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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夏大小姐

  下午課結束之後,安筠陪著夏蕊寧回宿舍取飯卡,順便「質問」。

  「就是說,你的頭髮是夜凜幫你梳的?」安筠驚訝的問。

  夏蕊寧用力點頭。

  「嗯,那說不定他真的有點喜歡你了。」安筠羨慕而又沮喪,「蕊寧,為什麼你能心想事成,我就不行……」

  「因為我漂亮!」夏蕊寧得意的揚了揚下巴,剛要繼續說話,手機忽然響了,拿出來看了來電顯示,笑著接聽,「夜渺,什麼事?啊!什麼東西!」

  安筠嚇了一跳,當然不止是因為夏蕊寧前半句還說的好好,後半句就忽然高了八度的聲音,更因為從房裡丟出來的東西,剛好蒙在了夏蕊寧的頭上……

  是床單,準確的說,是沈真的床單。

  「喂?夏蕊寧,怎麼了?」夜渺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可不會有人再回應她,夏蕊寧握著電話,把床單從頭上扯了下來,看清楚之後,驚訝的問著站在宿舍裡的沈真,「沈真,你幹什麼?」

  沈真的臉色非常差,少有的鐵青,「夏蕊寧,你太過份了!」

  夏蕊寧怔了下,一想到媽媽最不喜歡她和沈真起衝突,只好盡量心平氣和的解釋,「沈真對不起,早上我的確用了你的床單,那是因為只有我的床單不夠長,必須兩條繫在一起才能……才能……」

  才夠變成繩子讓夜渺爬上來?夏蕊寧一句話哽在喉間,無論如何也不能說。

  「才能什麼?」沈真冷笑,「夏蕊寧,你終於不再裝你的大小姐風度了是吧,踩我的床單,拿我的床單出氣。」

  「我什麼時候踩你床單了?」夏蕊寧怔住。

  「那床單上的腳印是誰的!」

  夏蕊寧急忙展開床單,果然有個模糊不清的泥印。迅速回憶,難道是夜渺……一定是夜渺夢遊一樣離開的時候踩到的!該死,太粗心了,怎麼沒檢查一下,夏蕊寧懊悔不已,只好硬著頭皮承認,「好吧……對不起,我不對,我負責幫你洗乾淨,或者買條新的賠給你。」

  「就是啊,不就是一條破床單。」安筠一直就不喜歡沈真,此刻見閨蜜受了氣,忍不住出言諷刺。

  安筠的話,終於成了壓斷駱駝背的最後一根稻草。

  如果說沈真開始的怒氣是可以控制的,那麼在聽了安筠毫無道理的諷刺之後,她失態了,甚至後悔自己沒有早一點失態,多年來在夏家的委屈、在面對夏蕊寧時的小心和自卑終於在這一刻爆發出來,「你洗?你會洗嗎?夏大小姐,你還不是拿回家然後命令我媽媽洗!是,你有錢,你家有錢,你隨隨便便從指縫裡掉點兒錢出來也比我的床單貴了。可是你踩我床單就算了,床單下的錢呢?那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麻煩你把錢還給我,你有什麼不滿的就衝著我來,你不是一直都厲害嗎?一直看我不順眼嗎?真想不到你也會玩陰的,你的頭髮關我什麼事?吹風筒又不是我弄壞的!」

  沈真憤怒的看著夏蕊寧,她忍夠了,床單下面壓著她一個月的生活費,那是媽媽的血汗錢,是媽媽在夏家當牛做馬賺回來的,錢丟了,要她怎麼回去怎麼跟媽媽交待?博雅的學費已經是夏家資助了,難道生活費還要再跟夏家開口嗎?她不要一輩子被夏家吃的死死的,她不要再欠夏家的任何人情!

