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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就在如一頭黑色巨蝠的他,挾著那個已迭受重傷的白衣女子向前飛馳之際,漫天風雪,竟也像在憐憫她的傷勢,逐漸緩和下來,似亦不欲再折磨已奄奄一息的她。

  「為了他,我更決定在我倆成親之後,離開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故鄉,與他遠來陌生的中原再建家園,重過新生,但……」

  一柄為禍蒼生、嗜血成狂的殺器「邪王」就是最邪最惡!

  同一時間,那白衣女子亦乘眾人閃避之間,嗖的一聲飛身出洞,意圖突圍而出!

  白衣女子幽幽點頭,答:「是…的。我…真的並非生於中原,我其實來自距神州很遠的一個地方,一個我已再沒半分依戀的地方……」

  她其實是給一股窒息的感覺弄醒的。

  「縱然弟子不惜豁出性命,這個使命又是否能完成得了?」

  天!是…劍聖的「劍三」!

  「我們……」

  誰知道!以世人有限的識見,如何能看透天高地厚?

  故而,本已乏人問津的古寺,更是蒼涼寂寥,恍如擁抱萬載孤寂。然而,就在今夜,就在這個風雪更為猖獗閉天的雪夜,向來平靜無波的鐵心寺,嘎地卻傳出一聲劃破長空的和尚驚呼……

  哀懇聲中,雪心羅終於泣不成聲……

  「我已是救定了!」

  情人的白練……

  語聲低沉而冰冷,渾然不帶半絲七情六慾,恍如一個冷絕人寰的死神,也看不過眼前這群和尚對一個重傷女子的咄咄相逼,既然神佛不管此番事理,就由死神來管吧!

  只見所謂的神水殿,原來是一座依山壁而建的佛殿,殿門更是一道厚逾半尺的重重機關,亦已被悉數搗破。

  全因九空無界,除了能令人看到自己的過去未來,還會……

  蓋因他從來未想過,所謂黃泉十渡,竟是……

  他?

  正是那個曾在小時候,希望自己師父能收步驚雲為徒的小劍晨!

  是的。也只有棲身於黑暗之中,死神的心才得以平靜。

  且僧人建寺,無非想予善信方便,讓善男信女早日皈依我佛,何故此鐵心寺卻建於雪山之顛?難道當初建寺的僧人,並不欲世人找著此寺所在?

  也要同驚同悲,同滅同絕的事……

  這寢室內有一雙眼睛!

  「就像當年還未遇上劍聖前的我,每日也只是像一個苦行僧般潛心練劍,不但性情淡泊,更不知情為何物;直至與他邂逅之後,心性隨即扭轉,頓覺人間七情可愛,每日也只關心他的喜怒哀樂,多於關心自己的劍……」

  淨見一邊沉吟,一邊再仔細掃視殿內四壁,只見四壁被搗破的機關,切口亦盡皆似被利劍所破,且四壁更被劃下不少劍痕。

  步驚雲聞言,心中也並未盡信,源於他雖願盡力助這可憐的雪心羅一把,只是對於這些玄奇之事,亦只是半信半疑,然而就在此時……

  「我其實也認識一個像你有這般想法的人;他,也只會幹自己認為該幹的事,從不理世人如何看他……」

  「但…,沒料到就在我和他成親的翌日,他…,他…」

  乍聞雪心羅最後一句話,步驚雲黑如深淵的瞳孔再收縮起來,他直視雪心羅,道:「你的意思……」

  神元出竅!

  步驚雲!

  這白衣女子的修為應該不及劍聖,否則便不會在神水殿內盜去聖物時受傷;惟她雖已身受重傷,但一式『劍一』尚且神威至此,倘若幾近天下無敵的劍聖親自使出這式劍一,威力更是難以想像!

  一陣寒風吹起了他的衣袂,只見在他翻飛的袈裟之上,淡淡地繡了兩個小字……

  對了!這就是愛!這就是情!這就是癡!

  「劍聖,由為何棄你而去?」

  「黃泉十渡?」

  回歸!

  「你欲見…劍聖…這個心願,恐怕已…絕不可能了,只因…你的…劍聖,極可能…已不在…人世,試問…你又如何…能找回一個…已死的人,問他當年…為何會…捨你而去?除…非……」

  「不得…了哪!來人呀!」

  「誰知,他們派出的人馬,在中原一找便是三年,劍聖始終蹤影無覓。其時中原武林更盛傳,本來應永遠不敗的劍聖,已經不再是聖,只因他已秘密敗在後起的武林神話『無名』劍下,更已消聲匿跡多年,甚至有人傳言,劍聖,可能已因戰敗之恥而自刎身亡……」

  是腳步聲!

  無論自己深愛的人如何冷待自己,還是義無反顧地維護他,為他想盡許多不辭而別的理由,卻總不願承認是他不好,這,就是真正的癡情了……

  「是聖靈劍法的劍二和劍三!真的是…劍聖所為?」

  但聽雪心羅又以其無比動聽的聲音,無限唏噓地續說下去:「這個世上,有一樣最可怕、卻又最令人難以預防地東西,喚作『情』……」

  但最令步驚雲納異的,是瞧這條白衣人影的身形,原來並不是一個男的,而是……

  好厲害的掌法!這股黑如地獄的力量甫一出洞,四十多名和尚幾在同一時間重創!

  「月蓮聖人圓寂後,我在牢中地生涯更是無比寂寥,這樣又不知過了多少個年頭,就連我大哥亦身故,他的兒子再不用守對我爹地毒誓,終於將我從牢裡放出來。」

  「如今,就讓我不虛來看看,今夜你到底落在誰地手上?」

  淨見聞言,也是微感認同,然而事情發展至這個地步,他也欲速戰速決,盡快將聖物取回再說!

  眾人紛紛回頭,朝適才聲音出處瞥去,可是……

  雪心羅迷惘的道:「不…知道。其實直至四十年後的今天,我還是不知道他當年拋下我的原因……」

  原來說來說去,她還是害怕自己一旦變老,劍聖與她重遇之時會否認不出她?即使她如今保住得不老容顏,有如朝花夕拾,甚至只是見了他一面之後,她便要衰竭而死,她也寧願耗盡畢生功力心力,一切一切,也只是為見他這一面……

  就連劍聖的胞弟——「獨孤一方」,亦無法習成聖靈劍法!

  這一式正是集淨見四師兄弟畢生修為融會而成的「佛光普渡」!由於集合四人所有功力,勁道之強橫足可開天闢地!他們這豁盡全力的一擊,是誓要將洞內人逼出洞外!

  「而就在三年將盡之際,我突然接到從東瀛來的一個消息,說我爹忽染風寒,已然病逝……」

  「我一看當場大吃一驚,除了得悉在我們的世界以外,還有一個天、地、人、神、佛、日、月、星、時九大皆空的虛無境界——九空無界,還知道只要能進入九空無界,便能窺見自己的過去和將來,至此,我終於明白月蓮聖人圓寂前所指,何以只要進入九空無界,我便能了結宿願……」

  那白衣女子呢喃當中,又看了看坐於兩丈外的步驚雲,突然像看見一些什麼,不其然問:「你…為何會手系兩根鐵鏈?是誰將你……」

  這一次,蒼天似不單以狂雷對他懲戒,甚至想將他劈個……

  赫又聽一聲轟然天雷響!兩股光明與黑暗各走極端的力量霹靂硬碰下,當場將虎穴洞口轟個迸裂翻飛,那股驚世的反震力,更將淨見四人震至吐血倒飛兩丈之外,甚至其餘未有受傷的五十多名弟子,亦被轟個人仰馬翻,守勢潰不成軍!

  一聲號令,突聽廿道破風之聲劃起,年根燃著熊熊烈火的利箭,赫然已向虎穴之內急射!

  聖靈劍法!

  她更不惜孤身犯險、不惜身受重創盜來黃泉十渡,到頭來卻造夢也沒想過,自己在這關鍵一刻,卻竟因傷重乏力而功虧一簣,這,是一件多麼令人遺憾的事?

  隆!

  「你,為何無法再來中原?」

  是的!正如僧皇預言,若黃泉十渡再度現世,九空無界一生異動,屆時候,不單死了的人,會從墓裡破出;死了的劍,亦會帶來無法想像的可怖地獄,其至天地亦要隨之滅絕……

  那個與只配生於無邊黑暗中的步驚雲,完全背道而馳的劍晨!

  「無界之血?」

  「刷」的一聲!雪心羅已將手中的黃泉十渡插在地上,更一把執著禪杖頂端的佛骨之位,她回臉對站於身後的步驚雲道:「步驚雲…,依月蓮聖人秘本所說,只要你緊閉雙目,凝聚心神,將掌心貼在我手背之上,再將全身功力透過我掌心貫進這塊佛骨之內,我倆的神元,便能藉佛骨內的神通,進入九空無界……」

  「源於我們先祖創下此奇功地目的,原為遭到對手重擊頭臉之時,能凝聚內氣護體抗敵,於危機時偶一為之尚可,但若長期將大部分內氣凝聚頭上,雖能意外地保持容貌不老,卻終會因大部分內氣長期凝留頭上,全身四肢地內氣反會日呈衰弱,功力不進反退,且一旦這張保持不老地容貌遇上陽光,便會立即衰老,更是我命絕之時……」

  然而,首先發現聖靈劍法劍痕的淨心,此刻突然又眉頭一皺,像又發現什麼似的,搖首道:「大師兄…,依師弟愚見,今夜前來盜走本寺聖物的人,也許未必是劍聖……」

  他,正是步驚雲!「是你……將我救來這裡的?」

  「不見了!」

  原來他適才甫握著英雄劍之際,驟覺它的劍心,竟像有千言萬語要向他傾訴……

  一定!

  然而今日,不知何故,不知何來,有一些特異的感覺,忽地令已長埋泉下的他,死寂的心頭竟有一絲波動……

  啊?原來不虛今日到此雪地,是為了完成其師「僧皇」圓寂時給的一個使命?

  只是如今的劍晨,已長大為一個二十出頭的端正青年。

  雪心羅說至這裡,竟似有點氣若游絲,步驚雲問:「你,看來仍相當虛弱……」

  而除了至善至惡兩種力量,據說還有一件物事,可以讓人進入九空無界。

  「劍聖本姓獨孤,單名一個劍字。還記得我與他初次邂逅之時,他已是二十出頭,且更已貴為中原武林的劍聖。而我,卻是一個十八歲的東瀛小姑娘,出身武道名門,由於也熱愛劍道,故自小已有練劍。」

  「然而,月蓮聖人儘管圓寂,他猶在命盡之前,吩咐弟子把已奄奄一息的自己抬至我的牢前,鼓盡最後一口餘氣問我,到底我如何才能放下對『他』的執著情癡;我想也不想便答,除非能再次見劍聖一面,親口問『他』當年為何會棄我而去,這個心結一日不解,我始終無法放下……」

  「但,」步驚雲反問:「你,真的相信……」

  「師父,到底發生什麼事?」

  「最具靈氣?」

  對了!這才是真正的死神本色!那白衣女子也不虞他如此我行我素,且步驚雲這番說話,似勾起她的一些回憶,但聽她呢喃著道:「不…錯。為了自己認為該做的事,那管旁人如何看自己,仍舊我行我素,笑罵由人,無比堅定地幹下去;這,才是值得驕傲地人生……」

  淨心長長吐出一口氣,道:「這,正是師弟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說著又朝暗角那灘血漬一瞄:「無論如何,血猶未干,來人想必走得不遠。大師兄,我們還是快追吧!」

  這簡直絕不可能!步驚雲與雪心羅竟在半空看著另兩個自己?此時雪心羅已道:「啊…?原來…,黃泉十渡真的能令人如…神元出竅?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無名茫然搖首,答:「實在難以解釋。」

  對各家武學素有研究的淨心,此時終於道:「師兄…,若師弟沒有看錯,適才敗我們的黑色巨掌,應是名震江湖的排雲掌其中一式——殃雲天降!」

  步驚雲並沒否認,更反客為主,問:「你,既稱神州為中原,難道,並非生於中原?」

  可是,到底是那家可憐地先人,竟被後人遺忘,甚至刻意不前來掃墓拜祭?是誰家子孫如斯狠心,讓先人獨守荒塚孤墳?陪伴著一縷孤魂的,唯有四周的冷冷清清,淒悽慼戚?

