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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唇槍舌戰

  門打開了,曲曼婷和沈聽白走了進來,他們看著拿著槍的三人頓時呆住,曲曼婷似乎受了委屈,臉上的淚痕還沒擦乾淨,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在看到顧燕幀的時候瞪大了眼睛。

  緊接著,沈君山也跟了進來,他沒比曲曼婷好多少,也是愣了好一會兒才能動彈。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女主人霍小玉穩如泰山的坐在桌子上,招呼三人來坐,還給他們盛了飯。有霍小玉鎮場,就沒什麼大事,郭書亭負責緩解氣氛,指著那一桌子菜說,「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霍小玉拿起了筷子,卻發現除了自己,沒有一個人動筷子。

  其他幾人的目光在空中擦出火花,憑借郭書亭多年的作戰經驗,這是戰爭開始的前兆。

  謝襄垂著頭,一臉的不知所措。

  沈君山直勾勾的看著謝襄,顧燕幀則警惕的盯著沈君山。

  曲曼婷氣鼓鼓的看了眼顧燕幀,又瞪著謝襄,至於沈聽白,這一位則是把所有人都看了個遍,然後皺起了眉。

  「好啊,人都到齊了,真熱鬧。」曲曼婷率先開了火,直衝謝襄而來,「女扮男裝?謝襄,你膽子這麼大,吃什麼長大的?」

  謝襄轉頭看向曲曼婷,目露凶光,剛想說話,卻看見沈君山還在直勾勾的看著她,又立刻低下了頭。

  自己家的寶貝被別人盯著看,顧少爺把飯碗摔在桌子上,眉眼張揚,「看什麼看?沒見過?」

  沈君山沒有理他,對著謝襄道,「我想救你的,但是沒料到他們動作這麼快。」

  他的語氣很誠摯,看著謝襄的眼神裡更多是歉意,還有她避如蛇蠍的柔情。

  「謝謝你。」謝襄對他是感激的,聞言連忙道。

  顧燕幀這下更不樂意了,「你謝他幹什麼?他又沒幫上忙!」

  這怎麼能一樣呢,謝襄沒和顧燕幀計較,而是放柔了聲音,「你少說兩句。」

  曲曼婷看他倆那樣,立刻坐不住了,她清了清嗓子,繼續向謝襄開火,「謝襄,你教教我唄,你一個女孩子是怎麼混進去的,等烈火軍校再招人的時候,我也去試試!」

  「你閉嘴吧,話那麼多。」顧燕幀夾了一隻雞腿遞到曲曼婷嘴邊,「快吃!把嘴堵上。」

  他剛解決了曲曼婷,又聽見沈君山那廝又在孜孜不倦的挖著自己的牆角,「你這段時間一直住在郭教官家裡嗎?這裡人太多了,要不要我幫你找個安全的地方?」

  顧燕幀馬上夾了半條霍小玉親手的做的魚放到了沈君山碗裡,「怎麼哪都有你?」

  謝襄乾巴巴扯了一下嘴角,沒想到霍小玉做的菜還可以當作生化武器用,剛才的雞腿就夠可怕了,現在這麼大的魚,這是要毒死沈君山嗎?

  曲曼婷看著顧燕幀忙活,唯恐天下不亂的拍手笑道,「厲害啊謝襄,看來你不僅勾搭了顧燕幀一個,連沈君山你也收服了?

  沈君山根本不接她的話,似是剛發現她一般,「曲曼婷,你來幹什麼?你要沒事早點走吧,我還有話要說。」

  「我也有話要說!」曲曼婷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沈君山,你搞搞清楚,我是在幫你說話。」

  「我不用你幫我!」

  見四個人吵得來勁,一直沒能說話的沈聽白沉沉歎氣,出口就是教育的語氣,「君山,不許和曼婷這樣說話。」

  顧燕幀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曲曼婷這個火槍手又對準了他,「你笑什麼?有什麼好得意的?」

  他們吵得不可開交,尤其是顧燕幀,力戰數人,越戰越勇,毫不退讓,直說的嘴皮都冒了煙還不肯停下。

  謝襄頭疼的摀住了腦袋,旁觀全場的郭書亭則是一臉目瞪口呆,這群年輕人也太可怕了吧!

