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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3

大四,少了許多公共課,晚上,總是很無聊。寢室眾人愛逛街,阿衡喜靜,一個人跑操場。

一圈,兩圈,三圈……

四百米的標準環形,春季的夜,大開的四角明燈,連草的搖擺都能看清。

有些東西,悶在心裡,時間長了,原來不會成患,只會,蒸發。

跑完,大字,整個人趴在草地上。旁邊很多戀人愛看星星看月亮,親愛的好美好美。她卻低頭望著草叢中的蟈蟈,捉幾隻,用青草穿好,送給在在。

我逮的,借給你玩,不要總悶在家裡。

她用手揉著他的發,再也沒有的溫柔。

那個少年,用手捏著蟈蟈,溫和笑著。

她看他,總是像在照鏡子。表情,語氣,姿態,秉性,都如出一轍,波瀾不驚,如同一杯溫水。

想起自己來雲在公寓的目的,拿出一疊宣紙,遞給他。

雲在愣,問這是什麼。

阿衡說,上面是我摹筆的一些佛偈,基本的楷體,你拿著練練字。這麼大的孩子了,字寫得不像話,我和阿爸小時候慣你,你說不愛練字就不練,結果,這個字……她翻翻他做的筆記,字跡潦草閒散,鬼畫符似的。阿衡皺眉,好笑又無奈。

雲在拿起宣紙,厚厚一沓,清新工整,一筆一畫,正適合練字。

他遲疑,問她,就為了讓我練字?

阿衡想了想,微笑,順便,磨磨性子,你還小,思想有些偏差,練字修身養性,大有裨益。

這話,不可謂不含蓄。

但是,阿衡心中已經隱隱有憂患。前些日子,她問在在,思爾怎麼樣,心中可有好感。結果,這少年卻說,溫思爾眼太大,個子太低,唇不夠薄,眉毛不像遠山。

她聽了,皺皺眉,卻沒說什麼,連夜趕了一些字,送了過來。

雲在是個極聰明的孩子,看著字帖,只笑,溫和說,我會好好練的,阿姐。

寢室小五過生日,垂涎美色,除了寢室的人,還順道請了雲在。美其名,你弟弟就是我弟弟,當然如果你願意讓他當我男人我也不介意。

四五月的天,大家圍在一起吃蛋糕,小五是壽星,囂張得不行,灌了大家很多酒,白的啤的,連阿衡這樣好酒量的,都有些頭暈眼花。

雲在身體不好,忌喝酒,該他喝的,阿衡一律含笑擋完。

小五喝醉了,癡癡摸著阿衡的臉,撅嘴,這樣的姐姐上哪找,我也想要。

雲在彎彎眼,我情願你是我姐。

小五眼睛亮晶晶的,瞅瞅孩子,嘴多甜,多會說話,好,再喝一杯!

又遞過滿滿一杯白酒。

雲在依舊笑,阿衡無奈,抽搐,接過酒,低頭喝完。

最後,散場,208寢室的人基本都醉了,小五醉得最厲害,站不穩了,卻抱著阿衡,直親孩子臉頰,說我們阿衡,一定要幸福來著。

阿衡笑,臉紅撲撲的,點頭嗯。

小五指著她,晚上不許偷哭,知道不。

阿衡笑,臉依舊紅撲撲的,我什麼時候偷哭了。

小五撇嘴,每天床都在顫,枕頭都濕了,以為我們是傻子啊。

無影清醒了一些,拽著小五,胡說什麼呢。

然後,對雲在說,你陪你姐逛會兒,散散酒,我們先帶小五回去睡覺。

雲在點頭,阿衡喝得不少,醉了還是不太愛說話的樣子,只咧著小嘴笑呵呵地向大家揮手。

他伸指,牽她的手,她沒有拒絕,指著霓虹燈,說在在在在,咱們小時候哪有這麼好看的東西哇^_^他笑著說是啊是啊,溫柔秀雅,滑落,伸指,十指相扣。

與她。

阿衡低頭,看到兩人的手,呵呵用另一隻手捏雲在的臉頰,再讓你牽最後一次,雲在,你長大了,不能再像個小孩子了,知道嗎你。

他點頭,嗯嗯,我知道。

我知道你小時候沒有偷吃白糖糕,我知道你寫大字時沒有偷懶,我知道你沒有打碎阿爸的硯台,我知道你沒有偷偷羨慕我碗裡的五花肉,我知道你早就長大了,我都知道。

他說,雲衡,我知道的,你又還記得多少呢。

阿衡呵呵笑,我記得,我們在在可厲害了,把提親的隔壁李阿哥,用藥罐給砸走了。

雲在笑,你記錯了,不是藥罐,是藥爐。

阿衡仰著小臉,望天,胡說,我明明記得是藥罐。

雲在歎氣,你確實記錯了。因為那個藥爐是你平時給我熬藥用的。

阿衡摸鼻子,我說怎麼不對勁,藥罐這麼脆,怎麼當時沒砸碎,原來是記錯了。

雲在笑了笑,握緊她的手,卻沒有說話。

他記得清楚地,何止這一件。

鄰居惡意的風言風語,父母無意的說漏嘴,他早就清楚,所謂阿衡,從不是他的親姐姐。

自己活不長,十三歲的時候已經像個耄耋老者,每一天只有兩三個小時的光景醒來,其餘大半,都在她懷中沉睡。

即使少年時,有什麼懵懂的心思,也都被病痛耗得消失殆盡。

有人上門提親,說要娶阿衡,只拿了一吊豬肉和一萬塊錢,說用這錢,給他看病。他當時五內俱焚,病者哀思,一痛,貧者賣姊,二痛,喜歡一個人卻沒有資格喜歡,更是痛上加痛,那時,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滾下了床,爬到給他保命用的藥爐面前,用盡所有的力氣,砸向那人,想著,死了,一了百了。