  她所使的真的使「聖靈劍法」!

  此言一出,眾僧忽聞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道:「是的。」

  但更令人驚異的,是四大老僧即使也全數受傷,洞內的『他』卻似未有絲毫受創!驀又聽「蓬」的一道破風之聲,如飛掠過倒地的僧眾逸去!

  一個沉冷的聲音突然從黑暗中響起,聲音雖冷得像萬載玄冰,語氣聽來卻似沒有敵意,她當下心神稍寬,隨即飛快打量四周,方發現自己原來正置身於一個昏黯的山洞內,身畔還生了一堆小火,為一直不省人事的她保暖。

  死神在黑暗中的平靜並沒待上多久……

  眾人隨即順著淨心所瞥暗角望去,赫見那個暗角儘管昏黯,然而昏黯中竟隱透一絲殷紅;瞧真一點,竟是一灘血漬!

  隆!

  不。

  最可幸的還是,那個藏著聖物的木匣,與及她那柄似刀非刀的劍,亦完整無缺地放於身旁,未有在她昏迷時失去。

  月也空!

  赫聽「彭」的一聲爆骨巨響!那白衣女子中了,委實受創非輕,非但當場口噴鮮血,更倒地向前不斷翻滾!

  還有,曾經慘敗在神話劍下的劍聖,今時今日是生是死?與及當年本是七情不動的他,為何會對雪心羅動情?又為何會棄下情心一往的她不顧而去?亦即將會有答案……

  「事隔四十多年,就連中原武林,亦幾已將他這個上一代的風雲人物完全忘記,更遑論他真的可能如月蓮聖人所言,早已因戰敗之恥而自裁身亡?」

  說著已催動全身功力一貫,嚎的一聲,功力已直透她的掌心,貫進黃泉十渡之內!

  啊!不虛竟從僧皇圓寂的金身下的照心鏡同行,可知他此來使命如何事關重大,如何重要?但見他一面看著手中的照心鏡,一面又歎息著道:「師父…,你在世時曾以照心鏡預見,只要『黃泉十渡』一旦再現世間,屆時候,不單死了的人,會從墓裡破出,死了的劍,亦會帶來無法想像的可怖地獄,甚至天地亦會隨之滅絕……」

  變生肘腋!淨見等人也不虞她真的會使出劍聖的聖靈劍法,且眼見那巨大「三」形火字反撲逼近,所有僧眾亦不由抽身而起,四散閃避!

  再者,這白衣女子非但白紗蒙頭,眾僧至此方才發覺,她蒙頭的白紗竟將其頭、面和眼睛完全遮蓋。驟眼看去,她整個人竟像是一頭沒有五官、沒有面目的白衣女鬼!

  他,彷彿有如一片本應在天上冷視紅塵的黑雲,卻因為偏執及桀驁不遜而被貶下人間,但縱已身處俗世,他還是對自己的孤傲絕不言悔,仍是以那雙驕矜的眼神,冷看著世情變幻……

  真是答非所問,越問越是糊塗!一旁的四師弟淨觀又已按捺不了火爆的性子,眼見她言詞曖昧,當下也不欲其大師兄淨見和她瞎纏下去,眥目搶道:「嘿!無論你和劍聖有何淵源,但本寺聖物事關重大,即使劍聖親臨,我們也決不買帳!」

  全因淨見、淨心、淨觀和淨鏡四名老僧修為也是不輕,四人早已隱隱感到,虎穴之內不單有一股與聖靈劍法類似的劍氣,更有一股異常濃烈、極度危險的死亡氣息!

  「因為,」步驚雲一字一字的道:「你竟會用劍聖的聖靈劍法。」

  這簡直絕不可能!這蒙著頭面的白衣女子,竟身負一股足可挑動步驚雲悲痛劍氣的力量?而這股力量,更極可能是劍聖《聖靈劍法》的劍氣?

  「你,傷得不輕。」

  終於也水落石出了!原來,黃泉十渡上的佛骨,是來自佛祖頂上的百匯穴?

  「你,可肯定自己能支撐下去?」

  是的?人生實在已有太多遺憾!死神自己已是一個永難填補的黑色遺憾!他,可也想冷眼看著眼前這個針對劍聖情心一往的雪心羅,最後也變為一個「癡情遺憾」?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步驚雲聽罷雪心羅這驚人之語,一張冷面也為之陡地一變!

  到底,步驚雲與雪心羅妄自動用黃泉十渡進入九空無界,將為這個世間帶來什麼驚世之變?

  抑或,不欲世人找著寺中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步驚雲一瞄她身畔得三尺木匣,問:「正因要解開這個謎……」

  但見風雪翻飛,他們身後那有半條人影?

  輕得就像二人的元神已脫出肉身之外!

  無名。

  語氣方歇,一大篷黑暗已再從洞內急湧而出,迎向「佛光普渡」的強大氣團!

  想到眼前這個白衣如雪的雪心羅,竟為了堅持自己心中無堅不摧的愛,勇敢地承受命中的噩運,被父兄囚禁了四十年,那管老了朱顏,白了青絲,仍然無悔無咎,步驚雲向來萬變不動的心,亦不禁深深觸動起來……

  如今,本已劍死心死、二十年來如同活死人的劍聖,也從墓裡破出,是否已應驗了僧皇第一個預言——死了的人會從墓裡破出?

  「只是,當年他棄我而去之時,在船上回望我那一眼,已視我如陌路,那四十年後得今天,若我真的容顏已老,你認為,他還會否認出,我原是曾與他成親得雪心羅?」

  這些劍痕,竟隱約合成了一個「二」和「三字」……

  驚見巨變徒生,淨見四師兄弟連忙撲前,四人更暗將掌勁提升至十成功力;淨見還一面撲前一面朗聲道:「洞內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敢違逆天道,助這盜走本寺聖物的女子?」

  聖靈劍法不是舉世無雙,除了劍聖本人,無人能夠習成的?何以無雙竟變有雙?這女子為何會身負聖靈劍法的劍氣?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置於其身畔的英雄劍,亦突然脫鞘而出,「錚」的一聲飛插牆上!

  隆!赫聽一聲撕天雷響,一道狂雷突然劃破這本來晴朗的夕陽長空,怒劈劍聖!

  「步驚雲,你可又知道,到底這根喚作黃泉十渡的禪杖,何以會蘊含天地間至聖的力量?」

  為何『他』遇上無界,便會對世間有無法想像的影響?

  淨心此言一出,淨見等人亦不期然再朝破開的巨門細望,果見劈碎巨門的切口,其實共有兩道劍痕各自斜斜向下,合成一個「八」字!

  震驚!極度震驚!

  只見英雄劍飛插牆上時所生的裂痕,竟隱隱形成了兩個尺許丁大的大字!而這兩個大字,啊……?

  不!也許這些猜想全都錯了!這荒塚屹立於這個人跡罕至的山崗之上,可能全因葬在墓下的先人,根本便不想任何人前來拜祭,甚至不想被人發現自己葬身此處,不想任何人前來騷擾!

  「黃泉十渡的出處其實殊不簡單;它頂端的素白晶石能如此祥和生光,全由於這顆素白晶石,並非什麼蓋世寶石,而是一塊比世上任何寶石更價值連城、更稀世萬倍的『骨頭』……」

  原來如此?原來眼前這白衣女子原名宮本雪靈?更有一個名號「雪心羅」?

  只因他的心已經死了。

  是的!鐵案如山,普天之下,除了劍聖,還有誰身負幾近天下無敵的聖靈劍法?

  無名口中的『他』,會否是一個已經劍死心死、不再配稱為「聖」的「聖」?

  鐵心鐵心,是否意寓神佛也須鐵面冰心,不能有半絲心軟,才能保著寺內之秘?

  「至於何以中原的鐵心寺會保存著佛祖其中一塊佛骨,更嵌於這根黃泉十渡之中,已是無從稽考,然而月蓮聖人除了一生潛修佛道,亦曾遍尋佛骨,故他早已深知佛祖其中一塊佛骨就在鐵心寺內,只是他一直秘而不宣而已。」

  而同一時間,與步驚雲同樣閉目凝神的雪心羅又虛弱地道:「步驚雲…,一會你與我…一同進入…九空無界後,非單我會看見…自己地過去,甚至未來,就連你,亦會…看見自己的…過去與未來……」

  「而這件聖物,喚作……」

  「希望,我還未來得太遲!」

  星也空!

  與此同時,就在距鐵心寺千里之遙的一個竹林……

  「只因他這一眼,竟像在看著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一樣,就像我和他之間,從沒發生過什麼似的…,他,看來根本不認識我……」

  「師父?」劍晨也察覺其師臉上地變化,不由一愣。

  儘管他目前仍無法記起那條白衣倩影得容貌,無法憶起他曾和她一起度過的日子,但只要他將她的倩影牢牢鎖在心中,相信總有一天,自己會再次記起她,甚至記起她曾為他所作的一切犧牲……

  那白衣女子得聞眼前人姓步,再看他那身黑如無邊夜色的斗篷,那張儼如完美冰雕的冷臉,忽地像記起什麼似的,訝然問:「你……姓步?啊……,我記起來了……」

  遇上無界?誰將會遇上無界?

  「源於縱然我再也找不回劍聖,甚至劍聖或許已不在人世,但只要我能進入九空無界,便能再見從前的他,便能知道當日他為何會棄我而去,甚至還可能預見自己與劍聖的將來,以致來世……」

  淨見說著一指向天,眾人朝其所指一望,當場駭然齊聲驚呼:「啊…?是……」

  我心知此中必有玄機,正想再追問下去,誰知,月蓮聖人此時只是目光呆滯地看著我,默無反應,我方才知道,他因自己不慎洩露了天機,心念一懈,已然圓寂。

  「為何我早已死了的心…,竟似突然…有所波動?竟似…有回…希望?」

  死了的人會破墳而出?死了的劍更會帶來無法想像的地獄?還有天地滅絕?

  他,正是曾以一劍力挫十大門派、曾令武林長久蕭條、曾在江湖冒起短短兩年,便已嘗盡「揚名立萬」、以至「生離死別」各種悲喜的武林唯一神話……

  天…!

  難怪她一直以白紗蒙著頭臉,全因她一旦遇上陽光,一張如花粉靨非但會如煙消雲散,自身更會於瞬間心死身死,含恨而歿?

  無雙劍!

  而功力最高的淨見四師兄弟,更已各持四根禪杖,分守於她東南西北四角,將其去路堵截得密不透風!

  「啊…?我…為何會…對你…提及…這些…事?」

  淨見說著,也不顧身上的傷,與淨心三人率領有能力站起的五十餘名弟子,向著適才黑暗的『他』所掠的方向追去。

  淨見額首道:「對!無論來的是否劍聖,神水殿內的聖物關係太重大,決不能讓它落於外人之手,否則人間勢必大亂……」

  遽地,又有一些東西打破了他的平靜!但見黑暗中的步驚雲斗地雙目一睜,似乎驀有所覺!

  到底,這座鐵心寺內的聖物會是什麼驚世奇物,若然失去便會逆亂人間?

  「至聖!」

  而剛才從淨見等人手中救走這白衣女子的他,那個一出手便已技驚百僧的他,正是平素不屑插手俗世糾紛的步驚雲!

