀!

  「但我可以告訴你,你這個夢的結局,一定會夢境成真!」

  可是,這是刀終情斷儘管強橫有餘,刀皇使來卻始終暢順不足,行招尤有窒滯,似仍未能臻完美。

  甫聞女兒有事要問自己,刀皇冷笑道:

  「你爹……今夜……走火……入魔,他……所作……的,已不……曉得……分辨……對……錯……」

  那怕天地轉移……

  「嗯!所以你必須將它緊記心頭,十年之後,更要……」

  而刀皇對十二驚惶反應之大,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且林中更有濃濃夜霧瀰漫,一片詭異迷離。

  是的!在走火入魔下,刀皇的狂,刀皇的怒,已將他的絕情推至無法控制的巔峰,更將他的頭腦完全沖昏!他在極狂極怒極無情下,終於在「恩斷情絕」四字吐出剎那,也同時信手一揮,劈出了他斷情七絕的最後一絕刀·終·情·斷!

  「你當然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你根本就沒有朋友,你,是一個芳心寂寞的可憐女孩。」

  恩斷情絕?

  而經歷世世代代的努力不懈,第二這族人更一代比一代執著,直至如今「第二夢」的父親這一代,亦即那個散發漢子,更是「第二」一族歷來最執著的一個人!

  那神秘男人語氣肯定地答:

  可憐第二夢一個八歲女孩,每日除了練刀,便不敢笑,不敢哭,不敢有情,也沒有任何朋友,更從未嘗見過老父向她展露過半分慈顏!

  那男人苦苦一笑,答:

  「十二驚惶?」

  「一個將來可令你夢境成真的唯一方法,這個方法便是……」

  世上真的有如此強、如此可怕的人嗎?若有的話,此人恐怕已非神即仙……

  只因這個姓氏,只差那麼一點點,便可成為天下第一,卻偏又是欠了那一劃之差,而終歸難以成為第一。

  南柯一夢?

  雨還是沙沙地下著,風中,雨中,彷彿傳來蒼天的歎息……

  第二刀皇!

  只是,當第二夢再次回臉看那神秘男人之時,她的心,直如要從心窩跳出來!

  誰知,就在她掀開車廂門前的布帳,踏出廂外一看之際……

  眼見刀皇時而狂笑,時而朝天狂噴鮮血,梓屏與第二夢簡直看得目瞪口呆,而梓屏看著丈夫跌跪地上的頹然之態,霎時像明白了什麼似的,訥訥地道:「皇……,你……是否……練刀……練至……走火入魔了?」

  「我,是要告訴你一個方法。」

  荒野孤清,極目皆無人居,還有什麼吃的?刀皇敢情是去獵些飛禽走獸充飢,第二夢遂靜靜於車廂內等候,心想以其父的驚世身手,不消一會便會回來。

  原來在過去數年間,他也一直在閉關苦練,竟而走火入魔,狂性大發後不知所蹤!

  第二刀皇當下大失所望,惟仍抱萬一之心,心忖那第一高手倘若有朝一日能回復常性,屆時再找其決戰,印證自己才是天下第一不遲!

  重情!

  亦要失去!雨還是在窗外沙沙的下個不停。

  「你這不知好歹的女人,老子今日就與你……」

  然而,既然大家早有協議在先,故雖曾惹起一番爭議,最後還是平息干戈,只是,大家表面上雖風平浪靜,但當中還有人暗暗不服……

  她滿以為身後的黑影還有什麼話說,然而,這個男人在對她說罷「十二驚惶」四字後,他籠罩著第二夢的黑影,竟然在冉冉退後,直至……

  故由習刀那天開始,第二夢甚至不敢對任何動物流露感情,也不敢多看它們一眼。這樣枯燥乏味、欠缺人世七情快樂的習刀生涯,一練便是三年,而第二夢的進境,亦絕沒有令刀皇失望;對於斷情七絕的精髓,她已掌握了十之七八,以一個八歲女孩而言,已是相當難得。

  隆!

  他消失了!

  一定要找著她夢中之人,徹徹底底的擺脫「斷情七絕」的斷情之路?

  劈向梓屏腦門!

  梓屏道:

  這怎麼可能呢?第二夢心想,他們的馬車分明已愈行愈北,週遭的樹林亦已因寒冷而枯萎,飛禽走獸更幾已絕跡,何以這裡竟又會突然出現一個如此茂密的樹林?

