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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夢裡不知身是客,直把杭州作汴州

  和劉邦待了一會,我趕緊又往楚營趕,劉邦把我送出來,不自然道:「那個小強啊,我答應你的並肩王可能還得往後推推,等你劉哥當了皇帝再說。」

  我不屑道:「稀罕!」

  到了楚營,我跟項羽說:「等著吧,2個小時以後咱們一起走。」

  項羽道:「去哪?」

  我說:「不知道,到哪算哪,邦子一會給咱們讓開一條路,兵道口就在烏江邊上。」

  項羽歎道:「這回我又欠劉小三一個人情。」

  我納悶道:「你的范增呢?」

  項羽道:「回鄉下去了。」

  我見他表情尷尬,失笑道:「你又把老頭氣跑了?」

  虞姬輕輕挽住項羽的胳膊道:「范增雖智,但喜用奇計銀巧之術,大王卻光明磊落,他跟大王理念不同,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大王若用了他的計謀,就算打了勝仗也不歡喜。」

  項羽輕撫虞姬的手,慨然道:「人生得此知己足矣!」

  我寒了一個道:「行了行了,叫兄弟們收拾東西準備搬家,把該帶的都帶上,誰知道這次一桿子支到哪去,老整破釜沉舟那一套也不是辦法,還有,咱都是要當爹的人了,以後脾氣也改改,別還像熱血少年似的,我年輕的時候也跟你一樣……」

  項羽目光不善地看著我,我擺手:「算我沒說。」

  虞姬和小環咯咯而笑,虞姬道:「大王,今後你有什麼打算,是準備東山再起還是跟阿虞廝守一隅?」

  項羽道:「你說呢?」

  我剛想說什麼,卻又打住,因為我覺得現在說什麼也不起什麼作用,虞姬的態度才能決定今後天下太平與否,她要非當皇后不可那可就壞了,一個剛愎自用的男人背後要再加上一個煽風點火的女人,再說什麼這天下也永無寧曰了。

  虞姬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我說出來只恐大王怪我。」

  項羽柔聲道:「我什麼時候怪過你?」

  我心說壞了,女人一來這招多半沒什麼好話,不管漂亮的還是醜的,委婉的背後必然包藏禍心。長成包子那樣的突施冷箭照樣防不勝防!

  虞姬道:「我知道大王壯志未酬,如果阿虞是個好女人,此刻就需勸大王重整旗鼓雄視天下,可是阿虞不是一個好女人,我只想能和大王平平靜靜地度此一生,除此之外,不管大王貧富地位,是否得了天下,你始終是阿虞心目裡的蓋世英雄,我喜歡的是你的霸王志,在阿虞看來,天下風雲曾為你一人起伏,大王已經創下不世的傳奇,這已夠了,至於那皇帝,又苦又累,就讓那個劉邦去當吧。」

  項羽微笑道:「你又沒當過皇帝,怎麼知道又苦又累?」

  虞姬羞怯道:「就算不是又苦又累,那時的大王就不是阿虞一個人的大王了。」

  項羽哈哈大笑道:「罷了,本來我也無意什麼帝王將相,無非是爭一口閒氣,像小強說的,我也是快當爹的人了,這個又苦又累的破皇帝,就讓劉小三干去吧。」

  我擦汗道:「羽哥,你找了個好媳婦啊!」

  虞姬嫣然一笑,偷偷衝我丟過來個頑皮的表情。

  其實這裡除了項羽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虞姬是巧妙地化解了項羽心中解不開的鬱結,她能四處張羅著給項羽納妾,自然也不介意項羽當了皇帝以後有三宮六院,但驕傲的楚霸王屢次三番敗在劉邦手裡心裡肯定不爽,再加上從我們隻言片語中得知我們幾個的關係非比尋常,虞姬已經明白項羽內心是不想跟劉邦真的你死我活,他非常矛盾,這一番話都是這個聰明的女人故意說出來開釋放項羽沉重的包袱的。