  「惟是,縱然我爹已死,月蓮聖人還是孜孜不倦地,每日前來渡我心中癡迷,風雨不改;如此一過,又過了十五年,月蓮聖人前前後後,竟合共為我念了二十年的經和佛理;可惜的是,我的執著看來比佛法還要頑固,這廿年的渡我生涯,也令月蓮聖人心力交瘁,終於,就在渡我廿年不果之後,他亦力盡圓寂!」

  「淨見掌門曾說,此際夜空驀地紅雲密佈,已是『無界之血』的先兆,目下這片冰天雪地,更爆出三聲絕不可能的旱雷,難道…,有人已將本寺聖物從木匣內取出?」

  「但,」劍晨不解問:「即使世上有一些可怕的事將搖發生,為何師父與英雄劍會有此微妙感應?難道快將發生的可怕事,會與劍有關?」

  哦?連已是劍道神話的他,也對無界二字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無論如何,此刻九空無界一旦有所異動,彷彿已將一眾有關的人全部都拉在一起,無論是步驚雲、雪心羅、不虛、劍聖,還有……

  就像此刻,一頭冰川巨虎竟爾在這片雪地上狂奔。

  「就由我來過問!」

  「你…能找到…黃泉十渡,進入…九空…無界…吧?」

  「你,可願助我找出答案?」

  「因為,我也正為一個人鎖心!」

  只是,死神猶不自知,他今次與雪心羅不顧後果,進入了也許只有佛祖才到過的九空無界,將會徹底扭轉他自己的命運,更可能改變另一個「他」的一生!

  又是誰在今夜盜走了這件聖物?

  無名不語,只是默默的看著插在牆上的英雄劍,沉沉出神。

  「實不相瞞,依月蓮聖人秘本所載,即使得到了黃泉十渡,還須貫以全身功力於黃泉十渡之上,如此才能催動黃泉十渡上的神通,令貫功者如『神元』出竅,進入九空無界的虛空之中,遊歷前世今生,過去未來……」

  而就在淨見等人走後,夜空上的紅雲更越聚越濃,越聚越厚,甚至連星月亦已被徹底遮蓋!百里血雲,竟將這片冰天雪地映照得一片血紅!

  說著已向週遭弟子使了一個眼色,其中三十人已霍地持鐵棒一擁而上!

  「黃泉十渡!」

  「便是他所有神元所在的——」

  這三道驚雷,正是雪心羅從木匣取出聖物「黃泉十渡」時,似觸怒蒼天而發。如今這四十多名僧眾眼見驚雷迭響,心中益發駭異莫名,當中更有人脫聲驚呼道:「啊…?不妙……」

  這個人間,將會因今夜鐵心寺失去了神水殿得聖物,而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對!二人既已在幌眼間如神元出竅,也許再次閉目之後,睜開眼睛之時,二人又已進入意想不到的九空無界亦未可料!

  「便是如今在你手上的『黃泉十渡』?」

  「你可是中原第一大幫『天下會』雄霸的入室弟子……步驚雲?」

  再者,死神心中一直很想再見的那條白衣倩影,他,亦極可能在九空無界中一睹她的真正廬山,還有她曾經為他所幹的一切……

  「後來,亦因我修習的劍法為心羅劍,東瀛武道中人遂以我名字中的『雪』字,及我劍法中的『心羅』二字為名,為我冠上『雪心羅』這個外號……」

  可是,步驚雲始終不明白,既然那條白衣倩影未死,何以她偏不與他相認?

  雪心羅慘然一笑,答:「那只源於我爹臨終前猶不放心,堅決要我棄情屈服,於是逼我大哥立下毒誓,要我大哥在他死後,亦絕不能有半分心軟放我一馬,除非我願意把劍聖忘掉!」「其實,我大哥一直不如我爹般口硬心硬,相反更早已因我對劍聖的情而感動,只是既已被我爹逼至立下毒誓,也不敢貿然破誓,於是終其一生,還是無奈地依爹吩咐,繼續將我囚禁。」

  既然如今第一個預言已應驗,那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無法想像的事?

  「那全因為,」雪心羅饒有深意地答:「我用了一個很可怕地方法!」

  顯而易見,這是一個已被孝子賢孫們遺忘了地荒塚。

  然而眾人在調息之間,早已變得血紅的夜空,嘎地又連環爆出三道驚雷!

  「而鐵心寺得聖物,非但能讓我得知劍聖此刻身在何方,甚至還能讓我知道,當你他為何會棄我而去……」

  赫見此刻夜空之上,雖仍星月當空,然而方圓百里的漆黑天際,不知何時,竟佈滿無數紅色烏雲,幾可盡閉星月,就連漫天冰雪也黯然失色!霎時紅雲鋪天蓋地,宛如蒼天也在受傷淌血!

  而死神亦沒等上多久,全因就在此時,那股奇異感覺,已「伏」的一聲……

  淨見道:「真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會使聖靈劍法?你,到底是劍聖的什麼人?」

  歎息聲中,不虛又從懷中取出一物,此物光可照人,瞧真一點,赫然正是曾嵌在僧皇額上的「照心鏡」!

  語聲方歇,白衣女子已忍著右肩的傷,右手那柄看似非刀非劍的兵刃已『錚』的一聲同時出鞘,迎向剛射進洞內的廿根烈火利箭!

  眼見冷汗已自她藏在白紗下的臉透紗而淌,步驚雲亦不打話,一把以掌心貼著她握著黃泉十渡的手背,道:「好!」

  這簡樸小居內有一間寢室!

  不但如此,墳墓方圓百丈內的地面亦悉數迸裂爆飛,霎時雜草如劍四散激射,亂石半空橫飛,恍似上天下地也在心膽俱裂!

  誰知就在此時,耳畔卻傳來步驚雲一個冷冷的答案:「我,早已對淨見等人說過……」

  天!這怎麼可能?經歷了四十年的冗長歲月,一個人縱然聲音不易變老,朱顏又如何能夠不老?如何還能保持年輕如昔?步驚雲聞言,眼神中也不由閃過一絲納罕。

  這二十年來,他始終無法悟出可敗無名的劍法,他的心真的有如一個活死人,一片死寂!

  又或許,死神出手,全因這白衣女子一身白衣如雪,她令死神想起了另一個也是白衣的「她」……

  僅是此番變易,已驚動了在其寢室門外的一個人。

  三年?亦即是千多個朝朝暮暮?步驚雲可以想像,她孤身一個東瀛女子留在異地中原,每日皆望穿秋水,只為愛郎一面,可是心中人卻始終蹤影杳然,一刻芳心,如何彷徨無助?

  原來洞外的正是鐵心寺的掌門淨見!它率領三名師弟,與及一眾弟子誓要追回被盜聖物。眾人循盜物者在地上留下的斷續血漬,一直追至山下。而血漬所連成的血路,更直至山下這虎穴之前方止。故淨見等人益發深信,盜走聖物的人正匿身洞內。

  神也空!

  相反,他仍如劍屹立,只是他的一雙眼睛……

  雪心羅無奈一笑,道:「其實,當初我也是半信半疑,但…,這已是我想再見他的最後希望了。」

  可是急叫聲已經遲了!那四十多名弟子已如箭在弦,盡撲至洞前;而就在同一時間,這四十多名弟子驀覺眼前一黑……

  是的!在『他』過去的黑暗生涯中,他為了一段非報不可的仇,曾被一個神話認為無可救藥!為了一段已記不起的白衣倩影,他的心更沉至黑暗的最底層深處,更是難得見天日!

  到了最後方才發覺,原來世上最無敵、最可怕、殺傷力最強大的,並非什麼絕世劍道,亦非什麼上乘武功,而是「情」!

  「月蓮聖人聽罷此語,當場面如土色;卻原來,他和我大哥早知我這個想再見劍聖的心結,亦明白解鈴還須繫鈴人,故在我爹身故後,雖然我大哥仍要守著對我爹的毒誓而將我囚禁,但他和月蓮聖人已廣發人馬,遠赴中原為我尋找劍聖,希望劍聖能念在我與他的往昔恩情,親身再來東瀛見我一面,以釋心中執著……」

  其實雪心羅已虛弱得連站起來也感勉強,惟她猶緊咬牙根,道:「不礙…事的。今夜既已到了…這個地步,即使進入九空無界後…身死心死,我也要在內裡…找回他,與及…他的心……」

  果然!白衣女子已無限苦澀的續說下去:「其實,聖靈劍法所以名為聖靈劍法,全因當中的『聖』字,乃是指劍聖自己;而另一個『靈』字,則是指另一個人;這個人正是……」

  淨見的四個師弟,『淨鏡』向來性子較烈,此時已不耐煩道:「好大膽!你可知本寺聖物,若然用之不得其法,或落於心術不正的人手中,人間勢必大亂?豈能讓你肆意妄為,說借便借?」

  也許她真的是一頭女鬼!一頭即使已墜到無間地獄,還要回到人間尋回所愛的癡心女鬼!

  而就在此時,他已走至雪山山腰,眼前亦出現了一個合適的地方……

  站於淨見身後的三名老僧,便是其三位師弟淨心、淨觀、淨鏡。其中的淨心在武學上涉獵較多,但見他神色凝重地察視著神水殿被破開的巨門,忽然面如土色,儼如看見地獄惡鬼一樣,脫口驚呼:「大…師兄!劈開這道巨門的,是……」

  即使他救她,在世人眼中是大錯特錯,他也寧願做錯!

  或許,可從這頭巨虎在奔跑之中,眼神總有意無意地望回身後的一個冰洞,瞧出一點端倪。

  「你們看!」

  步驚雲正色道:「你,錯了!」

  一股黑如地獄的懾人力量赫然從洞內洶湧而出,如巨獸般吞噬眾人!霎時「彭彭」之聲不絕於耳,這首當其衝的四十多名弟子,竟在閃電間悉數胸腹中掌,吐血倒地!

  然而沉默,有時候已是一個默認答案。

  步驚雲一張臉縱仍冷靜如常,惟私下也不免有少許愕然!

  「我們宮本家所修習地武道,有一道法門異常邪門,是以自己地內氣倒行逆施,將全身大部分地內氣凝聚於頭臉之位,由於有內氣保護,故頭臉之位能保長期原狀不變,故容顏亦能不老,只是,這也不是什麼長春不老地養顏妙法……」

  他看見了一幕無法置信的奇景!

  不虛?

  沒有春天的明媚,沒有炎夏的艷陽,沒有悲秋的詩意,沒有寒冬的火爐,沒有春冬,沒有青天良夜。

  即使二人今夜只是萍水相逢,但這兩個來自天南地北不同天涯海角的人,卻像是一見如故。

  天地之大,奇幻之事更是何止千萬?

  勢難料到,一個女子對情之執著,竟難倒一個得道高僧?

  但見眼前的黃泉十渡,是一根長逾三尺的禪杖;全仗更不知以何種金鐵鑄成,不單形狀怪異,禪杖上的雕紋亦不似中土圖案,反似出自波斯匠人之手。

  什麼?這個無人願拜的荒塚,竟是曾叱吒一時的一代劍聖……葬身之地?

  淨心點頭道:「不錯!儘管那人適才身影之快已肉眼難辨,但我還是瞥見其身上那襲黑如地獄的斗篷!來人,應是得自雄霸排雲掌真傳的第二入室弟子、江湖人稱不哭死神的——」

  譬如一件替天行道、代行「天命」的絕世神兵便是!

  步驚雲一雙冷眼睜得老大,全因雪心羅此刻從木匣內取出的那件聖物,那件喚作黃泉十渡的聖物,赫然在綻放著一道耀目之光!

  雪心雪心,驟耳聽來,本該也像劍聖一樣,冷面雪心,不目迷凡塵愛慾,但為何這顆冰清雪心,當年卻會被無情的劍聖融化?到頭來又為何無法「劍合釵圓」?末了,她還不惜遠涉重洋,萬里尋愛而至中原?

  「我只是一個渴望再見愛郎的癡情女子而已,亦只欲借黃泉十渡的『至聖』神通進入九空無界,再沒有其它何以淨見他們偏要說什麼逆亂人間如斯嚴重?」

  卻原來,與淨見等人同行的逾百弟子中有廿名箭手,這廿人再適才對話之間,早已張弓拉弦,以桐油燃點利箭,只有一言不合,廿根火箭便會率先發難!

  「怎會…這樣的?大家適才可聽見有人…在我們身後說話?但為何目下又不見…任何人影?」

  然而,死神雖然已完全麻木,但失去了感覺的死神,渾身散發的死亡氣息卻較以前更為濃烈逼人,更為生靈勿近。

  劍聖也不虞蒼天會有此強烈反應,但也不及細想,縱然狂雷迎頭劈下,他也舉劍就擋!