  「喂,你把話說清楚,誰拿你什麼錢了,你生活費關蕊寧什麼事!你不要———」

  「安筠,我自己來解決。」夏蕊寧平靜的打斷了安筠,注視著沈真因憤怒而略顯扭曲的臉孔,一字一字的說著:「抱歉,我的確不知道你床單下面還有生活費,早上發生了一點兒狀況,我想,應該是用你床單的時候沒注意,把你的錢帶了出去,可能都丟在樓下草坪上了。這樣吧,我一會兒就下去幫你找,如果找不到,你說個具體數字,我賠給你,連床單一起,多少我都認,並且真誠的向你道歉。不過……」

  夏蕊寧說完,停頓了下,直視著沈真,忽地笑了,「你怎麼知道我的吹風筒壞了?」

  宿舍裡驟然變得安靜,靜得只能聽到沈真因憤怒而變得沉重的呼吸聲已經慢慢平復下來。

  的確,沈真眼中的憤怒逐漸消失,殘存的理智一點點戰勝了衝動,她看著夏蕊寧,不再說話。

  「蕊寧,怎麼回事,難道說……」安筠總算聽明白了,驚訝而又狐疑的看向沈真,「你不會這麼缺德吧?弄壞蕊寧的風筒?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可大可小!」

  「你們有什麼證據說是我弄的?」沈真掃了眼安筠,冷冰冰的回答。

  「我們不需要證據。」夏蕊寧一步步走近沈真,平靜而又坦然的注視著她,「我又沒打算把你告上法庭,要什麼證據?不過我已經知道了你是什麼樣的人,會做什麼樣的事,這就足夠了。」

  「夏大小姐,別假裝自己是正義的,你沒陷害過我嗎?」沈真冷笑,針鋒相對。

  「我夏蕊寧要整你還需要陷害嗎?講錢,你的學費都是我家出的。講人,你真以為我媽媽因為你會畫畫就可以無條件相信你了嗎?你算什麼,我有必要在你面前假裝正義嗎?」夏蕊寧的語調出奇的平穩,一字一句的說著:「你覺得我一直在欺負你,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今後我還會和以前一樣,不會因為怕你覺得委屈,就非逼著我自己要讓著你,你沒那個資格,我也沒這個義務,要是不服氣,你就和彩姨說離開夏家,靠你自己也能讓你媽媽過上好日子,不必再伺候我這個夏!大!小!姐!」

  夏蕊寧一口氣說完,挺直著後背,逼視著本就比自己矮半個頭的沈真。一直以來,她承認自己的性格是囂張了,可能話裡話外不自覺的會讓沈真不舒服,可她卻萬萬沒想到沈真會在背後這樣的動手腳害她,這已經超出了她對沈真的認知,與其說她生氣,不如說她是覺得寒!她逼視著沈真,也下了決定,今後,會更加的寸步不讓。

  另一端的夜渺默默的掛斷了通話,他已經聽得清清楚楚,也沒有了再聽下去的必要,他只是苦笑,這個夏蕊寧果然是不會吃虧的。

  那晚,下了開學以來第一場秋雨,所謂一層秋雨一層寒,江城的冬天恐怕很快就會到來。

  安筠陪著夏蕊寧去校內的提款機提了錢,是準備還給沈真的,只多不少。

  可很晚了,沈真也沒有回來,夏蕊寧只好把錢擱在了沈真的床上。洗了澡,準備關窗睡覺的時候,才驚訝的發現沈真竟然冒著雨在樓下草坪上四處搜尋著什麼。

  想必是在找被夏蕊寧丟掉的生活費。

  「喂,沈真,別找了,我賠給你。」夏蕊寧忍不住趴在窗前喊著,雨下的很大、密密的,幾乎要蓋過了夏蕊寧的聲音。

  可沈真還是聽到了,並抬頭看向夏蕊寧。就在這一刻,轟隆隆的悶雷忽然炸響,伴隨著數道閃電,映得漆黑的雨夜瞬那間雪白,而更為雪白的卻是沈真的那張臉,和那雙帶著怨毒的眸子。