  難怪項羽那麼愛虞姬,他雖然多半時候粗枝大葉,但他可不愚鈍,他能感覺到虞姬也是全心愛他的。

  當下項羽傳令,全軍收拾行裝,三更天向烏江方向突圍。

  三更天一到,漢軍駐守烏江方向的軍隊忽然發生異動,有意無意地張開一個大豁口,項羽急令車騎先行,親自押後前行。

  兩邊的漢軍似乎是得了死命令,光見吶喊卻不見一兵一卒夾擊,我們遷徙過的地方雖然被漢軍立刻佔領,但也沒人咬我們的尾巴,幾萬劉的邦追擊部隊只是把火把點得映天紅,方圓三里根本不見人,與其說追擊,不如說是在給我們歡送。

  5萬楚軍多是騎兵,沒用半個小時就抵達烏江畔,可是前邊的人馬就再也走不動了,雖然是作戲,漢兵可也溜溜躂達地追上來了,項羽大聲道:「前邊怎麼回事?」

  斥候報:「大王,前方已無出路,乃是烏江河畔。」

  項羽和我對視一眼,一起催馬趕到前方,只見烏江水滾滾向東,寬闊的江面上也沒有任何可擺渡的工具。

  項羽看了我一眼道:「你說的兵道是在這裡吧?」

  我也頗為焦急,手搭涼棚四下張望,漢軍的聲音越來越近,萬一兩軍真見了面,那也只能是假戲真做了。就在這時,楚軍中忽然有人歡呼一聲道:「兵道在那!」大概是參加過聯軍的士兵認了出來。

  我順聲音一看,只見緊挨著烏江邊的地方驟然開了一道黑霧,以前我送聯軍回國的時候見過幾次,依稀就是這個樣子,我對項羽說:「就是它了,讓戰士們進吧。」

  可是軍令發下以後前排的士兵卻犯了猶豫,他們多是第一次見這玩意,根本不知道它的作用,一般人看,兵道就是一股霧氣,再前面就是滔滔的江水,項羽讓他們繼續前進,看上去簡直就像讓他們投河一樣。

  項羽策馬到前,怒道:「你們怎麼不服從軍令?」

  一個楚軍戰士先是有些畏縮,繼而邁前一步大聲道:「大王,我們不怕死,可死也要死得有價值,與其跳河,不如和漢軍決一死戰!」不少士兵紛紛響應道:「對,和漢軍決一死戰!」更有自以為聰明的人道:「大王難道是想我們再破釜沉舟一次?」旁邊立刻有人道:「可是現在沒舟啊。」

  項羽聽完微微一笑道:「原來是這樣,我不是要你們死,而是想讓你們活著,你們只要大膽往前衝就是了。」

  士兵們仍舊猶豫不前,參加過聯軍的老兵畢竟是少數,起不了帶頭的作用,項羽見狀大喝一聲:「黑虎!」

  一個身背流星錘的黑甲猛男催馬上前應道:「在!」這猛男我見過,屬於項羽手下的原始大殺器,據說在原史裡是死於彭城之戰了,沒想到項羽重回楚漢他也得以倖存了。

  黑虎一出陣聲勢驚人,眾兵全都默然……

  項羽道:「黑虎,你為我死一次怎麼樣?」

  黑虎道:「好!」

  項羽點了點頭,伸手一指烏江:「那你先跳吧。」

  黑虎二話不說,把流星錘的鏈子往身上纏了纏,打馬直衝,在眾兵的目瞪口呆中,黑虎一人一馬闖進黑霧裡不見了,項羽笑道:「看見沒有,河裡沒有黑虎的屍體吧?」

  一干聯軍老兵這時也喊了起來:「大王,讓我們帶路吧。」項羽一揮手,這些老兵都興高采烈地撲進了黑霧中,遠遠看去,他們的一隻腳似乎就要踏進江裡了,卻又忽然消失,但明顯沒有落水。

  其他人看得真切,開始一批還是遲疑地一步一步趟過去,到最後終於恍然,5萬人馬一古腦跑進去七八成,我拉了一把項羽道:「羽哥,咱還得往河裡扔點東西造個假象,別讓邦子太難做。」