  但聽驚呼響徹鐵心寺的同時,數十僧眾已齊聚於寺後一面山壁之前。

  「我於是在岸上拚命狂呼他的名字,他終於緩緩回過頭看了我一眼,然而僅此一眼,我的心實時痛得像要實時裂開……」

  「那只因為,匣內的聖物,原是一件天地間最神聖、最具靈氣之物……」

  「九空無界…更可能導引你…找到真正的自己,與及你…真正的…命運……」

  步驚雲默默的看著她,看著這個為情誤盡一生,卻又無悔一生的薄命女子,他驀然亦感好奇,到底她保存在白紗下的臉,又會是一張怎樣的臉?

  難道他此刻遇上的奇異境況,與步驚雲及雪心羅妄入九空無界有關?

  可惜,世上已越來越沒有地老天荒這回事。

  此刻已渾無意識的劍聖,又會再發生什麼驚人之事?

  但聽雪心羅猶在語帶懇求地道:「我…自知…今日得你相救,已不知改…如何感激,實不應再…強你所難,只因你與我的元神一起進入九空無界之時,若淨見等人同時掩至,屆時非單我…一命難保,你亦後果堪虞……」

  總算淨心眼利,他亦是四師兄弟中凡事最觀察入微的一個。而此時性子火爆的四師弟淨鏡卻道:「什麼?洞內那人是步驚雲?」

  竟然驟起奇變!

  源於這塊佛骨既來自佛祖的百匯穴,當然亦蘊含佛祖所有神通所在!

  步驚雲亦無法否認,看來,黃泉十渡真的已導引他倆的心神,如同神元出竅……

  縱然如此,步驚雲仍然記得,在自己墜崖剎那,昏沉間曾依稀瞥見是一條白練救了自己。那,更是一條他似曾相識的白練……

  無名一面沉吟,一面已欲拔出插於牆上的英雄劍,誰知就在他剛握著劍柄剎那,瞿地復在面色一變……

  是的!永鎖孤心!這段日子,他一直仍為她深深鎖著自己那顆孤心!

  四十多名鐵心寺的弟子當場盡皆一楞,源於他們從沒聽過這樣的一個聲音,一個聽來佛法比他們師父淨見更高深百倍千倍的聲音!

  而就在這道耀目光芒過後,步驚雲更終於瞧個清楚,此刻持在雪心羅手中的驚世聖物「黃泉十渡」,究竟是些什麼了?

  一頭只是戰敗一次,便已毀掉一生的野鬼!

  「我,只是自己認為應做的而出手!」

  何謂至善?

  黑色苦海!

  是為久空!

  「何以仍能音容依舊?」

  她,令本已毫無感覺的死神,又再有回一絲仍活在人世的感覺……

  「直至在距今三個月前,他臨終之時方才叮囑兒子,一定要將我這個妹子放出來,只因他一死,所立的毒誓亦完,他的兒子不必再懼怕什麼毒誓了……」

  英雄劍本為劍宗始祖大劍師所鑄,劍鑄成後,已經歷了千百年的歲月,可說已看盡天地百世千代滄桑,他劍心知道的,與及它感覺到的,也是非人能夠想像……

  劍晨順著其師目光朝英雄劍望去,豈料一望之下,一張如冠玉般的臉,當場為之變青!

  「聖靈…劍法?」

  是為了她而死的。

  是她!是她!一定是她!

  而那白衣女子在不斷翻滾下,竟翻至適才的虎穴之前,淨觀唯恐她會躲回虎穴內,當下高呼:「千萬別讓她入洞!大家快上前拿下她!」

  「當日我在秘本之中,得知黃泉十渡竟是以佛祖嵌造而成,甚至比你現下更為震驚,亦感到難以置信,然而,卻無法不信……」

  他就這樣沉沉地閉上雙眼,坐在洞內最黑暗的深處,黑色的斗篷灑在地上,彷彿已和洞內的黑暗融為一體。

  雪心羅眼見步驚雲臉上隱隱流露狐疑之色,未待他相問,已又先自苦笑道:「我知你心中一定在想,我為何如此愚不可及,寧願保著一張臉而不保功力,甚至全不顧自己性命……」

  「故唯今之策,我們只有盡力而為!希望我們在奪回聖物之時,還不太遲!」

  為首那名老僧白髯垂眉,正是鐵心寺的掌門淨見大師,眼見此情此景,不由面色大變,驚歎:「阿彌陀佛!真想…不到,本寺秘密守護了千百年的…聖物,終於惹來世人覬覦,今夜始終難逃一劫!」

  說著手中東瀛劍又再揮出,這一揮赫然使聖靈劍法的劍一!

  「要進入九空無界,除了至善和至邪其中一門力量外,便是只有這根黃泉十渡,才能越過生死,渡盡黃泉之路,直抵九空,置身無界……」

  然而面對這股雄渾無儔的來勁,洞內黑暗深處卻仍是如一潭死水,只有一個冷絕人寰的聲音,無限低沉的道:「錯了!」

  什麼?她竟為了心中的那個他,甘願粉身碎骨?步驚雲聞言,不由眉頭一揚,問:「你,口中的他,可是——」

  源於他突然感到,一股奇異的感覺正向他所在的虎穴急速逼近!

  什麼?這個故事的結局竟然是這樣的?竟會是劍聖棄情而去?步驚雲聽至這裡,也是眉頭一皺:「既已排除萬難結合……」

  這一變當真非同小可!步驚雲亦不禁睜目一看到底發生何事,誰知一看之下,死神也不由面色鐵青!只因為……

  白衣女子又是苦苦一笑,道:「我知此事實在教人難以置信,但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這股死亡氣息籠罩著整個虎穴,令整個虎穴像是一個墳墓,一個入者必死的危險墳墓!這股死亡氣息,當然是來自洞內最深處的步驚雲!黑暗中的步驚雲一直冷眼看著這一切,終於明白事情來龍去脈:「原來,這白衣女子盜去了山上寺院的聖物?那她背上的三尺木匣,內裡所藏的,想必是那聖物無疑……」

  不錯!她的聲音非但聽來仍很年輕,且異常動聽溫柔,令人一聽之下,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像她藏在白紗下的那張臉,所擁有的絕世美艷與風華……

  江湖傳聞,劍聖為要一生專注劍道,每日生涯非但如高僧守戒清修,更在十六歲之年,已決定斷盡人間所有恩情愛慾,決絕地拋棄一個與他青梅竹馬的戀人——龔蘭。

  「亦絕非神佛能夠阻止!」

  「因為,我要為一個人鎖心!」

  「為守著殿內聖物,神水殿內雖設下重重凶險機關,但劍聖修為幾已天下無敵,他若真的降臨,這些機關根本難擋其鋒,又怎會令他受傷而灑下這灘血漬?」

  步驚雲終於沉沉吐出對她的第一句話,道:「我,姓步。」

  然而,這樣一個凡人難到的九空無界,試問又有何辦法可以進出自如?

  「故當我向月蓮聖人道出,自己還想再見劍聖一面時,月蓮聖人只是虛弱地苦笑搖首,長長歎息一聲:『唉…,雪靈…姑娘……』

  那白衣女子乍聞洞外不遠有腳步聲急速逼近,不由緊握右手中的兵刃,全身繃緊戒備然而稍一使力,右肩傷患更是血如泉湧。

  「即使我此行不顧一切前來中原,最後會粉身碎骨,亦絕對不枉此行!一切,也是值得的……」

  只是找到一個連雪心羅也不再認識,可怕既又可悲地劍聖?

  三師弟淨觀奇道:「排雲掌?排雲掌時天下會雄霸『拳掌腿』三大絕學之一,難道洞內那人與雄霸有關?」

  天!僅是簡單兩招,洞內的『他』已令鐵心寺百名弟子非傷即倒,甚至已屬武林一等高手的淨見四人亦難倖免!他們甚至無法看清,洞內的他在出洞時的真正面目!

  啊……?

  也許全因她傷勢極重,過多的失血,已令其感覺變得不再敏銳。更何況此刻的她,似在全神靜聽著另一些事……

  但見此刻的劍聖非但一臉迷惘,更從久已沒有說話的喉頭,吐出陣陣沉吟:「為…何?為何…?」

  源於九空無界並非如雪心羅所想和所說般那麼簡單!

  「便是這根可能是天地間最神聖、最具靈氣的……」

  步驚雲不語,似在在待她自己回答。

  那白衣女子乍聞淨見此問,似勾起了她一些不為人知之痛,幽幽地答:「說真的…我的畢生遺憾,便是不知自己…是劍聖的什麼人。」

  地也空!

  那白衣女子苦澀地答:「我正是…早知貴寺聖物,是天地間最神聖、最具靈氣之物,才會借之一用。我這樣做,也只是為了心中的一個…『他』……」

  雪心羅續道:「我當下大吃一驚,實時已急得淚如雨下,可是他的船已遠去,唯有苦候另一艘船尾隨。這樣一尋,我終於尋至中原,最後更找至他出自的無雙城……」

  但…,劍聖為何會…葬身於此?難道當年他慘敗於無名劍下後,真的如江湖傳聞,早已自戕而終?

  與此同時,這個山崗方圓百丈的所有草地,亦開始簌簌震動起來,儼如大地也在驚慄、顫抖、悸動!

  只是一面……

  淨見一楞,問:「哦?師弟從何見得?」

  只因這裡正是鐵心寺的山下。

  一聲高呼,站得較近洞口的四十多名弟子已隨即會意,持棒縱前攔截!

  他在過去的顯赫日子,早已因心中的狂傲而遭天妒,被天雷劈過不下百次,但每一次,亦給他舉世無雙的劍法將天雷盡卸!

  雪心羅有點喜出望外,不敢肯定地問:「你的意思……」

  「原來,無界是關乎『他』的一生、難怪會令我和英雄劍心有異動。」

  一條人影隨即推門而進,那是一個長身玉立的白衣青年;那一身白色長衫,與及一張白如冠玉,正氣無限的臉,彷彿在預告著他身為神話唯一之徒,那光明如白晝晨曦的無限前途,和那令人羨慕的有為一生……

  他的心,彷彿已成為了一個沒有七情六慾、沒有感覺、茫無邊際的黑海……

  但,到底是誰甘願葬於這個乏人拜祭的孤墳?又是誰寧願獨抱週遭的淒清和無邊孤寂,也不欲任何親疏為其上一炷香?

  「只是,要進入九空無界談何容易?那卷秘本上記道,除非能擁有至善或至邪其中一門力量,或是代表至善或至邪其中一柄兵刃,才能在九空無界中進出自如,卻沒有言明什麼是至善和至邪的兵刃,教我如何去找?」

  淨心一時間啞口無言,源於這亦是他心中一個疑問。

  但,它已經似一頭冰川巨虎了,它甚至比一頭雄師還要巨大逾倍。它,還要害怕什麼?

  乍聞白衣女子此問,步驚雲只是默然,未有響應。

  無名若有所思,沉沉的答:「極有可能。」

  「步驚雲!我們如今就…再次閉目,看看黃泉十渡…會否真的引導我們進入…九空無界吧?」

  淨心點頭道:「嗯!所以這根本不合情理!」

  但見今日的不虛,已無復當年與無名、應雄和小瑜一起時的少年之態,反之,一張臉卻流露著一股慈悲,一股似已看透人世千愁萬苦,卻又愛莫能助的無奈慈悲。

  「為師適才在閉目養神之際,驀覺一股不祥感覺湧襲心頭,恍如世上有一些可怕的事將要發生;而與我劍心互通的英雄劍,似亦同時感覺到了,才會有所異動,自行脫鞘而出。」

  「其實,我也有一點感到莫名其妙的是,你既貴為雄霸弟子,而天下會應與鐵心寺向無過節,你為何會助我這個來盜取中原聖物的東瀛女子?你犯不著為我而與鐵心寺那四名神僧結下樑子……」

  然而七情繁雜,六欲迷離,世人不明白的情情事事實在太多了,不哭死神步驚雲,也不須完全明白,他只須自己為她永鎖孤心!

