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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番外二:護衛(1)

  李柯覺得自己是一個認真負責又正經的好護衛,所以他在龍府當差的時間不算最久,卻是龍二爺身邊最器重的護衛之一。

  可是作為一個受器重又認真的好護衛,李柯的煩惱還是挺多的。

  比如對主子爺合理的命令怎麼辦,不合理的命令又怎麼辦;比如主子爺高興的時候怎麼辦,不高興的時候又怎麼辦;再比如分內的差事該怎麼辦,不是分內的差事又該怎麼辦。

  總之,作為一名護衛,要考慮、要辦的事很多。

  但最近讓李柯最煩心的都不是這些,卻是一個小姑娘。

  這小姑娘是他家二爺夫人未嫁時的鄰家小妹妹,情誼好得如親姐妹一般。

  這小姑娘還有另一個身份,便是他的徒弟。

  那姑娘叫蘇晴。

  他教她武藝,而她……分文未給,還佔他便宜。

  佔他便宜非指男女之間不合宜舉動,而是指真金白銀那種佔便宜。比方說她想要把匕首防身,沒錢買,便來找他;比方說她的鞋破了,他看到隨口說了一句,她又裝可憐讓他幫著買;又比方說他若是在飯點前後於街上遇到賣花的她,她會央他為她買個燒餅果腹。

  反正,她就是個佔他便宜的窮丫頭。

  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事,讓他不好推拒,他也沒想過讓她還。他知道她一個小姑娘靠賣花掙不了多少,家裡還有一個重病母親要照顧,所以罷了罷了,他就權當做好事了。

  但蘇晴非說這些錢銀以後會還。他問什麼時候,她答給他養老的時候。

  養老?這賒賬期還真是太長了點。

  李柯最近煩心蘇晴的事,不為別的,只為這丫頭很不對勁。

  李柯前陣子出了趟遠門,為主子龍二爺辦了趟差。這趟差去的地方比較遠,走的時間比較長。臨行前蘇晴特意來送他,還給了他一個護身符。

  李柯挺高興,心想這徒弟還挺有心的。

  可蘇晴卻是掉了眼淚。李柯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那丫頭又說李家嫂子要給她說親。李柯覺得是好事,蘇晴卻瞪他,然後跑掉了。

  李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想也許是因為她小小年紀卻遇著說親的,有些慌神。

  身為一個認真負責又正經的護衛,李柯專心給主子爺辦差去了。

  原以為回來後,他的徒弟丫頭喜事定下,該開懷舒心了,可他萬沒想到,她不理他了。

  她不再來龍府與他學武,來龍府送花和探望二夫人時也會故意避開他。這個「故意」,是別的護衛告訴他的。他不信,他心道他又沒得罪她,她做什麼故意不理他呢,沒理由嘛。

  她一定是太忙了,又也許是真定了親,覺得再跑來與他混在一起不合適了。

  李柯雖這般想,但也覺得心裡頗不好受。

  某日,李柯在街上肚子餓,正買燒餅,轉頭看到了那丫頭。她挽著花籃子,站在對街看著他。他正想招呼她過來一起吃,她卻瞪他一眼,轉身跑了。

  李柯糊塗了,這丫頭得了瞪人就跑的毛病嗎?

  之後沒多久,李柯又與蘇晴偶遇過一回。這回她連瞪他都不瞪了,直接裝沒看見,走過去了。李柯舉著要打招呼的手,僵立在那兒。

  李柯終於確定蘇晴是故意的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煩心煩惱。

  一日他與別的護衛聊天提到此事,那護衛道:「李哥你平素也是個機靈人,怎麼這般不開竅?」

  李柯奇了:「怎的不開竅?」

  那護衛笑笑,拍拍他的肩走了。

  李柯皺眉頭,心道這人話說一半真的很讓人生厭。

  過不多日,龍府的車伕偶遇李柯,與他道:「李爺,你的事我聽說了。」

  「何事?」

  車伕嘿嘿笑,一臉神秘。

  李柯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車伕道:「李爺,按說你得二爺如此寵信,該是個明白人,怎的這般糊塗?」

  寵信?

  李柯的臉黑了。

  「信」字可以保留,可是說二爺「寵」他,那可是天下奇冤。

  而他又是什麼事犯了糊塗,可否明說?

  車伕又嘿嘿笑,走了。

  媽的!

  這群渾蛋崽子!

