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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2

阿衡去輔導員辦公室申請換宿舍的時候,杜清正巧在退宿。

輔導員奇怪了,怎麼,你們寢室鬧矛盾了嗎。

杜清笑,老師您想多了,我媽說整天見不著我人,讓我回家住。阿衡,阿衡她……沒有想換宿舍。

話說完,拉著阿衡走出了辦公室。

阿衡甩開她的手,背到背後,靜靜看著她,不發一語。

杜清高揚著眉,你不必如此,大家心還是向著你的,昨天你出走,她們找了一夜。你沒必要為了……我搬走。

阿衡說,我和顧飛白分手了。

微微抬眼,嘴角無奈,卻是溫和的弧。

祝你們百年好合。

杜清抵著牆壁,垂了頭,聲音帶了清冷——你昨天說,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是不是……阿衡老實——是真話。我不會原諒你。如果有可能,也不再想看到你。

杜清沉默,半晌,才甩髮,抬頭,她說——我能不能再握握你的手。

阿衡想了想,左手抓住右手,眼神是小小的戒備,搖頭,小聲——不能。

杜清咳了起來,有些感冒的樣子,半晌,眼角卻咳出了狼狽的淚,她笑——人人都說溫衡最好相處,既大度又能容人。可是,他們不知道,你的心是不能傷的,你是個記仇的孩子,傷心一次能記一輩子。

阿衡低頭,小聲。本來,我不是這個樣子的。可是,你知道,再遲鈍的心,次數多了,也會破洞的。

然後,給我補洞的那個人又不在……杜清有些心酸,看著她,其實,你不愛顧飛白的吧。其實,你只是希望有個人能像那個人一樣給你補洞的吧,其實,不是顧飛白即使是我,我們寢室的任何一個人甚至路人都可以的,是不是,只要一個肯定的眼神就夠了對不對?

阿衡看著她,眼睛是山水的明淨,卻緩緩地沁出了淚水。

終究微笑了,把指放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

喂,我們還是做陌生人吧。

阿衡回到宿舍的時候,大家都是一臉驚喜,然後怒容。

三姐拍桌子,嘛孩子,還不能說了不是,脾氣真大,全都是……呃……你們慣出來的!

小四淡定,我們慣出來的,你拉倒吧就你,平常捧著孩子臉有事沒事兒吧唧吧唧親的不是你?!

然後對著阿衡咬牙,我才不管她,個死孩子。大下雪天的,你怎麼不跑出太陽系,跑出宇宙啊,啊?!

小五拍桌子,還有我的美容覺,全指著這張臉勾搭DJ YAN呢,你賠不賠?!!!

大姐無影摟住阿衡,往懷裡塞,皺眉瞪著三四五,行了行了,怎麼這麼多廢話,孩子回來不就成了。再把小六嚇跑了,老娘把你們仨連人帶床扔出208。

阿衡吸鼻子,掙扎,大姐,大姐,出不了氣了。

無影抱得卻更加緊了,憐惜地揉她的頭髮——不要再衝動了,知道嗎,有什麼事說出來,大家一起商量。

阿衡停止了掙扎,心中暖了起來,笑開,我曉得。

她說,我餓的時候有一塊饅頭就很高興,結果,天上卻砸下了一籠屜,這是多麼好的人品啊^_^於是,這是一個只要擁有了一點點愛就覺得幸福得要撐壞胃的傻姑娘,於是,我們還能說什麼。

快要期末考了。

期間,顧伯父從軍部回來過一次,看到阿衡,樣子是帶著滿滿的惋惜和對她的失望的。

「我本來以為,我和你父親要做親家了,畢竟是一輩子的老朋友了,總算不辜負他的托付,可是,你這個孩子……」

言語如何,她和顧飛白走到如今,總是不能稱得上善緣了。

阿衡愧疚,想起父親,心中又很是難過,總歸,除了抱歉,卻再也說不出別的話。

那個中年男人歎了氣,從軟皮的公文包中掏出一張信用卡,遞給她——你母親每次都把錢打到這個卡中,我平時給你的學費,用的就是這個。

阿衡接過信用卡,卡面是冰涼的,皺眉,張了張口,顧家伯父卻淡淡搖頭——不要問為什麼。你只要記得,虎毒不食子,就行了。

他忽然笑了,歎息,點了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阿衡,你是想要做溫家的小姐,還是一個普通人。