  「師父?」

  而就在同一時間,一條人影已從地底下破空而上,一把緊執沖天而起的無雙劍,復聽「錚」然一響,這條人影已將無雙劍反插地上,「他」的人,更已低首仗劍矗立!

  這個人,正是當年他曾有緣一見的霍家最後的一個後人「霍驚覺」……

  「竟然不辭而別,棄我而回返中原!」

  原來,劍聖當年慘敗於無名劍下後,一直無法再悟出更上一層的劍法,以雪戰敗之恥,最後唯有找了這個人跡罕至的山洞,在地底下挖了一個巨大的洞窖,暫且棲身,更自立墓碑「劍聖之墓」,意喻自己已是一個劍死心死的人。

  步驚雲終於聽罷雪心羅解釋鐵心寺聖物黃泉十渡其中一些來龍去脈,而看著此刻握在雪心羅手中的「黃泉十渡」他的瞳孔也越呈收縮。

  一個女子!

  想到這裡,縱已麻木沒有感覺的步驚雲,也不由戒備起來,源於來的若是劍聖,也不知有何目的?

  「你今夜必須交回聖物,否則休想離開這裡半步!」

  但誰又會想到,在這個劍道強者背後,竟有一個如此聳人聽聞的秘密?他居然早有一個妻子?其妻更是來自東瀛?這簡直是一件無人會相信的事!

  赫見本已滿是細小裂痕的墓碑,斗地嶄現一道更為深刻的裂痕,似要即將爆開!

  他,赫然兩眼翻白,渾無意識地呆立著,就像他的心,他的神,已完全脫出肉身之外,不知飛往何處何方……

  人間情就是如此!任教何等無敵的劍客,一旦動情,總是難再無敵,反而變得像凡夫俗子般患得患失,百般無助與無奈……

  無名!

  只見此刻仍握著英雄劍的無名,竟似恍然大悟;一雙眼睛,更像是看見了一些令已是劍道極峰的他,也難以置信的事情!

  不虛說著,已然雙目一合,似在凝神感應手中照心鏡給他的啟示。

  這裡,雖不如九空無界般匪夷所思,然而,這裡也有一些東西,可能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神水殿內的秘密?原來這冰山古寺,真的藏著不可告人之秘?

  淨見等四大神僧率領未有受創的四十多名弟子,早已窮追步驚雲與雪心羅而去,餘下的四十多名弟子由於身受重傷,只能留在那虎穴之外自行療傷調息。

  當日破日峰之戰,他與聶風和戰無道狂天,最後「天哭」迸發巨爆,更將步驚雲轟個昏厥,直墜破日峰下得萬丈深淵。

  是的!眼前這個他,今日來至鐵心寺山下這片冰天雪地,亦是為著順應天道,而背負著一個絕對不容有失的使命……

  驟聞此語,白衣女子更是詫異莫名,楞楞問:「為一個人…鎖心?那…,你到底為誰鎖心?」

  劍晨。

  「別再勉強運氣。」

  「或許…,我其實是一個…他已永不想再見的人…」

  「師父,你在廿年前圓寂之時,留給弟子的字條,內裡千叮萬囑的這個使命,弟子今日定必為你完成,只不知……」

  他的心本已像一個黑色的箱子,神秘、冰冷、令人無法看透。

  聲聲怒問,上天似亦被激怒了,終於沉不住氣,突然有所響應……

  聖物?難道神水殿內不見了的秘密,就是這件聖物?這座鐵心寺已守著這聖物千百年?這到底是一件怎麼樣的驚世聖物?

  是的。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山崗之上,卻是有些需要哀悼的物事……

  他倆,將在九空無界之內,還會遇上什麼?

  那白衣女子又苦笑著道:「很奇怪,是不是?一個東瀛女子竟不惜長途萬里,飄洋過海,都只為盜借中原其中一座古寺中的聖物一用,是否令你有點莫名其妙?」

  正因為這絲波動,令本已含恨九泉的他,又再從他自建的地獄中回歸!

  至聖?步驚雲聽至這裡,終於漸覺恍然,沉沉問:「而所謂至聖……」

  「步驚雲!」

  而在眾多奇幻之事當中,有一件事,更是非凡人能夠想像……

  他?她口中的他,可會是……?

  「我在遍尋神州不獲下,不禁萬念俱灰,惟就在快將絕望之時,驀然記起月蓮聖人在圓寂前不慎洩露地天機,那便是只要找到黃泉十渡,便能進入九空無界,令我得償宿願……」

  而在虎穴最深得深處,此刻正坐著一個比死亡更像死亡,比黑暗更為黑暗得人!

  那白衣女子看著步驚雲在幽暗中的身影,似亦想不到救了自己的人,竟會冷得像一個死神;死神,向來只會為人帶來死亡,卻決不會救人的……

  赫聽「沙勒」一聲霹靂之響!劍聖這一次,終於無法以其驚世劍法,盡卸這道強逾百倍的狂雷,當場給轟個正著!

  那廿根利箭非但被她一招盡碎,且招勁所帶,竟將廿根箭上的烈火,凝運成一個徑闊逾丈的巨大「三」字,向洞外的淨見等人反撲!

  不!劍聖並沒有倒下!

  「還記得當年我爹將我囚禁後,滿以為我過了數月便會屈服,詎料日復日年復年,我還是為他而堅守下去。」

  九空無界!

  「即使神佛不理……」

  隆!

  究竟要怎樣的一張臉,才配得上她那愛得勇敢堅定、義無反顧得一生?

  不!來的原來並非劍聖!步驚雲可以實時肯定!

  前因後果皆已逐步揭盅,只是,步驚雲心中似仍有一些疑惑……

  「二師兄,請恕師弟無法認同!我們四師兄弟已屬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合我們四人掌力,縱是雄霸親自出手,也非要與我們斗至三招過外,方能分出勝負。若剛才的人真是步驚雲,那他的修為,豈非已青出於藍,絕對在雄霸之上?這根本絕不可能!」

  一語至此,不虛的人已身輕如漫天冰雪,飄然而起,乘風向山腰掠去。

  即使許多時候,人儘管預見了自己的將來,亦未必是件好事……

  「外號——雪心羅!」

  「這位高僧,法號月蓮聖人,其時已是年逾八十;他在未出家前,原是我祖先知交,故無論在公在私,亦希望能盡力渡化我這個故人之後;可惜我對『他』用情太深,月蓮聖人雖每日不懈地為我唸經說佛,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轉瞬又已五年,就連我爹也患病身故,我還是無法捨得下對他的情……」

  說著向身後其中廿名弟子下令:「放箭!」

  是的!他真的是一頭無顏再面對江湖、面對整個武林、面對劍道、面對他出身地顯赫家世、面對他手中無雙劍的野鬼!

  「幸而秘本又記道,除了至善和至邪兩門力量,這個世上,還有另一個方法,便是找出……」

  雪,是「雪緣」名字中的其中一個字。

  而死神也不在乎虎穴內一片昏黯,也沒以隨身的火折子生火取光。

  可惜洞外的僧眾實在太多,劍三的火勢一過,鐵心寺的逾百弟子復在圍攏而上,將她重重包圍!

  「然而,當時我實在太愛他了;為了他,我不惜背棄自己家族,甚至我爹一再威逼要與我脫離父女名份,我亦忍痛接受,一切一切,也只是為了能與他廝守一起……」

  一語至此,雪心羅驀地撿起放於身畔得三尺木匣,但聽「錚」的一聲,她已一面開啟木匣之鎖,一面對步驚雲道:「步驚雲,你可知這木匣內的是什麼驚世奇物?為何能助我知道他所在?更能助我知道他當年的心?」

  他,更想到自己對那條白衣倩影之執著,不惜甘願為她鎖心,亦千秋不悔……

  傳說,這個世上,除了世人所活的世界外,還有一個凡人難道的奇異境界。

  死神的腦海,縱已記不起雪緣這個名字,還是隱隱感到,雪,給他的莫名親切……

  天…!這就是鐵心寺上下逾百僧眾誓要保住的聖物「黃泉十渡」?

  「是聖靈劍法的…『劍八』?那今夜前來盜走聖物的人,是…劍聖?」

  那件聖物,又為何會是天地間最神聖、最具「靈氣」之物?所謂最具靈氣,究竟是什麼意思?

  終於也可以肯定了!步驚雲雖早已覺她所用兵刃似是東瀛之劍,唯一直未能肯定,如今她自己親口道出,總算解開疑團。

  「我!」

  這裡彷彿擁抱著永恆。

  還有誰會使出只有劍聖才能習成的聖靈劍法?

  或許,在其蒙著頭面的白紗之下,也有一張叫世人驚艷的臉……

  死神,正就是這樣的人…即使明知是錯,只要自己認為是對,便會一意孤行地錯下去!

  自己的命運?

  一根形狀奇特的「禪杖」!

  「只是我浮沉劍道半生,卻從未聽過劍道中有『無界』一辭……」

  隆!

  此時,洞外也傳來了一個極具威儀的蒼老聲音,朗聲道:「施主!貧僧淨見,乃山上鐵心寺掌門主持!今夜敝寺神水殿丟失一重要聖物,想必已落於施主手上!貧僧但願施主原物歸還,敝寺保證不再追究!」

  出乎意外,這白衣女子雖身負獨特劍氣,語聲卻出奇地溫柔,渾沒半點江湖味,更宛如一個足可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在溫柔軟語。

  惟是,眼前風雪雖已稍斂,那白衣女子的血卻仍是流個不停,她的人更早已昏厥過去。步驚雲心知,必須先找到一個隱蔽之地,為她止血療傷再說。

  東瀛劍道,在中土雖甚少有人涉獵,但江湖人大都知道,東瀛劍道的劍,劍身修長面微彎,其實較像一柄刀,多於像一柄劍。

  劍聖之墓!

  月蓮聖人歎息至此,已彌留在即的他,亦恍似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一時不慎洩漏了天機,隨即止言不語。

  一個女子,居然亦能使出劍聖獨門的聖靈劍法?這到底是什麼回事,眾僧大奇!

  只見在這個山崗正中,伶伶仃仃地豎立著一個不大不小地石刻墓碑;墓碑異常簡陋破舊,滿是裂痕,四周更是雜草蓬生,看來不但日久失修,且多年來還無人拜祭。

  他一直緊閉的雙目霍地一睜!

  但聽雪心羅凝重答道:「是的。黃泉十渡,渡盡黃泉……」

  「又是誰全不管蒼生遭劫,也要讓你再現人間吧?」

  「這全拜當年我爹將我囚禁所致!」

  已經三個月了……

  「我於是立即趕返東瀛,更夜探月蓮聖人得『臨安寺』,終於在其寢室中發現一個暗隔,暗隔內藏著一卷秘本,內裡清楚記載了有關黃泉十渡和九空無界的事……」

  「只是…,除了你…,相信…普天之下,已沒有人…願助我這個…愛得愚癡的…女子……」

  但,救他的人已經不在。

  一念至此,步驚雲又與雪心羅一起閉目,他的心,亦有生以來首次感到有所期待。

  亦即與其佛法完全背道而馳的不哭死神……

  既然這白衣女子用的是東瀛劍,那她是否來自東瀛?但一個東瀛女子為何竟會懂得中原的聖靈劍法?事情越來越錯綜複雜,匪夷所思了。

  「就用我來過問!」

  而他這一著亦相當奏效!但聽那白衣女子眼見利箭逼近,無限低回地自言自語道:「劍…,我曾應承你…再不使用聖靈劍法,但當日你已破誓,我為了再見你,亦不得不破誓,再使……」

  而她,亦終於的張開虛弱的眼睛,甦醒過來。

  「那,你準備好了!」

  「聖靈劍法!」

  時也空!

  是的!就像自己,縱然如今正為腦海中一條已無法記起的白衣倩影而鎖心,但又能鎖得多久?是否真的能像雪心羅一樣,堅守所愛,永鎖孤心?