  李柯被他們說得心裡發毛,可又拉不下臉來再去問,於是憋在心裡,差點憋出了內傷。思前想後,他決定還是去找找這個禍端根源—蘇晴。

  蘇晴每日清早天未亮時就要到山上去採花。采好的花紮好分好,哪幾家送成束的,哪幾家送帶根莖可栽的,還有哪些可以在街上賣給姑娘們戴俏的,都得在日頭上來之前全弄好。不然太陽一大,花兒便沒了精神,賣不上價了。

  這日蘇晴早早又去山上,卻在山口那兒見到了李柯。

  「怎的這般巧,在這裡遇上了。」李柯上前搭話,「我剛從城外辦事回來,沒想到走到這裡便遇上你了。

  蘇晴一愣,然後回了話:「師傅裝得一點都不像。」

  不像?李柯呆了呆。蘇晴已經邁開大步往山上去,他趕緊跟了上去。

  「什麼不像?」

  「師傅不是從城外辦事回來的。這天氣濕寒露重,若是師傅走了夜路,衣上、發上都該染了濕氣,可師傅乾乾淨淨,像是從被窩裡剛起來著了新衣的,哪有趕夜路的樣子?再者說若是辦事歸程,該是騎著馬一口氣騎到城門進城,可你現在倒是馬兒拴在一旁,悠閒得很。還有,若是真偶遇,該是說真巧,可師傅還特意解釋一下自己為何在此,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李柯頭頂冒煙,這丫頭是人精嗎?

  果然是二夫人的義妹啊,跟二夫人一個德行,賊精賊精的。

  蘇晴說完這些也不看他,只快步上了山,開始幹活兒。

  李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好,他就是想問問她最近是怎麼了,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不如意,又或者是不是對他有什麼誤解或是不滿。

  好歹師徒一場,雖然不是那麼正式,但他確是認真教導她武藝的,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就成了路人。

  他這邊還沒想好怎麼說,蘇晴卻問了:「師傅來尋我有何事?」

  李柯撓頭,蹲在她身邊,想了想挑了個他自認安全的問題:「你上回說有人要給你提親,事情怎麼樣了?」

  蘇晴手上一頓,轉頭看了看他,問:「師傅問這個做什麼?」

  做什麼?李柯有些糊塗,這有什麼做什麼的,問問自家徒兒的婚事不是挺正常的嘛,況且又是她主動告訴他這事的,那他問問結果,有什麼不對?

  「這……不是你說有人幫你說親的嗎,我自然要關心關心。」

  蘇晴盯著李柯的臉,盯得他心裡有些發毛。她盯了許久,忽然道:「師傅你回去吧,你這麼早過來,定是白日裡二爺還有差事讓你辦。你回去辦差吧,別耽誤了。我挺好的,謝師傅關心。我明白師傅的意思了。」

  明白什麼了?李柯更不解了,他有什麼意思,他怎的自己都不知道?

  他想張口問問,可看蘇晴已然轉臉過去自顧自採花幹活兒,那神情忽然給了他很大壓力,他有些不敢問了。

  這當真是莫名其妙。

  李柯傻傻站了好一會兒,然後覺得這樣站下去真不是辦法,有些尷尬。反正蘇晴今日又理他了,那他就先回去,改日再說?

  他清了清嗓子:「今日確是有差事要辦的,那我先走了。你自己一人在山上幹活兒,要當心些。」

  蘇晴點了點頭。

  李柯等了一會兒,沒見蘇晴回頭看他,他又覺得有些尷尬了,再咳了咳,說道:「那我回去了。」

  「師傅慢走。」依然沒回頭。

  「你自己當心些。」

  「好。」她低著頭就是不回頭看他。

  李柯撓撓頭,一步三回頭地下山去了。

  他並不知道,他走了之後,蘇晴扭過臉來盯著他下山的方向一直看,眼睛濕濕的。

  李柯忙了好幾天。這幾天蘇晴一次都沒來找他。

  李柯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感受。

  一日,李柯出去辦完事回來,門房小僕與他道:「李爺,今天蘇姑娘來了。」

  「來找我嗎?」李柯沒來由地心裡一跳。

  「不是,是來找二夫人的。」

  「哦。」李柯覺得心裡怪怪的,難過吧說不上,可是確是覺得有些不舒坦。

  「她還沒走,估計還在二夫人那兒。」門房擠眉弄眼。李柯額角一抽,又來了,近來大家怎麼都有些怪。

  李柯裝作沒瞧見門房的表情,板著臉進了大門。只是本該直接去向二爺報事的,他的腳卻不聽使喚地向二爺的居院拐了過去,他在門口轉了一圈,沒遇見什麼人,他咳了咳,又轉了一圈。

  正想著原來自己也有些怪,一抬頭,看到蘇晴站在面前。

  李柯一愣,驚覺自己正站在二爺的居院門口,而蘇晴該是剛從裡面走出來。李柯臉一臊,他想說「真是巧」,又怕蘇晴奚落他。

  但這次是真的偶遇。

  他認為確是這樣。

  他咳了一咳,想著開場白。但在蘇晴直勾勾盯著他的目光下,他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時候蘇晴忽然邁前兩步,站到了他面前。她說:「師傅,我想問你一件事。」

  「你說。」李柯鬆了一口氣,她先開口就好了。

  「你願意娶我嗎?」

  轟的一下,李柯腦子裡嗡嗡響。

  他錯了,她先開口也不是這麼好的,真是嚇死人。

  「我……我……」他該說什麼好,能說什麼?