  夏蕊寧死都不會承認,她被嚇病了……

  是的,著名的、完全沒有淋到雨、只是趴在窗前吹了一會兒風的「夏大小姐」,的確是在那個雨夜的第二天就開始發起了高燒。而淋的盡濕才回來的沈真第二天卻仍舊生龍活虎,表情也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只不過卻再也沒有和夏蕊寧主動說過任何話,只是把夏蕊寧的錢還了回來,也擱在了夏蕊寧的床上,兩個人的宿舍在開課的第二天就已經陷入死寂。

  安筠不放心,在網上搜了一些被舍友投毒的案例講給夏蕊寧聽,並要求夏蕊寧在宿舍裡一定不要再喝桶裝水,即使是瓶裝礦泉水、離開自己視線之後也要丟掉睹可以。對此,夏蕊寧甚覺好笑、呲之以鼻,她覺得自己和沈真的矛盾無論如何也沒上升到她會被謀殺的程度。沒錯,她那天的確是把沈真氣的夠嗆,而且她還用了「以錢壓人」這招,可沒辦法,只有這招才對沈真管用。

  夏蕊寧不後悔,也不會妥協,即然沒辦法做朋友,那麼做路人好了。

  對於路人,有什麼好妥協的。

  可事實上,沈真沒有找到她的錢。

  或許對於夏蕊寧來說那筆錢不算多,一千塊而已,可卻是沈真這個月全部的生活費。如果是普通的高中,省吃儉用一點足夠,可偏偏博雅所有的消費都那麼昂貴,食堂裡根本就沒有大鍋飯或便宜菜的概念,甚至比外面普通的餐廳還要略貴些,沈真本來就在為如何使用這一千塊而精打細算想破了頭,現在可好,不用再算,丟了個一乾二淨。

  丟錢後的第一天,她翻出了自己存在宿舍的全部食物:兩包方便麵。

  這兩包方便麵將是她這周的最後三天全部的食物,週末就好了,可以回家,不,是回沈家。

  兩包方便麵堅持三天,她有她的辦法:小心翼翼的把方便面集中在一起壓碎,又均勻的和著調料分成了六等份。三天,每天吃掉兩小份就可以了。為了在視覺上看起來份量足,她在吃每小份兒之前都會把面渣泡上半個小時的開水,讓面渣脹起來,一次也有小半碗呢。

  第一天,她挺過去了,在夏蕊寧沒回宿舍之前就吃完了面,她對自己說,吃的很飽,不餓。學習吧,或者多喝水。她一口氣學到晚上十一點,聽到身後的夏蕊寧在啃蘋果的聲音,她發現自己的聽覺竟變得異常靈敏,竟可以僅憑夏蕊寧咀嚼的聲音判斷出她吃了多少、蘋果還可以剩下多少。她聽到夏蕊寧吃完了蘋果,把蘋果核丟進紙簍,然後去洗澡。

  第二天,她強迫自己用心聽講。午間操的時候,大部分同學都在吃各式各樣的點心,她趴在桌上假裝自己睡著了。中午跑回宿舍泡碎面,想了好會兒,決定把碎面留到晚上一起泡,晚上飽了才不會影響到睡眠,睡眠足了就不會影響聽課。

  下午的課只有兩節,後面都是自習。可書上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雞腿符號,沈真盯著那些符號一下到下課,聽到夏蕊寧在和班上的其他女生討論著週末去哪裡逛街、江城哪裡哪裡又開了奢侈品的旗艦店,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此刻夏蕊寧臉上的神彩有多美。

  把書收進抽屜,沈真安靜的離開了教室。

  「她總是一臉陰陽怪氣。」安筠看著沈真的背影說著:「活像誰欠了她錢。」

  「蕊寧,聽說她住在你家?」班上另一個女生好奇的問:「是你家保姆阿姨的女兒?」

  「對了,男生們好像在打籃球,我們去加油吧。」夏蕊寧像是沒聽到方纔的問話,也拉著安筠站了起來。沈真的確討厭,可她仍舊不想和別人討論這個話題,更何況沈真是否討厭、與她是不是保姆的女兒的毫無關係。她鼓動著女生們去籃球館,其實對她來說,只要不上課,哪裡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