  淨見一聲號令,立即與淨心等師兄弟,率領一眾弟子奔出寺門,追尋而去。

  而這個境界更是無窮無盡、無邊無界,故又名

  語聲聽來竟沒有任何抑揚頓挫,就像一潭靜水,如鏡無波,又像一個佛法無邊的高僧,在唱誦著陣陣梵音……

  這下子,可連步驚雲也不禁越聽越覺納悶。

  說也奇怪,只見照心鏡此刻竟也透現絲絲微光,而微光所照方向,赫然正是步驚雲和雪心羅現下身處的山腰方向!

  可見情之為物,如何誤盡蒼生!

  「這件物事……」

  「只是,若然讓『他』遇上了無界,將對著世間有何影響,實在無法想像……」

  淨心一瞥殿內其中一個暗角,道:「因為,這裡有一些不應該出現的東西!」

  誰知道!不過就在數千里外的步驚雲與雪心羅,心神進入九空無界的同一剎那,這個劍聖孤塚……

  「遇上無界?」

  噹的一聲巨響!這一劍雖看似簡單,但用勁之巧及俐落,竟一劍便將攻近的三十鐵棒悉數劈為十截!

  但見這個他,非但頭戴竹帽,不見面目,更身披一襲雪白袈裟,迎風卓立;那種出塵灑脫,彷彿已和週遭的嘛漫天風雪融為一體,又彷彿與天地和應,順應著天道而行。

  「現下就開始吧!」

  「還記得成親翌日,我一覺醒來,找遍全屋也找不著他,已覺不妙,於是循著他在屋外的足跡一直尋去,最後尋至一個渡頭,想不到我最後看見他之時,他已是身在一艘早已開出的船上……」

  雪心羅饒有深意的答:「那全因為,這塊佛骨,來自佛祖身上一個最具靈氣之位。」

  什…麼?她…,她竟然不見天日了四十年?亦即是說,她被其父關了…四十年?

  「這塊骨頭,其實是……」

  她右肩亦已完全止血,更以布條妥為包紮,甚至蒙著她頭面的白紗也未有解下,顯見將她帶來這裡的人,根本無意看她的真正面目。

  但,劍聖自多年前與無名一戰後,早已絕跡江湖,何以會驀然出現於這片人跡罕至的冰天雪地?

  哦?她和劍聖的故事,雖有其父多番阻撓,但總算應可圓滿收場,為何最後仍有一個「但」字?

  「但,」步驚雲又道:「佛骨既然不止一塊……」

  「罪…過…,罪……過……」

  白衣女子淒然一笑,答:「為……何?那你又可知道,聖靈劍法為何喚作聖靈劍法?」

  人也空!

  他的眉目,亦比以前更為成熟。這亦難怪,屈指一算,他與無名、應雄年紀相若,現下該已年屆四十了。

  赫然是「無界」!

  那是一股令人感到極度危險的窒息感覺,一股只有人間死神才會擁有的恐怖感覺;正因為這股危險的感覺,她慌忙欲再勁運全身戒備,誰知甫一運勁,只覺遍體酸麻,已是力不從心。

  相傳佛祖在世之時,早已練具神通之能,非但能知人心所思,更能看透三界生死,盡知過去未來。

  虛。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

  「只是,劍聖雖出自中原名門大派無雙城,但我爹『宮本武』亦是東瀛武道名門之後,他礙於東瀛與中原向無交往,反而只有互相覬覦,一直反對我倆這段異國之緣。」

  「可是,這些所謂中原劍俠,不少只是江湖人虛張聲勢,無非欲借挑戰劍聖而自高身價,他根本不屑應約赴戰,免得弱者的血,玷污了他蓋世無敵的無雙劍,所以每一次,我也只是空跑一場,這樣尋尋覓覓,我在中原找他,不知不覺竟找了三年……」

  殿內更是空空如也,若殿內真的藏著什麼驚世秘密,看來已凶多吉少……

  洞內雖然一片黑暗,但在黑暗中視物,根本難不到生於黑暗的步驚雲。他在黑暗中仍可清晰看見,掠進洞內的是一條白衣人影!

  這道奪目寒光,赫然正是劍聖的不敗戰伴……

  雪有情。

  然而這一切一切,又是何苦?她為何要竭盡心力,甚至不惜犧牲全身功力,與及賠上自己一命,也要保著這張朱顏?

  「他們…終於也追來了!」

  若然這一切統統發生,這個人間,又將會淪為什麼世界?

  他雖早料到這白衣女子與劍聖應有淵源,惟造夢也沒想過,來自東瀛的她,竟自稱是劍聖之妻!

  幸而在急墜下百丈之後,步驚雲終於被一條白練所救。

  啊?是他?原來來的竟是他?

  這一干人等雖然各自身處遠方,仍莫名其妙地聯在一起,似在促成著一件事……

  勢難料到,這白衣女子不惜以身犯險,更因此身受重傷,也只為借用此聖物再見心中的一個『他』?這個『他』到底是誰?

  這個奇異境界,上沒有天,下沒有地。

  想到這裡,步驚雲焠地又記起一個問題:「你,既已被囚四十年之久……」

  「步驚雲…你看!那兩個仍在山洞內閉目凝神的就是我倆真身!而此刻漂浮於半空的我們,就是我倆的心神……」

  白衣女子當然會意,隨即無限感激地道:「謝謝……相救。今日得閣下相救,實不知……如何圖報,請問……,閣下高姓大名?」

  難怪鐵心寺的淨見等神僧,會說他們這件聖物黃泉十渡,是天地最神聖、最具靈氣之物……

  「我爹與我大哥合力將我關進牢內,原先也認為只要關上數年,我或許會心灰意懶屈服,可是我實在無法忘記他,亦無法忘記他在船上回望我時流露的陌生眼神,無論如何,我今生今世,一定要再見他一面,親口問個清楚,當日他為何會不辭而別?我深信當日他棄我而去,並非他涼薄負情,而是必定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

  正如淨見等人,當得知聖物黃泉十渡被盜後,是何等的震驚,認為會逆亂人間;甚至不虛,亦千里迢迢彌隱寺遠渡而來,也只為能及時毀滅黃泉十渡,阻止任何人進入九空無界!

  「所有弟子聽著!大家今夜一度要將聖物追回來,不得有誤!」

  正是集死亡、黑暗、不祥、冰冷於一身得不哭死神步驚雲!

  而更因為這絲感覺,死神適才在一排雲掌對付淨見等人之時,也迸發了一些他久違了數月、不明自己為何會有的驚世力量……

  步驚雲的悲痛劍氣原偷學自神話無名的一式悲痛莫名,此刻逼近的感覺卻在挑動著無名的悲痛劍氣,難道這股奇異感覺,是一些足可與神話對立的力量?

  今生無法斬斷的思念……

  雪心羅看著步驚雲,無限低回的道:「想不到吧?相信任何人也無法想像,一個父親竟會將自己女兒囚上四十年?但若明白我們東瀛男人的德性,便會知道,他們寧願切腹自盡,也不要忍受任何屈辱;他們寧願犧牲女兒的一生幸福,也不要她嫁給一個中原異族,有辱門楣……」

  忐忑不安?

  而正當驚雷三響的同一剎那,步驚雲的眼睛,也出奇地睜得老大,但他卻非因三聲旱雷而震驚睜目,死神從不畏天地震怒,更不管什麼天地不容……

  沉吟轉為吶喊,劍聖一直低著的頭亦逐漸抬起,怒目瞪天,就如同在向蒼天聲聲怒問!

  「故今夜無論『黃泉十渡』落在誰的手上,弟子亦一定會將它……」

  說到這裡,雪心羅的語氣中竟隱約透無限哀傷,更帶著七分懇求。

  「你,豈非亦應已……?」

  只因縱然他的心已死了,他的人已死了,他,仍是從不畏天畏地、不畏萬物的一代劍聖!

  說著四師兄弟已齊齊發掌,「波」的一聲從刺耳巨響,四人掌勁赫然匯聚為一道更為巨大的氣團,光可奪目,儼如一道令世人不敢直視的佛光,隔空向黑暗的洞內轟去!

  這就是雪心羅不惜豁出一條殘命,也要盜借的「黃泉十渡」?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

  隨著日子過去,他逐漸發覺,自己的心在長期深鎖下,竟已逐漸變得毫無感覺。

  死神的心中絕對可以肯定,一定又是他腦海內那條若隱若現的白衣倩影,那條他無論如何追憶也無法記起的白衣倩影!也只有她,才會在死神最需要援手之時,以她那條白練緊牽他的冷手!

  「聖靈劍法!」

  這段日子,步驚雲仍未有解下鎖著自己雙手的兩條鐵鏈,儼如背負著一個無法解開的心鎖,一直拖曳著兩條鐵鏈,漫無目的地前進,任憑途人向他投以奇異目光,他也毫不在乎。

  竟然是…這樣的?

  他就像一個黑色苦海般坐於黑暗中,坐於無邊的平靜與死寂中,彷彿可坐至地老天荒。

  若非有過量的癡情意,誰願意孤身苦找一個在成親翌日無故他去的男人?誰又願為堅持愛他,而被至親求囚禁,經歷四十多個寒暑而芳心依舊,至終不悔?

  一旁的二師弟淨心,眼見白衣女子此慘況,不由低聲對淨見道:「大師兄…,雖然聖物非比尋常,但四師弟乘人之危,對一個女流之輩下此重手,未免有失我輩佛門中人的慈悲為懷……」

  「為何黃泉十渡上的佛骨……」

  「我,並非因你來自東瀛而出手,也不會因你並非生於中原不出手。」

  步驚雲想到這裡,忽地又念到自己對霍步天的父子之情,即使如何忍辱負重,假意成為雄霸之徒,經歷多少難熬屈辱,仍未能忘懷霍步天對自己的慧眼及養育深恩,仍固執不移地誓報此仇……

  甚至沒有歲月時間!

  本在凝神閉目、全力運勁的他,一張冷臉突然變得極為凝重!

  步驚雲並沒再說下去,但「雪心羅」似已明白他的問題,道:「你是否想說,我豈非亦應年逾六十?但為何我的聲音還如此年輕,聽來仍像二十出頭?」

  那個冰洞,是這頭巨虎盤踞了半生的虎穴。然而此刻,它卻像見鬼一般,沒命地要逃離自己的老巢。

  無名的摯友

  據聞,若世人真的能進入這個九空無界,便能看見真正的自己,看見自己的過去與將來,甚至會遇上一些意想不到的奇逢,而會徹底改變一生。

  雪心羅會意點頭,答:「不錯。源於自我重獲自由後,便即趕來中原,可是還是一如以往,找了三個月仍無法找得他的所在。在苦尋不獲下,我唯有用最後這個方法,便是盜借鐵心寺得聖物一用……」

  步驚雲一直靜聽著這個原名宮本雪靈、外號雪心羅的白衣女子的癡情獨白,突然吐出一個問題:「你,既在劍聖二十之年與其初遇,但劍聖現下已年逾六十……」

  「直至第五年,我爹眼見如此下去不是辦法,除了繼續將我囚禁,還請來一位佛法精深的高僧,非但每日到牢內為我唸經,更向我說盡無數佛理,望能以佛理之祥和,渡化我心中癡迷之苦,早日醒覺情相虛幻,愛滅即空……」

  「好機會!」淨觀見狀,實時飛身而上,手中的鐵鑄禪杖,已朝其右肩傷患重砸下去!

  「東瀛!」

  三十鐵棒齊攻而至,那白衣女子亦知今日一戰難免,當下道:「我借取貴寺聖物只為一個最後心願,既然各位大師無意成全,那唯有得罪了!」

  「而我對她的心……」

  雪心羅未待他把話說完,已先自道:「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助我催動這根黃泉十渡,與我一起進入……」

  那股感覺所以奇異,全因它越是接近,步驚雲體內的悲痛劍氣越被挑動!

  「無界之血已現,九天十地也在狂怒,顯見黃泉十渡經已現世……」

  然而今次,劍聖未免太小覷眼前這道狂雷之力!