  「我是你師傅。」這個回答還可以吧?

  蘇晴沒什麼表情,只問:「所以是不願意嗎?」

  李柯目瞪口呆,這丫頭,學什麼不好,學二夫人出奇制勝做什麼。當初二夫人是跟二爺求親來著,所以這小丫頭有樣學樣嗎?

  就在李柯期期艾艾不知該怎麼答的時候,蘇晴卻是一扭頭:「這次先問這個,下次再問別的。我走了。」

  她真走了。

  李柯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二爺的居院大門,心怦怦亂跳。

  莫不是二夫人教了這丫頭什麼整人的招數?可她的表情這麼認真,弄得他心如鹿撞。哎呀,這真不是什麼好兆頭。

  李柯思來想去,沒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最後他還是先去了向二爺報事,報完了,他忽然想到,若是二夫人出的招,那問二爺定是能知道怎麼解。

  於是他大著膽子問了:「二爺,當初是夫人向二爺求親的?」

  「那是。」龍二對這事是得意的。

  「她是怎麼求的?」李柯問得有些小心。

  龍二白他一眼:「怎麼,爺的事需要向你報?」

  李柯低頭忙道「不敢」。龍二卻得意揚揚地說了:「她說她歡喜我,就是想嫁給我。」

  真是豪邁啊!

  李柯心裡飛快地把剛才蘇晴與他說親的對話情景過了一遍,雖然沒那麼壯烈,但也是非常直截了當地問他是否願意娶她,這路數,看來確是向夫人討教過的。

  李柯咬咬牙,也向龍二討教:「二爺,你當時是怎麼應對的?」

  「我說好,我娶你。」

  龍二答得乾脆,李柯心裡直抽抽。

  也夠豪邁的。難怪般配呢。

  他苦著臉告退出去了。愁啊愁,他總不能也對蘇晴說「好,我娶你」吧。

  那還是個小丫頭片子啊,他們差的年數確是有些大了。他剛才是怎麼答的來著,哦,對了,他說他是她師傅。

  對,對,師徒豈能婚配?

  但是那個丫頭為何突然要這麼問他?難道也跟夫人當年似的,被人欺負逼婚了?

  不對不對。李柯搖頭。

  那丫頭雖窮雖苦,卻是有龍府在背後撐腰的,尋常人家不敢欺她。那她到底怎麼了?而且問完也不待他好好回話就轉頭走了,這般不重視,又是搞的哪一出?

  再有,她說下回再問別的,是要問什麼?

  這下回是要等到什麼時候?

  李柯忽然有些心焦了。

  李柯再見到蘇晴,是在五日後。

  蘇晴來找他了。

  李柯覺得這等的日子有點長,且是太長了些。

  這次他被吊得高高的好奇心終於得到了滿足,他知道了蘇晴說的下次再問別的是要問什麼了。

  她問的是:「師傅,你歡喜我嗎?」

  這招出得,正中心口。

  李柯又傻眼了。

  他張大了嘴,不知道該怎麼答。

  等一下,這順序是不是有些亂了,不是應該先問這個問題,然後再問上回那個的嗎?

  不對不對,兩個都不該問。

  他們的年歲是差得大了些。

  他是她師傅。

  李柯覺得臉發熱,但他硬撐著板著臉龐,打算好好與她講講道理。

  「晴兒啊,你今年多大了?」

  「馬上就十五了。」

  「那你知道我多大了?」

  「二十過五了。」

  「對呢,我是你師傅,還比你大了這麼些年歲,所以……」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蘇晴又問了:「那與你是否歡喜我有何關係?」

  李柯噎住了。

  蘇晴又道:「你若是討厭我,會想著我是你徒弟,所以不能討厭嗎?」

  這個問題好像……李柯當真認真思索起來。

  「你若是討厭我,會想著你年歲比我大,所以不能討厭嗎?」

  好像是不會。

  「為何討厭就可以隨便討厭,歡喜卻是不行呢?討厭和歡喜,不是同樣的東西嗎?」蘇晴振振有詞,「師傅你說,這是何道理?」

  李柯徹底被噎住了。他是很想與她說說道理的,但她擺出的這個道理,他完全說不通。他又被她攪迷糊了。

  啞口無言。

  蘇晴看他半天說不出話來,一扭頭走了:「下回再問你別的問題,我先走了。」

  又等下回?還要問?

