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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2

當我們熱愛著英雄的時候,就必然熱愛著英雄身後的美人。

——————————————————題記

這個世界呢,有關男人的話題,總是很豐沛。從三進家門而不入的大禹同志到被誅了十族的方孝孺同學;從鐵面無私殺侄兒的包黑臉再到走向共和的孫國父,從野史到正史,從怪談到正說,男人總有能耐把自己塑造得很悲情,或許,我們可以稱之為英雄情結,跟女人喜歡漂亮衣裳全套skII一樣一樣的。

這玩意兒,是個男人都少不了。

比如,陸流,很愛八流電視情節的陸少爺,於是,你說至於這麼麻煩嗎,人溫姑娘定了三日之期的時候丫才出來折騰,早幾天晚幾天都不行,非關鍵時候拆戲台,你說你找幾個大老爺們抓住言希,就那小身板兒還跑得了嗎,至於不至於再搭個辛達夷。人孩子爺爺都死了,遭你惹你了,這倒霉催的。

再比如,言希,很愛悲情瓊瑤戲的言小少,逮住機會就顯擺自己多能犧牲,那身骨頭那身肉能讓人孩子玩出中國足球的臭水準,說耳聾耳朵就聾,說自殺逮著車就敢往上撞,你說你是能撞死也成啊,這會兒裹成木乃伊在醫院拄著個枴杖晃來晃去算毛線,擺明虐得不到位,讓作者下不來台= =。

辛達夷扶著他,顫巍巍,言希,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回頭,阿衡又該恨死我了。

言希吭吭哧哧練走路,不敢說話,做手術那會兒,忽然不想死了,咬舌頭咬得太狠,舌顎裂了= =。

護工在一旁舔冰棍兒,磨蹭什麼,說你呢,不想好了,是吧,大腿粉碎性骨折那個。

言希= =。扭臉,身後還有倆做了內八字矯正手術的姑娘,聽說都是非主流。

辛達夷扶他,美人兒,堅持,咱再走兩步。

言希一字一字開口,你沒跟別人說我這出吧。

辛達夷抽搐,我沒臉說你自殺未遂,跟思莞他們說的都是阿衡走了,你心情不好,旅遊去了。不過,估計,瞞不住陸流。

當時,120查言希的電話,最後一通是打給達夷的,就撥給了他,達夷覺得自己是唯一知道言希車禍的人。

言希^_^,拍拍辛達夷的頭,繼續練走路。

距離阿衡離開,已經將近三個月,到了盛夏。

言希拿筆寫,你哪來的錢。

辛達夷看看四周,很警惕,然後寫,我也不知道,這兩天,戶頭上,多了好幾千萬,跟陳倦拿走的數目等同。

言希愣了,看著池塘裡清凌凌的水,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可一時想不明白。

第二天,陸流來了。

他看到言希,卻笑了。這德性,比埃及法老還法老。

他說,我還真是意外,你會用這樣的方法。這讓我,很苦惱,接下裡該怎麼處置你。

言希說不出話也懶得說,寫了兩個字,隨便。

陸流看著他,輕輕蹲在他的身旁,他握住言希細白的指,他問,我們,不能從將來回到過去了嗎,沒有溫衡的過去,真的,不能了嗎。

言希睜著眼睛,瞳仁黑亮,純真而嘲弄。

他寫了幾個字,我們有過過去嗎,陸流。

陸流看著他的字,輕輕觸摸,卻笑了出來,淡淡起身,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墨水印,隨手扔掉,慢條斯理,我會讓你記起來的。

言希也笑,輕輕張唇,聲音嘶啞難聽,他說,陸流,你確定,你對我的是愛嗎。

陸流推動他的輪椅,低頭微笑——我別無選擇,這個世界,沒有人,比你更契合我。

九月的時候,他的腿稍好些,國內一家知名的報社,想要採訪DJ YAN,離開演藝圈,作為正常男人生活的DJ YAN。

言希推辭了幾次,被陸流囚禁在公寓內,他能去哪。

後來,動了心,覺得是個機會,和陸流說了說,本也沒報什麼希望,意外的是,這人,同意了。

提前,和達夷說了,自己同記者約會的地點。

記者是個有豐富經驗的老記者,以前,也採訪過言希,雙方是點頭之交。

他拿著速寫本,看到言希時,扶扶眼鏡,很驚訝——你發生什麼了嗎。

言希笑,聲音依舊嘶啞難聽,我想,您可以問些別的,我一個小時後還有別的約會。

記者雖然詫異,卻點點頭,說,好吧。你的的粉絲很想知道你的近況,或者,你當時退出的原因,在當時那樣當紅炸子雞的狀況,粉絲俱樂部接近五十萬人的情況下。

言希想了想,說,當時,比起工作,我有更想完成的事情。

比五十萬粉絲還重要麼。

雖然很抱歉,但是是的。五十萬粉絲的存在是為了DJ YAN,這無比榮幸,但是,我的勳章,還是要為自己的女人保留。

您……有喜歡的人了嗎,是楚雲?