  終於還是霍小玉發了火才震住這群人,她惡狠狠將筷子摔在桌子上,「都給我閉嘴,吃飯!吃不吃?不吃就統統給我滾出去!」

  大家一見她這個架勢立刻慫了下來,低下頭安安靜靜地開始扒著碗裡的飯,幾人吃的都是米飯,只有沈君山一口咬了塊魚肉,頓時,那張長年冰封的臉竟然有了驚慌的神情。顧燕幀見狀低頭悶笑,瞬間覺得解了一多半的氣。

  霍小玉滿意地坐下來,大吼道,「我告訴你們,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你們給我好好吃!吃的乾乾淨淨!誰再敢出蛾子,別怪我不客氣!」

  這哪是什麼風情萬種的酒館老闆娘,分明是凶悍無比的山中女土匪。

  這頓飯有些人吃的十分痛苦,有些早有準備的人,就可以優哉游哉的看戲。

  好不容易吃完這頓飯,沈君山足足喝了一整杯的水,然後就拉著謝襄要叫她出去談,顧燕幀咬了咬牙,當場就要發作,卻被謝襄按回了座位。

  她深深看了一眼顧燕幀,這個俊美又驕傲的男人會為了自己的事情發火吃醋,正因為如此,有些事情,才要當面和沈君山說清楚。

  「你不信我?」她衝著顧燕幀挑眉。

  顧燕幀見她的神情,心內稍稍寬慰。沈君山就在他不遠處站著,顧燕幀仰起臉來輕輕一笑。謝襄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和沈君山之間,顧燕幀有這個自信。

  出了屋子的門,手臂就被沈君山牢牢挽住。沈君山單刀直入的問道,「我沒機會了,是嗎?」

  其實他心裡清楚,從顧燕幀與謝襄的相處就能看出來,她對待自己和顧燕幀是不一樣的,她看著顧燕幀的眼神裡有一種他求之不得的東西。

  像是春夜裡的細雨,多多少少含了點無法掩飾的成分,又有多少暗地裡的柔情和蜜意。

  謝襄並不掩飾,直白說道,「我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

  沈君山倒吸了一口涼氣,胸口劇痛。他覺得自己心裡某個地方破了,苦澀的滋味流了出來,讓他舌頭下面都跟著發苦。

  此刻睜著那雙明亮的雙眼看著自己的人,讓他莫名產生了一種無力之感。

  他第一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風聲颯颯,似在低聲絮語,替他訴說心事。看著謝襄那坦然的神情,沈君山苦笑道:「你今天這樣打扮,很好看。」

  謝襄低頭看看自己,不過是最尋常的衣著,可她明白那種感受,只要是喜歡的人,無論怎樣都是好看的。

  他在樹下的影子裡看她,自嘲地笑笑,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潦倒的一個瞬間,他徹底的明白過來,近在咫尺的這個人,是不屬於他的。

  「謝謝你……對不起。」

  「我知道了,那……保重吧,謝襄。」

  謝襄望著他的眼,「你也是。」

  沈君山看著她,想要抱著,但還是收回了手,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

  離別總是突然的,沈君山是個明白人,他也曾悔恨過,如果一開始就可以拋開世俗的觀念去接受謝襄,結果是不是會不一樣?可惜的是,沒有如果,而他也注定錯過。

  看了看沈君山離開的背影,謝襄上了二樓,她順著霍小玉的目光看去,只見郭書亭和曲曼婷在談著什麼。

  「你今天到底要和我說什麼?」

  曲曼婷剛想開口,卻看見了霍小玉的目光,那目光帶著哀婉,還有一絲乞求,曲曼婷咬了咬唇,笑道,」沒什麼。我要去上海了,臨走時就想看看你,老郭,抱一下吧!「

  郭書亭笑著張開雙臂,曲曼婷迎了上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緩緩流下淚水。

  曲曼婷猛地離開郭書亭的懷抱,利落的轉身離開。

  該愛的時候就要用力愛,不該留戀的時候就要果斷一些,有些東西被蓋住了,就一定有被蓋住的理由,強行揭開只會讓大家都不高興的。

  既然如此,她就帶著這個疑問回上海,父親是誰,母親又是誰,她是這亂世的一縷浮萍,知道了又能怎樣呢。

  郭書亭是不是她的父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將和霍小玉相伴一生,而她也會離開順遠,回到上海,既然如此,就讓這段秘密被埋起來吧。