阿衡想了想,卻不知道說什麼。這個問題,似乎有些荒謬,或者,跟她有什麼關係。

好像,說一說,她便成了世界的中心,振臂的尼采。

她只好笑,伯伯,溫家的小姐也是普通人。你看爾爾,她除了學會應該有的儀態,平常也只是愛吃零食嘴巴刁鑽的小姑娘。

顧家伯伯把煙枝夾在發黃的指間,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你曉得就好。這麼些人,沒什麼好的,你爺爺這些年雖然位高權重,但處處受人挾制,並不十分如意,所幸你哥哥他……爭氣。

看到阿衡迷惑的面孔,知道自己說得多了些,也就轉了話題,叮囑她好好照顧自己,和同學好好相處,等等。

言希和新任女友相處得很融洽,只是楚雲小丫的太會鬧騰,那簡直像了他當年的風範,蹦個極都敢喊老子天下第一,那簡直了。

結果,腳上的繩剛解,小丫蓬頭垢面地就往他懷裡鑽,言希,嗚嗚嗚嗚,好冷好恐怖,我覺得我快死了TOT 言希不厚道,扭臉,笑,你不是天下第一嗎。

楚雲泛著淚花,咬小手帕,我在你面前,真的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

言希嚴肅,孩子,你忒唯心了,這個是不應該有的幻想,我以前,也一直覺得地球繞著我轉來著。

楚雲汪汪眼,多久以前。

言希伸出指,一二三,數著數著,就迷糊了。

多久以前,媽的,好像忘了= =。

總之總之,言少很爺們兒很有范兒地說,沒事兒哈,你就在我面前天下第一,東方不敗吧  ╮(╯_╰)╭楚雲嗯嗯,就在你面前,不過,我不當東方不敗,那是人妖來著,你別想繞我。

