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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看上去很美

  花榮射完第30箭的時候,時間剛好過去10分鐘,他的分數是255分,龐萬春只射出13箭,但他已經得了145分,除去一開始的一箭,他幾乎每箭都得10分或者15分。

  這時只聽花榮的顯示器連聲作響,閃了10次之後,他的分數定在345分上,也就是說花榮10箭得了90分,他至少又有兩箭以上都射在了龐萬春的5分區。

  張清急道:「花榮想幹什麼?再這樣射下去他不是必輸無疑了嗎?」

  其實不用到最後,只要不出意外,花榮此次比箭已經輸了,他手裡還剩10箭,龐萬春在此期間射出去的兩箭已經得了25分,他箭壺裡還有35箭,就按350分算,他鐵定能得520分,而花榮就算在這之後都中15分,也不過是495分,而且這種完美情況是絕不可能出現的,龐萬春的雙發組合箭向來都是只射額頭和心口的。

  可就在短短不到3分鐘的工夫,花榮又傾射出5箭,卻只得了個60分,這一下,他連丁點兒勝算也沒有了,而龐萬春則好整以暇地以一個小組合箭又得了25分。

  現在,花榮總得分405,剩餘5箭;龐萬春總得分195,剩33箭!

  張清抹著臉沉聲道:「這下完了,就剩挨射的份了。」

  這時一陣風吹開天際的雲彩,月亮緩緩露出臉來,淡淡的月光灑下,使早已習慣了黑暗的眾人眼前一亮,再往對面看去,那些掛在倆人身上的紅點被月光這麼一攪,依稀暗淡了很多,幾不能辨,倒是兩個人的身子完全能看到了。

  花榮背上背著寥寥的幾根箭,把弓倒提在手裡,目光灼灼地盯著對面,看來短時間內他是不準備把最後的箭射掉了。

  龐萬春這時也不再移動身子,他搭著弓,定定地往對面打量著,現在的光線條件,如果射人那是很方便的,但是要再想那麼清楚地辨出紅點已經不是那麼容易了。

  龐萬春搭著弓瞄了一會,身子一探,一條亮線在我們眼前一閃躥了出去,花榮盯住箭的來勢,忽然把頭微微低了一下,那箭蹭著花榮的頭頂飛了過去,遠遠的掉落在了山溝裡。

  頓時有人叫道:「射空了!」

  這在花龐二人斗箭以來還是第一次出現,顯然,因為現在光線明亮,花榮憑著出眾的眼力躲過了一箭,好漢們受了鼓舞,一起叫了起來。

  吳用點頭笑道:「不錯,就是要讓他射。」

  盧俊義道:「怎麼講?」

  吳用道:「我現在才明白花賢弟的用意,他一開始趁快先射,只求得分,在後面的時間裡不用顧慮別的,只要盡力躲避就是了。」

  果然,龐萬春一箭射失,神情無比凝重,他又把一根箭搭上,卻遲遲不射,花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手,也巍然不動。

  也不知誰低低地說了一聲:「時間不夠了……」

  我們一起往顯示器上看去,只見倒計時已經到了15分,時間過半,龐萬春連20箭都還沒射出去。

  吳用又道:「看來花榮的本意還是跟龐萬春打時間差,他只要全力躲閃,龐萬春就必然速度減慢,這樣,他後面的箭就沒機會全射出來了。」

  林沖道:「現在月亮一出,更加容易躲避,真是天助我也。」

  王寅看了一眼時間,也緊張得站了起來。

  龐萬春大概也意識到了這問題,不再猶豫,弓弦一動,這次的目標是花榮的心口,花榮瞧個真切,腳一蹬地,身子向右邊飛了出去,這一箭又堪堪射空,龐萬春毫不遲疑,胳膊只微微一動就從胯間的箭囊裡拈出又一根箭來,我們只覺眼前一花,他已經射了出去,這次我們可算是真真切切看到龐萬春的快箭了,比半自動步槍上膛的時間並不長!

  龐萬春的第二箭安安穩穩地射中了花榮額頭上的得分點,看來他的第一箭只是試探和佯攻,目的就是要等花榮動起來以後無法調整姿勢好趁機拿分,那麼也就是說,花榮要怎麼躲開這一箭,身子會從哪個方向挪,他事先已經預料到了七八分,小養由基神乎其技,不但箭法,連人的心理都抓得很準!

  我們這些山下的人卻都驚出了一身冷汗,龐萬春的第二箭,射的是身在空中的花榮,只要有一兩公分的差池,不免就是透腦而過!