雖然……大家一直期待這樣的一個結局,但是,我和楚雲,這麼說吧,如果我不是以DJ YAN的身份和她相識,或許,我會愛上她。我們都忠於自己的職業操守,相信,她也很清楚這一點。

似乎,不容易為人所接受呢。這麼說,這個人不是演藝圈的人了。能談談你喜歡的女人嗎,我最近一直聽到這樣的風傳,你和陸氏少東陸流關係匪淺,似乎越了界,說有喜歡的女人,是一個幌子嗎。

我和陸流,從小就是好朋友。我和那個女人,雖然認識了八年,卻也只是八年而已。這樣的稱謂,喜歡的女人,實際上,並不妥當。如果我坦言沒有她,也許我和陸流會以好兄弟的身份將就著過一輩子,可是,她存在了,這讓我很頭痛。

八年,很長了噯。是個怎麼樣的女人呢,看起來,讓你很……無奈。

我在用漫長的時間抵抗怎麼與她不那麼親密,可是,顯然,難以成功。我在很大程度是個相當自私冷漠的人,可是,為了她,做了太多讓自己都覺得自己太可愛的事情。

我聽說,DJ YAN在辭職前很長時間內,都在做一本畫冊,你的畫功一向不俗,那麼,這本畫冊,準備出版嗎。

這本畫冊,屬於私人物品,或許,以後有機會,會帶著我的妻子,拿給大家看。

和那個女人有關的麼。

不,是一些抽像的東西,與她無關,但是,與一些心情有關。火熱,愛戀,明媚,冰冷,苦澀,膽怯,太過兩極的東西,卻是在連續的時間感受到的,那個孩子,是個古板遲鈍的人,恐怕不會看明白。

DJ YAN,希望有一天我能參加你和她的婚禮。

言希笑了笑,握住他的手,這是,做好的祝福。

和記者又客套了幾句,採訪便結束了,達夷貓著腰,從咖啡廳的另一側跑了出來,倆囧孩子剛接上頭,陸流似笑非笑,就走了過來。

身後,還跟著一身白西裝,笑容不羈的孫鵬。

他看著言希,眼睛黝黑帶著笑意,玩世不恭,捏了捏言希的臉頰,喲,言少,怎麼瘦成這模樣了。

陸流搖頭,淡淡笑了笑,見天的不吃飯,下次,我準備找人給他注射營養針了。

後半句,語氣帶著威脅。

他轉身,說,達夷也在呀,你們準備去哪兒嗎。我也是剛剛碰見的孫鵬,正巧,咱們幾個,也很久沒見了,不如一起吃頓飯。

辛達夷看著他,面目冷硬,帶著寒意,說不用了,我怕您毒死我。

轉眼,掏出一本書,遞給言希,說,你讓我找的,專門處理線條明暗的書。

陸流挑了挑眉,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怎麼,最近想起看這些了,你不是,很久以前,跟M大的蘇教授學畫的時候,就不看基礎書了的嗎。