  而為了這個萬一的希望,刀皇回家後,仍繼續鑽研斷情七絕,心想這樣也好,橫豎最後一招「刀終情斷」始終招行不暢,有待改善,如今,他終於有足夠的時日,將斷情七絕每一招每一式臻至空前絕後的完美!

  如果,第二刀皇只是個平庸之才,也還罷了,但,他真的如那個高僧所言,自小已具備驚人的習刀資質!

  只因女體屬陰,與斷情七絕的至剛至陽完全兩相違逆,若強行習練下去,至剛至熱的刀勁便會聚於心腑不散,與女體的陰激烈相沖,而四肢八脈的內氣為要平衡心臟的陰陽相沖,便如百川匯海般湧向心田。

  「誰?」第二夢立時環目四顧,詫異低呼:

  而若四肢八脈的氣全聚於心田,整個人的肌膚便會因欠缺內氣滋養而漸趨冰冷、慘白,終至淪為一個面白如雪、目如冰藍的怪人!

  她很快已知道答案!緣於就在同時,一條男人的身影,竟已在她的身後!他投在地上的黑影,更將第二夢整個人籠罩!

  刀皇道:

  他還是敗!這一次更只是敗了半招!

  「但……」第二夢又道:

  故由那個時候開始,這個世上便不單有人以「第二」為姓,更有人複姓「第一」至「第八」!

  既然刀皇說沒有,第二夢適才回頭也不見任何人影,難道,剛才她感到全身不能動彈,與及被一個男人的黑影籠罩,也只是她的幻覺?她因為娘親之死,而情緒波動後所生的幻覺?

  「惶!」

  第二夢遠遠站在刀皇身後,看著其父將其娘親入土為安,她的小臉之上,竟也沒有半絲表情,也再沒有半滴眼淚。

  卻原來,「第二」這個姓氏始自久遠以前的戰國時代。

  甚至尋常的一隻貓一頭狗,也不許接近第二夢十步之內,否則……

  原來就在她回臉之間,那個神秘男人赫然又不見了!

  是的!刀皇從沒向女兒提及十二驚惶這四個字,而第二夢更從沒聽過十二驚惶!第二夢如今刻意向刀皇提及十二驚惶,無非是要看其父的反應!

  她不明白,何以甫聽見這個「風」的名字,心中竟有一絲異常親切的感覺,甚至比其父那種血濃於水的感覺,還要親近?

  她方才正神一看窗外,只見夜已降臨,她和刀皇,原來又已趕了一整日的路。

  只是此人可能早已複姓第一,對第一之名已毫無感覺,故亦不戀棧江湖虛名,在武林中也是名不經傳。

  「打敗我?你,為何要打敗我?」

  只因刀皇深信,他所創的斷情七絕已極接近完美,然而他自己也只是半途出家創練此七式刀招,故始終難以完美,但,若能以一個具備練刀天賦的孩子,從小到大斷絕七情,潛心苦練此七刀,那到這個孩子刀道大成之日,其所使的,便是真正完美的——斷情七絕!

  第二夢道:

  這個世上,有一個姓氏,可能是全天下最無奈的姓。

  甚至百丈之外,亦沒有任何身影在飛縱遠去!

  她當場呆住了!

  第二夢垂目答道:

  誰知等了半晌,還不見刀皇回來,第二夢開始懷疑,他是否遇上什麼事了?

  只是抹不多久,梓屏驀然眉頭一皺,愣然問:

  霍地「彭」的一聲巨響!大門赫然已迸為寸碎!

  一個他可能會取名為「斷情居」的家園!

  是的!事實上,刀皇多年來一直毫不間斷練刀,並時刻苦思將「刀終情斷」臻至至善至美,可惜始終苦無結果,但他實在太沉迷於刀,愈是無法悟刀,便愈是急於悟刀,近數月益發變本加厲,已連續百日百夜不眠不休,在屋外樹林一面練刀一面苦思。

  乍聞此語,第二夢當場止步,回首問道:

  然而這股無上壓力何來?

  惟他縱然名不經傳,卻並不表示,他的武學並非天下第一;可以這樣說,他,才是第二刀皇眼中真正的天下第一!

  刀皇終於還是敗了,敗了一招!

  她竟然如此關心他?

  「咯咯咯咯」的馬蹄聲,已在第二夢的耳邊縈繞了幾近整整一月,她與其父第二刀皇一直以馬車為家,並朝北而去,已經將近一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