  李柯有些慌了,他追了幾步:「晴兒……」

  有什麼話一次說清楚不行嗎,吊著人多難受。

  可是他越喚,蘇晴跑得越快,轉眼竟沒了人影。

  李柯呆呆站著,好一會兒才醒悟過來,他怎麼可能跑不過她,他可是會輕功的!可是現在小姑娘已經走了,他也沒了辦法。

  李柯越想這事越有些慌,這丫頭片子是認真的嗎?她當真歡喜他,想嫁給他嗎?

  可是,他倆不行啊,不合適。

  他不能把這好姑娘耽誤了。他是不是應該認真嚴肅地與她好好談一回,讓她死了心?可是若把話說重了,會不會讓她傷心?他不願讓她傷心。

  李柯越想越愁,沒了辦法。最後心一橫,既是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那就先躲躲。

  李柯向龍二請命,搶了一趟需要出遠門的差。他沒跟蘇晴打招呼,悄悄走了。

  這趟差辦了一個月。李柯在剛出門的時候便想,把這小姑娘晾一晾,等她心氣涼了,也許就不會胡思亂想了,這段日子他不在,她那什麼李家還是趙家嫂子的再給她介紹些好小伙,那她就一定能把他忘了。

  不,不,不用把他忘了,就是不想著與他婚配不婚配的事就好。他還是她的師傅,他還會與從前一樣對她好,只是他是她的師傅。

  他想得挺好,覺得這樣當是再好不過。可是過了大半個月,他的心癢得難受。

  也不知那小姑娘如今怎麼樣了?她知道他是出來辦差的吧?她不會生他的氣吧?不會再與上回似的,待他回去了便不理他了吧?

  他越想越亂。竟是每天都惦記著她。

  那天他在客棧裡,獨自喝了點酒。他想起她說的那些話。

  如果是討厭一個人,不會在乎那人的身份,也不會在乎那人的年紀,可以隨便討厭,可是為何喜歡就不行呢?

  他有些薄醉,竟然覺得她說得挺有道理。

  為何喜歡就不行呢?

  這趟差事李柯辦得有些魂不守舍。所幸差事不難,他還是穩妥地給辦好了。回程路上,李柯心裡又惦記起了蘇晴的問題。她說下回見面再問他別的,她還有什麼問題想問呢?這下次見面,又會是什麼時候?

  李柯說不上心裡頭對這下次見面是期盼多些,還是惶然多些。反正他回龍府的時候小心翼翼,總覺得會碰上蘇晴。

  可是沒有,蘇晴根本沒來龍府。

  李柯聞訊有些喪氣,但他又安慰自己,這樣也挺好,說不定正如他希望的那樣,小姑娘想通了,放棄他了。

  過了數日,李柯依然沒見著蘇晴。雖然他聽說蘇晴有來龍府找二夫人相敘,但他並沒有遇到她。偶遇這種事,好像忽然之間不會發生了。

  日子積累久了,李柯終於忍不住了。那丫頭到底想明白沒有,她說想問他的別的問題,到底是什麼?

  李柯裝模作樣地去了趟東大街。

  他遇見了蘇晴。

  蘇晴看到他,衝他一笑,可是那笑並不若過去那般歡欣活潑。李柯覺得好久不見,他家徒兒瘦了,看著也憔悴了些。

  蘇晴走近李柯,沒待李柯與她說客套話,直接問了:「師傅,這麼些日子未見,你想念我嗎?」

  這問題又把李柯打蔫了。

  他臉有些臊,心有些虛。

  他那樣的惦記,是她問的那種想念嗎?

  他又不知該如何作答了。可這次蘇晴沒有扭頭就走,她盯著他,等著他回話。

  李柯咳了咳,再咳了咳,最後道:「你是我徒兒,我自然會掛念你過得好不好。」他說這話時,小心看著蘇晴的表情。

  蘇晴沒流露出什麼明顯情緒,她沒皺眉沒撇嘴,沒哭沒鬧,她只是靜靜看著他,聽著他說話。

  可她這樣竟然讓李柯有了些許難過的感覺。

  李柯又咳了咳,說道:「對了,上次你說那什麼家的嫂子要給你說親,怎麼樣了?有沒有中意的小伙?」