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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我們談談

  「你們在這兒幹什麼?」夜渺從沈真的身後出現,皺著眉:「這麼晚了還不睡。」

  說著,看到了坐在軟椅上的紀叢碧,怔了下,推開沈真直接朝著紀叢碧走了過來,走到她跟前蹲下,輕聲說著:「媽,太晚了,你該休息了,我們走吧。」

  紀叢碧木然的神情終於在看到夜渺之後有了一絲溫暖,點點頭,在夜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看了夏蕊寧一眼,想說什麼,終究只是歎了一口氣。

  倚在門口的沈真也走過來幫著夜渺扶走了紀叢碧,只在徹底離開夏蕊寧視線的最後一刻回頭過來對著夏蕊寧笑了。

  夏蕊寧的視線早就被淚水糊成一片,指甲深深的摳進掌心也感覺不到疼痛。她竭盡全力離開這間房,這間屬於夜凜的房間,其實整個夜家沒有一處是溫暖的,去哪裡都一樣……

  深夜,夜渺端著一杯熱牛奶站在夏蕊寧房間的門口。抬起手想要敲門、又放下,再抬起……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裡站了多久,直到房間裡再次傳出間斷的咳嗽聲。皺了皺眉,還是敲了門。

  無人回應。

  想了想,試探性的轉銅把手,居然動了,沒有反鎖。夜渺不再猶豫,直接開門走了進去。

  床頭的檯燈亮著,夏蕊寧瑟瑟的縮在被子裡,瘦瘦小小的一團,就像這麼多年不曾長大過。夜渺提示性的輕咳一聲,夏蕊寧仍舊沒有任何反應。無奈,只有走近了,牛奶杯輕輕擱在床頭櫃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盡量平靜的說了句:「如果睡不著就把牛奶喝了。」

  夏蕊寧仍舊沒有回應,眼睛閉著,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臉上的淚痕已經干了。

  「我媽媽她……算了,你休息吧。」夜渺轉身離開,手卻在轉身的那一刻被另一個冰冷卻柔軟的手牽住。

  是夏蕊寧。

  不知道該怎樣形容那種心情。夜渺從來不屑於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認為那是矯情、認為那是專屬於女人的事情,可夏蕊寧牽住他手的這一剎那,心底深處隱藏了六年之久的委屈、想念、啞忍、不甘、無奈,一股腦的得到了回應一般奮不顧身的湧了出來。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一個人,讓你恨不能、愛不能、氣不能、怨也不能,在見到她之前你咬牙切齒的對自己說永遠不要原諒,可見到她之後,僅一根手指的溫暖……也會讓你全線崩潰。夜渺僵直的站立著,下意識低頭看向夏蕊寧。

  夏蕊寧已經睜開了眼睛,怔怔的看著他,眼淚就那樣一顆一顆的流著。

  僅此一瞬而已,夜渺俯□,輕輕的擁夏蕊寧入懷,在觸碰到她全身滾燙的時候、用力收緊。

  「夜渺,我不是故意的。」

  這是整個晚上,夏蕊寧對夜渺說的唯一的對話。夜渺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只有更加用力的抱著夏蕊寧,抱到連自己的雙臂都疼。他知道自己也在流淚,淚水滴在夏蕊寧的發間,他沉默的吻著自己的淚水、親吻著夏蕊寧帶著清新香氣的頭髮。他沒有資格說原諒夏蕊寧,因為他連自我救贖的機會都沒有。他只知道自己心疼,在六年後再次見到夏蕊寧之後仍舊心痛的無以復加。他明知道夜凜的死是個意外,可他與夏蕊寧之間全部的一切都因這意外而生生的斬斷,原諒如何、不原諒又如何,他失去了哥哥、失去了整個人的一半兒,而另一半又被夏蕊寧輕而易舉的抽離著,他希望自己自私一點、無情一點,不要再去想夏蕊寧、又或者完全忘記夜凜因何而死。

  可無論哪一條他都做不到,這便是痛苦的根源,並像是永世都不會結束……

  那晚之後,夏蕊寧做了個決定,離開夜家的別墅,搬到夜園。

  對此,夜渺默認了許可,並讓靖聲幫忙安排。

  其實夜園的水電狀況並不方便居住,好在夏蕊寧這幾年跟著谷教授做考古也苦慣了,什麼惡劣的環境沒見過,相較而言,夜園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更何況她主要是想要個清靜。