  曲曼婷拉著沈聽白出了門,沈君山也離開了,這些人來去匆匆,來的時候亂成一團,去了連個招呼都不打,院子裡頓時空了下來。

  顧燕幀走過來拉起了謝襄的手,謝襄緊緊的回握著他,無論如何,她是不會放手的。

  一夜無眠,滿腦子都在想著明天的計劃。

  宋西成與金顯蓉同流合污,在順遠隻手遮天。

  順遠已經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了,因此郭書亭早就將火車票買好了,四張,他們四個人一起離開,就在明晚。

  看著窗台上的鹿角海棠,瑩綠粉白,謝襄歎了口氣,可惜了這株花,怕是帶不走了。

  第二日清晨,郭書亭早早的去烈火軍校遞交辭呈,謝襄也起來幫忙收拾屋子。

  指針指向八點,鐘聲準時響起,那是烈火軍校的鍾塔,謝襄站在院子裡,耳邊飄蕩著隱隱約約的鐘聲,她怔怔的看著掩藏在晨霧裡的鍾塔,總覺得心緒不寧。

  顧燕幀走過來站在她身邊,「在想什麼?」

  「我哥生前一心想進烈火軍校,我本來是想替他走完剩下的路的,可是現在……」謝襄低著頭,神情落寞。

  顧燕幀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進烈火軍校可不算是你兄長剩下的路,你若想要替他完成心願,未來還有大把的機會。」

  「你說得對。」謝襄笑自己都沒有他這個大少爺想的通透,深吸一口氣,「其實我就是覺得這麼離開了,有點不甘心。」

  顧燕幀輕輕拍她的後背,不甘心,大家都是一樣的。這條路上充滿著荊棘,在外國侵略者踏入這片土地時,他就無比清楚這裡將變成魑魅橫行的不食之地。

  事情似有變故,到了晌午,郭書亭還是沒有回來,不過今天有畢業任務,沒準郭書亭一時興起,帶著部隊參加訓練去了也是有可能的。

  安慰了自己好一會兒,謝襄才端著糕點去了霍小玉的屋子。

  推開門,行李箱整齊的擺好,屋內空無一人,謝襄轉身回房,卻在樓梯口看見顧燕幀拿著電話的話筒神色緊張,她只聽到顧燕幀叫了一聲呂教官,片刻後,顧燕幀放下話筒,騎上摩托出了門。

  謝襄還沒來得及喊出聲音,他便沒了蹤影。

  心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謝襄將霍小玉房間的槍支彈藥拿了出來。明明是正午,卻看不見幾縷陽光,天空是灰濛濛的一片,漸漸地,烏雲聚攏了過來,將陽光徹底遮住。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謝襄拿起槍推開了門,是小刀,他沉著臉將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了謝襄。

  烈火軍校的畢業任務是個圈套,一個要消滅烈火軍校的圈套,學員們要去消滅的雙狼寨並不是什麼土匪窩,而是軍事駐紮基地。他們早就接到了消息,並且拿到了烈火軍校的作戰方案,倘若出手,烈火軍校的畢業學員們必定全軍覆沒。

  所幸顧燕幀及時趕到通知了帶隊的郭書亭,但即使是這樣,準備撤退的學員也遭受到了追擊。畢業生們死傷慘重,據說顧燕幀為了救紀瑾從撤退的車上跳了下來,至今,生死不明。

  損失慘重,生死不明,短短八個字,像是槍炮打在謝襄心口。

  小刀拍了拍她的肩膀。

  兩人心裡都清楚,顧燕幀生還的幾率渺小,但謝襄還是想要相信他,顧少爺一向無所不能,這次也是一樣,她願意等待,等他回來。

  小刀將車票交給了謝襄,讓她盡快離開順遠。

  謝襄神思恍惚,勉強穩住了心神,嘴上應了句好,轉身進了屋子。

  再出來時,她已經換上了烈火軍校的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