過了幾天,卻來了一輛車,一個人。然後,連他的阿衡也帶走。

他在醫院,因為賣姐的屈辱,總是想不出,活著死了,又有多大的區別。醫生對他說,手術做不好,會喪命,他卻高興了。生死關頭,阿衡總會來看他的。見她一面,死了,似乎也沒什麼可了。

可是,她卻不肯來。她的母親說,阿衡外面求學,諸多不便。阿媽急了,連名帶姓,不知自己說錯話,橫下心一句,能不能讓雲衡接電話。

對方卻說,阿衡姓溫。你們,想要多少錢,不要再糾纏了。

阿衡姓溫。

想要多少錢呢。

多少錢才夠雲在再買一個叫雲衡的阿姐呢。

他心痛得連吐出來都嫌不快,上手術台之前,昏昏沉沉,只想著八個字。

無價之寶,哪裡能買。

所幸,活了下來。所幸,遇到一個有眼無珠的男人。

那人初見,看他很久,單刀直入,你認不認得一個叫雲在的人。

二見,直言,有一女子,對自己用情極深,甩都甩不掉,姓溫名衡,問他可有辦法解憂。

三見,他試探,用了低賤的三十萬。那人卻毫不猶豫,甩手賤棄,他求之不得的阿姐。

那個人,相貌極美,心如毒蠍,喜與人親近,交談聊天,慣常,咫尺之距。

他叫,言希。

阿衡五一,回了一趟家。

思莞公司一切也都上了軌道,和女朋友感情升溫,多半是定了,可惜溫老咬緊牙關不鬆口。達夷一直不交女朋友,辛老爺子急了,把阿衡喊回家裡,我說阿衡,我們家的那個小崽子一直不談戀愛,身邊就你一個姑娘,他是不是暗戀你不敢說啊。

……

……

……

阿衡= =,是啊是啊,他暗戀我。

轉眼,逮住辛達夷,要笑不笑,達夷,我什麼時候得罪你了,你拿我當擋箭牌。

辛達夷也挺愁,阿衡反正你現在沒男朋友,要不,咱們演出戲,先寬寬我家老爺子的心。

Mary冷笑,眼角要撩到天上。

阿衡黑線,我媽也挺愁,你怎麼不說讓陳倦跟我回家,寬寬我媽的心= =。

你們兩公公鬧騰,搭上別人,缺不缺德。

Mary猛點頭,成啊阿衡,我就愛你,咱倆成了,你給我生個兒子,我給你買寶馬。

阿衡說別,你給我生個閨女,我就給你買寶馬怎麼樣。

Mary訕笑,咱不是沒那功能不是。

阿衡歎氣,你們都多大,什麼輕重緩急分不出來,要是真有感情,就爭取辛爺爺的同意……辛達夷抹淚,你就官方你就沒同情心吧溫衡,信不信我說我喜歡一個人妖我爺拿他偷藏的公家的手榴彈扔死我。

阿衡說我信,我爺也有幾枚,萬不得已,準備轟了溫思莞和他女朋友。

Mary卻怒,拿榴蓮砸達夷,你他媽才人妖,啊,不對,人獸!!!!不行,分手,老娘不跟你過了>-<辛達夷說成啊,分手,把公司我的兩千萬還我= =。

Mary說我呸,你要不要臉,那是你的錢嗎,要還也是還言希,阿衡,沒事兒哈,我多提幾遍你就沒感覺了,對,還也是還言希,跟你有毛關係,再說了,這年頭,誰離了誰還不能活啊,連阿衡都跟言希掰了,失戀沒關係啊乖,阿衡我陪你喝酒,那啥,辛達夷,老娘會怕你!!!

阿衡TOT。

辛達夷說我靠,老子娶了個什麼媳婦兒啊娘的,怎麼這麼不會說話,能在阿衡面前提言希嗎,你有沒腦子,就算提,你提一次言希就算了,你還提兩次言希,你說你老提言希,讓人孩子怎麼受得了,就算受得了,你能一直提言希嗎!!!

阿衡……

話說,一日,辛達夷陳倦賠罪,請阿衡看電影,為啥,讀者都清楚,我不說了。

再話說,看的電影叫《致命ID》,講的是一個人精神分裂,比言龍子還牛,總共有十重人格,而且十重人格能同時出現,互相廝殺,最後最壞的那個人格戰勝其他九個人格的十分牛掰的故事。

於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聽懂,反正,咱孩子是沒看懂= =。

於是,孩子一直啃爆米花,啃啃啃,身旁倆賤人一直埋著頭,嗯嗯啊啊,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最後,孩子憤怒了,見過沒誠意的,沒見過這麼沒誠意的,請人看電影,難道還買一贈一,順帶真人男男舌吻秀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奶奶的。

辛姨媽,你奶奶的。

陳肉絲,你奶奶的。

最後,可樂喝得太多,憋不住,就去廁所,回來,路太黑,走到vip區,一不小心,踩人腳上,一歪身子,栽倒在某觀眾身上。

那人說你沒長眼睛啊,聲音很耳熟耳熟。

然後,她想站起來,電影剛好結束,人群轟地往外湧。

他遲疑了,三秒後,卻緊緊把她抱在了懷裡,很久很久,空曠黑暗的空間,除了喧鬧,還是喧鬧。

沒有光明,沒有真相。

電影,謝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