  在夏蕊寧的要求下,靖聲派人把簡易的床鋪安置在了夏蕊寧的工作室,修復桌與床之間拉了個屏風,象徵性的遮擋一下。洗瀨就在慧廬的底層,每天巧蓉都會過來幫她燒一大桶熱水泡澡。吃飯也在慧廬,雖沒單獨開伙,但到了飯時自然有人送過來擺在一樓。

  沈真當然不會反對什麼,她巴不得夏蕊寧離開這棟房子。

  至於夜夫人,夏蕊寧總感覺她有話跟自己說,而且每次看著她的眼神都透著古怪。起初夏蕊寧以為那是恨,可又不大像。夏蕊寧無暇去研究,在面對夜夫人的時候她總是內疚的連話都說不出口。有些錯誤、有些遺憾是沒辦法用對不起彌補的,是一生的折磨。

  三天之後,谷教授終於來了電話,說他在北京的事情已經辦妥,過兩天就回海平了。得到消息的夏蕊寧總算鬆了口氣,谷教授對她來說亦師亦父,無論如何,她只想純粹的做好自己的項目,然後悄然離開。

  那本手札的修復工作進行得很順利,步驟雖然繁瑣,只要靜得下心也是件蠻有成就感的事情。夏蕊寧一手拿著放大鏡、一手拿著工具輕輕的掀動手札的其中一頁被糊住的紙張,幾乎快完成的時候,工作台上的座機電話刺耳的響了。

  夏蕊寧皺了皺眉,接聽,「喂,我是夏蕊寧。」

  「蕊寧,是我,你手機怎麼關機了。」電話那頭,竟然是陸非弦的聲音,環境有些嘈雜,間隔還有機場廣播的叮咚聲。

  夏蕊寧有些意外,「非弦?你在哪兒?」

  「我到瑞士了,還有,夜夫人去了海平是嗎?蕊寧,你聽我說,你馬上把手上的工作整理一下,盡快離開夜家,我已經安排凌雪去接你。」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夜夫人是來了,不過……她沒有為難我啊。」

  「我不放心你。」

  「為什麼?」夏蕊寧警覺的問:「你去瑞士做什麼?」

  「一時之間說不清楚,總之你聽我的,等凌雪到了就馬上跟她一起離開海平。」

  「非弦,那怎麼行。」夏蕊寧下意識搖了搖頭,「至少要等谷教授回來,我是他的學生,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你是擔心夜夫人會報復我嗎?其實沒事的,這幾天……」

  「蕊寧!」陸非弦沉聲打斷了夏蕊寧,語氣少有的沉重,認識他這麼多年了,至少夏蕊寧沒聽過他這樣的語氣。

  「非弦,到底什麼事?」

  電話那端的陸非弦遲疑了一會兒,像是在權衡著什麼,握著聽筒的夏蕊寧心頭湧上奇妙的、不好的預感,這感覺讓她心煩意亂,直到陸非弦似乎終於做出了決定,嚴肅的語氣,「六年前你媽媽的事情發生之後,是我們酒店的一個員工證明那間通往夜夫人房間的門是鎖著的,還記得嗎?」

  「記得,那個員工還在你們酒店,前年升了部門主管。」

  「他現在在瑞士。」

  「呃,他去旅遊?」

  「不,他打算在這裡長住。」

  「看來你們酒店的待遇不錯。」夏蕊寧怔忡的說著,她不想往最壞的方面去想,可陸非弦這個時候打電話來當然不會是只是為了告訴她:酒店待遇好。

  陸非弦再次沉默了。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夏蕊寧聽到自己的聲音,一字一句說著。

  「蕊寧,你該猜得到,所以我覺得夜家很危險,希望你盡快離開。」

  「你是說……」夏蕊寧捏著聽筒的手輕微顫抖起來,「有證據嗎?」

  「我一直沒告訴你,是不想讓你再因為那件事難過。其實我一直安排人在盯著他,他很聰明,忍了四年才開始有動作,凌雪在國內通過關係查他的出國途徑和財務情況,本來查不出漏洞,可直到今年牽涉到移民問題才終於發現夜夫人對他的資金援助,甚至為他做了擔保。而且這些事情是由沈真跟他聯絡,我猜……六年前的事,沈真知情。所以我這次一定會找到他,爭取拿到最直接的口供。」

  「你是說……你是說……夜夫人她……」

  「我不敢下斷言,可是我希望你離開夜家,我不放心。」

  「怎麼會……」

  「蕊寧,你一直為你媽媽的事自責,我不希望你自責一輩子,我也不希望讓兇手逍遙法外。」

  夏蕊寧剛要回答,工作室的門忽然開了,是沈真走了進來,沒有敲門,看到接電話的夏蕊寧,便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