  還沒等我們喘口氣,龐萬春已經對著花榮左一箭右一箭射了起來,現在明月當空,要再想渾水摸魚已經不可能了,龐萬春採用老辦法,先用一箭或幾箭把花榮引開,然後再趁機得分,也正因為這樣,他浪費掉的箭必須從有效得分的箭上找回來,所以必須最少射中10分,當真是箭箭不離花榮心口和前腦,小養由基手快得像撫琴拈花,在外人眼裡幾乎就是一片手影,不斷有箭線嗤嗤躥出去,顯示器也很有規律地叮叮作響,只是不知道照他這樣射法,到底能不能再趕上花榮的分數了。

  只是,漸漸那一切已經不再重要了,山下的所有人現在都是一個心思,那就是希望比賽快點結束:在龐萬春的連環進攻下,花榮左躲右閃,他的展轉騰挪並不是為了躲開所有射來的箭,大部分是為了讓自己的身體撞在箭上——我說過,他們這個級別的人為了榮譽根本不在乎生命!

  根據規則,只要對方失手立刻劃為失敗方,也就是說對手的箭插在自己身體上就是對對方最大的羞辱,花榮現在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他像瘋了一樣撲向迎面而來的箭蔟,簡直就像守門員要撲住點球一樣,此刻,生死早被他棄之腦後了。

  這是我們所有人見過的最凶險的一場比賽,包括這些殺人如麻的土匪們,在他們眼中,斷手斷腳甚至掉腦袋也不足為奇,但是現在,對面是他們最好的兄弟,身處在險象環生之中,誰也不知道看著活蹦亂跳的帥小伙會不會在下一秒屍橫當場,而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為自己營造的!

  我們現在都抱著同一個心思卻誰也說不出口:我們真希望花榮就此認輸算了,他就算真的那麼干了,今天在場的人絕不會有一個去輕視他,甚至包括王寅和厲天閏,在這一切都沒發生的情況下,我們所能做的只有暗暗祈禱龐萬春箭准一點——哪怕他贏了也好啊!

  幾十號人,在這一刻連呼吸聲也聽不到一絲,厲天閏扛著攝像機像石化了一樣僵立著,王寅懷裡抱著那個備用弓箭包,也渾忘了周邊的事情,項羽皺著眉一個勁的搖頭,方鎮江更是看得呆若木雞,前兩場比賽那也無一不是姓命相搏,但比起這一場來那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花榮開始還被籠罩在一片箭影之中,但是漸漸的,龐萬春放慢了動作,在他週身6個點中,額頭下面那個點的下方很奇怪地多出一個亮點來——那是他鼻尖上的汗珠,看來他也沒想到花榮敢如此拚命,很明顯,不管是為了榮譽還是作為一個現代人,他都不想把花榮射個對穿,龐萬春緊張了。

  但是他並沒有就此住手,只是更加小心地往對面射著,弓弦發出單調的響聲:崩——崩——好像一下一下撓在人心上一樣,氣氛比剛才更加緊張了。

  我覺得再不說話就要崩潰了,於是小聲說:「剛才兩個人對射的時候如果有一個人撿起對方的箭扎自己一下就說是對面射的,那不就贏了嗎?反正剛才天那麼黑,誰都看不見。」

  好漢們瞪我一眼,都不回話,忽然一個人使勁在我頭頂上拍了一把道:「你以為誰都像你那麼齷齪啊?」我回頭一看見是扈三娘,我一直抬頭看上面,連她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

  我問她:「秀秀呢?」

  扈三娘道:「我把她送到學校然後趕來的。」

  我看了一眼龐萬春的顯示器,現在是295分,我一捅董平:「龐萬春還有幾箭沒射?」

  董平道:「16箭!」

  我又使勁捅蕭讓:「快算算誰能贏?」

  蕭讓不滿道:「我不會算卦!」

  「誰讓你算卦了,讓你算數!」

  蕭讓無奈道:「龐萬春前18箭得了195分,後16箭卻一共只得了100分,現在手裡還有16箭,那就要看他怎麼射了。」

  我掰著指頭算道:「龐萬春295分還有16箭,花榮405分還有5箭,要都按每箭得10分算的話,那豈不是平手?」

  董平沉聲道:「後面的事還不知道怎樣呢,姓龐的心已經亂了,花榮兄弟只怕有危險!」

  一個射手心思不寧,如果在戰場上,那麼他的敵人無疑是幸運的,但目前這種情況……

  又沒人說話了。花榮仍處在一片風雨飄搖中,看樣子還不想出手,現在離比賽結束只有5分鐘了,龐萬春必須每分鐘射出5箭,亂中易錯,但花榮也就越險……

  就在這時,在夜裡視力強於旁人的時遷忽然指著對面的山大聲道:「你們看,山腰有人在往上爬!」

  我們同時吃了一驚,我攏目望去,見在離花榮不到10米的地方,有一個纖瘦的身影正在奮力攀登,不用看臉我也知道這人是誰了,我身邊的林沖也愕然道:「是秀秀!」

  頓時有好幾個人沉著臉問扈三娘:「她怎麼來了?」

  扈三娘茫然道:「我明明把她送回學校了——我知道了,她跟蹤我!」

  吳用道:「她一定是感覺到我們這些人有事在瞞著她,今天一回學校見花榮不在就偷偷跟著三娘來了。」

  我一跺腳:「現在別說這個了,你們說她要幹什麼?」

  扈三娘道:「那還用問,當然是想幫花榮!」

  李逵大喊道:「秀秀,你回來呀——」

  比起剛才的凶險,此刻又多了一分不同尋常的緊迫,誰也不知道秀秀想幹什麼,好漢們不禁都愣在當地。只有李逵依舊高聲喊叫,很多人也跟著揮手叫喊起來。但我們離那有300多米,山風呼嘯,秀秀哪能聽到?