言希漫不經心,把書遞給他。

陸流看著言希的表情,手上的書帶著厚重感,並不作假,沒有翻,便笑了,遞給他,輕輕握住他的手,該吃午飯了,我們走吧。

孫鵬瞇著桃花眼,看著燙金皮的書看了半天,才收回視線,似笑非笑地望著言希,又捏了捏言希的左臉。

言希拿書砸他頭,孫鵬,你有毛病啊有毛病嗎,一見老子就捏老子的臉,從小就這毛病,神經病。

孫鵬清咳,轉頭,笑,點頭,說我是。

陸流看了孫鵬一眼,目光深沉黝黑,望不見底。

他們坐在一起吃飯,言希搗著牛排懶洋洋,卻一口也不沾,只不時啜兩口果汁,陸流跟孫鵬說著話。

聽說,你在申報公司設立,新股發行也在籌備,什麼時候上市。

孫鵬卻說,言希,你剛剛喝進一隻蒼蠅。

言希臉色發綠,啊。

孫鵬卻趁他張開嘴的縫隙,塞進去一大塊切好的嫩肉,笑瞇瞇,我騙你的。

言希憤憤,咀嚼了兩口,嚥了下去。

孫鵬笑,言希,你的人生是建立在成為豬的努力目標上的。

言希聲音沙啞,不屑,誰定的。

他說,我定的。

轉了身,這才微笑有禮回答陸流——過一陣子,我大賺一筆後,就全面上市。

言希被重新帶回公寓的時候,陸流下午有董事會,吩咐了保鏢,就離開了。

言希拿出那本書,手心全是汗。

這不是一本書,或者說,只是一個被掏空了中心,外表卻和書無異的盒子。

言希一眼就看了出來,因為市面上,這本書的原本只剩下六本,而且統統是藏在圖書館的破損不堪的模樣,絕不會這樣嶄新。

這是達夷給他傳達訊息的方式。

所幸,陸流對繪畫技巧不敢興趣。

言希打開的時候,裡面是一封信函和一個文件袋。

他展開了信函。

「言希:

展信安。

距我離開,已經四月有餘,但願家裡一切都好。

巴黎天氣,一貫很好。現在是夏天,繁花似錦,聽房東太太說,以往冬日,也甚是溫和,不似B市,大雪滿城。

我住在第十一區,離研究所很近,每日地鐵,不過五站路,就是走到地鐵站,要耗費三十分鐘,頗是麻煩。但我最近吃胖許多,巴黎的乳酪配著麵包味道很奇怪,不過習慣了,又容易上癮,好像這個城市。

這樣也好,正好減肥。世間男子,除了你(因你時常注意不到我的外貌),多半不喜歡阿衡腰似水桶。

我買了一件風衣,只要三十五歐元,是房東太太帶我買的,價格尚能接受。

研究所的醫生在我報道的時候,除了發了三百歐元的生活費,一套白色工作服,竟然還有一本聖經。

房東太太的兒子,八歲的伊蘇對我說,wenny,這是神的話,你要看。

那麼小的孩子,穿著他父親的衣服改成的大外套,拖沓在地上,他對我說他想做福爾摩斯,我用紙給他疊了一個煙斗,他整天叼在嘴上,問我要不要做華生。

我想,這很好,以後,也是一種職業呢。

如果,有一日,你在B城尋不到我,我並非對你那句永遠不要回來耿耿於懷,只是大概已經做了福爾摩斯的華生,不再回去。

勿念。

也許,你偶爾還會回到家中。自你閒置了庭院,我閒時無聊,手植了滿園的向日葵,雖不敢說殫精竭慮,日日呵護,但每每歸家,第一件是便是看它,如今,整整三年,花期快至。

不知你是否還記得楚雲,你長大成人之後,第一個如此親密的女子,她曾經說,她最喜歡的人是個像向日葵的男子。這話於你,很是貼切。

向日葵。金燦燦的,笑的時候,眼睛裡面有很美的光芒流動,永遠向著太陽。

而我,總愛向著向日葵。

世間萬人,可歎,人人都有怪癖,且不如一,見多了,反而不足為奇。

言希,我想我,總算找到一個地方,能大聲喊著你的名字,卻沒人側目。

他們不懂中文。

也不懂,這二字,於我,又是什麼含義。

我盼你好,卻不知你現狀如何。自你認識溫衡,從未有一分一秒予我相信,你只信自己,所以,才寧願依憑自己的力量去救達夷。可是,你不知,那一日,你打電話的前一分,陳倦才打電話來,讓我穩住你,他說他願為達夷,與陸流周旋到底。不知,你這一鬧,是遂了陸流的願,還是你的願。

我知道你怕我被陸流傷害,才說出這樣的話,可是,我既已說出只原諒一次的話,絕無反悔。況你敢往貨車上撞,死生不顧,我如果真與你在一起,依你如此勇氣,溫衡做未亡人的機會又多了幾分?

再者,我說我願養一個殘疾的男人,哪怕你雙腿殘疾,爬著來見我,我也養你,可,以你步步為營的性格,又敢不敢信?

我盼你好,想你優柔寡斷多年,與陸流糾纏至此還不罷休,大概存了什麼百年好合的心思,溫衡無意阻攔,願你能與陸流坐在有壁爐的屋子裡,老了頭髮,念著你最愛的詩歌,看著你畫的畫兒,脈脈含情,至死方休。

爺爺在我出國的前一天,送給我一樣東西,是他多年以來,掌握的陸家的證據,隱瞞至今,以備最後魚死網破。我求了許久,為我們求了個將來,可你卻從不曾信我一分一秒,現在,既已用不到,讓達夷悉數轉贈,只盼你雖與陸流親愛,卻不至掣肘。

我自與你相識,惟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如今,了卻心事,心境平和。

勿念。

溫衡

2006年九月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