言希打了個哈欠,你倒不傻。

楚雲戳他,你怎麼了,看著這麼困。今天是我們第一天約會啊少爺。

言希說,我手機壞了,拿去修了。

楚雲黑線,這跟你沒睡好有什麼關係。

言希笑,我有什麼辦法,沒有手機就睡不著,老毛病了。

楚雲撇嘴,生活習性還真是一塌糊塗。

轉眼,忽然看到什麼,拍言希,一驚一乍,啊啊啊,言希,快看快看。

言希揉眼睛,轉身,看著遊樂場的遠方,幾乎被雪覆蓋的遠方。

什麼。

忽而,臉頰有軟軟熱熱的東西掠過。

他詫異,看到楚雲紅透了的面孔,失笑,卻存了男子的風度,不再說什麼,牽起她的手,向前走。

楚雲鬧著說,我要吃冰淇淋我要吃比薩餅吃我要吃最大塊的奶油曲奇。

仰頭看著他,微妙而純然的撒嬌,霸道中卻是忐忑不安的。

言希拿出皮夾,笑著說好,只是你們女人不是最怕變胖的嗎。

楚雲勇敢,我不怕。言希,我不怕,我什麼都不怕。

她一語雙關,看著言希的眼睛。

聲音脆生生的,讓人無法辜負的好。

言希微笑,頸上的圍巾有些緊,扯開了,說,那很好。

握著她的手,是藏了微涼,只剩下溫煦的。

楚雲拉著言希坐海盜船,一連坐了三次,她說,我以前為了維持在公眾面前甚至路人甲面前的形象,從來沒有做過這個,多傻。

言希看她吐得翻天覆地,依舊攥著他的大衣,遞給她熱水,翻白眼——現在,更傻。

她漱了口,站直身子,微微靠在他的肩上,笑彎了眼睛——我們都是傻瓜。

傻瓜嘛,都一樣。

那天晚上,他們在一起,喝了許多酒,楚雲吃著街頭小店舖的食物,挽起了衣袖,全無了形象。

她看著窗外的雪景,笑道——言希,是用詩唱景的時候了,快向我表示一下,誇我美貌或者多愛我的都可以。

言希說,你找錯人了,我高中時語文就沒及格過= =。陸流估計還成,他小時候經常被他家老頭逼著背唐詩三百首。

楚雲笑,喂,總要讓我享受一下被追的感覺吧。

言希頭疼,女人,媽的,真麻煩。

然後,從腦海中搜刮,忽然想起一個微笑的唇,張張合合,也是冬日,念出的溫溫軟軟的音韻——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是抱著整壺的老窖,呵呵看著他的。

那眼睛,真溫柔。

楚雲卻搖頭,這個不好,太簡單,沒意思。

言希恍然,發覺自己順著記憶念了出來,把玩著酒杯,說——是不怎麼好。

可是,老子只想起這一首,怎麼辦= =。

楚雲鼓腮,長得好看有什麼用。

言希涼涼開口,先把你那張臉整好看了再罵我。

楚雲拽言希臉頰,你就不能讓讓我,我是你女朋友啊女朋友。

言希哦,女朋友,你擦擦嘴吧,嘴上都是醬油。

楚雲TOT,言希你說話不算話,你當時怎麼說的,你說你……言希蜻蜓點水,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吻,好了,話真多。

轉身,喊老闆結賬,對面只剩下一個紅透了的雕塑,傻笑著。

她說,言希,我真喜歡你,真喜歡真喜歡。

言希嗯,點頭說我知道,認真傾聽,走在雪上。

楚雲說,我好像有很多的勇氣,和你在一起。

言希挑眉,所以呢。

她笑,所以,言希你要再努力一些,忘掉你的初戀啊。

言希愣,初戀,你指幼兒園的初戀還是小學的初戀?

在言少的腦海中,他有無數次的初戀,幼兒園餵他吃飯的小阿姨,小學考試時把橡皮掰給他半塊的娃娃頭女同桌,初中時的卷髮彎彎,高中時曾經在弄堂中接過吻為此挨打的美美。

呃,女朋友,你指哪一個?

楚雲哈哈大笑,幼兒園,嗯,幼兒園。

起腳,濺了言希一身的雪。

其實,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對不對,親愛的。

言希和楚雲戀情的發展速度,照八卦報社的原話,是火箭撞太陽的效果,那個熱力,那個毀滅性。

言希的fan club一片愁雲慘淡,楚雲的男粉絲跑到電視台門口靜坐反對。

然後,當事人……該吃吃,該喝喝,小手拉著,戀愛談著。

言希的手機修好了,結束了每天頂著兩個黑眼圈扮熊貓的日子,可喜可賀。

辛達夷和mary暗中觀察跟蹤了好些日子,知道言希是認真的,開始打悲情牌,跑到言家抱著小灰,斜著眼,長吁短歎。

言希皮笑肉不笑。

小灰看見楚雲,倒是歡喜。

孩子想法簡單,主要是,跟著楚雲,有肉吃*^__^*當然,高貴聰明的滷肉飯很是唾棄,小丫典型的有奶就是娘,沒救了。

於是,狠狠地啄了小毛巾的腦袋,然後,扇著小翅膀,飛到溫家二樓的窗前,晃著小腦袋,阿衡阿衡地叫著,不知是誰教的。

溫母看著滷肉飯,總是止不住的笑,拉著鐵青著臉來找它的言希——瞅瞅,瞅瞅,小傢伙快成精了。

言希冷笑,提溜著翅膀,小聲威脅,我早晚燉了你。

滷肉飯看著他,小眼睛黑黑的,有了水光。

阿衡,阿衡。

它可憐巴巴地喊著,言希卻冷淡了表情,對著溫母頷首,阿姨,我先回去,楚雲還在等著我。

溫母說,你整天這麼忙,滷肉飯和小灰沒有時間照顧,不如交給我養……言希笑,不用這麼麻煩,楚雲很喜歡它們,經常帶到她家養。

溫母欣慰,這樣就好。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著,隨著兩人感情的升溫,二零零三的農曆新年也即將到來。