  我也愣了片刻,急忙撥開眾人向那邊飛跑過去,我前腳一跑,王寅喝道:「你幹什麼?」也跟著跑了過來。

  在這崎嶇的山路上,我深一腳淺一腳跑著,每跑幾步就拚命沖花榮招手喊叫,我希望他能發現我或者秀秀,但他無動於衷,一心應付著龐萬春。

  等我跑到岔路口的時候,我眼睜睜地看著秀秀的頭頂已經和山頂平行,我看見她一邊繼續往上爬一邊癡癡地盯著花榮,眼神堅定而溫柔,花榮全然沒注意到腳下有人,還在躲閃迎面射來的箭。

  我已經猜測出秀秀要幹什麼了,我狂喊,搖手,山上的人沒一個發現我的,這時戴宗已經跑到我前面去了,但是已經晚了,山雖不高,但也有20多米,加上地面距離,等他跑到了秀秀也被射成篩子了。

  我垂著手帶著哭音叫道:「完了——」

  王寅緊貼著我跟來,他警覺地看著我喝問:「你到底耍什麼花招?」

  我忽然一眼看見了他懷裡的包——那裡面是那張龐萬春為花榮準備的備用弓,我飛快地掏出餅乾盒來一邊伸手道:「把弓給我!」

  王寅把弓緊緊抓在手裡,大聲道:「放屁,當然不給!」

  沒時間了!現在就算讓好漢們一擁而上拿下王寅然後搶弓那也來不及了,秀秀的半個身子已經爬過山頂,有一箭就貼著她的臉龐躥過去,在她秀美的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我顧不得一切地把那片花榮吃過的半片餅乾塞在王寅手裡,大聲道:「你敢吃嗎?」

  此時此刻王寅怎麼也沒想到我提出這麼一個變態的問題,他把餅乾往嘴裡一扔,嚼巴兩下嚥進肚裡,冷笑道:「爺怕你不成?」可話音未落,他忽然把那弓在手裡轉了一圈高舉過頂,擺成了一個即將要開弓放箭的姿勢,王寅也愣怔了一下,好像剛才身體不由他控制了,他瞪著眼珠子問我:「你給老子吃的什麼東西?」

  我顧不上回答他,把一大把箭塞在他手裡:「你也不希望出人命是吧?」我在他背上狠狠拍了一把,「就看你怎麼幹了!」

  這時秀秀已經爬上了山頂,果不出我所料,她猛地跳到花榮前面,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他……

  我既沒慘叫一聲也沒捂眼睛,而是慢慢轉過身去,就聽身後弓弦響了——

  比我慢了一步,跟著我和王寅跑來的好漢們忽然都露出了驚詫的神色,等我從他們的臉上判斷出秀秀沒事的時候,毅然地又轉回身。

  ……王寅在剛一接到我遞給他的箭時就很熟練地把那些箭搓成一面扇型,把最底下的一支搭在弦上,在他的眼前,出現了幾秒前的那一幕——秀秀撲在花榮身上,而龐萬春已經收手不及,一組小連環直射向對面,王寅用小拇指和無名指勾弦,鐺鐺兩箭射出,那箭像火箭專家經過精確計算一樣,恰倒好處地對龐萬春的箭進行了空中攔截,發出了尖銳的聲響,之後,幾截斷箭掉落在了地上。

  我們此時幾乎就站在山腳下,龐萬春和花榮都看不到下面發生了什麼事情,龐萬春只見自己射出去的箭憑空斷裂,不禁一愣,而秀秀的出現徹底把花榮弄懵了,秀秀撲在他身前,他只聽見對面弓響,臉色大變,也顧不上看秀秀到底受沒受傷,毫不猶豫地一下抽出最後5支箭,舉起弓,因為秀秀擋在前面,他以手繞背,側身拉弓,以背箭式連珠5箭向對面射去,這5箭形成一個五角星的陣型,分別釘向龐萬春的腦門和四肢,紅了眼的花榮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他現在一線要要了對方的命好阻止他繼續拉弓!

  鬧不清狀況的龐萬春還在發怔,下意識地把最後幾支箭也胡亂射了過去……

  這下樂子可大了,只見滿天亂箭橫飛,王寅厲喝一聲,連撥弓弦,手上的箭像經由導彈發射器送出去的一樣,既快且準,每一箭都頂在那些亂箭的箭蔟之上,乒乓亂響,火星四濺,遠遠望去,好似漫天的煙火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