  項羽道:「是,我把這茬兒給忘了。」他命人把不重要的和用不著的東西都丟在河裡,一時間,破衣爛衫、鍋碗瓢盆和楚軍的旗幟著實丟進去不少,在江面上漂漂蕩蕩,直如真有一支部隊集體投江一般,我看差不多了忙叫:「好了,再扔就不環保了,都進兵道吧。」我看看項羽和虞姬說:「羽哥嫂子你們也走吧,我殿後。」

  項羽道:「那怎麼行,你帶著阿虞先走!」

  我聽漢軍的喊殺聲已近在咫尺,搖頭道:「別爭了,不能讓人看見你活蹦亂跳地跑沒影兒了,把你這身盔甲給我,快走吧。」

  項羽想想有理,再不多說,把上身的黃金甲脫給我,護著虞姬進了兵道。

  這會已經隱約能看見漢軍的旗幟遠遠趕來,我下了馬,找了幾根數枝把那副黃金甲撐起來,然後高高舉著,就聽遠處的漢軍中有人喊:「看,項羽在那!」

  等他們又跑近幾步,我忽然粗著嗓子蒼涼道:「悲哉,我項某一世英雄,最終敗於宵小之手!」

  有人叫道:「果然是項羽——哎喲,楚軍全跳河自殺了。」

  障眼法生效,現在說出口令兵道就會自然閉合,我舉著盔甲愴然道:「哎,此天亡我也,非戰之罪!」按說我現在只要念出口令再把盔甲往河裡一丟鑽進兵道就萬事大吉了,可是我忽然詩興大發,覺得除口令之外還有必要再豐滿一下項羽悲涼絕望的形象,於是又高聲吟了幾句,漢軍不自禁地停止腳步,都道:「聽他要說什麼。」我感情充沛地朗誦道:「力拔山兮氣蓋世,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夢裡不知身是客,直把杭州作汴州。」

  漢軍紛紛嘀咕:「啥意思啊?」

  「撲通」一聲,我把盔甲往河裡一扔,悄悄摸進兵道,黑霧漸縮漸小,終於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一進兵道就見虞姬笑瞇瞇地在等我,她笑道:「小強,夢裡不知身是客,直把杭州作汴州是什麼意思呀?我雖然不太懂,可是那股哀惋之意可真是做得好。」

  我嘿嘿一笑,再看項羽氣得臉都綠了,罵道:「你就毀我吧!」

  我笑道:「經我這麼一改,這詩絕對火了,再說這個也比你那個『兔子兔子跑不了(騅不逝兮可奈何),老婆老婆怎麼辦(虞兮虞兮奈若何)』好啊。」

  烏騅馬聽我又叫它兔子,照臉噴了我一下……

  我和項羽催馬趕在隊伍前面,這還是我第一次進兵道,情景跟坐在金盃裡差不多,大概因為速度慢,所以沒有那麼斑斕而已,其它的就跟你走在天橋下面是一樣一樣的,就缺點賣手機鏈兒的和要飯的了。

  項羽道:「據你猜我們大概能到哪?」

  我搖頭道:「不好說,反正肯定是有到過咱育才的人。」

  項羽道:「離我和劉小三最近的就得算三國了吧?我倒真想去見見關二哥。」

  我摸著下巴道:「不對,中間還隔著個蘇候爺呢。」

  項羽失笑道:「你說蘇武?真要到了他那可就壞了,咱們5萬人就等著吃羊毛吧。」

  我說:「別太樂觀,你以為羊毛有的是啊?就這玩意蘇候爺都省吃儉用的。」

  我們半是憂慮也半是說笑,總之能擺脫和劉邦兄弟相殘我們心裡都輕鬆了不少,至於這5萬人,反正不會餓死,大不了我們先兼職一段時間的流寇,項羽也不用擔心自己聲名掃地——就算打著楚軍旗號也沒人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