楚雲老家不在B城,過年,準備會老家陪父母,臨行前,鬧著言希,玩到了很晚。

在酒吧中,喝了不少酒,興許是混的洋酒太雜,一樣酒量極好的楚雲也喝醉了。

言希倒是清醒,無奈,只好開車,把醉鬼送回家。

楚雲坐在後面,又唱又鬧,不時打開車窗,吐一陣,言希開車,走走停停,一路上折騰得不輕,最後,怒了——你丫給我坐好,別亂動!

楚雲醉眼迷濛,打了個敬禮,聲音含混——YES,SIR!

然後,頭垂下,像是睡著了。

言希揉揉眉頭,打方向盤,走了半個小時的車程,才到楚雲家樓下。

把人拖到三樓,摸了她手提袋中的鑰匙,費勁地把人拖到了床上,才鬆了一口氣。

起身,想走的時候,卻被拽住了衣袖。

她睜開了眼睛,靜靜看著他,開口——不要走了。

言希挑眉——你沒醉?

她跪坐在床上,輕輕攬住他的脖子,她說,言希,不要走了。也不要,再……等了。你等不回她的。

言希笑——誰,我在等誰。

她說,言希,你不愛她,只是,放不下。言希,她不再是那個需要你保護的孩子,她有自己的幸福,你知道嗎,從你離開她的那一刻,就注定,永遠地失去了。

言希的眼睛,模糊了焦點,她的話,像一把尖刀。

狠狠地,刺進哪一根肋骨,滴著血。

她的眸中帶了憐惜,並不說話,只低頭,親吻著他的嘴唇,臉頰,下巴,每一處,傾盡了所有的溫柔,帶著纏綿和情動。

貼著他胸口的西裝口袋,卻閃起了信號燈,叮叮的鈴聲。

她拿出,卻沒有號碼,只是一個時間提醒。

按了接聽。

「咳,非要說嗎,好吧,言希,晚安。」

她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不屬於冰冷的機械。

軟軟糯糯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

安安靜靜的,溫暖而無奈。

她抬眼,言希眼中已經滿是她看不懂的東西。

她實在,不願稱之為……溫柔。

伸指,顫抖著,想要重新播放,言希卻從她手中搶過,摁了右鍵,結束,重新放回心口。

轉身,那個女子,卻淚流滿面。

言希看著她,平靜了情緒,開口——我明天送你去機場,你喝多了,好好休息吧。

她卻把抱枕,檯燈,所有一切能拿起的東西砸向他。

她哽咽——我好不容易,從陸流手中爭取到的愛你的機會。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言希看著她,歎了口氣——我知道。

她搖頭,淚流得洶湧——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多麼不希望你活得這麼辛苦,你不知道愛你有多辛苦。

言希輕輕開口——對不起。

她說——你走吧,我不要你了。言希,你滾,你滾!!

言希靜靜看著她,平淡開口——桌上有醒酒藥,不要忘記吃。

她卻痛哭失聲,許久,才喃喃開口。

你放心,我不會讓陸流知道,你有多……思念溫衡。

言希嗓子乾澀,頷首,鞠躬,一句多謝,轉身,離開。

他坐在車中,窗外,雪下得正大。

抱了膝,看著雪,大笑,淚流了出來——你有什麼好的,排骨比你做得好的多得是,還是個男人,長得比你漂亮性格比你活潑的多得是,還是普通話比你說得好的女主播。不就是溫衡嗎,你有什麼……好的。

誰他媽的稀罕你了。

傻子才等著你。

傻子才想你。

一遍遍播放著手機,那聲音多溫柔,言希啊,晚安。

言希,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