  惟是,此刻包圍在虎穴外的和尚雖人多勢眾,連同淨見四師兄弟,少說也有百人,但眾僧亦不敢輕舉妄動,貿然攻入洞內。

  不!不一定會的!死神在心中堅定地告訴自己!無論以後發生什麼變遷,他都會監守自己信念,永鎖著自己的孤心,等「她」有朝一日願意回來相見……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有的,只是皚皚雪海,就像蒼天的咒詛,經年累月覆蓋著此帶方圓百里的山脈然而在這人跡罕至、甚至冰川猛虎夜難以生存的雪山之顛,竟還有一座宏偉無比的古剎,喚作鐵心寺!

  步驚雲又冷冷道:「我的意思,是我比神佛更明白你的心!」

  此刻的不虛,抬首看著夜空上的濃密紅雲,看著漫天如血,不期然眉頭深皺,沉吟歎道:「唉…,無界血現,蒼穹泣血……」

  瞧淨見四人此刻的震異表情,彷彿一些不尋常的劫難,快降降臨。淨見此時又道:「大家看見了吧?無界已率先淌出血淚,這個不祥之兆,正應驗了那件足可驚動天地的事快將降臨。而這一切,也是因為我們今夜失去聖物而起。」

  然而,單是聽見她說盜取這件聖物,只為能再見她心中的一個他,能夠助這樣一個癡情女子,步驚雲已覺值得!

  只因這裡是一個永恆鋪滿冰雪的雪山之顛。

  只是今夜,他也不知如何,會步至鐵心寺山下的這片冰天雪地,更是過去三個多月以來,第一次感到須停下來,更找了那個冰川虎穴棲身。

  掠進虎穴之內!

  雪心羅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更無法相信,眼前人就是中原武林群雄聞之喪膽的不哭死神步驚雲!

  「但縱是如此,我們又如何阻他……」

  無界無界,到底是什麼驚世奇幻?就連本已淡看世情的神話,本已不戰多時的英雄劍,亦要為他而……

  「這,是一件絕不應該發生在人間的事!即使師父圓寂前未有叮囑弟子,弟子也決不容它發生!」

  淨見但見多說無用,此際忽然面色一沉,正色道:「施主!本寺聖物必須在今夜物歸原位,絕不能流落江湖!若你再不奉還,就可別怪我們出家人不再客氣!」

  四十年是一段不短歲月,甚至已是某些人的一生,天下之大,竟有一個父親狠心至此?

  每根鐵棒斷為十截,三十鐵棒便化為三百截鐵碎橫飛,眩人心目,眾僧見狀當場嘩然,盡皆心忖聖靈劍法果然舉世無雙!

  步驚雲面上渾沒半點表情,但一刻冰封的心,可也……?

  「你,為何仍被囚了四十年?」

  什麼?

  這裡,彷彿也擁抱著永恆。

  一語至此,雪心羅的目光又恍似回到從前,那段她曾被囚在祖屋下的日子……

  步驚雲答:「一個我已無法記起的人。」

  到得醒來之後,步驚雲發現,在家已身在破日峰山下一片破屋之中。

  為了她,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了!這三個月以來,他就像一個活死人,一直漫無目的地流浪,茫無依歸,只因他的心已沒有了感覺,也是無所依歸。

  能夠看見過去,也許未必是所有人心所望;但若能預見自己將來,卻是無數凡夫俗子妄想了千百年的美夢,更何況,或可能會在九空無界中有意想不到的奇逢?

  百匯穴乃人的神元所在,更是全身所有經脈總匯,可說有如百川匯海。

  還有,心神已進入九空無界的步驚雲與雪心羅,又可會在內裡找回往昔的劍聖?抑或……

  自從破日峰一役,已經過了整整三個多月,步驚雲卻仍未回歸天下。

  一雙可能已是天地間最滄桑、最無奈、最悲傷,然而亦最令世人期盼、景仰、尊崇的眼睛!

  此時,那白衣女子聽閉淨見所言,終於也張口對洞外道:「淨見大師…,貴寺神水殿內的聖物…卻是我今夜取走,但我取走此聖物只為…借來一用,實是情非得已。請大師們高抬貴手,我用後自當原物歸還……」

  英雄劍呈示的無界二字,又會否與千里之外鐵心寺的淨見,所說的「無界」同屬一樣?

  「誰知其弟獨孤一方卻說,其兄獨孤劍自一劍成名以來,已再沒有回無雙城,多年來非但行蹤飄忽,甚至他這個胞弟,亦不知他棲身何處何方。」

  「其實,非但我的聲音聽來仍舊年輕,甚至我如今白紗蒙著的臉,也像當年我遇上劍聖時一樣,也沒有變過半絲半分,還是依然年輕如往昔日子……」

  這道光芒耀目卻不奪目,並非什麼令人不敢直視的刺目豪光,相反隱含一股祥和之氣,令步驚雲冷如黑色苦海的心,竟蕩起無數舒暢的漣漪,猶如他心中的孤寂、仇恨和情義痛苦,也在這一剎那間得到撫慰……

  到底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廿箭齊發,儼如廿條窮凶極惡的火蛇,猛然向虎穴撲噬,淨見此舉分明是要以火逼那白衣女子出洞!

  「我,只是個神佛也認為無可救藥的人,所以,她……」

  隨風而至這個雪丘之上的,不獨有漫天冰雪,還有一條潔白得像冰雪的人影……

  「正因把持著自己心中對他的情,我在祖屋下的牢內,熬了一年又一年,每一日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度過,我爹也每一日來看我一次,逼我早日忘記他,這樣一過,幌眼已是十年,忽然有一天,我爹沒再來了,原來他這次真的臥柄在床,更一病不起,終於病逝……」

  他,終於也要到下了?

  只見淨見張著滲著血絲的咀角,一雙老目也睜得老大,無法置信地道:「啊…?這世上…竟有人能…強橫至此?洞內的人…到底是誰?用的又是…什麼武功?」

  「只要能以貴寺聖物…再見『他』一面,我即使因動用此聖物而遭…天譴,甚至萬劫不復,也是…值得的!」

  他,正是適才在四十多名僧眾身後說話,卻又飛快消失的那個聲音!

  「你,為何會有聖靈劍法?」

  「神水殿內的秘密……」

  「佛祖釋迦牟尼的佛骨!」

  「百匯穴!」

  他本來便生於黑暗和絕望的世界,光明與希望,從來也不屬於他。

  一瞧之下,步驚雲的瞳孔,卻反而在逐漸收縮,源於……

  這件物事便是……

  雪心羅微微點頭:「是的!當年月蓮聖人秘本之中,雖未有記載什麼是至善和至邪,卻清楚記下什麼物事具備至聖的力量,正是我今夜從鐵心寺盜取的黃泉十渡!」

  好輕如無物的絕世輕功!然而更值得訝異的,應該是不虛身負的「因果轉業訣」!

  縱然無法瞥見雪心羅在白紗下的容貌,惟步驚雲已聽見她的聲音,在重提這段前塵舊事之際,已逐漸變得哽咽……

  步驚雲未待她把話說完,已先自道:「是我為自己雙手上鎖!」

  步驚雲定神一看,只見她右肩原來受了重傷,鮮血正源源不絕從其傷口溢出,染紅了她那襲如雪白衣,異常淒厲。

  不虛隨即緩緩張目,似是心領神會地道:「很好。黃泉十渡,我終於也知道你在哪兒了……」

  這條人影,非但一身白衣勁衣,頭臉也蒙著一層白紗,不見面目。右手則握著一柄兵器,但形狀奇特,似刀非刀,是劍非劍。背上也背著一個長約三尺的木匣,不知內裡藏著何物。

  所謂天地間最神聖、最具靈氣的驚世聖物,原來是這樣的?

  「親恩情濃,我早已為自己因愛而與爹斷絕名分,感到無限歉疚,雖然仍想留在中原尋找愛郎,但亦知必須先回東瀛奔喪,於是心忖在送老父最後一程後,才再回來中原找他不遲,詎料這一去,我竟然無法再來中原……」

  與此同時,就在鐵心寺的山下……

  「我在劍聖首次前赴東瀛時與他相遇,大家初時以劍相交,不消半月,已是情愫漸生,到了第三個月,彼此更已情投意合,決定共偕連理。」

  萬料不到,就在雪心羅將那件聖物從匣內取出同時,洞外的血紅天際,忽地連環爆響三聲轟天旱雷,千里可聞,恍如九天十地也在為這件聖物再度顯露人間而震怒,發出三聲嚴厲警告……

  但,到底今夜鐵心寺的聖物「黃泉十渡」被盜走,會引至什麼震驚天地的事?黃泉十渡,究竟如何逆轉人間,顛倒蒼穹?

  一個已沒有名字、也不想再在武林留名的死人……

  但見已感受到英雄劍想說什麼的無名,忽而倒抽一口涼氣,像是始終知道的真相,道:「我,終於也明白什麼是無界了……」

  而今夜前來盜取聖物的人又是誰?若然真的不是劍聖,那這個世上……

  「我在十七歲之年,更已打敗當年東瀛頭二十名劍客其中之十,年紀輕輕便晉身位列東瀛十大劍手,這在以男人為主、女人毫無地位的東瀛而言,可說是絕無僅有。」

  「全因為我爹根本未有病逝,他只是以自己死訊誘我回去,更與我大哥聯手將我制伏,將我囚在祖屋下的地牢,從那是開始,我便不見天日了四十年……」

  然而今夜他破例出手,也許全因淨見等人雖似身負救世之任,惟對一個已受重創的女子,亦實出手太咄咄逼人……

  她忽然發覺,這個世上,原來還有人明白她的心,因為,還有人比她更癡心,儘管那人看來心硬如鐵,血冷如雪……

  「但……」

  僧皇額上嵌有一塊光可照人的照心鏡,可盡看紅塵世事,難到僧皇在廿年之前,已預見今夜鐵心寺一帶,將會發生一件驚天動地之事,故才會叮囑徒兒於廿年後前來化解此劫?

  源於九空無界,到底會是一個怎樣驚天動地的境界?他快將可親眼目睹了!

  只是不虛猶不知道,他的因果轉業訣,今夜將可能會對付一個人,一個他造夢也沒想過會在此時此地再遇的人。

  赫見他和雪心羅竟已漂浮半空,但二人張目一看,卻發現兩個一模一樣的自己,卻仍舊站於昏黯的山洞中,手執黃泉十渡,閉目凝神!

  然而最令人矚目的,卻是禪杖頂端,竟嵌有一顆素白之石,遠看像是一顆寶石,晶瑩生光,適才雪心羅從匣中取出此物時所生的祥和光芒,正是源自這顆素白晶石!

  但有點出乎眾僧意外得是,眼前所見,那女子所用得兵刃,原來是一柄刀……

  雪心羅看著變色的步驚雲,就如同在看著當日也震驚莫名的自己,道:「很意外吧?」

  那白衣女子甫掠進洞內,隨即跌坐洞口地上,也沒有進入步驚雲所在的虎穴深處,看來舉步維艱,只是半依洞壁幽幽喘息。

  「天!你到底又在故弄什麼玄虛?」

  這裡,是一個遠在鐵心寺數千里外的一個小山崗,非但沒有冰天雪地,且還綠草如茵。

  雪原來也有情。

  不錯!雪心羅不是說過,非但她的聲音,什麼她的容貌,亦一如既往,未有隨時日老去?但,即使是她的老父,什麼她的大哥,亦已先後去世,她縱然尚在,又怎能報保持不老?

  何謂至邪?

  但見步驚雲這個不見多年的黑衣叔叔,此刻本閉目盤坐於自己的寢室種沉沉養神,詎料不知何故……

  只是,步驚雲雖救了這白衣女子,也不知自己此番救她是錯是對,源於聽淨見等人所言,這女子今夜所盜的聖物,似真的會對人間有所影響。

  來自洞外不遠的腳步聲!

  是的!步驚雲向來皆像死神般冷看紅塵,漠視人間糾紛,又豈屑涉入俗世糾紛?

  就像那個冰川巨虎,乍見步驚雲踏進它的虎穴,也不敢低吼半聲,便已棄穴逃亡。

  所謂黃泉十渡,竟是…佛祖釋迦牟尼的佛骨?

  也許,佛祖能知過去未來,正是憑借其天下「至聖」的神通,進入九空無界……

  劍?這白衣女子話中的第一個字——『劍』,應是一個人的名字!

  就在這冰冷聲音傳出同時,位處較遠的淨見等人已有所覺,實時急叫示警:「危險!別要接近那洞……」

  還要消失得無影無形!

  日也空!

  在這個凡人難到的境界內,可以說是

  步驚雲道:「你爹既已病逝……」

  他本已是一個無淚的不哭死神,如今,就連痛的感覺、悲的感覺、怒的感覺、恨的感覺,亦已變得麻木!

  是的!他要怒問蒼天,為何當年既已生下他這個劍聖,偏又要生下無名?為何天意安排劍道無敵的並不是一生求劍的他,反而是本來無慾求劍的無名?為何蒼天偏愛將他播弄,只安排他淪為無名一劍成名的踏腳石?

  他,正是已白髮蒼蒼、六十多歲的「劍聖」!

  不!不是刀!那其實是一柄東瀛劍客普遍用慣的劍!

  那是一個墓塚。

  「是…血?」眾僧訝然。

  到底什麼是「無界」?

  「有時候『情』若一到,無論是如何克己自持的劍客,亦會徹底性情大變,難以自拔……」

  天…!怎麼會這樣地?為何劍聖被雷殛中之後,竟會不傷,更像是心神出竅,就如同數千里外的步驚雲和雪心羅一樣?

  「黃泉十渡已經再現世間?」

  這個竹林有一片簡樸小居!

  就在眾僧疑惑同時,一陣寒風已掠至距眾僧百丈開外的一個小雪丘,一個他們目力難及的小雪丘。

  「徹底毀滅!」

  然而,這白衣女子雖一劍震懾眾僧,但這次勉強再度出劍,右肩傷口復被牽動,血濺更急;她的人更像因失血過多,雙腿登時一軟,突然劍鋒插地,僕跪地上!

  「原來,無界竟然是這樣的?」

  這裡,也有永恆不息的風雪,所不同的,只是這裡位處較低,故還有一些飛禽走獸出沒。

  然而她這樣一答,更證明她正是今夜盜走神水殿聖物的人,洞外的淨見等人盡皆面面相覷,緣於他們一直認為,以聖靈劍法搗破神水殿的,即使不是劍聖,也必是個一等一修為的江湖漢子,誰知竟是個女的!

  就像在警告著雪心羅,速速住手,別再因一己愛義而將天理逆轉,別再妄動這件天地最具靈氣的聖物「黃泉十渡」,別再強天地所難,別再執迷不悟,否則……

  一件將會令天地人神佛,甚至日月星時……

  掌門淨見此時仰首看天,忽然神色凝重的道:「無論如何,適才出手的人是否步驚雲也好,我們也絕不能就此放棄!今夜即使犧牲我們四條死不足惜的老命,甚至全寺弟子,也非要追回聖物不可!」

  更何況,『劍一』也僅是聖靈劍法起首第一式;據聞聖靈劍法共有二十一式聖劍,越後的劍法越強;那末,劍聖的『劍廿一』,又不知會到何等驚天動地境界?

  步驚雲說此話時,一雙冷目,竟罕有地泛漾著一絲惘然之色;白衣女子看著他手中地沉重鐵鏈,又看了看他目光中地迷惘,竟似感同身受,淒然歎道:「真…想不到,雄霸冷絕人寰地入室弟子,居然會為一個自己再記不起地人鎖手鎖心,若我心中地那個他,也能為我如此,那……」

  也難怪月蓮聖人的秘本上說,只有黃泉十渡這根至聖禪杖,才能進入九空無界……

  「你,才會盜去鐵心寺得聖物?」

  赫見寒光一閃,接著又迸出連串「刷刷」之聲……

  摩訶無量!

  「你到底又想怎麼樣將我播弄?」

  他非但早已為她將她上鎖,不容任何人開啟觸摸,如今,當他肯定自己腦海中的白衣倩影仍然在世後,他更將自己的心鎖得密不透風!

  不錯!他們四十多雙耳朵盡皆聽見了!只是以他們現下的武學修為,根本不曉得這個世上,有一種身法,甚至比那凜冽的寒風……

  赫見那個虎穴之內,此際竟籠罩著一股令人心寒的死亡氣息,這股死亡氣息之濃,竟令本已黯黑無光的虎穴更呈黑暗,儼如一個濃得化不開死四海!

  只因他們兩個皆是有「心」人……

  「原來,佛祖釋迦牟尼在數千年前涅盤圓寂後,其遺骸曾被後世的人廣發世人,以求能藉著世人對佛骨的尊重,繼續弘揚佛道,故現今不但佛祖誕生的天竺,仍持有佛祖遺骸,以致我們東瀛及你們中土,亦分別存有部分佛骨……」

  啊?原來在雪心羅不老地聲音和容貌背後,竟有這樣「驚心動魄」地危機?

  但聽雪心羅又如夢囈般反覆低語:「事到如今,我已別無所求,除了望能與他再見一面,還望能問他一句,當年他為何會不辭而別?只要能解開這個心結,我…雖死無憾……」

  「九空無界!」啊?雪心羅竟欲步驚雲與她一起進入九空無界?她何以要如此?

  聽至這裡,步驚雲也不禁越聽越奇;她,既是劍聖最愛心愛的女子,也是他一生中唯一願娶、亦已成親的妻子,他何故霍地反臉無情?

  「既然神佛不理……」

  原來鐵心寺的聖物,竟然是…這樣的?

  而複姓『獨孤』的劍聖也是以『劍』為名,難道她聲聲要再見的人,是…劍聖?

  全因為,一個曾經幾已天下無敵的驚世劍手,一個曾經是聖、如今卻已不再是聖的絕世強者,即將從他早已被世人遺忘了的墓塚甦醒……

  他凝重,全因就在此刻,他驟覺自己和雪心羅的身軀,忽地變得很輕很輕……

  全因為,它的虎穴,已被一些較它更可怕千倍萬倍的東西佔據!

  好詭邪的一幕奇景!那些鮮紅如血的烏雲,就是「無界之血」?

  還要快!

  然而這頭巨虎狂奔,卻並非在追逐什麼獵物,相反,竟似在害怕自己會成為別人的獵物!

  當中亦沒有人、神、佛、太陽、月亮、星辰。

  就在他的無雙劍剛碰及劈下來的狂雷剎那,他赫然感到這道狂雷之強大,竟較以前的天雷強上百倍……

  雪心羅又道:「步驚雲,我知道你心中也許還有一個疑問,便是何解鐵心寺的淨見神僧等人,會認為我一旦盜去這根黃泉十渡,必會逆亂人間?其實,這同樣亦是我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

  也許,她真的是一個值得同情的可憐人,即使她身負的劍法,是一套不該值得同情、出劍誓必見血的無敵之劍……

  而在距她足有兩丈的洞內深處,此刻正遠遠坐著一條人影,一身墨黑的斗篷灑地,一雙閃爍有神的眼睛更在暗黑中冷冷放光……

  亦因為摩訶無量,即使強如四大老僧聯手,也敵不過步驚雲信手揮出的一式排雲神掌!

  天地不容!

  出手的人掌法之快及狠辣,真的如同來自地獄……

  「我,非但是一個助劍聖悟出聖靈劍法的人,也是他一生中唯——個,可能亦是最後的一個結髮妻子——」

  江湖傳聞,能有資格挑動無名劍氣的人,不出數人;而有能力與神話劍氣對立的,恐怕也只得劍聖《聖靈劍法》的劍氣……

  也許全因為這裡的「雪」。

  佛也空!

  風,終於完全停了下來;雪,卻還是如簷前滴水,點點落下。

  而步驚雲很快已知道她在靜聽什麼了。

  「而被困在牢內四十年,終於重見天日,真是恍如隔世,我在重獲自由後,當然第一時間趕來中原,再尋劍聖,可惜……」

  「劍聖?」白衣女子實不料步驚雲突然有此一問,當場一楞,良久良久,方才緩緩的問:「你……,為何會知道我說的他,是……劍聖?」

  那是「他」的眼睛!

  驀聽「隆」的一聲震天巨響!一道奪目寒光已從墓下破土而出,非但當場將那破舊墓碑一破而開,更登時直衝九霄!

  淨見皺眉:「但…,眼前所見,破毀殿門及機關的絕對是聖靈劍法無疑。倘若來人真的並非劍聖,又有誰有此天大本事,能使出只有劍聖才能習成的聖靈劍法?」

  「而且,英雄劍在牆上破下無界二字,相信那件可怕之事,會與無界此二字有緊密關連。」

  惟就在眾人快將將追上那白衣女子剎那,嘎地,赫聽漆黑的虎穴內,此時竟傳出一個聲音,一字一字的道:「所謂慈悲,原來不過如此。」

  「啊…?怎會這樣的?」

  鎖心的死神,本已對一切失去了感覺,惟不知何故,也許是因這個擁有溫柔話聲的女子那一身如雪白衣,也許死神靜如黑色苦海的心,竟爾泛起少許感覺……

  不虛的「因果轉業訣」雖師承僧皇,單二十年來憑其超凡習武天賦潛心苦練,今日的他,功力青出於藍,絕不比其師當年遜色!

  難道這股逼近的感覺會是無雙劍聖?

  「這世上有九空無界?」

  瞧真一點,這大篷黑暗,竟是一隻以濃稠黑氣凝聚而成、闊逾半丈的黑色巨掌!

  鐵心寺已經很老很老了,老得就像一個畢生精研佛法得得道高僧,儘管道行高深,卻又已垂垂遲暮,行將圓寂,令人歎息。

  也難怪她儘管身負幾近蓋世無敵地聖靈劍法,在破開鐵心寺神水殿地機關之時,仍難免身受重傷,甚至不敵淨見四大神僧地圍攻,全由於她多年來為要保持這副容貌,已將體內的內氣消耗得蕩然無存?

  「在茫無頭緒下,我唯有繼續留在中原;每聽見中原武林有人要挑戰劍聖,亦第一時間趕往觀戰,望能與他再次見面,親口問他為何要捨我而去。」

  她,令他想起了腦海中那條白衣倩影……

  「無…界?師父,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天也空!

  「宮本雪靈!」

  故雪心羅地執著與癡迷,死神最是明白不過,亦感同身受!

  「來了!」

  再者,由於這裡遠在鐵心寺數千里外,故此帶夜色猶未降臨;昏黃的天空,只有一輪殘陽低掛,無語地映照著這個小小山崗,似在和應著週遭的寧靜淒迷,又似在哀悼著這山崗上的一些物事……

  到底個中曾發生什麼不為人知的故事?又有何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與悲?

  黑暗之中,步驚雲雖將這白衣女子大量得清清楚楚,惟這白衣女子卻未有察覺洞中深處,正有一個世人無限畏懼的死神在打量自己。以她身負聖靈劍法的修為,她竟然感覺不到步驚雲身上連冰川巨虎也能感覺到的死亡氣息?

  「步驚雲,你可知道,我為何會知道這個世上,有一個凡人難到的境界——九空無界?」

  有的!要進入九空無界,世人便必須擁有「至善」或「至邪」其中一門力量。

  卻萬料不到,他在自己挖掘的這個墓下,一活就是二十年!

  答案其實並不難見!但見在那塊破舊的墓碑之上,仍刻著四個清晰可辨的字……

  赫見這個仗劍矗立的他,一頭銀白的長髮雜亂無章地灑在臉上,更沉沉的低著頭,彷彿無顏抬頭再面對這個塵世,又彷彿是一頭剛從無間地獄回來人間地孤魂野鬼……

  她,為了堅持心中所愛,不惜被囚四十年,不惜不見天日了四十年任教其父其兄如何恩威並施,任教月蓮聖人如何佛口婆心相勸,她依然此情不渝,癡心不變!

  「可是…,如今我已傷疲交煎,根本已無餘力可再催動黃泉十渡,否則…我今生今世,亦終究無法得知當年劍聖何以會不辭而別,我…始終無法知道他對我的心……」

  簡單的三個字,也低沉得如同來自地獄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